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諱裕,字德輿,小名寄奴,彭城縣綏輿里人,各本並奪去「輿」字。御覽一二八引徐爰宋書作「彭城綏輿里人」。符瑞志中附會祥瑞,云:元嘉二十一年,「甘露降彭城綏輿里」。南史亦有「輿」字。今據補。漢高帝弟楚元王交之後也。交生紅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彊,辟彊生陽城繆侯德,德生陽城節侯安民,安民生陽城釐侯慶忌,慶忌生陽城肅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東武城令某,某生東萊太守景,景生明經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瑯邪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晉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國掾熙,熙生開封令旭孫。旭孫生混,始過江,居晉陵郡丹徒縣之京口里,官至武原令。混生東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翹,是爲皇考。高祖以晉哀帝興寧元年歲次癸亥三月壬寅夜生。及長,身長七尺六寸,風骨奇特。家貧,有大志,不治廉隅。事繼母以孝謹稱。
初爲冠軍孫無終司馬。安帝隆安三年十一月,妖賊孫恩作亂於會稽,晉朝衛將軍謝琰、前將軍劉牢之東討。牢之請高祖參府軍事。十二月,牢之至吳,而賊緣道屯結,牢之命高祖與數十人覘賊遠近。會遇賊至,眾數千人,高祖便進與戰。所將人多死,而戰意方厲,手奮長刀,所殺傷甚眾。牢之子敬宣疑高祖淹久,恐爲賊所困,乃輕騎尋之。既而眾騎並至,賊乃奔退,斬獲千餘人,推鋒而進,平山陰,恩遁還入海。
四年五月,恩復入會稽,殺衛將軍謝琰。十一月,劉牢之復率眾東征,恩退走。牢之屯上虞,使高祖戍句章城。句章城既卑小,戰士不盈數百人,高祖常被堅執銳,爲士卒先,每戰輒摧鋒陷陣,賊乃退還浹口。于時東伐諸帥,御軍無律,士卒暴掠,甚爲百姓所苦。唯高祖法令明整,所至莫不親賴焉。
五年春,孫恩頻攻句章,高祖屢摧破之,恩復走入海。三月,恩北出海鹽,高祖追而翼之,築城于海鹽故治。賊日來攻城,城內兵力甚弱,高祖乃選敢死之士數百人,咸脫甲冑,執短兵,並鼓噪而出,賊震懼奪氣,因其懼而奔之,並棄甲散走,斬其大帥姚盛。雖連戰剋勝,然眾寡不敵,高祖獨深慮之。一夜,偃旗匿眾,若已遁者。明晨開門,使羸疾數人登城。賊遙問劉裕所在。曰:「夜已走矣。」賊信之,乃率眾大上。高祖乘其懈怠,奮擊,大破之。恩知城不可下,乃進向滬瀆。高祖復棄城追之。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千,請爲前驅。高祖曰:「賊兵甚精,吳人不習戰,若前驅失利,必敗我軍。可在後爲聲援。」不從。是夜,高祖多設伏兵,兼置旗鼓,然一處不過數人。明日,賊率眾萬餘迎戰。前驅既交,諸伏皆出,舉旗鳴鼓。賊謂四面有軍,乃退。嗣之追奔,爲賊所沒。高祖且戰且退,賊盛,所領死傷且盡。高祖慮不免,至向伏兵處,乃止,令左右脫取死人衣。賊謂當走反停,疑猶有伏。高祖因呼更戰,氣色甚猛,賊眾以爲然,乃引軍去。高祖徐歸,然後散兵稍集。五月,孫恩破滬瀆,殺吳國內史袁山松,死者四千人。是月,高祖復破賊於婁縣。
六月,恩乘勝浮海,奄至丹徒,戰士十餘萬。劉牢之猶屯山陰,京邑震動。高祖倍道兼行,與賊俱至。于時眾力既寡,加以步遠疲勞,而丹徒守軍莫有鬥志。恩率眾數萬,鼓噪登蒜山,居民皆荷擔而立。高祖率所領奔擊,大破之,投巘赴水死者甚眾。恩以彭排音敗自載,「彭排」各本並作「鼓排」。御覽三五七引晉安帝紀作「彭排」,今據改。王鎮惡傳亦有「見軍人擔彭排戰具」語,釋名:「彭排,彭,旁也。在旁排敵禦攻也。」僅得還船。雖被摧破,猶恃其眾力,徑向京師。樓船高大,值風不得進,旬日乃至白石。尋知劉牢之已還,朝廷有備,遂走向鬱洲。八月,以高祖爲建武將軍、下邳太守,領水軍追討至鬱洲,「討」各本作「罰」,據元龜一八四改。通鑑亦作「討孫恩於鬱洲」。復大破恩。恩南走。十一月,高祖追恩於滬瀆,及海鹽,又破之。三戰並大獲,俘馘以萬數。恩自是饑饉疾疫,死者太半,自浹口奔臨海。
