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八・列傳第四十

《周書》——令狐德棻

蕭詧

蕭詧字理孫,蘭陵人也,梁武帝之孫,昭明太子統之第三子。幼而好學,善屬文,尤長佛義。特爲梁武帝所嘉賞。梁普通六年,封曲江縣公。張矰讀史舉正卷六云:「案梁武帝紀(梁書卷三)中大通三年六月立『曲阿公詧爲岳陽郡王』,當作『曲阿』爲正。」按南史卷七梁本紀、北史卷九三僭僞蕭氏傳皆同周書作「曲江」。中大通三年,進封岳陽郡王。歷官宣惠將軍,知石頭戍事,琅邪、彭城二郡太守,梁書卷三武帝紀下大同四年七月載「以南瑯琊、彭城二郡太守岳陽王詧爲東揚州刺史。」按南瑯琊、南彭城皆南徐州屬郡,這裏當脫「南」字。東揚州刺史。初,昭明卒,梁武帝舍詧兄弟而立簡文,內常愧之,寵亞諸子,以會稽人物殷阜,一都之會,故有此授,以慰其心。詧既以其昆弟不得爲嗣,常懷不平。又以梁武帝衰老,朝多秕政,有敗亡之漸,遂蓄聚貨財,交通賓客,招募輕俠,折節下之。其勇敢者多歸附,左右遂至數千人,皆厚加資給。

中大同元年,除持節,都督雍梁東益南北秦五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西中郎將,領寧蠻校慰,雍州刺史。詧以襄陽形勝之地,又是梁武創基之所,時平足以樹根本,世亂可以圖霸功,遂克己勵節,樹恩於百姓,務修刑政,志存綏養。乃下教曰:

昔之善爲政者,不獨師所見。藉聽眾賢,則所聞自遠;資鑒外物,故在矚致明。是以龐參卹民,蓋訪言於高逸;馬援居政,每責成於掾史;王沉爰加厚賞;呂虔功有所由:故能顯美政於當年,流芳塵於後代。

吾以陋識,來牧盛藩。每慮德不被民,政道或紊。中宵拊枕,對案忘饑,思納良謨,以匡弗逮。雍州部內有不便於民,不利於政,長吏貪殘,戍將懦弱,關市恣其裒刻,豪猾多所苞藏,並密以名聞,當加釐正。若刺史治道之要,弛張未允,循酷乖理,任用違才,或愛狎邪佞,或斥廢忠謇,彌思啟告,用袪未悟。鹽梅舟烜,允屬良規,苦口惡石,想勿余隱。并廣示鄉閭,知其款意。

於是境內稱治。

太清二年,梁武帝以詧兄河東王譽爲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張纘爲雍州以代詧。纘恃其才望,志氣矜驕,輕譽少年,州府迎候有闕。譽深銜之。及至鎮,遂託疾不與纘相見。後聞侯景作亂,頗凌蹙纘。纘懼爲所擒,乃輕舟夜遁,將之雍部,復慮詧拒之。梁元帝時鎮江陵,與纘有舊,纘將因之以斃詧兄弟。會梁元帝與譽及信州刺史、桂陽王慥各率所領,入援金陵。慥下峽至江津,譽次江口,梁元帝屆郢州之武成。梁書卷三四、南史卷五六張緬附纘傳、通鑑卷一六二「成」作「城」。水經注卷三五江水注稱武口水「南至武城,俱入大江」。「成」應作「城」。但當時地名「城」者,常寫作「成」,今不改。屬侯景已請和,梁武帝詔罷援軍。譽自江口將旋湘鎮,慥欲待梁元帝至,謁督府,方還州。纘時在江陵,乃貽梁元帝書曰:「河東戴檣上水,「戴」原作「載」。諸本都作「戴」。張元濟以爲作「載」誤,云「見南史張纘傳」。按通鑑卷一六二亦作「戴」。張說是,今逕改。欲襲江陵。岳陽在雍,共謀不逞。」江陵遊軍主朱榮又遣使報云:「桂陽住此,卻應譽、詧。」梁元帝信之,乃鑿船沉米,斬纜而歸。至江陵,收慥殺之。令其子方等、王僧辯等相繼攻譽於湘州。譽又告急於詧。詧聞之大怒。

