高逸
褚伯玉 明僧紹 顧歡 臧榮緒 何求 劉虯 庾易 宗測 杜京產 沈驎士 吳苞 徐伯珍
易有君子之道四焉,語默之謂也。故有入廟堂而不出,徇江湖而永歸。隱避紛紜,情跡萬品。若道義內足,希微兩亡,藏景窮巖,蔽名愚谷,解桎梏於仁義,永形神於天壤,「永」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及南史並作「示」。則名教之外,別有風猷。故堯封有非聖之人,孔門謬雞黍之客。次則揭獨往之高節,「往」原訛「性」,各本不訛,今改正。重去就之虛名,激競違貪,與世爲異。或慮全後悔,事歸知殆;或道有不申,行吟山澤。「吟」原訛「岑」,「山」原訛「出」,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正。咸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風雲以爲戒。果志(遠)〔達〕道,據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改。按「果志」南監本、殿本、局本作「求志」,南史同。未或非然。含貞養素,文以藝業。不然,與樵者之在山,何殊別哉?故樊英就徵,不稱李固之望;馮恢下節,見陋張華之語。期之塵外,庶以弘多。若今十餘子者,仕不求聞,退不譏俗,全身幽履,服道儒門,斯逸民之軌操,故綴爲高逸篇云爾。
褚伯玉字元璩,吳郡錢唐人也。高祖含,始平太守。父逷,征虜參軍。
伯玉少有隱操,寡嗜欲。年十八,父爲〔之〕婚,據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補。婦入前門,伯玉從後門出。遂往剡,居瀑布山。性耐寒暑,時人比之王仲都。在山三十餘年,隔絕人物。王僧達爲吳郡,苦禮致之,伯玉不得已,停郡信宿,裁交數言而退。寧朔將軍丘珍孫與僧達書曰:「聞褚先生出居貴館,此子滅景雲棲,不事王侯,抗高木食,有年載矣。自非折節好賢,何以致之。昔文舉棲冶城,安道入昌門,於茲而三焉。夫卻粒之士,餐霞之人,乃可蹔致,不宜久羈。君當思遂其高步,成其羽化。望其還策之日,蹔紆清塵,亦願助爲譬說。」僧達答曰:「褚先生從白雲遊舊矣。古之逸民,或留慮兒女,或使華陰成市,而此子索然,唯朋松石。介於孤峰絕嶺者,積數十載。近故要其來此,冀慰日夜。比談討芝桂,借訪荔蘿,若已窺煙液,臨滄洲矣。知君欲見之,輒當申譬。」
宋孝建二年,散騎常侍樂詢行風俗,表薦伯玉,加徵聘本州議曹從事,不就。太祖即位,手詔吳、會二郡,以禮迎遣,又辭疾。上不欲違其志,敕於剡白石山立太平館居之。建元元年,卒。年八十六。常居一樓上,仍葬樓所。孔稚珪從其受道法,爲於館側立碑。
明僧紹字承烈,平原鬲人也。祖玩,州治中。父略,給事中。
僧紹宋元嘉中再舉秀才,明經有儒術。永光中,鎮北府辟功曹,並不就。隱長廣郡嶗山,聚徒立學。淮北沒虜,乃南渡江。明帝泰始六年,徵通直郎,不就。
昇明中,太祖爲太傅,教辟僧紹及顧歡、臧榮緒以旍幣之禮,徵爲記室參軍,不至。僧紹弟慶符,爲青州,僧紹乏糧食,隨慶符之鬱洲,住弇榆山,栖雲精舍,欣玩水石,竟不一入州城。建元元年冬,詔曰:「朕側席思士,載懷塵外。齊郡明僧紹標志高栖,耽情墳素,幽貞之操,宜加賁飾。」徵爲正員(外)郎,張森楷校勘記云:「南史無『外』字,是。」今據刪。稱疾不就。其後與崔思祖書曰:「明居士標意可重,吾前旨竟未達邪?小敘欲有講事,卿可至彼,具述吾意,令與慶符俱歸。」又曰:「不食周粟而食周薇,古猶發議。在今寧得息談邪?聊以爲笑。」
慶符罷任,僧紹隨歸,住江乘攝山。太祖謂慶符曰:「卿兄高尚其事,亦堯之外臣。朕雖不相接,有時通夢。」遺僧紹竹根如意,筍籜冠。僧紹聞沙門釋僧遠風德,往候定林寺,太祖欲出寺見之。僧遠問僧紹曰:「天子若來,居士若爲相對?」僧紹曰:「山藪之人,政當鑿坏以遁,(苦)〔若〕辭不獲命,據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改。便當依戴公故事耳。」永明元年,世祖敕召僧紹,稱疾不肯見。詔徵國子博士,不就,卒。子元琳,字仲璋,亦傳家業。