元興元年正月,驃騎將軍司馬元顯西伐荊州刺史桓玄,玄亦率荊楚大眾,下討元顯。元顯遣鎮北將軍劉牢之拒之,高祖參其軍事。次溧洲。玄至,高祖請擊之,不許,將遣子敬宣詣玄請和。高祖與牢之甥東海何無忌並固諫,不從。「諫」各本並作「請」,據南史改。遂遣敬宣詣玄。玄剋京邑,殺元顯,以牢之爲會稽內史。懼而告高祖曰:「便奪我兵,禍其至矣。今當北就高雅於廣陵舉事,卿能從我去乎?」答曰:「將軍以勁卒數萬,望風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三軍人情,都已去矣,廣陵豈可得至邪!裕當反服還京口耳。」牢之叛走自縊死。何無忌謂高祖曰:「我將何之?」高祖曰:「鎮北去必不免,卿可隨我還京口。桓玄必能守節北面,我當與卿事之;不然,與卿圖之。今方是玄矯情任算之日,必將用我輩也。」桓玄從兄脩以撫軍鎮丹徒,以高祖爲中兵參軍,軍、郡如故。
孫恩自奔敗之後,徒旅漸散,懼生見獲,乃於臨海投水死。餘眾推恩妹夫盧循爲主。桓玄欲且緝寧東土,以循爲永嘉太守。循雖受命,而寇暴不已。五月,玄復遣高祖東征。時循自臨海入東陽。二年正月,玄復遣高祖破循於東陽。循奔永嘉,復追破之,斬其大帥張士道,追討至于晉安,循浮海南走。六月,加高祖彭城內史。
桓玄爲楚王,將謀篡盜。玄從兄衛將軍謙屏人問高祖曰:「楚王勳德隆重,四海歸懷。朝廷之情,咸謂宜有揖讓,卿意以爲何如?」高祖既志欲圖玄,乃遜辭答曰:「楚王,宣武之子,勳德蓋世。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乘運禪代,有何不可。」謙喜曰:「卿謂可爾,便當是真可爾。」十二月,桓玄篡帝位,遷天子於尋陽。桓脩入朝,高祖從至京邑。玄見高祖,謂司徒王謐曰:「昨見劉裕,風骨不恒,蓋人傑也。」每遊集,輒引接慇懃,贈賜甚厚。高祖愈惡之。或說玄曰:「劉裕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不爲人下,宜蚤爲其所。」玄曰:「我方欲平蕩中原,非劉裕莫可付以大事。關、隴平定,然後當別議之耳。」玄乃下詔曰:「劉裕以寡制眾,屢摧妖鋒。汎海窮追,十殄其八。諸將力戰,多被重創。自元帥以下至于將士,並宜論賞,以敘勳烈。」
先是高祖東征盧循,何無忌隨至山陰,勸於會稽舉義。高祖以爲玄未據極位,且會稽遙遠,事濟爲難,俟其篡逆事著,徐於京口圖之,不憂不剋。至是桓脩還京,高祖託以金創疾動,不堪步從,乃與無忌同船共還,建興復之計。於是與弟道規、沛郡劉毅、平昌孟昶、任城魏詠之、高平檀憑之、琅邪諸葛長民、太原王元德、隴西辛扈興、東莞童厚之,並同義謀。時桓脩弟弘爲征虜將軍、青州刺史,鎮廣陵。道規爲弘中兵參軍,昶爲州主簿。乃令毅潛往就昶,聚徒於江北,謀起兵殺弘。長民爲豫州刺史刁逵左軍府參軍,謀據歷陽相應。元德、厚之謀於京邑聚眾攻玄,並剋期齊發。
三年二月己丑朔,乙卯,高祖託以遊獵,與無忌等收集義徒,凡同謀何無忌、魏詠之、詠之弟欣之、順之、檀憑之、憑之從子韶、韶弟祗、隆、道濟、各本不疊「韶」字,又「道濟」上有「與叔」二字。孫虨宋書考論云:「祗、隆、道濟並韶弟,依文義當疊『韶』字。」今據孫說補。張熷讀史舉正云:「韶、祗、道濟並兄弟,此云『與叔』,誤。」今據張說刪。道濟從兄範之、高祖弟道憐、劉毅、毅從弟藩、孟昶、昶族弟懷玉、河內向彌、管義之、陳留周安穆、臨淮劉蔚、從弟珪之、東莞臧熹、「熹」各本並作「喜」,據臧質傳改。從弟寶符、從子穆生、童茂宗、陳郡周道民、漁陽田演、譙國范清等二十七人;願從者百餘人。丙辰,詰旦,城開,無忌服傳詔服,稱詔居前。義眾馳入,齊聲大呼,吏士驚散,莫敢動,即斬脩以徇。高祖哭甚慟,厚加殯斂。孟昶勸弘其日出獵。未明開門,出獵人,昶、道規、毅等率壯士五六十人因開門直入。弘方噉粥,即斬之,因收眾濟江。
義軍初剋京城,脩司馬刁弘率文武佐吏來赴。高祖登城謂之曰:「郭江州已奉乘輿反正於尋陽,我等並被密詔,誅除逆黨,同會今日。賊玄之首,已當梟於大航矣。諸君非大晉之臣乎,今來欲何爲?」弘等信之,收眾而退。毅既至,高祖命誅弘。
