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善 元定 楊𢶏 裴寬 楊敷
趙善字僧慶,太傅、楚國公貴之從祖兄也。祖國,魏龍驤將軍、洛州刺史。父更,安樂太守。
善少好學,涉獵經史,美容儀,沉毅有遠量。永安初,爾朱天光爲肆州刺史,辟爲主簿,深器重之。天光討邢杲及万俟醜奴,以善爲長史。軍中謀議,每參預之。天光爲關右行臺,表善爲行臺左丞,加都督、征虜將軍。普泰初,賞平關、隴之功,拜驃騎將軍、大行臺、張森楷云:「大行臺官尊,時止宇文泰、高歡爲之,非善所得官也。北史(卷五九趙貴附從祖兄善傳)『臺』下有『尚書』二字,當是。」按張以爲時止高歡、宇文泰爲大行臺之說,誤,但趙善不能爲此官和當從北史的意見是對的。上文明云「爾朱天光爲關右行臺」(無「大」字,或是省文,或是後加「大」字)。趙善先爲行臺左丞,後爲尚書,於升進次序亦合。散騎常侍,封山北縣伯,邑五百戶。俄除持節、東雍州諸軍事、雍州刺史。張森楷云:「下『雍州』上亦當有『東』字,刺史例不得在所督州外也。」按張說是,此時雍州刺史爲爾朱天光(見魏書卷一0孝莊紀永安三年、卷一一前廢帝紀普泰元年和卷七五爾朱天光傳),趙善不可能任此官。天光東拒齊神武於韓(令)陵,諸本「韓」都作「寒」,殿本當是依北史改,然「韓陵」本亦可作「寒陵」,諸本不誤。「令」字衍,今刪。善又以長史從。及天光敗見殺,善請收葬其屍,齊神武義而許之。
賀拔岳總關中兵,乃遣迎善,復以爲長史。岳爲侯莫陳悅所害,善共諸將翊戴太祖,仍從平悅。
魏孝武西遷,除都官尚書,改封襄城縣伯,增邑五百戶。頃之,爲北道行臺,與儀同李虎等討曹泥,克之。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右僕射,進爵爲公,增邑并前一千五百戶。
大統三年,轉左僕射,兼侍中,監著作,領太子詹事。善性溫恭,有器局,雖位居端右,而逾自謙退。其職務克舉,則曰某官之力;若有罪責,則曰善之咎也。時人稱其公輔之量。太祖亦雅敬重焉。
九年,從戰邙山,屬大軍不利,善爲敵所獲,遂卒於東魏。建德初,朝廷與齊通好,齊人乃歸其柩。其子絢表請贈諡。北史本傳「絢」作「詢」。詔贈大將軍、大都督、岐宜寧豳四州諸軍事、岐州刺史。諡曰敬。
子度,字幼濟,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度弟絢,字會績,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淅資二州刺史。
元定字願安,河南洛陽人也。祖比頹,魏安西將軍、務州刺史。北史卷六九元定傳無「頹」字,「務」作「婺」。錢氏考異卷三二云:「按魏志(魏書卷一0六地形志)無務州,務字疑訛。」按魏也沒有「婺州」,北史亦誤。父道龍,征虜將軍、鉅鹿郡守。