僧紹長兄僧胤,能玄言。宋世爲冀州刺史。弟僧暠,亦好學,宋孝武見之,迎頌其名,「迎」南監本作「逆」。時人以爲榮。泰始初,爲青州刺史。
慶符,建元初,爲黃門。
僧胤子惠照,元徽中,爲太祖平南主簿,從拒桂陽,累至驃騎中兵,與荀伯玉對領直。建元元年,爲巴州刺史,按州郡志,建元二年分荊州巴東、建平,益州巴郡爲州,立刺史。此云建元元年爲巴州刺史,疑。綏懷蠻蜑,上許爲益州,未遷,卒。
顧歡字景怡,吳郡鹽官人也。祖赳,晉隆安末,避亂徙居。歡年六七歲(晝)〔書〕甲子,有簡三篇,據御覽六百十一引及元龜七百七十四改。歡析計,「析」御覽六百十一引作「推」。遂知六甲。家貧,父使驅田中雀,歡作黃雀賦而歸,雀食過半,「食」下御覽三百八十四、六百十一引,南史及元龜七百七十四、七百九十八,並有「稻」字。父怒,欲撻之,見賦乃止。鄉中有學舍,歡貧無以受業,於舍壁後倚聽,無遺忘者。八歲,誦孝經、詩、論。及長,篤志好學。母年老,躬耕誦書,夜則燃糠自照。同郡顧顗之臨縣,見而異之,遣諸子與遊,及孫憲之,並受經句。歡年二十餘,更從豫章雷次宗諮玄儒諸義。母亡,水漿不入口六七日,「六七日」原訛「六十日」,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正。廬于墓次,遂隱遁不仕。於剡天台山開館聚徒,受業者常近百人。歡早孤,每讀詩至「哀哀父母」。輒執書慟泣,學者由是廢蓼莪篇不復講。
太祖輔政,悅歡風教,徵爲揚州主簿,遣中使迎歡。及踐阼,乃至。歡稱山谷臣顧歡上表曰:「臣聞舉網提綱,振裘持領,綱領既理,毛目自張。然則道德,綱也;物勢,目也。上理其綱,則萬機時序;下張其目,則庶官不曠。是以湯、武得勢師道則祚延,秦、項忽道任勢則身戮。夫天門開闔,自古有之,四氣相新,絺裘代進。今火澤易位,三靈改憲,天樹明德,對時育物,搜揚仄陋,野無伏言。是以窮谷愚夫,敢露偏管,謹刪撰老氏,獻治綱一卷。伏願稽古百王,斟酌時用,不以芻蕘棄言,不以人微廢道,則率土之賜也,微臣之幸也。幸賜一疏,「疏」元龜二百十二、八百十三作「覽」,疑作「覽」是。則上下交泰,雖不求民而民悅,不祈天而天應,應天悅民,則皇基固矣。臣志盡幽深,無與榮勢,自足雲霞,不須祿養。陛下既遠見尋求,敢不盡言。言既盡矣,請從此退。」
是時員外郎劉思效表陳讜言曰:「宋自大明以來,漸見凋弊,徵賦有增於往,天府尤貧於昔。兼軍警屢興,傷夷不復,戍役殘丁,儲無半菽,小民嗷嗷,無樂生之色。貴勢之流,貨室之族,車服伎樂,爭相奢麗,亭池第宅,競趣高華。至於山澤之人,不敢採飲其水草。貧富相輝,捐源尚末。陛下宜發明詔,吐德音,布惠澤,禁邪僞,薄賦斂,省傜役,絕奇麗之賂,塞鄭、衛之倡,變曆運之化,應質文之用,不亦大哉!又彭、汴有鴟梟之巢,青丘爲狐兔之窟,虐害踰紀,殘暴日滋。鬼泣舊泉,人悲故壤,童孺視編髮而慚生,耆老看左衽而恥沒。陛下宜仰答天人引領之望,下弔甿黎傾首之勤,授鉞衛、霍之將,遺策蕭、張之師,萬道俱前,窮山蕩谷。此即恆山不足指而傾,渤海不足飲而竭,豈徒殘寇塵滅而已哉!」
上詔曰:「朕夙旦惟夤,「旦」元龜五百二十九作「夜」。思弘治道,佇夢巖濱,垂精管庫,旰食(舊)〔縈〕懷,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其勤至矣。吳郡顧歡、散騎郎劉思效,或至自丘園,或越在冗位,並能獻書金門,薦辭鳳闕,辨章治體,有協朕心。今出其表,外可詳擇所宜,以時敷奏。歡近已加旍賁,思效可付選銓序,以顯讜言。」歡東歸,上賜麈尾、素琴。
永明元年,詔徵歡爲太學博士,同郡顧黯爲散騎郎。黯字長孺,有隱操,與歡俱不就徵。
歡晚節服食,不與人通。每旦出戶,山鳥集其掌取食。事黃老道,解陰陽書,爲數術多效驗。初元嘉末,出都寄住東府,忽題柱云:「三十年二月二十一日。」因東歸。後太初弒逆,果是此年月。自知將終,賦詩言志云:「精氣因天行,遊魂隨物化。」剋死日,卒於剡山,身體柔軟,時年六十四。還葬舊墓,木連理出墓側,縣令江山圖表狀。世祖詔歡諸子,撰歡文議三十卷。
佛道二家,立教既異,學者互相非毀。「互」原作「牙」,乃「㸦」字之形訛,㸦即互字,今依各本改作「互」。歡著夷夏論曰:
夫辨是與非,宜據聖典。尋二教之源,故兩標經句。道經云:「老子入關之天竺維衛國,國王夫人名曰淨妙,老子因其晝寢,乘日精入淨妙口中,後年四月八日夜半時,剖左腋而生,墜地即行七步,於是佛道興焉。」此出玄妙內篇。佛經云:「釋迦成佛,有塵劫之數。」出法華無量壽。或「爲國師道士,儒林之宗」。出瑞應本起。
歡論之曰:五帝、三皇,莫不有師。南監本作「不聞有佛」,南史同。國師道士,無過老、莊,儒林之宗,孰出周、孔。若孔、老非佛,「佛」南史作「聖」。誰則當之。然二經所說,如合符契。道則佛也,佛則道也。其聖則符,其跡則反。或和光以明近;或曜靈以示遠。道濟天下,故無方而不入;智周萬物,故無物而不爲。其入不同,其爲必異。各成其性,不易其事。是以端委搢紳,諸華之容;翦髮曠衣,群夷之服。擎跽磬折,侯甸之恭;狐蹲狗踞,荒流之肅。棺殯槨葬,中夏之制;火焚水沈,西戎之俗。全形守禮,繼善之教;毀貌易性,絕惡之學。豈伊同人,爰及異物。鳥王獸長,往往是佛,無窮世界,聖人代興。或昭五典,或布三乘。在鳥而鳥鳴,在獸而獸吼。教華而華言,化夷而夷語耳。雖舟車均於致遠,而有川陸之節,佛道齊乎達化,而有夷夏之別,若謂其致既均,其法可換者,而車可涉川,舟可行陸乎?今以中夏之性,效西戎之法,既不全同,又不全異。下(育)〔棄〕妻孥,據弘明集七改。上廢宗祀。「祀」原訛「禮」,各本不訛,今改正。嗜欲之物,皆以禮伸;孝敬之典,獨以法屈。悖禮犯順,曾莫之覺。弱喪忘歸,孰識其舊?且理之可貴者,道也;事之可賤者,俗也。捨華效夷,義將安取?若以道邪?道固符合矣。若以俗邪?俗則大乖矣。
屢見刻舷沙門,守株道士,交諍小大,「交諍」弘明集七釋慧通駁顧道士夷夏論作「空爭」。互相彈射。或域道以爲兩,或混俗以爲一。是牽異以爲同,破同以爲異。則乖爭之由,淆亂之本也。尋聖道雖同,而法有左右。始乎無端,終乎無末。泥洹仙化,各是一術。佛號正真,道稱正一。一歸無死,真會無生。在名則反,在實則合。但無生之教賒,無死之化切。切法可以進謙弱,賒法可以退夸強。佛教文而博,道教質而精。精非麤人所信,博非精人所能。佛言華而引,道言實而抑。「抑」弘明集七朱廣之諮顧道士夷夏論作「析」。下同。抑則明者獨進,引則昧者競前。佛經繁而顯,道經簡而幽。幽則妙門難見,顯則正路易遵。此二法之辨也。
聖匠無心,方圓有體,器既殊用,教亦異施。佛是破惡之方,道是興善之術。興善則自然爲高,破惡則勇猛爲貴。佛跡光大,宜以化物;「化」原訛「禮」,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元龜八百三十改正。道跡密微,利用爲己。優劣之分,大略在茲。
夫蹲夷之儀,婁羅之辯,各出彼俗,自相聆解。「聆」原訛「矜」,今據毛本、殿本、局本及南史改正。按弘明集七釋慧通駁顧道士夷夏論作「領」。猶蟲嚾鳥聒,「嚾」南監本及弘明集七、元龜八百三十並作「喧」。南史作「躍」。何足述效。
歡雖同二法,而意黨道教。宋司徒袁粲託爲道人通公駮之,其略曰:
白日停光,恒星隱照,誕降之應,事在老先,似非入關,方炳斯瑞。
又老、莊、周、孔,有可存者,依日末光,憑釋遺法,盜牛竊善,反以成蠹,檢究源流,終異吾黨之爲道耳。
西域之記,佛經之說,俗以膝行爲禮,不慕蹲坐爲恭,道以三繞爲虔,不尚踞傲爲肅。豈專戎土,爰亦茲方。襄童謁帝,膝行而進;趙王見周,三環而止。今佛法在華,乘者常安;戒善行交,蹈者恒通。文王造周,大伯創吳,革化戎夷,不因舊俗。豈若舟車,理無代用。佛法垂化,或因或革。清信之士,容衣不改;息心之人,服貌必變。變本從道,不遵彼俗,教風自殊,「教風」南監本及南史並作「俗風」,元龜八百三十作「風俗」。無患其亂。
孔、老、釋迦,其人或同,觀方設教,其道必異。孔、老治世爲本,釋氏出世爲宗。發軫既殊,其歸亦異。符合之唱,自由臆說。
又仙化以變形爲上,泥洹以陶神爲先。變形者白首還緇,而未能無死;陶神者使塵惑日損,湛然常存。泥洹之道,無死之(作)〔地〕,據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及南史、元龜八百三十改。乖詭若此,何謂其同?