毅兄邁先在京師,事未發數日,高祖遣同謀周安穆報之,使爲內應。邁外雖酬許,內甚震懼。安穆見其惶駭,慮事必泄,乃馳歸。時玄以邁爲竟陵太守,邁不知所爲,便下船欲之郡。是夜,玄與邁書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見劉裕何所道?」邁謂玄已知其謀,晨起白之。玄驚懼,封邁爲重安侯;既而嫌邁不執安穆,使得逃去,「嫌」各本並作「廉」,據通鑑晉安帝元興三年改。乃殺之。誅元德、扈興、厚之等。召桓謙、卞範之等謀拒高祖。謙等曰:「亟遣兵擊之。」玄曰:「不然。彼兵速銳,計出萬死。若行遣水軍,不足相抗,如有蹉跌,則彼氣成而吾事敗矣。不如屯大眾於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二百里,無所措手,銳氣已挫,既至,忽見大軍,必驚懼駭愕。我案兵堅陣,勿與交鋒,彼求戰不得,自然散走。此計之上也。」謙等固請,乃遣頓丘太守吳甫之、右衛將軍皇甫敷北拒義軍。
玄自聞軍起,憂懼無復爲計。或曰:「劉裕等眾力甚弱,豈辦之有成,陛下何慮之甚。」玄曰:「劉裕足爲一世之雄;劉毅家無擔石之儲,摴蒲一擲百萬;何無忌,劉牢之甥,酷似其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
眾推高祖爲盟主,移檄京邑,曰:
夫治亂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聖明。自我大晉,陽九屢構,隆安以來,難結皇室,忠臣碎於虎口,貞良弊於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荊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難,凶力繁興,踰年之間,遂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淪,七廟毀墜。夏后之罹浞、豷,有漢之遭莽、卓,方之於玄,未足爲喻。自玄纂逆,于今歷年,亢旱彌時,民無生氣。加以士庶疲於轉輸,文武困於造築,父子乖離,室家分散,豈唯大東有杼軸之悲,摽梅有傾筐之塈而已哉。仰觀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誰不扼腕。裕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啟處者也。是故夕寐宵興,援獎忠烈,潛搆崎嶇,險過履虎。輔國將軍劉毅、廣武將軍何無忌、鎮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詠之、寧遠將軍劉道規、龍驤將軍劉藩、振威將軍檀憑之等,忠烈斷金,精貫白日,荷戈奮袂,志在畢命。益州刺史毛璩,萬里齊契,掃定荊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宮于尋陽。鎮北參軍王元德等,並率部曲,保據石頭。揚武將軍諸葛長民,收集義士,已據歷陽。征虜參軍庾賾之等,潛相連結,以爲內應。同力協規,所在蜂起,即日斬僞徐州刺史安城王脩、青州刺史弘首。義眾既集,文武爭先,咸謂不有一統,則事無以輯。裕辭不獲已,遂總軍要。庶上憑祖宗之靈,下罄義夫之力,剪馘逋逆,蕩清京輦。
公侯諸君,或世樹忠貞,或身荷爵寵,而並俛眉猾豎,自效莫由,顧瞻周道,寧不弔乎!今日之舉,良其會也。裕以虛薄,才非古人,勢接於已踐之機,受任於既頹之運。丹誠未宣,感慨憤躍,望霄漢以永懷,眄山川以增厲。授檄之日,神馳賊廷。
以孟昶爲長史,總攝後事;檀憑之爲司馬。百姓願從者千餘人。
三月戊午朔,遇吳甫之於江乘。甫之,玄驍將也,其兵甚銳。高祖躬執長刀,大呼以衝之,眾皆披靡,即斬甫之。進至羅落橋,皇甫敷率數千人逆戰。寧遠將軍檀憑之與高祖各御一隊,憑之戰敗見殺,其眾退散。高祖進戰彌厲,前後奮擊,應時摧破,即斬敷首。初高祖與何無忌等共建大謀,有善相者相高祖及無忌等並當大貴,其應甚近,惟云憑之無相。高祖與無忌密相謂曰:「吾等既爲同舟,理無偏異。吾徒咸皆富貴,則檀不應獨殊。」深不解相者之言。至是而憑之戰死,高祖知其事必捷。
玄聞敷等並沒,愈懼。使桓謙屯東陵口,卞範之屯覆舟山西,眾合二萬。己未旦,義軍食畢,棄其餘糧,進至覆舟山東,使丐士張旗幟於山上,以爲疑兵。玄又遣武騎將軍庾禕之,晉書桓玄傳作「武衛將軍庾頤之」。配以精卒利器,助謙等。高祖躬先士卒以奔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一當百,呼聲動天地。時東北風急,因命縱火,煙爓張天,鼓噪之音震京邑。謙等諸軍,一時土崩。玄始雖遣軍置陣,而走意已決,別使領軍將軍殷仲文具舟於石頭,仍將子姪浮江南走。