定惇厚少言,內沉審而外剛毅。永安初,從爾朱天光討關隴群賊,並破之。除襄(虜)〔威〕將軍。冊府卷三五五「虜」作「威」。按魏書卷一一三官氏志將軍號無襄虜,襄威將軍在從第六品,今據冊府改。及賀拔岳被害,定從太祖討侯莫陳悅,以功拜平遠將軍、步兵校尉。魏孝武西遷,封高邑縣男,邑二百戶。從擊潼關,拔回洛城,進爵爲伯,增邑三百戶,加前將軍、太中大夫。從擒竇泰,復弘農,破沙苑,戰河橋,定皆先鋒,當其前者,無不披靡。以前後功,累遷都督、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帥都督,增邑三百戶。邙山之役,敵人如堵,定奪矟衝之,殺傷甚眾,無敢當者。太祖親觀之,論功爲最,賞物甚厚。十三年,授河北郡守,加大都督、通直散騎常侍,增邑通前一千戶。定有勇略,每戰必陷陣,然未嘗自言其功。太祖深重之,諸將亦稱其長者。十五年,遷使持節、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爲公。魏廢帝二年,以宗室,進封建城郡王。(二)〔三〕年,行周禮,爵隨例改,封長湖郡公。張森楷云:「上有『廢帝二年』,此不合復有『二年』。據太祖紀(卷二文帝紀)行周禮是魏恭帝三年事,此『二』當作『三』,上脫『恭帝』二字。」按北史正作「三年」,今據改。但北史亦無「恭帝」二字,也可能上「廢帝」爲「恭帝」之誤。世宗初,拜岷州刺史。威恩兼濟,甚得羌豪之情。先時生羌據險不賓者,至是並出山谷,從征賦焉。及定代還,羌豪等感戀之。保定中,授左宮伯中大夫。久之,轉左武伯中大夫,進位大將軍。
天和二年,陳湘州刺史華皎舉州歸梁,梁主欲因其隙,更圖攻取,乃遣使請兵。詔定從衛公直率眾赴之。梁人與華皎皆爲水軍,定爲陸軍,直總督之,俱至夏口。而陳郢州堅守不下。直令定率步騎數千圍之。陳遣其將淳于量、徐度、吳明徹等水陸來拒。量等以定已度江,勢分,遂先與水軍交戰。而華皎所統之兵,更懷疑貳,遂爲陳人所敗。皎得脫身歸梁。定既孤軍懸隔,進退路絕,陳人乘勝,水陸逼之。定乃率所部斫竹開路,且行且戰,欲趣湘州,而湘州已陷。徐度等知定窮迫,遣使僞與定通和,重爲盟誓,許放還國。定疑其詭詐,欲力戰死之。而定長史〔長〕孫隆及諸將等多勸定和,北史本傳和冊府卷四四四「孫隆」作「長孫隆」。按北史卷二二長孫嵩附五世孫儉傳云:「次子隆,位司金中大夫,從長湖公(湖原作潮,誤)元定伐陳,沒江南。」知周書脫「長」字,今據補。定乃許之。於是與度等刑牲歃血,解仗就船。遂爲度等所執,〔所部〕眾軍亦被囚虜,宋本和北史本傳「眾」上有「所部」二字。張元濟云:「殿本脫此二字。」按冊府卷四四四「眾」上也有「部下」二字。今據宋本補。送詣丹陽。居數月,憂憤發病卒。子樂嗣。
楊𢶏字顯進,正平高涼人也。按魏書卷一0六上地形志上高涼縣屬高涼郡,不屬正平郡。元和郡縣志卷一四絳州稷山縣條又以爲北魏孝文置高涼縣屬龍門郡。這裏說「正平高涼」,不知何時改屬。祖貴、父猛,並爲縣令。
𢶏少豪俠有志氣。魏孝昌中,爾朱榮殺害朝士,按爾朱榮入洛在武泰元年(見魏書卷七四爾朱榮傳及相關紀傳),此作「孝昌中」誤。大司馬、城陽王元徽逃難投𢶏,𢶏藏而免之。孝莊帝立,徽乃出,復爲司州牧。由是𢶏以義烈聞。擢拜伏波將軍、給事中。元顥入洛,孝莊欲往晉陽就爾朱榮,詔𢶏率其宗人收船馬渚。𢶏未至,帝已北度太行,𢶏遂匿所收船,不以資敵。及爾朱榮奉帝南討,至馬渚,𢶏乃具船以濟王師。顥平,封肥如五百戶,局本「肥如」下有「縣伯」二字,當是依北史卷六九楊𢶏傳補。加鎮遠將軍、步兵校尉,行濟北郡事。進都督、平東將軍、太中大夫。