初,梁元帝將援建業,令所督諸州,並發兵下赴國難。詧遣府司馬劉方貴領兵爲前軍,出漢口。及將發,元帝又使諮議參軍劉瑴喻詧,令自行。詧辭頗不順,元帝又怒。而方貴先與詧不協,潛與元帝相知,剋期襲詧。未及發,會詧以他事召方貴,方貴疑謀泄,遂據樊城拒命。詧遣使魏益德、杜岸等眾軍攻之。方貴窘急,令其子遷超乞師於江陵。元帝乃厚資遣纘,若將述職,而密援方貴。纘次大隄,樊城已陷。詧擒方貴兄弟及黨與,並斬之。

纘因進至州。詧遷延不受代,乃以西城居之,待之以禮。軍民之政,猶歸於詧。詧以搆其兄弟,事始於纘,將密圖之。纘懼,請元帝召之。元帝乃徵纘於詧,詧留不遣。杜岸兄弟紿纘曰:「民觀岳陽殿下,勢不仰容。不如且往西山,以避此禍。使君既得物情,遠近必當歸集,以此義舉,事無不濟。」纘深以爲然,因與岸等結盟誓。纘又要雍州人席引等於西山聚眾。纘乃服婦人衣,乘青布轝,與親信十餘人出奔。引等與杜岸馳告詧。詧令中兵參軍尹正共岸等率兵追討,並擒之。纘懼不免,因請爲沙門。

詧時以譽危急,乃留諮議參軍蔡大寶守襄陽,率眾二萬、騎千匹伐江陵以救之。于時江陵立柵,周遶郭邑,而北面未就。詧因攻之。元帝大懼,乃遣參軍庾𬌾謂詧曰:「正德肆亂,天下崩離。汝復效尤,將欲何謂?吾蒙先(帝)〔宮〕愛顧,宋本「帝」作「宮」。按「先宮」指詧父昭明太子統,所以說「以汝兄弟見託」,後人不解「先宮」之意,改「宮」爲「帝」。今據改。以汝兄弟見屬。今以姪伐叔,逆順安在?」詧謂𬌾曰:「家兄無罪,累被攻圍。同氣之情,豈可坐觀成敗。七父若顧先恩,豈應若是。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陽。」

詧既攻柵不剋,退而築城。又盡銳攻之。會大雨暴至,平地水四尺,詧軍中霑漬,眾頗離心。其將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子龕,懼詧不振,以其屬降於江陵。詧眾大駭,其夜遁歸襄陽,器械輜重,多沒於湕水。初,詧囚張纘於軍,至是,先殺纘而後退焉。

杜岸之降也,請以五百騎襲襄陽。去城三十里,城中覺之。蔡大寶乃輔詧母保林龔氏,登陴閉門拒戰。會詧夜至,龔氏不知其敗,謂爲賊也,至曉見詧,乃納之。岸等以詧至,遂奔其兄巘於廣平。詧遣將尹正、薛暉等攻拔之,獲巘、岸等,并其母妻子女,並於襄陽北門殺之。盡誅諸杜宗族親者,其幼稚疏屬下蠶室。又發掘其墳墓,燒其骸骨,灰而揚之。

詧既與江陵搆隙,恐不能自固,大統十五年,乃遣使稱藩,請爲附庸。太祖令丞相府東閤祭酒榮權使焉。詧大悅。是歲,梁元帝令柳仲禮率眾進圖襄陽。詧懼,乃遣其妻王氏及世子嶚爲質以請救。太祖又令榮權報命,仍遣開府楊忠率兵援之。十六年,楊忠擒仲禮,平漢東,詧乃獲安。時朝議欲令詧發喪嗣位,詧以未有璽命,辭不敢當。榮權時在詧所,乃馳還,具言其狀。太祖遂令假散騎常侍鄭穆北史蕭氏傳作「鄭孝穆」。按周書卷三五有鄭孝穆傳,此雙名單稱。及榮權持節策命詧爲梁王。詧乃於襄陽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詧留蔡大寶居守,乃自襄陽來朝。通鑑卷一六三大寶元年(五五0年)七月辛酉,書「梁王詧入朝於魏」,則是大統十六年。此事不見周書卷二文帝紀下。通鑑紀月紀日,必有所據。太祖謂詧曰:「王之來此,頗由榮權,王欲見之乎?」詧曰:「幸甚。」太祖乃召權與詧相見。仍謂之曰:「榮權,吉士也,寡人與之從事,未嘗見其失信。」詧曰:「榮常侍通二國之言無私,故詧今者得歸誠魏闕耳。」