庚申,高祖鎮石頭城,立留臺官,三朝本、毛本作「立留臺官」。北監本、殿本、局本作「立留臺總百官」。通鑑作「立留臺百官」。按時晉安帝尚在尋陽,故建康稱留臺。據下文眾欲推劉裕領揚州,裕固辭,則此時劉裕必無總百官之事。以此知作「總百官」者,誤。焚桓溫神主於宣陽門外,造晉新主,立于太廟。遣諸將帥追玄,尚書王嘏率百官奉迎乘輿。「王嘏」各本並作「王假」,據南史及通鑑改。晉書王導傳:「嗣孫嘏,歷領軍、尚書。」司徒王謐與眾議推高祖領揚州,固辭。乃以謐爲錄尚書事,領揚州刺史。於是推高祖爲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并八州諸軍事、領軍將軍、徐州刺史。御覽一二八引徐爰宋書、魏書島夷劉裕傳、建康實錄並作「鎮軍將軍」。孫虨宋書考論云:「領軍與都督刺史異職,晉書及宋本紀同卷後進位侍中詔皆作『鎮軍將軍』,則都督刺史加號也。當從之。然高祖時蓋兼領軍,南史書領軍在徐州刺史下。」
先是朝廷承晉氏亂政,百司縱弛,桓玄雖欲釐整,而眾莫從之。高祖以身範物,先以威禁內外,百官皆肅然奉職,二三日間,風俗頓改。且桓玄雖以雄豪見推,而一朝便有極位,晉氏四方牧守及在朝大臣,盡心伏事,臣主之分定矣。高祖位微於朝,眾無一旅,奮臂草萊之中,倡大義以復皇祚。由是王謐等諸人時失民望,「時失民望」,北監本、殿本作「時眾民望」。三朝本、毛本、局本作「時失民望」。李慈銘宋書札記云:「當作時失人望」。今從三朝本、毛本、局本。莫不愧而憚焉。
諸葛長民失期不得發,刁逵執送之,未至而玄敗。
玄經尋陽,江州刺史郭昶之備乘輿法物資之。玄收略得二千餘人,挾天子走江陵。冠軍將軍劉毅、輔國將軍何無忌、振武將軍劉道規率諸軍追討。
尚書左僕射王愉、愉子荊州刺史綏等,江左冠族。綏少有重名,以高祖起自布衣,甚相凌忽。綏,桓氏甥,亦有自疑之志。高祖悉誅之。
四月,奉武陵王遵爲大將軍,承制。大赦天下,唯桓玄一祖後不在赦例。
初高祖家貧,嘗負刁逵社錢三萬,經時無以還。逵執錄甚嚴,王謐造逵見之,密以錢代還,由是得釋。高祖名微位薄,盛流皆不與相知,唯謐交焉。桓玄將篡,謐手解安帝璽紱,爲玄佐命功臣。及義旗建,眾並謂謐宜誅,唯高祖保持之。劉毅嘗因朝會,問謐璽紱所在,謐益懼。及王愉父子誅,謐從弟諶謂謐曰:「王駒無罪,而義旗誅之,此是剪除勝己,以絕民望。兄既桓氏黨附,名位如此,欲求免得乎?」駒,愉小字也。謐懼,奔于曲阿。高祖牋白大將軍,深相保謐,迎還復位。光祿勳卞承之、「卞承之」各本並作「丁承之」。據晉書桓玄傳改。按通鑑晉安帝義熙三年殺殷仲文時,並誅卞承之,蓋即其人。左衛將軍褚粲、游擊將軍司馬秀役使官人,爲御史中丞王禎之所糾察,謝牋言辭怨憤。承之造司宜藏。高祖與大將軍牋,白「粲等備位大臣,所懷必盡。執憲不允,自應據理陳訴,而橫興怨忿,歸咎有司。宜加裁當,以清風軌」。並免官。
桓玄兄子歆,「兄子歆」各本並作「兒子韶」。據通鑑晉安帝元興三年改。聚眾向歷陽,高祖命輔國將軍諸葛長民擊走之。無忌、道規破玄大將郭銓等于桑落洲,「郭銓」各本作「鄭鈐」,舊本臨川王道規傳(新本已改正)及御覽一二八引徐爰宋書作「郭鈐」,本書劉懷肅傳及晉書桓玄傳、通鑑作「郭銓」。按作「郭銓」是,今改正。眾軍進據尋陽。加高祖都督江州諸軍事。玄既還荊郢,大聚兵眾,召水軍造樓船、器械,率眾二萬,挾天子發江陵,浮江東下,與冠軍將軍劉毅等相遇於崢嶸洲,眾軍下擊,大破之。「眾軍」各本並作「眾驚」,據元龜一八四改。玄棄眾,復挾天子還復江陵。玄黨殷仲文奉晉二皇后還京師。玄至江陵,因西走。南郡太守王騰之、荊州別駕王康產奉天子入南郡府。初征虜將軍、益州刺史毛璩,遣從孫祐之與參軍費恬送弟喪下,有眾二百。璩弟子脩之時爲玄屯騎校尉,「脩之」各本並訛「循之」,據南史及通鑑改。誘玄以入蜀。至枚回洲,恬與祐之迎射之。益州督護馮遷斬玄首,傳京師。又斬玄子昇於江陵市。
初玄敗於崢嶸洲,義軍以爲大事已定,追躡不速。玄死幾一旬,眾軍猶不至。玄從子振逃於華容之涌中,「涌中」各本作「浦中」,據南史及晉書桓彝傳曾孫振附傳改。按杜預左傳莊十八年注:「涌水在南郡華容縣。」水經江水注:「江水又東,涌水注之。水自夏水南通於江,謂之涌口。」招聚逆黨數千人,晨襲江陵城,居民競出赴之。騰之、康產皆被殺。桓謙先匿於沮川,亦聚眾以應。振爲玄舉哀,立喪廷。謙率眾官奉璽綬于安帝。無忌、道規既至江陵,與桓振戰于靈溪。玄黨馮該又設伏于楊林,義軍奔敗,退還尋陽。