從魏孝武入關,進爵爲侯,增邑八百戶,加撫軍、銀青光祿大夫。時東魏遷鄴,太祖欲知其所爲,乃遣𢶏間行詣鄴以觀察之。使還,稱旨,授通直散騎常侍、車騎將軍。稽胡恃險不賓,屢行抄竊,以𢶏兼黃門侍郎,往慰撫之。𢶏頗有權略,能得邊情,誘化酋渠,多來款附,乃有隨𢶏入朝者。
時弘農爲東魏守,𢶏從太祖攻拔之。然自河以北,猶附東魏。𢶏父猛先爲邵郡白水令,宋本、南本、北本、汲本「邵」下無「郡」字,殿本當依北史補,局本從殿本(下請微行詣邵郡同)。按此傳多省文,上「肥如」下省縣伯,此省「郡」字。傳內省文還有幾處,不再出校記。𢶏與其豪右相知,請微行詣邵郡,舉兵以應朝廷。太祖許之。𢶏遂行,與土豪王覆憐等陰謀舉事,密相應會者三千人,內外俱發,遂拔邵郡。擒郡守程保及令四人,並斬之。眾議推𢶏行郡事,𢶏以因覆憐成事,遂表覆憐爲邵郡守。以功授大行臺左丞,率義徒更爲經略。於是遣諜人誘說東魏城堡,旬月之間,正平、河北、南(涉)〔汾〕、二絳、建州、(大)〔太〕寧等城,北史本傳「涉」作「汾」,張森楷以爲作「汾」是。按當時無「涉州」。又冊府卷四一一「大寧」作「太寧」。按魏書卷一0六上地形志上建州屬郡有泰寧,「太」「泰」常互用,「大」字誤。今皆據改。並有請爲內應者,大軍因攻而拔之。以𢶏行正平郡事,左丞如故。齊神武敗於沙苑,其將韓軌、潘洛、可朱渾元等爲殿,北史本傳「洛」作「樂」。按潘樂北齊書卷一五、北史卷五三有傳。「樂」「洛」同音,用作名字,當時常通用,今不改。𢶏分兵要截,殺傷甚眾。東雍州刺史馬恭懼𢶏威聲,張森楷云:「裴文舉傳(卷三七)作『司馬恭』,通鑑(卷一五七)從之。疑此誤脫『司』字。」按北史和冊府卷三五五都作「司馬恭」。當時文章中「司馬」常省作「馬」,然此乃史傳敘事,當是脫去。棄城遁走。𢶏遂移據東雍州。
太祖以𢶏有謀略,堪委邊任,乃表行建州事。時建州遠在敵境三百餘里,然𢶏威恩夙著,所經之處,多並贏糧附之。比至建州,眾已一萬。東魏刺史車折于洛出兵逆戰,「于」原作「於」。諸本及北史本傳百衲本都作「于」,今逕改。𢶏擊敗之。又破其行臺斛律俱步騎二萬於州西,大獲甲仗及軍資,以給義士。由是威名大振。東魏遣太保侯景攻陷正平,北史本傳「侯」作「尉」。按侯景似未官太保,北史卷五四尉景傳稱景歷官太保、太傅。疑作「尉」是。復遣行臺薛循義率兵與斛律俱相會,於是敵眾漸盛。𢶏以孤軍無援,且腹背受敵,謀欲拔還。恐義徒背叛,遂僞爲太祖書,遣人若從外送來者,云已遣軍四道赴援。因令人漏泄,使所在知之。又分土人義首,令領所部四出抄掠,擬供軍費。𢶏分遣訖,遂於夜中拔還邵郡。朝廷嘉其權以全軍,即授建州刺史。
時東魏以正平爲東雍州,遣薛榮祖鎮之。𢶏將謀取之,乃先遣奇兵,急攻汾橋。榮祖果盡出城中戰士,於汾橋拒守。其夜,𢶏率步騎二千,從他道濟,遂襲克之。進驃騎將軍。既而邵郡民以郡東叛,郡守郭武安脫身走免。𢶏又率兵攻而復之。轉正平郡守。又擊破東魏南絳郡,虜其郡守屈僧珍。錄前後功,別封郃陽縣伯,邑五百戶。