魏恭帝元年,太祖令柱國于謹伐江陵,詧以兵會之。及江陵平,太祖立詧爲梁主,居江陵東城,資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陽所統,盡歸於我。詧乃稱皇帝於其國,年號大定。追尊其父統爲昭明皇帝,廟號高宗,統妃蔡氏爲昭德皇后。又尊其所生母龔氏爲皇太后,立妻王氏爲皇后,子巋爲皇太子。其慶賞刑威,官方制度,並同王者。唯上疏則稱臣,奉朝廷正朔。至於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舊。其戎章勳級,則又兼用柱國等官。又追贈叔父邵陵王綸太宰,諡曰壯武。贈兄河東王譽丞相,諡曰武桓。太祖乃置江陵防主,統兵居於西城,名曰助防。外示助詧備禦,內實兼防詧也。

初,江陵滅,梁元帝將王琳據湘州,志圖匡復。及詧立,琳乃遣其將潘純陀、侯方兒來寇。詧出師禦之,純陀等退歸夏口。詧之四年,詧遣其大將軍王操率兵略取王琳之長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又遣其將雷又柔襲陷監利郡,北史蕭氏傳「又柔」作「文柔」,通鑑卷一六七作「文策」。按「又」疑當作「文」。「柔」「策」不知孰是。太守蔡大有死之。尋而琳與陳人相持,稱藩乞師於詧。詧許之。師未出而琳軍敗,附於齊。是歲,其太子巋來朝京師。詧之六年夏,震,其前殿崩,壓殺二百餘人。

初,江陵平,詧將尹德毅說詧曰:「臣聞人主之行,與匹夫不同。匹夫者,飾小行,競小廉,以取名譽。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虜貪惏,罔顧弔民伐罪之義,必欲肆其殘忍,多所誅夷,俘囚士庶,並爲軍實。然此等戚屬,咸在江東,念其充餌豺狼,見拘異域,痛心疾首,何日能忘!殿下方清宇宙,紹茲鴻緒。悠悠之人,不可門到戶說。其塗炭至此,咸謂殿下爲之。殿下既殺人父兄,孤人子弟,人盡讎也,誰與爲國。但魏之精銳,盡萃於此。犒師之禮,非無故事。若殿下爲設享會,因請于謹等爲歡。彼無我虞,當相率而至,預伏武士,因而斃之。分命果毅,掩其營壘,斬馘逋醜,俾無遣噍。江陵百姓,撫而安之,文武官寮,隨即詮授。既荷更生之惠,孰不忻戴聖明。魏人攝息,未敢送死。王僧辯之徒,折簡可致。然後朝服濟江,入踐皇極,纘堯復禹,萬世一時。晷刻之間,大功可立。古人云:『天與不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願殿下恢弘遠略,勿懷匹夫之行。」詧不從,謂德毅曰:「卿之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甚厚,未可背德。若遽爲卿計,則鄧(祈)〔祁〕侯所謂人將不食吾餘也。」北史蕭氏傳「祈」作「祁」。按事見左傳莊六年,作「祁」是,今據改。

既而闔城長幼,被虜入關,又失襄陽之地。詧乃追悔曰:「恨不用尹德毅之言,以至於是。」又見邑居殘毀,干戈日用,恥其威略不振,常懷憂憤。乃著愍時賦以見意。其詞曰:

嗟余命之舛薄,實賦運之逢屯。既殷憂而彌歲,復坎壈以相鄰。晝營營而至晚,夜耿耿而通晨。望否極而云泰,何杳杳而無津。悲晉璽之遷趙,痛漢鼎之移新。無田、范之明略,愧夷、齊之得仁。遂胡顏而苟免,謂小屈而或申。豈妖沴之無已,何國步之長淪。

恨少生而輕弱,本無志於爪牙。謝兩章之雄勇,恧二東之英華。豈三石於杜鄠,異五馬於琅邪。直受性而好善,類蓬生之在麻。冀無咎而霑慶,將保靜而蠲邪。何昊穹之弗惠,值上帝之紆奢。神州鞠爲茂草,赤縣遶於長蛇。徒仰天而太息,空撫衿而咨嗟。

惟古人之有懷,尚或感於知己。況託蕚於霄極,文苑英華卷一二九這句作「況華蕚聯於霄極」,與下「寵渥流於無已」句對,疑是。寵渥流於無已。或小善而必褒,時片言而見美。昔待罪於禹川,歷三考而無紀。獲免戾於明時,遂超隆於宗子。始解印於稽山,即驅傳於湘水。彼南陽之舊國,實天漢之嘉祉。既川岳之形勝,復龍躍之基趾。此首賞之謬及,謂維城之足恃。值諸侯之攜貳,遂留滯於樊川。等勾踐之絕望,同重耳之終焉。望南枝而灑泣,或東顧而潺湲。歸歟之情何極,首丘之思邈然。