兗州刺史辛禺懷貳。會北青州刺史劉該反,禺求征該,次淮陰,又反。禺長史羊穆之斬禺,傳首京師。十月,高祖領青州刺史。甲仗百人入殿。
劉毅諸軍復進至夏口。毅攻魯城,道規攻偃月壘,皆拔之。十二月,諸軍進平巴陵。
義熙元年正月,毅等至江津,破桓謙、桓振,江陵平,天子反正。三月,天子至自江陵。詔曰:
古稱大者天地,其次君臣,所以列貫三辰,神人代序,諒理本於造昧,而運周於萬葉。故盈否時襲,四靈通其變,王道或昧,貞賢拯其危,天命所以永固,人心所以攸穆。雖夏、周中傾,賴靡、申之績,莽、倫載竊,實二代是維。或乘資藉號,或業隆異世,猶詩書以之休詠,記策用爲美談。未有因心撫民,而誠發理應,援神器於已淪,若在今之盛者也。
朕以寡昧,遭家不造,越自遘閔,屬當屯極。逆臣桓玄,乘釁縱慝,窮凶恣虐,滔天猾夏。遂誣罔人神,肆其篡亂。祖宗之基既湮,七廟之饗胥殄,若墜淵谷,未足斯譬。
皇度有晉,天縱英哲,使持節、都督揚徐兗豫青冀幽并江九州諸軍事、鎮軍將軍、徐青二州刺史,忠誠天亮,神武命世,用能貞明協契,義夫響臻。故順聲一唱,二溟卷波,英風振路,宸居清翳。暨冠軍將軍毅、輔國將軍無忌、振武將軍道規,舟旗遄邁,而元凶傳首,回戈疊揮,則荊、漢霧廓。俾宣、元之祚,永固於嵩、岱,傾基重造,再集於朕躬。宗廟歆七百之祜,皇基融載新之命。念功惟德,永言銘懷。固已道冠開闢,獨絕終古,書契以來,未之前聞矣。雖則功高靡尚,理至難文,而崇庸命德,哲王攸先者,將以弘道制治,深關盛衰。故伊、望膺殊命之錫,桓、文饗備物之禮,況宏徵不世,顧邈百代者,宜極名器之隆,以光大國之盛。而鎮軍謙虛自衷,誠旨屢顯,朕重逆仲父,乃所以愈彰德美也。鎮軍可進位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使持節、徐青二州刺史如故。顯祚大邦,啟茲疆宇。
高祖固讓。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藩。天子不許,遣百僚敦勸,又親幸公第。高祖惶懼詣闕陳請,天子不能奪。是月,旋鎮丹徒。天子重遣大使敦勸,又不受。乃改授都督荊、司、梁、益、寧、雍、涼七州,并前十六州諸軍事,本官如故。於是受命解青州,加領兗州刺史。
盧循浮海破廣州,獲刺史吳隱之。即以循爲廣州刺史,以其同黨徐道覆爲始興相。
二年三月,督交、廣二州。十月,高祖上言曰:「昔天禍皇室,巨狡縱篡,臣等義惟舊隸,豫蒙國恩,仰契信順之符,俯厲人臣之憤,雖社稷之靈,抑亦事由眾濟。其翼獎忠懃之佐,文武畢力之士,敷執在己之謙,用虧國體之大。輒申攝眾軍先上,「申」字三朝本空白,各本作「輒攝眾軍」,不空白。今據元龜一八四補。同謀起義,始平京口、廣陵二城,臣及撫軍將軍毅等二百七十二人,并後赴義出都緣道大戰,所餘一千五百六十六人,又輔國將軍長民、故給事中王元德等十人,合一千八百四十八人,乞正封賞。其西征眾軍,須論集續上。」於是尚書奏封唱義謀主鎮軍將軍裕豫章郡公,食邑萬戶,賜絹三萬匹。其餘封賞各有差。鎮軍府佐吏,降故太傅謝安府一等。
十一月,天子重申前令,加高祖侍中,進號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固讓。詔遣百僚敦勸。
三年二月,高祖還京師,將詣廷尉,天子先詔獄官不得受,詣闕陳讓,乃見聽。旋于丹徒。
閏月,府將駱冰謀作亂,將被執,單騎走,追斬之。誅冰父永嘉太守球。球本東陽郡史,孫恩之亂,起義於長山,故見擢用。初桓玄之敗,以桓沖忠貞,署其孫胤。至是冰謀以胤爲主,與東陽太守殷仲文潛相連結。乃誅仲文及仲文二弟。凡桓玄餘黨,至是皆誅夷。
天子遣兼太常葛籍授公策曰:「有扈滔天,夷羿乘釁,亂節干紀,實橈皇極。賊臣桓玄,怙寵肆逆,乃摧傾華、霍,倒拔嵩、岱,五嶽既夷,六地易所。公命世英縱,藏器待時,因心資敬,誓雪國恥,慨憤陵夷,誠發宵寐。既而歲月屢遷,神器已遠,忠孝幽寄,實貫三靈。爾乃介石勝機,宣契畢舉,訴蒼天以爲正,揮義旅而一驅。奔鋒數百,勢烈激電,百萬不能抗限,制路日直植城。句有訛。遂使衝鯨潰流,暴鱗江漢,廟勝遠加,重氛載滌,二儀廓清,三光反照,事遂永代,功高開闢,理微稱謂,義感朕心。若夫道爲身濟,猶縻厥爵,況乃誠德俱深,勳冠天人者乎。是用建茲邦國,永祚山河,言念載懷,匪云足報。往欽哉!俾屏余一人,長弼皇晉,流風垂祚,暉烈無窮。其降承嘉策,對敭朕命。」