邙山之戰,𢶏攻拔柏谷塢,因即鎮之。及大軍不利,𢶏亦拔還。而東魏將侯景率騎追𢶏,𢶏與儀同韋法保同心抗禦,且前經十數里,北史本傳和冊府卷三五五作「且戰且前」。按「且前」語氣不完,疑脫「且戰」二字。景乃引退。太祖嘉之,賜帛三百疋。復授建州刺史,鎮車箱。𢶏久從軍役,未及葬父,至是表請還葬。詔贈其父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晉州刺史,贈其母夏陽縣君,並給儀衛。州里榮之。
及齊神武圍玉壁,別令侯景趣齊子嶺。𢶏恐入寇邵郡,率騎禦之。景聞𢶏至,斫木斷路者六十餘里,猶驚而不安,遂退還河陽,其見憚如此。十二年,進授大都督,加晉建二州諸軍事。又攻破蓼塢,獲〔東〕魏將李顯,北史本傳「魏」上有「東」字,按周書不得稱東魏爲「魏」,今據補。進儀同三司。尋遷開府,復除建州邵郡河內汲郡黎陽等諸軍事,領邵郡。十六年,大軍東討,授大行臺尚書,率義眾先驅敵境,攻其四戍,拔之。時以齊軍不出,乃追𢶏還。併肥如、郃陽二邑,合一千八百戶,改封華陽縣侯。又於邵郡置邵州,以𢶏爲刺史,率所部兵鎮之。
保定四年,遷少師。其年,大軍圍洛陽,詔𢶏率義兵萬餘人出軹關。然𢶏自鎮東境二十餘年,數與齊人戰,每常克獲,以此遂有輕敵之心。時洛陽未下,而𢶏深入敵境,又不設備。齊人奄至,大破𢶏軍。𢶏以眾敗,遂降於齊。𢶏之立勳也,有慷慨壯烈之志,及軍敗,遂就虜以求苟免。時論以此鄙之。朝廷猶錄其功,不以爲罪,令其子襲爵。
𢶏之敗也,新平郡守韓盛亦於洛陽戰沒。
盛字文熾,南陽(渚)〔堵〕陽人也。宋本和冊府卷七八六「渚」作「堵」。按魏書卷一0六下地形志下襄州建城郡有赭陽縣。「堵」本音「者」,「赭陽」即「堵陽」,作「堵」是,今據改。魏志,赭陽不屬南陽,這裏是以漢魏舊郡縣標郡望。五世祖遠,爲鄭縣令,因徙居京兆之渭南焉。曾祖良,舉秀才,奉朝請、姑臧令。祖與,魏儻城郡守,贈直州刺史。父先藻,安夷鄜城二郡守,贈鎮遠將軍、義州刺史。
盛幼有操行,涉獵經史,兼善騎射,膂力過人。魏大統初,起家開府行參軍。轉參軍事。從李遠積年征討,每有戰功。累遷至都督、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帥都督、持節、平東將軍、太中大夫、銀青光祿大夫、大都督。明帝二年,封臨湍縣子,邑三百戶。保定四年,授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虞部下大夫,出爲新平郡守。居官清靜,嚴而不殘,矜恤孤貧,抑挫豪右,賊盜止息,郡治肅然。尋以本官從晉公護東討,於洛陽戰沒。贈淅洛義三州刺史,諡曰壯。子謙嗣。官至大都督。
盛二兄,德輿、仲恭。德輿姿貌魁傑,有異常人。歷官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通洛慈澗防主、邵州刺史、任城縣男。仲恭美容儀,澹於榮利。郡累辟爲功曹、中正。仲恭答曰:「第五之號,豈減驃騎乎!」冊府宋本卷八一二作:「仲恭以訾於(明本作「貲干」)榮利,郡辟爲功曹中正,仲恭辭不獲免,乃應之。申公李穆嘗謂仲恭曰:『君唯願安坐作富家公,名級何繇可進?須爲子孫作資蔭,寧止足於郡吏邪。』仲恭答曰:『第五之號,豈減驃騎乎。』」按「訾於榮利」當是「澹於榮利」之訛,宋本冊府「澹」訛作「訾」,明本以不可通,臆改爲「貲干」。「中正」下四十五字疑是周書脫去。否則「仲恭答曰」,上無所承,不知道答誰。後歷廣原、靈原、新豐三縣令,所在皆有聲績。有八子,並有志操。少子紉約,後最知名。