歡答曰:
案道經之作,著自西周,佛經之來,始乎東漢,年踰八百,代懸數十。若謂黃老雖久,而濫在釋前,「濫」原訛「盜」,各本不訛,今改正。是呂尚盜陳恒之齊,劉季竊王莽之漢也。
經云,戎氣強獷,乃復略人頰車邪?又夷俗長跽,法與華異,翹左跂右,全是蹲踞。故周公禁之於前,仲尼戒之於後。又舟以濟川,車以征陸,佛起於戎,豈非戎俗素惡邪?道出於華,豈非華風本善邪?今華風既變,惡同戎狄,佛來破之,良有以矣。佛道實貴,故戒業可遵;戎俗實賤,故言貌可棄。今諸華士女,民族弗革,「民」南監本及南史、元龜八百三十作「氏」。而露首(編)〔偏〕踞,據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及南史改。濫用夷禮,云於翦落之徒,全是胡人,國有舊風,法不可變。
又若觀風流教,其道必異,佛非東華之道,道非西戎之法,魚鳥異淵,永不相關,安得老、釋二教,交行八表。今佛既東流,道亦西邁,故知世有精麤,教有文質。然則道教執本以領末,佛教救末以存本。請問所異,歸在何許?南史作「請問所歸,異在何許」。若以翦落爲異,則胥靡翦落矣。若以立像爲異,則俗巫立像矣。此非所歸,歸在常住。常住之象,常道孰異?
神仙有死,權便之說。神仙是大化之總稱,非窮妙之至名。至名無名,其有名者二十七品,仙變成真,真變成神,或謂之聖,各有九品,品極則入空寂,無爲無名。若服食茹芝,延壽萬億,壽盡則死,藥極則枯,此修考之士,非神仙之流也。
明僧紹正二教論以爲「佛明其宗,老全其生。守生者蔽,明宗者通。今道家稱長生不死,名補天曹,大乖老、莊立言本理」。文惠太子、竟陵王子良並好釋法。吳興孟景翼爲道士,太子召入玄圃園。眾僧大會,子良使景翼禮佛,景翼不肯,子良送十地經與之。景翼造正一論。大略曰:「寶積云『佛以一音廣說法』。老子云『聖人抱一以爲天下式』。『一』之爲妙,空玄絕於有(景)〔境〕,據南監本及南史、元龜八百三十改。神化贍於無窮,爲萬物而無爲,處一數而無數,莫之能名,強號爲一。在佛曰『實相』,在道曰『玄牝』。道之大象,即佛之法身。以不守之守守法身,以不執之執執大象。但物有八萬四千行,說有八萬四千法。法乃至於無數,行亦逮於無央。「逮」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及南史、元龜八百三十並作「達」。等級隨緣,須導歸一。歸一曰回向,向正即無邪。邪觀既遣,億善日新。三五四六,隨用而施。獨立不改,絕學無憂。曠劫諸聖,共遵斯『一』。老、釋未始於嘗分,迷者分之而未合。億善遍修,修遍成聖,雖十號千稱,終不能盡。終不能盡,豈可思議。」司徒從事中郎張融作門律云:「道之與佛,逗極無二。「逗」南史作「遙」。吾見道士與道人戰儒墨,按六朝呼僧爲道人,道人即沙門之別稱,與道士有別。說詳錢大昕廿二史考異。道人與道士獄是非。「獄」南監本作「辯」,殿本及南史作「辨」。按獄字不僞。獄,訟也。獄是非猶言爭是非也。弘明集亦作「獄」。昔有鴻飛天首,「首」弘明集六作「道」。積遠難亮。越人以爲鳧,楚人以爲乙,人自楚越,鴻常一耳。」按弘明集六作「人自楚越耳,鴻常一鴻乎」。以示太子僕周顒。顒難之曰:「虛無法性,其寂雖同,位寂之方,「位」弘明集六作「住」。其旨則別。論所謂『逗極無二』者,爲逗極於虛無,當無二於法性耶?足下所宗之本一物爲鴻乙耳。按局本及弘明集六無「乙」字。驅馳佛道,無免二末。「末」局本及弘明集六並作「乖」。未知高鑒緣何識本,輕而宗之,其有旨乎?」往復文多不載。
歡口不辯,善於著筆。著三名論,甚工,鍾會四本之流也。又注王弼易二繫,學者傳之。
始興人盧度,亦有道術。少隨張永北征。永敗,虜追急,阻淮水不得過。度心誓曰:「若得免死,從今不復殺生。」須臾見兩楯流來,接之得過。後隱居西昌三顧山,鳥獸隨之。夜有鹿觸其壁,度曰:「汝壞我壁。」御覽九百六引作「汝勿壞我壁」。鹿應聲去。屋前有池養魚,〔皆名呼之〕,據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補。魚次第來,取食乃去。逆知死年月,與親友別。永明末,以壽終。