十二月,司徒、錄尚書、揚州刺史王謐薨。
四年正月,徵公入輔,授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錄尚書,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表解兗州。先是遣冠軍劉敬宣伐蜀賊譙縱,無功而返。九月,以敬宣挫退,遜位,不許。乃降爲中軍將軍,開府如故。
初僞燕王鮮卑慕容德僭號於青州,德死,兄子超襲位,前後屢爲邊患。五年二月,大掠淮北,執陽平太守劉千載、濟南太守趙元,驅略千餘家。三月,公抗表北討,以丹陽尹孟昶監中軍留府事。四月,舟師發京都,泝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艦輜重,步軍進琅邪。所過皆築城留守。鮮卑梁父、莒城二戍並奔走。
慕容超聞王師將至,其大將公孫五樓說超:「宜斷據大峴,刈除粟苗,堅壁清野以待之。彼僑軍無資,求戰不得,旬月之間,折棰以笞之耳。」超不從,曰:「彼遠來疲勞,勢不能久,但當引令過峴,我以鐵騎踐之,不憂不破也。豈有預芟苗稼,先自蹙弱邪。」初公將行,議者以爲賊聞大軍遠出,必不敢戰,若不斷大峴,當堅守廣固,刈粟清野,以絕三軍之資,非唯難以有功,將不能自反。公曰:「我揣之熟矣。鮮卑貪,南史作「鮮卑性貪」。通鑑作「鮮卑貪婪」。不及遠計,進利剋獲,退惜粟苗。謂我孤軍遠入,不能持久,不過進據臨朐,退守廣固。我一得入峴,則人無退心,驅必死之眾,向懷貳之虜,何憂不剋。彼不能清野固守,爲諸君保之。」公既入峴,舉手指天曰:「吾事濟矣!」
六月,慕容超遣五樓及廣寧王賀賴盧先據臨朐城。既聞大軍至,留羸老守廣固,乃悉出。臨朐有巨蔑水,去城四十里。超告五樓曰:「急往據之,晉軍得水,則難擊也。」五樓馳進。龍驤將軍孟龍符領騎居前,奔往爭之,五樓乃退。
眾軍步進,有車四千兩,分車爲兩翼,方軌徐行,車悉張幔,御者執槊。又以輕騎爲遊軍。軍令嚴肅,行伍齊整。未及臨朐數里,賊鐵騎萬餘,前後交至。公命兗州刺史劉藩、弟并州刺史道憐、諮議參軍劉敬宣、陶延壽、參軍劉懷玉、慎仲道、索邈等,齊力擊之。日向昃,公遣諮議參軍檀韶直趨臨朐。詔率建威將軍向彌、參軍胡藩馳往,即日陷城,斬其牙旗,悉虜超輜重。超聞臨朐已拔,引眾走,公親鼓之,賊乃大奔。超遁還廣固。獲超馬、僞輦、玉璽、豹尾等,送于京師。斬其大將段暉等十餘人,其餘斬獲千計。
明日,大軍進廣固,即屠大城,超退保小城。於是設長圍守之,圍高三丈,外穿三重塹。停江、淮轉輸,館穀於齊土。撫納降附,華戎歡悅,援才授爵,因而任之。七月,詔加公北青、冀二州刺史。超大將垣遵、遵弟苗並率眾歸順。公方治攻具,城上人曰:「汝不得張綱,何能爲也。」綱者,超僞尚書郎,其人有巧思。會超遣綱稱藩於姚興,乞師請救。興僞許之,而實憚公,不敢遣。綱從長安還,泰山太守申宣執送之。及升綱於樓車,「樓車」各本並作「樓上」,據通鑑改。以示城內,城內莫不失色。於是使綱大治攻具。超求救不獲,綱反見虜,轉憂懼。乃請稱藩,求割大峴爲界,獻馬千疋。不聽,圍之轉急。河北居民荷戈負糧至者,日以千數。
錄事參軍劉穆之,有經略才具,公以爲謀主,動止必諮焉。時姚興遣使告公云:「慕容見與鄰好,又以窮告急,今當遣鐵騎十萬,逕據洛陽。晉軍若不退者,便當遣鐵騎長驅而進。」公呼興使答曰:「語汝姚興,我定燕之後,息甲三年,當平關、洛。今能自送,便可速來。」穆之聞有羌使,馳入,而公發遣已去。以興所言并答,具語穆之。穆之尤公曰:「常日事無大小,必賜與謀之。此宜善詳之,云何卒爾便答。公所答興言,未能威敵,正足怒彼耳。若燕未可拔,羌救奄至,不審何以待之?」公笑曰:「此是兵機,非卿所解,故不語耳。夫兵貴神速,彼若審能遣救,必畏我知,寧容先遣信命。此是其見我伐燕,內已懷懼,自張之辭耳。」
九月,進公太尉、中書監,固讓。
僞徐州刺史段宏先奔索虜,十月,自河北歸順。各本並無「自」字。通鑑晉義熙五年作「段宏自魏奔於裕」。孫虨宋書考論云:「河北上當有自字」。按孫說是,今補。