裴寬字長寬,河東聞喜人也。祖德歡,魏中書郎、河內郡守。父靜慮,銀青光祿大夫,贈汾州刺史。
寬儀貌瑰偉,博涉群書,弱冠爲州里所稱。與二弟漢、尼是和知名。張森楷云:「『是和』二字,於義無施,疑誤衍文。」親歿,撫弟以篤友聞。滎陽鄭孝穆諸本和冊府卷七九二「鄭」下無「孝」字,乃雙名單稱。殿本當是依北史卷三八裴寬傳補。常謂從弟文直曰:「裴長寬兄弟,天倫篤睦,人之師表。吾愛之重之。汝可與之遊處。」年十三,以選爲魏孝明帝挽郎,釋褐員外散騎侍郎。魏孝武末,除廣陵王府直兵參軍,加寧朔將軍、員外散騎常侍。及孝武西遷,寬謂其諸弟曰:「權臣擅命,乘輿播越,戰爭方始,當何所依?」諸弟咸不能對。寬曰:「君臣逆順,大義昭然。今天子西幸,理無東面,以虧臣節。」乃將家屬避難於大石巖。宋本「石」字下一字模糊。百衲本作「嶺」。張元濟以爲「巖」字誤,云「見北史」。或百衲所據宋本,此字尚清晰。然諸本都作「巖」,今不改。獨孤信鎮洛陽,始出見焉。
時汾州刺史韋子粲降於東魏,子粲兄弟在關中者,咸已從坐。其季弟子爽先在洛,窘急,乃投寬。寬開懷納之。遇有大赦,或傳子爽合免,因爾遂出。子爽卒以伏法。獨孤信召而責之。寬曰:「窮來見歸,義無執送。今日獲罪,是所甘心。」以經赦宥,遂得不坐。「遂」原作「罪」。諸本和北史都作「遂」,是,今逕改。
大統五年,授都督、同軌防長史,加征虜將軍。十三年,從防主韋法保向潁川,解侯景圍。景密圖南叛,軍中頗有知者。以其事計未成,外示無貳,往來諸軍間,侍從寡少。軍中名將,必躬自造,至於法保,尤被親附。寬謂法保曰:「侯景狡猾,必不肯入關。雖託款於公,恐未可信。若仗兵以斬之,北史本傳和冊府卷四0五、通鑑卷一六0「仗」作「伏」。疑作「伏」是。亦一時之計也。如曰不然,便須深加嚴警,不得信其誑誘,自貽後悔。」法保納之,然不能圖景,但自固而已。
十四年,與東魏將彭樂、〔樂〕恂戰於新城,張森楷云:「北史『樂』下更有『樂』字。樂恂,揚州刺史也,見侯景傳(梁書卷五六)。此脫一『樂』字。」按張說是,今據補。因傷被擒。至河陰,見齊文襄。寬舉止詳雅,善於占對,文襄甚賞異之。謂寬曰:「卿三河冠蓋,材識如此,我必使卿富貴。關中貧(校)〔狹〕,冊府卷三七三、御覽卷三二六「校」作「狹」。按「校」字不通,今據改。何足可依,勿懷異圖也。」因解鎖付館,厚加其禮。寬乃裁臥氈,夜縋而出,因得遁還,見於太祖。太祖顧謂諸公曰:「被堅執銳,或有其人,疾風勁草,歲寒方驗。裴長寬爲高澄如此厚遇,乃能冒死歸我。雖古之竹帛所載,何以加之!」乃手書署寬名下,授持節、帥都督,封夏陽縣男,邑三百戶,并賜馬一疋、衣一襲,即除孔城城主。