初,永明三年,徵驃騎參軍顧惠胤爲司徒主簿。惠胤,宋鎮軍將軍覬之弟子也。閑居養志,不應徵辟。
臧榮緒,東莞莒人也。祖奉先,建陵令,父庸民,國子助教。
榮緒幼孤,躬自灌園,以供祭祀。母喪後,乃著嫡寢論,掃灑堂宇,置筵席,朔望輒拜薦,「薦」原訛「席」,今據南監本、殿本、局本改正。按「薦」下南監本及南史並有「焉」字。甘珍未嘗先食。
純篤好學,括東西晉爲一書,紀、錄、志、傳百一十卷。隱居京口教授。南徐州辟西曹,舉秀才,不就。太祖爲揚州,徵榮緒爲主簿,不到。司徒褚淵少時嘗命駕尋之。建元中,啟太祖曰:「榮緒,朱方隱者。昔臧質在宋,以國戚出牧彭岱,引爲行佐,非其所好,謝疾求免。蓬廬守志,漏濕是安,灌蔬終老。與友關康之沈深典素,追古著書,撰晉史十袠,贊論雖無逸才,亦足彌綸一代。臣歲時往京口,早與之遇。近報其取書,始方送出,庶得備錄渠閣,採異甄善。」上答曰:「公所道臧榮緒者,吾甚志之。其有史翰,欲令入天祿,甚佳。」
榮緒惇愛五經,謂人曰:「昔呂尚奉丹書,武王致齋降位,李、釋教誡,並有禮敬之儀。因甄明至道,乃著拜五經序論。常以宣尼生庚子日,陳五經拜之。自號「被褐先生」。又以飲酒亂德,言常爲誡。永明六年,卒。年七十四。
初,榮緒與關康之俱隱在京口,世號爲「二隱」。康之字伯愉,河東人。世居丹徒。以墳籍爲務。四十年不出門。不應州府辟。宋太始中,徵通直郎,不就。晚以母老家貧,求爲嶺南小縣。性清約,獨處一室,稀與妻子相見。不通賓客。弟子以業傳受。尤善左氏春秋。太祖爲領軍,素好此學,送春秋五經,康之手自點定,并得論禮記十餘條。上甚悅,寶愛之。遺詔以經本入玄宮。宋末卒。
何求字子有,廬江灊人也。祖尚之,宋司空,父鑠,宜都太守。
〔求〕元嘉末爲宋文帝挽郎,據南史補。解褐著作郎,中軍衛軍行佐,太子舍人,平南參軍,撫軍主簿,太子洗馬,丹陽、吳郡丞。清退無嗜欲。又除征北參軍事,司徒主簿,太子中舍人。泰始中,妻亡,還吳葬舊墓,除中書郎,不拜。仍住吳,居波若寺,足不踰戶,人莫見其面。明帝崩,出奔國哀,除爲司空從事中郎,不就。乃除永嘉太守。求時寄住南澗寺,不肯詣臺,乞於寺拜受,見許。一夜忽乘小船逃歸吳,隱虎丘山,復除黃門郎,不就。永明四年,世祖以爲太中大夫,又不就。七年,卒。年五十六。
初,求母王氏爲父所害,求兄弟以此無宦情。
求弟點,少不仕。宋世徵爲太子洗馬,不就。隱居東離門卞望之墓側。「東離門」局本作「東籬門」。按籬離古通用。性率到,鮮狎人物。「鮮」南監本、殿本、局本作「好」。張元濟校勘記云:「下文王儉欲候之,知不可見,乃止,竟陵王子良謂非吾所議,則作『鮮狎人物』爲是。」建元中,褚淵、王儉爲宰相,點謂人曰:「我作齊書已竟,〔贊〕云:據南監本、殿本、局本補。『淵既世族,儉亦國華。不賴舅氏,遑卹外家。』」儉欲候之,知不可見,乃止。永明元年,徵中書郎。豫章王命駕造門,點從後門逃去。竟陵王子良聞之,曰:「豫章王尚不屈,「不」下元龜二百九十二有「能」字。非吾所議。」遺點嵆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鎗以通意。點常自得,遇酒便醉,交遊宴樂不隔也。永元中,京師頻有軍寇,點(欲)〔嘗〕結裳爲袴,據南監本改。與崔慧景共論佛義,其語默之跡如此。
點弟胤,有儒術,亦懷隱遁之志。所居宅名爲小山。隆昌中,爲中書令,以皇后從叔見親寵。明帝即位,胤賣園宅,將遂本志。建武四年,爲散騎常侍、巴陵王師。聞吳興太守謝朏致仕,慮後之,於是奉表不待報而去,隱會稽山。上大怒,令有司奏彈胤,然發優詔焉。永元二年,徵散騎常侍,太常卿。
劉虯字靈預,南陽涅陽人也。舊族,徙居江陵。虯少而抗節好學,須得祿便隱。宋泰始中,「泰」原僞「太」,各本並訛,今據南史改正。仕至晉平王驃騎記室,當陽令。罷官歸家,靜處斷穀,餌朮及胡麻。
建元初,豫章王爲荊州,教辟虯爲別駕,元龜八百十同,教字下有小注云「教令也」。文選任昉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李善注引作「牧」,牧字屬上讀。與同郡宗測、新野庾易並遣書禮請,「遣」南監本、局本及南史並作「遺」。虯等各修牋答,而不應辟命。永明三年,刺史廬陵王子卿表虯及同郡宗測、宗尚之、庾易、劉昭五人,請加蒲車束帛之命。詔徵爲通直郎,不就。