張綱治攻具成,設諸奇巧,飛樓木幔之屬,莫不畢備。城上火石弓矢,無所用之。六年二月丁亥,屠廣固。超踰城走,征虜賊曹喬胥獲之,殺其王公以下,「王公」各本作「亡命」,據南史、元龜一八四、通鑑晉安帝義熙六年改。納口萬餘,馬二千疋,送超京師,斬于建康市。
公之北伐也,徐道覆仍有闚𨵦之志,勸盧循乘虛而出,循不從。道覆乃至番禺說循曰:「本住嶺外,豈以理極於此,正以劉公難與爲敵故也。今方頓兵堅城之下,「頓」各本並作「領」,據建康實錄、通鑑晉安帝義熙六年改。未有旋日。以此思歸死士,掩襲何、劉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機而保一日之安,若平齊之後,小息甲養眾,不過一二年間,必璽書徵君。若劉公自率眾至豫章,遣銳師過嶺,雖復將軍神武,恐必不能當也。今日之機,萬不可失。既剋都邑,傾其根本,劉公雖還,無能爲也。」循從之,乃率眾過嶺。是月,寇南康、廬陵、豫章,諸郡守皆委任奔走。于時平齊問未至,即馳使徵公。公之初剋齊也,欲停鎮下邳,清盪河、洛,既而被徵使至,即日班師。
鎮南將軍何無忌與徐道覆戰于豫章,敗績,無忌被害。內外震駭。朝廷欲奉乘輿北走就公,尋知賊定未至,人情小安。公至下邳,以船運輜重,自率精銳步歸。至山陽,聞無忌被害,則慮京邑失守,乃卷甲兼行,與數十人至淮上,問行旅以朝廷消息。人曰:「賊尚未至,劉公若還,便無所憂也。」公大喜,單船過江,逕至京口,眾乃大安。四月癸未,公至京師,解嚴息甲。
撫軍將軍劉毅抗表南征,公與毅書曰:「吾往習擊妖賊,曉其變態,新獲姦利,其鋒不可輕。宜須裝嚴畢,與弟同舉。」又遣毅從弟藩往止之。毅不從,舟師二萬,發自姑孰。循之初下也,使道覆向尋陽,自寇湘中諸郡。荊州刺史道規遣軍至長沙,爲循所敗。逕至巴陵,將向江陵。道覆聞毅上,馳使報循曰:「毅兵眾甚盛,成敗事係之於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天下無復事矣。根本既定,不憂上面不平也。」循即日發巴陵,與道覆連旗而下。別有八艚艦九枚,起四層,高十二丈。公以南藩覆沒,表送章綬,詔不聽。五月,劉毅敗績于桑落洲,棄船步走,餘眾不得去者,皆爲賊所擒。
初循至尋陽,聞公已還,不信也。既破毅,乃審凱入之問,並相視失色。循欲退還尋陽,進平江陵,據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謂宜乘勝徑進,固爭之。疑議多日,乃見從。
毅敗問至,內外洶擾。于時北師始還,多創痍疾病。京師戰士,不盈數千。賊既破江、豫二鎮,戰士十餘萬,舟車百里不絕。奔敗還者,並聲其雄盛。孟昶、諸葛長民懼寇漸逼,欲擁天子過江,公不聽,昶固請不止。公曰:「今重鎮外傾,強寇內逼,人情危駭,莫有固志。若一旦遷動,便自瓦解土崩,江北亦豈可得至!設令得至,不過延日月耳。今兵士雖少,自足以一戰。若其克濟,則臣主同休;苟厄運必至,我當以死衛社稷,橫尸廟門,遂其由來以身許國之志,不能遠竄於草間求活也。我計決矣,卿勿復言!」昶恐其不濟,乃爲表曰:「臣裕北討,眾並不同,唯臣贊裕行計,致使強賊乘間,社稷危逼,臣之罪也。今謹引分以謝天下。」封表畢,乃仰藥而死。
於是大開賞募,投身赴義者,一同登京城之科。發居民治石頭城,建牙戒嚴。時議者謂宜分兵守諸津要。公以爲:「賊眾我寡,若分兵屯,則人測虛實。且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今聚眾石頭,隨宜應赴,既令賊無以測多少,又於眾力不分。若徒旅轉集,徐更論之耳。」移屯石頭,乃柵淮斷查浦。既而群賊大至,公策之曰:「賊若於新亭直進,其鋒不可當,宜且回避,勝負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擒耳。」