十六年,遷河南郡守,仍鎮孔城。尋加撫軍、大都督、通直散騎常侍。魏廢帝元年,進使持節、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孝閔帝踐阼,進爵爲子。寬在孔城十三年,與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相對。永業有計謀,多譎詐,或聲言春發,秋乃出兵,掩蔽消息,倏忽而至。寬每揣知其情,用兵邀擊,無不克之。永業常戒其所部曰:「但好鎮孔城,冊府卷三九三、御覽卷二七九「鎮」作「慎」。按孔城防主是裴寬,獨孤永業是齊將,何得告誡部下「好鎮孔城」,從下文看來,疑作「慎」是。自外無足慮。」其見憚如此。齊伊川郡守梁鮓,常在境首抄掠。太祖患之,命寬經略焉。鮓行過妻家,椎牛宴飲,既醉之後,不復自防。寬密知之,遣兵往襲,遂斬之。太祖嘉焉,賜奴婢、金帶、粟帛等。武成二年,徵拜司(士)〔土〕中大夫。按通典卷三九後周官品正五命有司土中大夫。「士」字訛,今據改。
保定元年,出爲(汾)〔沔〕州刺史。錢氏考異卷三二云:「『汾』當作『沔』,陳書程靈洗傳(卷一0)可證也。周本紀(卷二文帝紀下)改『江州爲沔州』。隋志(卷三一地理志下)於沔陽郡甑山縣云『西魏置江州』,而不及改沔州事,亦爲疏漏。」按錢說是,下面「汾州既接敵境」,冊府卷四四四正作「沔州」。今據改,下面二個「汾州」都逕改。尋轉魯山防主。四年,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天和二年,行復州事。三年,除溫州刺史。初陳氏與國通和,每脩聘好。自華皎附後,乃圖寇掠。沔州既接敵境,事資守備,於是復以寬爲沔州刺史。而州城埤狹,冊府卷四四四「埤」作「卑」。器械又少,寬知其難守,深以爲憂。又恐秋水暴長,陳人得乘其便。即白襄州總管,請戍兵,冊府卷四四四、通鑑卷一七0「請」下有「益」字,較長。并請移城於羊蹄山,權以避水。總管府許增兵守禦,不許遷移城。寬乃量度年常水至之處,豎大木於岸,以備船行。襄州所遣兵未至,陳將程靈洗已率眾至於城下。遂分布戰艦,四面攻之。水勢猶小,靈洗未得近城。寬每簡募驍兵,令夜掩擊,頻挫其銳。相持旬日,靈洗無如之何。俄而雨水暴長,所豎木上,皆通船過。靈洗乃以大艦臨逼,拍干打樓,應即摧碎,弓弩大石,冊府卷四四四、通鑑卷一七0「大」作「矢」。疑作「矢」是。晝夜攻之。苦戰三十餘日,死傷過半。女垣崩盡,陳人遂得上城。短兵相拒,猶經二日。外無繼援,力屈。城陷之後,水便退縮。陳人乃執寬至揚州,尋被送嶺外。經數載,後還建業,北史本傳和冊府卷四四四「後」作「復」。疑作「復」是。遂卒於江左。時年六十七。子義宣後從御正杜杲使於陳,始得將寬柩還。開皇元年,隋文帝詔贈襄郢二州刺史。
義宣起家譙王儉府記室,轉司金二命士,合江令。寬弟漢。