竟陵王子良致書通意。虯答曰:「虯四節臥病,三時營灌,暢餘陰於山澤,託暮情於魚鳥,寧非唐、虞重恩,周、邵宏施?虯進不研機入玄,無洙泗稷館之辯;退不凝心出累,非冢間樹下之節。遠澤既灑,仁規先著。謹收樵牧之嫌,敬加軾躔之義。」
虯精信釋氏,衣麤布衣,禮佛長齋。注法華經,自講佛義。以江陵西沙洲去人遠,乃徙居之。建武二年,詔徵國子博士,不就。其冬虯病,正晝有白雲徘徊檐戶之內,又有香氣及磬聲,其日卒。年五十八。
劉昭與虯同宗。州辟祭酒從事,不就。隱居山中。
庾易字幼簡,新野新野人也。徙居屬江陵。祖玫,巴郡太守,父道驥,安西參軍。
易志性恬隱,不交外物。建元元年,刺史豫章王辟爲驃騎參軍,不就。臨川王映臨州,獨重易,上表薦之,餉麥百斛。易謂使人曰:「民樵採麋鹿之伍,終其解毛之衣,南監本、局本及元龜八百五作「終歲鮮毛之衣」。馳騁日月之車,得保自耕之祿,於大王之恩,亦已深矣。」辭不受。永明三年,詔徵太子舍人,不就。以文義自樂。安西長史袁彖欽其風,通書致遺。易以連理机竹翹書格報之。建武二年,詔復徵爲司徒主簿,不就。卒。
宗測字敬微,南陽人,宋徵士炳孫也。世居江陵。測少靜退,不樂人間。歎曰:「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先哲以爲美談,余竊有惑。誠不能潛感地金,冥致江鯉,但當用天道,分地利。孰能食人厚祿,憂人重事乎?」
州舉秀才,主簿,不就。驃騎豫章王徵爲參軍,測答府召云:「何爲謬傷海鳥,橫斤山木?」母喪,身負土植松柏。豫章王復遣書請之,辟爲參軍。測答曰:「性同鱗羽,愛止山壑,眷戀松筠,輕迷人路。縱宕巖流,有若狂者,忽不知老至,而今鬢已白,豈容課虛責有,限魚慕鳥哉!」南史作「限魚鳥慕哉」。元龜二百九十二、八百十作「恨魚慕鳥哉」。永明三年,詔徵太子舍人,不就。
欲遊名山,乃寫祖炳所畫尚子平圖於壁上。測長子宦在京師,「長子」下南史有「賓」字。「宦」各本作「官」。知父此旨,便求祿還爲南郡丞,付以家事。刺史安陸王子敬、長史劉寅以下皆贈送之,測無所受。齎老子莊子二書自隨。子孫拜辭悲泣,測長嘯不視,遂往廬山,止祖炳舊宅。
魚復侯子響爲江州,厚遣贈遺。測曰:「少有狂疾,尋山採藥,遠來至此。量腹而進松朮,度形而衣薜蘿,淡然已足,豈容當此橫施!」子響命駕造之,測避不見。後子響不告而來,奄至所住,測不得已,巾褐對之,竟不交言,子響不悅而退。尚書令王儉餉測蒲褥。
頃之,測送弟喪還西,仍留舊宅永業寺,絕賓友,唯與同志庾易、劉虯、宗人尚之等往來講說。刺史隨王子隆至鎮,遣別駕宗哲致勞問,「宗哲」南史作「宗忻」。測笑曰:「貴賤理隔,何以及此。」竟不答。建武二年,徵爲司徒主簿,不就,卒。
測善畫,自圖阮籍遇蘇門於行障上,坐臥對之。又畫永業佛影臺,皆爲妙作。頗好音律,善易老,續皇甫謐高士傳三卷。又嘗遊衡山七嶺,著衡山、廬山記。
尚之字敬文,亦好山澤。與劉虯俱以驃騎記室不仕。宋末,刺史武陵王辟贊府,豫章王辟別駕,並不就。永明中,與劉虯同徵爲通直郎,和帝中興初,又徵爲諮議,並不就。壽終。
杜京產字景齊,吳郡錢唐人。杜子恭玄孫也。祖運,爲劉毅衛軍參軍,父道鞠,州從事,善彈棋,世傳五斗米道,至京產及子栖。
京產少恬靜,閉意榮宦。頗涉文義,專修黃老。會稽孔覬,清剛有峻節,一見而爲款交。郡召主簿,州辟從事,稱疾去。除奉朝請,不就。與同郡顧歡同契,始寧(中)東山開舍授學。據南史刪。建元中,武陵王曄爲會稽,太祖遣儒士劉瓛入東爲曄講說,京產請瓛至山舍講書,傾資供待,子栖躬自屣履,爲瓛生徒下食,其禮賢如此。孔稚珪、周顒、謝蘥並致書以通殷懃。
永明十年,稚珪及光祿大夫陸澄、祠部尚書虞悰、太子右率沈約、司徒右長史張融表薦京產曰:「竊見吳郡杜京產,潔靜爲心,謙虛成性,通和發於天挺,敏達表於自然。學遍玄、儒,博通史、子,流連文藝,沈吟道奧。泰始之朝,掛冠辭世,遁捨家業,隱于太平。葺宇窮巖,採芝幽澗,耦耕自足,薪歌有餘。確爾不群,淡然寡欲,麻衣藿食,二十餘載。雖古之志士,何以加之。謂宜釋巾幽谷,結組登朝,則喦谷含懽,薜蘿起抃矣。」不報。建武初,徵員外散騎侍郎,京產曰:「莊生持釣,豈爲白璧所回。」辭疾不就。年六十四,永元元年,卒。