忽值魏師入討,于彼南荊。既車徒之赩赫,遂一鼓而陵城。同寤生之舍許,等小白之全邢。伊社稷之不泯,實有感於恩靈。矧吾人之固陋,迥飄薄於流萍。忽沉滯於茲土,復期月而無成。昔方千而畿甸,今七里而磐縈。寡田邑而可賦,闕丘井而求兵。無河內之資待,同滎陽之未平。夜騷騷而擊柝,晝孑孑而揚旌。烽凌雲而迥照,英華「凌」作「連」。「迥」原作「迥」,誤,英華作「迥」,今逕改。又疑「迥」「迥」皆「迴」之訛。馬伏櫪而悲鳴。既有懷於斯日,亦焉得而云寧。

彼雲夢之舊都,乃標奇於昔者。驗往記而瞻今,何名高而實寡。寂寥井邑,荒涼原野。徒揄揚於宋玉,空稱嗟於司馬。南方卑而歎屈,長沙濕而悲賈。余家國之一匡,庶興周而祀夏。忽縈憂而北屈,豈年華之天假。

加以狗盜鼠竊,蜂蠆狐狸。群圉隸而爲寇,聚臧獲而成師。窺覦津渚,跋扈江眉。屢征肇於殷歲,頻戰起於軒時。有扈興於夏典,採虯著於周詩。方叔振於蠻貊,伯禽捷於淮夷。在逋穢其能幾,會斬馘而搴旗。彼積惡之必稔,豈天靈之我欺。交川路之云擁,理惆悵而未怡。

詧在位八載,年四十四,保定二年二月,薨。其群臣等葬之於平陵,諡曰宣皇帝,廟號中宗。

詧少有大志,不拘小節。雖多猜忌,而知人善任使,撫將士有恩,能得其死力。性不飲酒,安於儉素,事其母以孝聞。又不好聲色,尤惡見婦人,雖相去數步,遙聞其臭。經御婦人之衣,不復更著。又惡見人髮,白事者必方便以避之。其在東揚州頗放誕,省覽(薄)〔簿〕領,局本、百衲本「薄」作「簿」。然宋本、南本、北本、汲本都作「薄」,或百衲本所據宋本有異。按文義作「簿」是,今據改。好爲戲論之言,以此獲譏於世。篤好文義,所著文集十五卷,隋書卷三五經籍志四有「梁岳陽王詧集十卷」。內典華嚴、般若、法華、金光明義疏四十六卷,北史本傳作「三十六卷」。並行於世。詧疆土既狹,居常怏怏。每誦「老馬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未嘗不盱衡扼腕,歎吒者久之。遂以憂憤發背而殂。高祖又命其太子巋嗣位,年號天保。

巋字仁遠,詧之第三子也。機辯有文學。善於撫御,能得其下歡心。嗣位之元年,尊其祖母龔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曰皇太后,所生曹貴嬪曰皇太妃。其年五月,其太皇太后薨,諡曰元太后。九月,其太妃又薨,諡曰孝皇太妃。二年,皇太后薨,諡曰宣靜皇后。

五年,陳湘州刺史華皎、巴州刺史戴僧朔並來附。張森楷云:「『五』當作『六』,見武帝紀(周書卷五)及通鑑卷一七0,非五年事也。」按武帝紀蕭詧死於保定二年(五六二年),華皎之降在天和二年(五六七年)。據蕭詧傳,詧死,「高祖又命其太子巋嗣位,年號天保」,似巋嗣位即改元,不待踰年。通鑑卷一六八更明云:「太子巋即皇帝位,改元天保。」如果蕭巋改元在周保定二年(五六二年),則周天和二年、陳光大元年(五六七年)相當於蕭巋的天保六年,這裏作「五年」定誤。但從下條紀章昭達事和在位年數亦差一年看來,本傳又似以踰年(五六三年)改元爲巋之元年,則五年不誤。皎送其子玄響爲質於巋,乃請兵伐陳。巋上言其狀。高祖詔衛公直督荊州總管權景宣、大將軍元定等赴之。巋亦遣其柱國王操率水軍二萬,會皎於巴陵。既而與陳將吳明徹等戰於沌口,直軍不利,元定遂沒。巋大將軍李廣等亦爲陳人所虜,長沙、巴陵並陷於陳。衛公直乃歸罪於巋之柱國殷亮。巋雖以退敗不獨在亮,然不敢違命,遂誅之。吳明徹乘勝攻剋巋河東郡,獲其守將許孝敬。明年,明徹進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巋出頓紀南以避其銳。江陵副總管高琳與其尚書僕射王操拒守。巋馬軍主馬武、吉徹等擊明徹,敗之。明徹退保公安。巋乃還江陵。