道覆欲自新亭、白石焚舟而上。循多疑少決,每欲以萬全爲慮,謂道覆曰:「大軍未至,孟昶便望風自裁,大勢言之,自當計日潰亂。今決勝負於一朝,既非必定之道,且殺傷士卒,不如按兵待之。」公于時登石頭城以望循軍,初見引向新亭,公顧左右失色。既而回泊蔡洲。道覆猶欲上,循禁之。自是眾軍轉集,修治越城,築查浦、藥園、廷尉三壘,皆守以實眾。冠軍將軍劉敬宣屯北郊,輔國將軍孟懷玉屯丹陽郡西,建武將軍王仲德屯越城,廣武將軍劉懷默屯建陽門外。「劉懷默」各本並作「劉默」,據晉書安帝紀、建康實錄補。懷默見劉懷慎傳。使寧朔將軍索邈領鮮卑具裝虎班突騎千餘匹,皆被練五色,自淮北至于新亭。賊並聚觀,咸畏憚之;然猶冀京邑及三吳有應之者。遣十餘艦來拔石頭柵,公命神弩射之,發輒摧陷,循乃止不復攻柵。設伏兵於南岸,使羸老悉乘舟艦向白石。公憂其從白石步上,乃率劉毅、諸葛長民北出拒之,留參軍徐赤特戍南岸,命堅守勿動。公既去,賊焚查浦步上,赤特軍戰敗,死沒有百餘人。赤特棄餘眾,單舸濟淮。賊遂率數萬屯丹陽郡。公率諸軍馳歸。眾憂賊過,咸謂公當徑還拒戰。公先分軍還石頭,眾莫之曉。解甲息士,洗浴飲食之,乃出列陳於南塘。以赤特違處分,斬之。命參軍褚叔度、朱齡石率勁勇千餘人過淮。「褚叔度」各本並訛「諸葛叔度」。據通典兵典改。又見本書褚叔度傳,時為中軍諮議參軍。群賊數千,皆長刀矛鋋,精甲曜日,奮躍爭進。齡石所領多鮮卑,善步槊,並結陳以待之。賊短兵弗能抗,死傷者數百人,乃退走。會日莫,眾亦歸。
劉毅之敗,豫州主簿袁興國反叛,據歷陽以應賊。琅邪內史魏順之遣將謝寶討斬之。興國司馬襲寶,順之不救而退,公怒斬之。順之,詠之之弟也。於是功臣震懾,莫敢不用命。
六月,更授公太尉、中書監,加黃鉞。受黃鉞,餘固辭。以司馬庾悅爲建威將軍、江州刺史,自東陽出豫章。
七月庚申,群賊自蔡洲南走,還屯尋陽。遣輔國將軍王仲德、廣川太守劉鍾、河間太守蒯恩追之。公還東府,大治水軍,皆大艦重樓,高者十餘丈。盧循遣其大將荀林寇江陵,臨川王道規傳作「荀林」。晉書姚興載記及通鑑作「苟林」。今本書一律作「荀林」。桓謙先於江陵奔羌,又自羌入蜀,僞主譙縱以爲荊州刺史。謙及譙道福率軍二萬,出寇江陵,適與林會,相去百餘里。荊州刺史道規斬謙于枝江,破林於江津,追至竹町斬之。
初循之走也,公知其必寇江陵,登遣淮陵內史索邈領馬軍步道援荊州。又遣建威將軍孫季高率眾三千,自海道襲番禺。江州刺史庾悅至五畝嶠,賊遣千餘人據斷嶠道,悅前驅鄱陽太守虞丘進攻破之。公治兵大辦。十月,率兗州刺史劉藩、寧朔將軍檀韶等舟師南伐。以後將軍劉毅監太尉留守府,後事皆委焉。
是月,徐道覆率眾三萬寇江陵。荊州刺史道規又大破之,斬首萬餘級,道覆走還盆口。初公之遣索邈也,邈在道爲賊所斷,道覆敗後方達。自循東下,江陵斷絕京邑之問,傳者皆云已沒。及邈至,方知循走。
循初自蔡洲南走,留其親黨范崇民五千人,高艦百餘,戍南陵。王仲德等聞大軍且至,乃進攻之。十一月,大破崇民軍,焚其舟艦,收其散卒。
循廣州守兵,不以海道爲防。是月,建威將軍孫季高乘海奄至,而城池峻整,兵猶數千。季高焚賊舟艦,悉力而上,四面攻之,即日屠其城。循父以輕舟奔始興。季高撫其舊民,戮其親黨,勒兵謹守。初公之遣季高也,眾咸以海道艱遠,必至爲難;且分撤見力,二三非要。公不從。敕季高曰:「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卿今時當至廣州,傾其巢窟,令賊奔走之日,無所歸投。」季高受命而行,如期剋捷。
循方治兵旅舟艦,設諸攻備。公欲御以長算,乃屯軍雷池。賊揚聲不攻雷池,當乘流逕下。公知其欲戰,且慮賊戰敗,或於京江入海,遣王仲德以水艦二百於吉陽下斷之。十二月,循、道覆率眾數萬,方艦而下,前後相抗,莫見舳艫之際。公悉出輕利鬥艦,躬提幡鼓,命眾軍齊力擊之。又上步騎於西岸。右軍參軍庾樂生乘艦不進,斬而徇之。於是眾軍並踊騰爭先。軍中多萬鈞神弩,所至莫不摧陷。公中流蹙之,因風水之勢,賊艦悉泊西岸。岸上軍先備火具,各本並奪「岸」字,據南史、通典兵典、通鑑晉安帝義熙六年補。乃投火焚之,煙爓張天,賊眾大敗,追奔至夜乃歸。循等還尋陽。初分遣步軍,莫不疑怪,及燒賊艦,眾乃悅服。召王仲德,請還爲前驅。留輔國將軍孟懷玉守雷池。循聞大軍上,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柵斷左里。大軍至左里,將戰,公所執麾竿折,折幡沈水,眾並怪懼。公歡笑曰:「往年覆舟之戰,幡竿亦折,今者復然,賊必破矣。」即攻柵而進。遁兵雖殊死戰,弗能禁。諸軍乘勝奔之,循單舸走。所殺及投水死,凡萬餘人。納其降附,宥其逼略。遣劉藩、孟懷玉輕軍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數千人,逕還廣州。道覆還保始興。公旋自左里。天子遣侍中、黃門勞師于行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