會稽孔道徵,「孔道徵」南史作「孔道徽」。守志業不仕,京產與之友善。
永明中,會稽鍾山有人姓蔡,不知名。山中養鼠數十頭,呼來即來,遣去便去。言語狂易,時謂之「謫仙」。不知所終。
沈驎士字雲禎,吳興武康人也。祖膺〔期〕,據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補。晉太中大夫。
驎士少好學,家貧,織簾誦書,口手不息。宋元嘉末,文帝令尚書僕射何尚之抄撰五經,訪舉學士,縣以驎士應選。尚之謂子偃曰:「山東故有奇士也。」「山東」南監本、殿本、局本及南史並作「山藪」。按五朝人常稱吳會爲山東。元龜八百十亦作「山東」,作「山東」不訛。少時,驎士稱疾歸鄉,更不與人物通。養孤兄子,義著鄉曲。
或勸驎士仕,答曰:「魚縣獸檻,天下一契,聖人玄悟,所以每履吉先。吾誠未能景行坐忘,何爲不希企日損。」乃作玄散賦以絕世。太守孔山士辟,不應。宗人徐州刺史曇慶、侍中懷文、左率勃來候之,驎士未嘗答也。隱居餘不吳差山,「餘不吳差山」南監本、毛本、殿本作「餘干吳差山」,局本作「餘不吳羌山」。按餘不,溪名,在吳興,餘干乃江州鄱陽之屬縣,作「餘干」者訛。吳差山一作吳羌山,舊志引吳均入東記,云漢高士吳羌避王莽之亂,隱居此山,故名。講經教授,從學者數十百人,各營屋宇,依止其側。驎士重陸機連珠,每爲諸生講之。
征北張永爲吳興,請驎士入郡。驎士聞郡後堂有好山水,乃往停數月。永欲請爲功曹,使人致意。驎士曰:「明府德履沖素,留心山谷,民是以被褐負杖,忘其疲病。必欲飾渾沌以蛾眉,冠越客於文冕,走雖不敏,請附高節,有蹈東海而死爾。」永乃止。
昇明末,太守王奐上表薦之,詔徵爲奉朝請,不就。永明六年,吏部郎沈淵、中書郎沈約又表薦驎士義行,曰:「吳興沈驎士,英風夙挺,峻節早樹,貞粹稟於天然,綜博生乎篤習。家世孤貧,藜藿不給,懷書而耕,白首無倦,挾琴採薪,行歌不輟。長兄早卒,孤姪數四,攝尪鞠稚,吞苦推甘。年踰七十,業行無改。元嘉以來,聘召仍疊,玉質踰潔,霜操日嚴。若使聞政王庭,服道槐掖,必能孚朝規於邊鄙,播聖澤於荒垂。」詔又徵爲太學博士,建武二年,徵著作郎,永元二年,徵太子舍人,並不就。
驎士負薪汲水,并日而食,守操終老。篤學不倦,遭火,燒書數千卷,驎士年過八十,耳目猶聰〔明〕,據各本補。按御覽六百十一、六百十九引及南史、元龜七百九十八並有「明」字。手以反故抄寫,火下細書,南監本、殿本、局本作「以火故抄寫,燈下細書」,毛本作「以火故抄寫,火下細書」。周一良讀史雜識云:「火故乃反故之訛。反故者,猶言廢帋。南史侯景傳,稍至吏部尚書,非其好也。每獨曰『何當離此反故帋邪』。亦謂景不欲省文牘,故詈爲廢帋也。」今按近年敦煌發現之北朝及唐代寫經,往往利用舊官文書及戶籍冊之反面以書佛經,即所謂「反故」也。復成二三千卷,滿數十篋,時人以爲養身靜嘿之所致也。著周易兩繫莊子內篇訓,注易經、禮記、春秋、尚書、論語、孝經、喪服、老子要略數十卷。以楊王孫、皇甫謐深達生死,而終禮矯僞,「僞」南監本及元龜八百九十五並作「俗」。乃自作終制。年八十六,卒。
同郡沈儼之,字士恭,徐州刺史曇慶子,亦不仕。徵太子洗馬,永明元年,徵中書郎。
三年,又詔徵前南郡國常侍沈顗爲著作郎,建武二年,徵太子舍人,永元二年,徵通直郎。顗字處默,宋領軍寅之兄孫也。按「寅之」即「演之」,參閱上良政沈憲傳校記第十四條。
吳苞字天蓋,濮陽鄄城人也。儒學,善三禮及老、莊。宋泰始中,過江聚徒教學。冠黃葛巾,竹麈尾,蔬食二十餘年。隆昌元年,詔曰:「處士濮陽吳苞,栖志穹谷,秉操貞固,沈情味古,白首彌厲。徵太學博士。」不就。始安王遙光、右衛江祏於蔣山南爲立館,自劉瓛卒後,學者咸歸之。以壽終。
魯國孔嗣之,字敬伯。宋世與太祖俱爲中書舍人,並非所好,自廬陵郡去官,隱居鍾山,朝廷以爲太中大夫。建武三年,卒。