巋之八年,陳又遣其司空章昭達來寇。按卷四四李遷哲傳、陳書卷一一章昭達傳載此事在周天和五年,陳太建二年(五七0年)。如果從蕭巋嗣位那年(五六二年)算起,應是九年,如從踰年改元起,則也可作「八年」。江陵總管陸騰及巋之將士擊走之。昭達又寇章陵之青泥。北史蕭氏傳「章」作「竟」。按章陵,東漢郡名,在今棗陽。郡已久廢,自晉以來爲安昌縣,西魏爲昌州,何故在這裏特標一廢郡之名。且章昭達乃是進攻後梁。章陵和江陵懸遠,地久入周,又不是陳軍攻梁所經的路線。當時竟陵即在江陵之東。陳書章昭達傳稱太建二年攻江陵時,「蕭巋與周軍大蓄舟艦於青泥中」,知青泥必在江陵鄰近周、梁接界處。竟陵正在其地,且周圍湖泊縱橫,便于舟艦屯聚。北史作「竟陵」是。至方輿紀要卷七九以襄陽西北之青泥河當章昭達傳之青泥,更是渺不相涉。巋令其大將軍許世武赴援,大爲昭達所破。

初,華皎、戴僧朔從衛公直與陳人戰敗,率其麾下數百人歸於巋。巋以皎爲司空,封江夏郡公。以僧朔爲車騎將軍,封吳興縣侯。巋之十年,皎來朝。至襄陽,請衛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諸郡,民少國貧。朝廷興亡繼絕,理宜資贍,豈使齊桓、楚莊獨擅救衛復陳之美。望借數州,以裨梁國。」直然之,乃遣使言狀高祖。高祖許之,詔以基、平、鄀三州歸之於巋。

及高祖平齊,巋朝於鄴。高祖雖以禮接之,然未之重也。巋知之,後因宴承間,乃陳其父荷太祖拯救之恩,并敘二國艱虞,唇齒掎角之事。詞理辯暢,因涕泗交流。高祖亦爲之歔欷。自是大加賞異,禮遇日隆。後高祖復與之宴,齊氏故臣吒列長釜亦預焉。「釜」原作「乂」。北史蕭氏傳作「叱列長釜」。按「吒」「叱」音近,「釜」「乂」他處也歧出,作「釜」是。今逕改。參卷八校記第一二條。高祖指謂巋曰:「是登陴罵朕者也。」巋曰:「長釜未能輔桀,飜敢吠堯。」高祖大笑。及酒酣,高祖又命琵琶自彈之。仍謂巋曰:「當爲梁主盡歡。」巋乃起,請舞。高祖曰:「梁主乃能爲朕舞乎?」巋曰:「陛下既親撫五絃,臣何敢不同百獸。」高祖大悅,賜雜繒萬段、良馬數十匹,并賜齊後主妓妾,及常所乘五百里駿馬以遺之。

及隋文帝執政,尉遲迥、王謙、司馬消難等各起兵。時巋將帥皆密請興師,與迥等爲連衡之勢,進可以盡節於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巋固以爲不可。俄而消難奔陳,迥等相次破滅。

隋文帝既踐極,恩禮彌厚。遣使賜金三百兩、北史「三」作「五」。銀一千兩、布帛萬段、馬五百匹。開皇二年,隋文帝備禮納巋女爲晉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蘭陵公主。由是罷江陵總管,巋專制其國。四年,巋來朝長安,隋文帝甚敬待之。詔巋位在王公之上,賜縑萬匹,珍玩稱是。及還,親執其手謂之曰:「梁主久滯荊、楚,未復舊都,故鄉之念,良軫懷抱。朕當振旅長江,相送旋反耳。」

巋在位二十三載,年四十四,五年五月薨。按自開皇五年(五八五年)逆數至保定三年(五六三年)得二十三年。然巋嗣位在保定二年二月,應爲二十四年。知以踰年改元起算,不計嗣位之年。其群臣葬之於顯陵,諡曰孝(文)〔明〕皇帝,宋本、局本及北史蕭氏傳、隋書卷七九外戚蕭巋傳都作「明」,今據改。廟號世宗。