漢字仲霄,諸本「霄」都作「賈」,殿本當是依北史卷三八裴寬附弟漢傳改。操尚弘雅,聰敏好學。嘗見人作百字詩,一覽便誦。魏孝武初,解褐員外散騎侍郎。大統五年,除大丞相府士曹行參軍,補墨曹參軍。漢善尺牘,尤便簿領,理識明贍,決斷如流。相府爲之語曰:「日下粲爛有裴漢。」十一年,李遠出鎮弘農,啟漢爲司馬。遠特相器遇。尋加安東將軍、銀青光祿大夫、成都上士。按通典卷三九後周官品無此官,疑有誤。尋轉司車路下大夫。與工部郭彥、太府高賓等參議格令,「太」原作「大」。宋本、汲本、局本和冊府卷六二四都作「太」。二張都以爲「大」字誤。張元濟云:「賓爲太府中大夫,見傳廿九。」(按即卷三七裴文舉附高賓傳)張說是,今逕改。每較量時事,必有條理,彥等咸敬異之。加帥都督。天和中,復與司宗孫恕、典祀薛慎同爲八使,巡察風俗。五年,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
漢少有宿疾,恆帶虛羸,劇職煩官,非其好也。時晉公護擅權,搢紳等多諂附之,以圖仕進。唯漢直道固守,北史本傳和冊府卷四五九「固」作「自」。八年不徙職。性不飲酒,而雅好賓遊。每良辰美景,必招引時彥,宴賞留連,間以篇什。當時人物,以此重之。自寬沒後,遂斷絕遊從,不聽琴瑟,歲時伏臘,哀慟而已。宋本、南本、北本、汲本「而」下無「已」字,「而」屬下讀。冊府卷七五五「而」下有「不」字,宋本冊府同殿本周書。撫養兄弟子,情甚篤至。借人異書,必躬自錄本。至于疹疾彌年,亦未嘗釋卷。建德元年卒,時年五十九。贈晉州刺史。
子鏡民,少聰敏,涉獵經史。爲大將軍、譚公會記室參軍。後歷宋王寔侍讀,按「寔」當作「實」,見卷一三校記第三條。轉記室,遷司錄。宣政初,吏部上士。大象末,春官府都上士。漢弟尼。宋本、南本、北本、汲本無此三字,殿本當是以北史補,局本從殿本。
尼字景尼,性弘雅,有器局。起家奉朝請。除梁王東閤祭酒,遷從事中郎,加通直散騎常侍。隴西李際、范陽盧誕並有高名於世,與尼結忘年之交。魏恭帝元年,以本官從于謹平江陵,大獲軍實,宋本「大」作「南」,張元濟以爲作「大」是。按「南獲」猶言南征所獲,未必誤。謹恣諸將校取之。餘人皆競取珍玩,尼唯取梁元帝素琴一張而已。謹深歎美之。六官建,拜御正下大夫。尋以疾卒。贈輔國將軍、隨州刺史。
子之隱,趙王招府記室參軍。之隱弟師民,好學有識度,見稱於時。起家秦王(贇)〔贄〕府記室參軍,北史「贇」作「贄」。按周書卷一三、北史卷五八秦王名贄,不名「贇」,今據改。仍兼侍讀。寬族弟鴻。
鴻少恭謹,有幹略,歷官內外。孝閔帝踐阼,拜輔城公司馬,加儀同三司。爲晉公護雍州治中,累遷御正中大夫,進位開府儀同三司,轉民部中大夫。保定末,出爲中州刺史、九曲城主。鎮守邊鄙,甚有扞禦之能。衛公直出鎮襄州,以鴻爲襄州司馬。天和初,拜郢州刺史,轉襄州總管府長史,賜爵高邑縣侯。從直南征,軍敗,遂沒。尋卒於陳。朝廷哀之,贈豐資遂三州刺史。
楊敷字文衍,華山公寬之兄子也。父暄,字景和。性朗悟,有識學。弱冠拜奉朝請,歷員外散騎侍郎、華州別駕、尚書右中兵郎中、輔國將軍、諫議大夫。以別將從魏廣陽王深征葛榮,爲榮所害。贈殿中尚書、華夏二州諸軍事、鎮西將軍、華州刺史。
敷少有志操,重然諾。每覽書傳,見忠臣烈士之事,常慨然景慕之。魏建義初,襲祖鈞爵臨貞縣伯,邑四百戶。除員外羽林監。大統元年,拜奉車都尉。歷尚書左士郎中、祠部郎中、大丞相府墨曹參軍、帥都督、平東將軍、太中大夫,加撫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魏恭帝二年,遷廷尉少卿。所斷之獄,號稱平允。