徐伯珍〔字文楚〕,據毛本、殿本、局本及南史、元龜七百七十九補。東陽太末人也。祖父並郡掾史。
伯珍少孤貧,書竹葉及地學書。山水暴出,漂溺宅舍,村鄰皆奔走,伯珍累床而止,讀書不輟。叔父璠之與顏延之友善,還祛蒙山立精舍講授,伯珍往從學,積十年,究尋經史,遊學者多依之。太守琅邪王曇生、吳郡張淹並加禮辟,伯珍應召便退,如此者凡十二焉。徵士沈儼造膝談論,申以素交。吳郡顧歡擿出尚書滯義,伯珍訓答甚有條理,「訓」南史作「詶」。儒者宗之。
好釋氏、老莊,兼明道術,歲常旱,伯珍筮之,如期雨澍。舉動有禮,過曲木之下,趨而避之。早喪妻,晚不復重娶,自比曾參。宅南九里有高山,班固謂之九巖山,後漢龍丘萇隱處也。山多龍鬚柏,「柏」上南監本、殿本及南史並有「檉」字。望之五采,世呼爲婦人巖。二年,伯珍移居之。張森楷校勘記云:「『二年』上疑有奪文。」門前生梓樹,一年便合抱。館東石壁夜忽有赤光洞照,俄爾而滅。白雀一雙栖其戶牖,論者以爲隱德之感焉。永明二年,刺史豫章王辟議曹從事,不就。家甚貧窶,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對,時人呼爲「四皓」。建武四年,卒。年八十四。受業生凡千餘人。
同郡樓幼瑜,亦儒學。著禮捃遺三十卷。官至給事中。
又同郡樓惠明,有道術。居金華山,禽獸毒螫者皆避之。宋明帝聞之,敕出住華林園,除奉朝請,固乞不受,求東歸。永明三年,忽乘輕舟向臨安縣,「臨安」南史作「豐安」。按臨安屬吳興郡,豐安屬東陽郡。眾不知所以。尋而唐宇之賊破郡。按「宇」原訛「寓」,今據毛本、殿本、局本改正。文惠太子呼出住蔣山,又求歸,見許。世祖敕爲立館。
史臣曰:顧歡論夷夏,優老而劣釋。佛法者,理寂乎萬古,跡兆乎中世,淵源浩博,無始無邊,宇宙之所不知,數量之所不盡,盛乎哉!真大士之立言也。探機扣寂,有感必應,以大苞小,無細不容。若乃儒家之教,仁義禮樂,仁愛義宜,禮從樂和而已;按「從」即「順」字,蕭子顯避梁諱改,殿本已改爲「順」字。今則慈悲爲本,常樂爲宗,施舍惟機,低舉成敬。儒家之教,憲章祖述,引古證今,於學易悟;今樹以前因,報以後果,業行交酬,連璅相襲。陰陽之教,占氣步景,授民以時,知其利害;今則耳眼洞達,心智他通,身爲奎井,豈俟甘石。法家之教,出自刑理,禁姦止邪,明用賞罰;今則十惡所墜,五及無間,刀樹劍山,焦湯猛火,造受自貽,罔或差貳。墨家之教,遵上儉薄,磨踵滅頂,且猶非吝;今則膚同斷瓠,目如井星,授子捐妻,在鷹庇鴿。從橫之教,所貴權謀,天口連環,「口」南監本、毛本、殿本、局本作「日」。按作「日」訛。張元濟校勘記云:「按田駢善談說,號天口駢,見漢書藝文志。」歸乎適變;今則一音萬解,無待戶說,四辯三會,咸得吾師。雜家之教,兼有儒墨;今則五時所宣,于何不盡。農家之教,播植耕耘,善相五事,以藝九穀;今則鬱單梗稻,已異閻浮,生天果報,自然飲良。道家之教,執一虛無,得性亡情,凝神勿擾;今則波若無照,萬法皆空,豈有道之可名,寧餘一之可得。道俗對校,真假將讎,釋理奧藏,無往而不有也。能善用之,即真是俗。九流之設,用藉世教,刑名道墨,乖心異旨,儒者不學,無傷爲儒;佛理玄曠,實智妙有,一物不知,不成圓聖。若夫神道應現之力,感會變化之奇,不可思議,難用言象。而諸張米道,符水先驗,相傳師法,祖自伯陽。世情去就,有此二學,僧尼道士,矛楯相非。非唯重道,兼亦殉利。詳尋兩教,理歸一極。但跡有左右,故教成先後。廣略爲言,自生優劣。道本虛無,非由學至,絕聖棄智,已成有爲。有爲之無,終非道本。若使本末同無,曾何等級。佛則不然,具縛爲種,轉暗成明,梯愚入聖。途雖遠而可踐,業雖曠而有期。勸慕之道,物我無隔。而局情淺智,鮮能勝受。世途揆度,因果二門。雞鳴爲善,未必餘慶;膾肉東陵,曾無厄禍。身才高妙,鬱滯而靡達;器思庸鹵,富厚以終生。忠反見遺;詭乃獲用。觀此而論,近無罪福,而業有不定,著自經文,三報開宗,斯疑頓曉。史臣服膺釋氏,深信冥緣,謂斯道之莫貴也。
贊曰:含貞抱樸,履道敦學。惟茲潛隱,棄鱗養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