巋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四時祭享,未嘗不悲慕流涕。性尤儉約,御下有方,境內稱治。所著文集及孝經、周易義記及大小乘幽微,並行於世。隋文帝又命其太子蕭琮嗣位,年號廣運。

琮字溫文。性倜儻不羈,博學有文義,兼善弓馬。初封東陽王,尋立爲皇太子。及嗣位,隋文帝徵琮叔父岑入朝,因留不遣。復置江陵總管以監之。

琮之二年,隋文帝又徵琮入朝。琮率其臣下二百餘人朝於長安。隋文帝仍遣武鄉公崔弘度將兵戍江陵。軍至鄀州,琮叔父巖及弟(巘)〔瓛〕等局本及北史蕭氏傳、隋書外戚傳「巘」作「瓛」。按下文稱「巋子瓛,義興王」,且有附傳,諸本作「巘」誤,今據改。懼弘度掩襲之,遂虜居民奔於陳。隋文帝於是廢梁國,曲赦江陵死罪,給民復十年。梁二主各給守墓十戶。尋拜琮爲柱國,封莒國公。

自詧初即位,歲在乙亥,至是,歲在丁未,凡三十有三歲矣。

詧子嶚,追諡孝惠太子;巖,封安平王;岌,東平王;岑,河間王,後改封吳郡王。巋子瓛,義興王;瑑,晉陵王;璟,臨海王;珣,南海王;瑒,義安王;瑀,新安王。

詧之在藩及居帝位,以蔡大寶爲股肱,王操爲腹心,魏益德、尹正、薛暉、許孝敬、薛宣爲爪牙,甄玄成、劉盈、岑善方、傅准、北史蕭氏傳「准」作「淮」。按下附傳亦作「准」,北史無傅氏附傳。褚珪、蔡大業典眾務。張綰以舊齒處顯位,沈重以儒學蒙厚禮。自餘多所獎拔,咸盡其器能。及巋纂業,親賢並用,將相則華皎、殷亮、劉忠義,宗室則蕭欣、蕭翼,民望則蕭確、謝溫、柳洋、王湜、徐岳,外戚則王凝、北史蕭氏傳「凝」作「洋」。張元濟云:「按當作『㳬』,尚廬陵長公主。」按本傳附有王㳬,當即此王凝。但其名又有紛歧,參校記第三八條。王誦、殷璉,文章則劉孝勝、范迪、沈君游、君公、柳信言,政事則袁敞、柳莊、蔡延壽、甄詡、皇甫茲。故能保其疆土,而和其民人焉。

今載詧子嶚等及蔡大寶以下尤著者,附於左。其在梁、陳、隋已有傳,及巋諸子未任職者,則不兼錄。

嶚字道遠,詧之長子也。母曰宣靜皇后。幼聰敏,有成人之量。詧之爲梁主,立爲世子。北史蕭氏傳「主」作「王」。按嶚死在詧稱梁王時,且云「封爲世子」,不稱太子,「主」當作「王」。尋病卒。及詧稱帝,追諡焉。

巖字義遠,詧第五子也。性仁厚,善於撫接。歷侍中、荊州刺史、尚書令、太尉、太傅。入陳,授平東將軍、東揚州刺史。及陳亡,百姓推巖爲主,以禦隋師。爲總管宇文述所破,伏法於長安。

岌,詧第六子也。性淳和,幼而好學。位至侍中、中衛將軍。巋之五年,卒,贈侍中、司空。諡曰孝。

岑字智遠,詧第八子也。位至太尉。性簡貴,御下嚴整。及琮嗣位,自以望重屬尊,頗有不法,故隋文徵入朝。拜大將軍,封懷義郡公。

瓛字欽文,巋第三子也。幼有令譽,能屬文,特爲巋所愛。位至荊州刺史。初,隋師至鄀州,梁之百寮咸恐懼,計無所出。唯瓛建議南奔。入陳,授侍中、安東將軍、吳州刺史。及陳亡,吳人推爲主以禦隋師。戰而敗,與巖同時伏法。