孝閔帝踐阼,進爵爲侯,增邑并前八百戶。除小載師下大夫,使北豫州迎司馬消難,還,授使持節、蒙州諸軍事、蒙州刺史。先是蠻左等多受齊假署,數爲亂逆。敷推誠布信,隨方慰撫,蠻左等感之,相率歸附。敷乃送其首四十餘人赴闕,請因齊所假而授之。諸蠻等愈更感悅,州境獲寧。特降璽書勞問,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保定中,徵爲司水中大夫。夷夏吏民,乃荊州總管長孫儉並表請留之。時議欲東討,將委敷以舟艦轉輸之事,故弗許焉。陳公純鎮陝(西)〔州〕,以敷爲總管長史。五年,轉司木中大夫、宋本、南本、局本「西」都作「州」。按宇文純爲陝州總管見卷五武帝紀天和五年條和卷一三陳惑王純傳,今據改。又純出鎮陝州在天和五年(五七0年),而此傳系年上承前文的「保定中」(五六一-五六五年),似乎楊敷之爲長史和「五年轉司木中大夫」,都是保定中事。再加上後面又特提「天和六年」,更使人誤認以前都不是天和年事,實爲乖誤。「陳公純鎮陝州」上應有「天和中」三字,而刪去下文「天和六年」的「天和」二字,方合。軍器副監。敷明習吏事,所在以勤察著名,每歲奏課居最,累獲優賞。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天和六年,出爲汾州諸軍事、汾州刺史,進爵爲公,增邑一千五百戶。齊將段孝先率眾五萬來寇,梯衝地道,晝夜攻城。敷親當矢石,隨事扞禦,拒守累旬。孝先攻之愈急。時城中兵不滿二千,戰死者已十四五,糧儲又盡,公私窮蹙。齊公憲總兵赴救,憚孝先,不敢進軍。敷知必陷沒,乃召其眾謂之曰:「吾與卿等,俱在邊鎮,實願同心戮力,破賊全城。但彊寇四面攻圍日久,吾等糧食已盡,救援斷絕。守死窮城,非丈夫也。今勝兵之士,猶數百人,欲突圍出戰,死生一決。儻或得免,猶冀生還,受罪闕庭,孰與死於寇乎!冊府卷四00「乎」作「手」。吾計決矣,於諸君意何如?」眾咸涕泣從命。敷乃率見兵夜出,擊殺齊軍數十人。齊軍眾稍卻。俄而孝先率諸軍盡銳圍之,敷殊死戰,矢盡,爲孝先所擒。齊人方欲任用之,敷不爲之屈,遂以憂懼卒於鄴。北史卷四一楊敷傳、冊府卷四00「懼」作「憤」。按上云「敷不爲之屈」,疑作「憤」是。高祖平齊,贈使持節、大將軍、淮廣復三州諸軍事、三州刺史,諡曰忠壯。葬於華陰舊塋。
子素,有文武材略。大象末,上柱國、清河郡公。
史臣曰:自三方鼎峙,群雄競逐,俊能馳騖,各吠非主。爭奮厲其智勇,思赴蹈於仁義。臨危不顧,前哲所難。趙善等或行彰於孝友,或誠顯於忠概,咸躬志力,俱徇功名。兵凶戰危,城孤援絕。楊敷、趙善,類龐德之勢窮;元定、裴寬,同黃權之無路。王旅不振,非其罪也。敷少而慷慨,終能立節,仁而有勇,其最優乎。楊𢶏屢有奇功,狃於數勝,輕敵無備,兵破身囚,未能遠謀,良可嗟矣。易曰:「師出以律,否臧凶。」傳曰:「不備不虞,不可以師。」其楊𢶏之謂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