蔡大寶字敬位,濟陽考城人。祖履,齊尚書祠部郎。父點,梁尚書儀曹郎、南兗州別駕。

大寶少孤,而篤學不倦,善屬文。初以明經對策第一,解褐武陵王國左常侍。嘗以書干僕射徐勉,大爲勉所賞異。乃令與其子遊處,所有墳籍,盡以給之。遂博覽群書,學無不綜。

詧初出第,勉仍薦大寶爲侍讀,兼掌記室。尋除尚書儀曹郎。出鎮會稽,大寶爲記室,領長流。詧蒞襄陽,遷諮議參軍。及梁元帝與河東王譽結隙,詧令大寶使江陵以觀之。梁元帝素知大寶,見之甚悅。乃示所制玄覽賦,令注解焉。三日而畢。元帝大嗟賞之,贈遺甚厚。大寶還白詧云:「湘東必有異圖,禍亂將作,不可下援臺城。」詧納之。及爲梁主,按下云「詧於江陵稱帝」,則此「主」字也應作「王」。除中書侍郎,兼吏部,掌大選事,領襄陽太守,遷員外散騎常侍、吏部郎,俄轉吏部尚書。軍國之事,咸委決焉。加授大將軍,遷尚書僕射,進號輔國將軍。又除使持節、宣惠將軍、雍州刺史。

詧於江陵稱帝,徵爲侍中、尚書令,參掌選事,又加雲麾將軍,荊州刺史。進位柱國、軍師將軍,領太子少傅,轉安前將軍,封安豐縣侯,邑一千戶。從巋入朝,領太子少傅。按上已云「領太子少傅」,這裏「少」字疑當作「太」。巋嗣位,冊授司空、中書監、中權大將軍,領吏部尚書。固讓司空,許之。加特進。巋之三年,卒。巋哭之慟,自卒及葬,三臨其喪。贈司徒,進爵爲公。諡曰文凱。配食詧廟。

大寶性嚴整,有智謀,雅達政事,文詞贍速。詧之章表書記教令詔冊,並大寶專掌之。詧推心委任,以爲謀主。時人以詧之有大寶猶劉先主之有孔明焉。所著文集三十卷,及尚書義疏並行於世。有四子。

次子延壽,有器識,博涉經籍,尤善當世之務。尚詧女宣成公主。北史蕭氏傳「成」作「城」。按「宣城」乃郡名,北史是。但南北史籍地名「城」字常寫作「成」,今不改。下「宣成王友」同。歷中書郎、尚書右丞、吏部郎、御史中丞。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祕書丞。終於成州刺史。大寶弟大業。

大業字敬道。有至行,父沒,居喪過禮。性寬恕,學涉經史,有將命材,屢充使詣闕。初以西中郎府參軍隨詧之鎮。詧稱帝,歷尚書左丞、開遠將軍、監利郡守、散騎常侍、衛尉卿。巋嗣位,遷都官尚書,除貞毅將軍、漳川太守。入爲左民尚書、太常卿。巋之七年,卒,贈金紫光祿大夫。諡曰簡。有五子,北史蕭氏傳「五」作「三」。允恭最知名。起家著作佐郎、太子舍人。梁滅入陳,拜尚書庫部郎。陳亡入隋,授起居舍人。

王操字子高。其先,太原晉陽人也。詧母龔氏之外弟也。祖靈慶,海鹽令。父景休,臨川內史。

操性敦厚,有籌略,博涉經史,在公恪勤。初爲詧外兵參軍,親任亞於蔡大寶。詧承制,除尚書左丞。及稱帝,遷五兵尚書、大將軍、郢州刺史。尋進位柱國,封新康縣侯。巋嗣位,授鎮右將軍、尚書僕射。

及吳明徹爲寇,巋出頓紀南,操撫循將士,莫不用命。明徹既退,江陵獲全,操之力也。遷侍中、中衛將軍、尚書令、開府儀同三司,參掌選事,領荊州刺史。操既位居朝右,每自挹損,深得當時之譽。巋之十四年,卒。巋舉哀於朝堂,流涕謂其群臣曰:「天不使吾平蕩江表,何奪吾賢相之速也。」及葬,親祖於瓦官門。贈司空,進爵爲公。諡曰康節。有七子。次子衡最知名。有才學,起家祕書郎。歷太子洗馬、中書、黃門侍郎。

魏益德,襄陽人也。有才幹,膽勇過人。數從軍征討,以功累遷至郡守。詧蒞襄陽,以益德爲其府司馬。詧承制,拜將軍。尋加大將軍。及詧稱帝,進位柱國,封上黃縣侯,邑千戶,加車騎將軍。詧之二年,卒,贈司空。諡曰忠壯。進爵爲公。巋之五年,以益德配食詧廟。

尹正,其先天水人。詧蒞雍州,正爲其府中兵參軍。擒張纘,獲杜岸,皆正之力。詧承制,以爲將軍。尋拜大將軍。及稱帝,除護軍將軍,進位柱國,封新野縣侯,邑千戶。詧之三年,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剛。巋之五年,以正配食詧廟。子德毅,多權略,位至大將軍。後以見疑賜死。

薛暉,河東人也。有才略。身長八尺,形貌甚偉。嘗督禁旅,爲詧爪牙,當禦侮之任。與尹正攻獲杜岸於南陽。詧承制,拜將軍。尋加大將軍,進位柱國,除領軍將軍。巋之二年,卒,贈開府儀同三司。有六子,子建、子尚知名。

許孝敬,吳人,小名嗣兒。「嗣」原作「洞」。諸本都作「嗣」,殿本刻誤,今逕改。勁勇過人,爲詧驍將。以大將軍守河東。既無救援,爲吳明徹所擒,遂戮於建康市。贈車騎大將軍。子世武嗣。少襲父大將軍,好勇不拘行檢。重賓客,施與不節。資產既盡,鬱鬱不得志,遂謀奔陳。事覺,伏誅。

又有大將軍李廣,會稽人。早事詧,以敢勇聞。沌口之役,先登力戰。及華皎軍敗,爲吳明徹所擒。將降之,廣辭色不屈,遂被害。贈太尉,追封建興縣公。諡曰忠武。

甄玄成字敬平,中山人。博達經史,善屬文。少爲簡文所知。以錄事參軍隨詧鎮襄陽。轉中記室參軍,掌書記,頗參政事。以江陵甲兵殷盛,遂懷貳心。密書與梁元帝,申其誠款。遂有得其書者,進之於詧。詧深信佛法,常願不殺誦法華經人。玄成素誦法華經,遂以此獲免。詧後見之,常曰:「甄公好得法華經力。」歷位中書侍郎、御史中丞、祠部尚書、吏部尚書。詧之六年,卒,贈侍中、護軍將軍。有文集二十卷。隋書卷三五經籍志四有「梁護軍將軍甄玄成集十卷並錄」。子詡,少沈敏,閑習政事。歷中書舍人、尚書右丞。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終於太府少卿。

劉盈,彭城人,以西中郎府錄事參軍隨詧之鎮。有器度,勤於在公。詧之軍國經謀,頗得參預。歷黃門郎、中書監、雍州刺史、尚書僕射。巋之七年,卒,贈本官。第三子然,于時頗知名。隋鷹擊郎將。

岑善方字思義,南陽棘陽人,漢征南大將軍彭之後也。祖惠甫,給事中。父昶,散騎侍郎。

善方有器局,博綜經史,善於辭令。以刑獄參軍隨詧至襄陽。詧初請內附,以善方兼記室,充使詣闕。應對閑敏,深爲太祖所嘉。自此往來,凡數十反。魏恭帝二年,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長寧縣公。詧之承制也,授中書舍人,遷襄陽郡守。及稱帝,徵爲太(府)〔舟〕卿,宋本「府」作「舟」。張元濟以爲「府」字誤,云「下文轉『太府』可證」。按張說是。通典卷三七梁官品太舟卿在九班。今據改。領中書舍人,轉太府,領舍人如故。尋遷散騎常侍、起部尚書。善方性清慎,有當世幹能,故詧委以機密。詧之七年,卒,贈太常卿。諡曰敬。所著文集十卷。

有七子,並有操行。之元、之利、之象最知名。之元,太子舍人,早卒。高祖錄善方充使之功,追之利、之象入朝。授之利帥都督、代王記室參軍。後仕隋,歷安固令、郴義江三州司馬、零陵郡丞。之象掌式中士,隋文帝相府參軍事。後仕隋,歷尚書虞部員外郎、邵陵上宜渭南邯鄲四縣令。

傅准,北地人。祖照,金紫光祿大夫。父諝,湘東王外兵參軍。准有文才,善詞賦。以西中郎參軍隨詧之鎮。官至度支尚書。巋之七年,卒,贈太常卿。諡曰敬康。所著文集二十卷。有二子,曰秉曰執,並材兼文史。秉,尚書右丞。執,中書舍人、尚書左丞。

宗如周,南陽人。有才學,容止詳雅。以府僚隨詧,歷黃門、散騎、列卿,後至度支尚書。巋之九年,卒。如周面狹長,以法華經云北史蕭氏傳「以」上有「詧」字。按文義應有「詧」字。「聞經隨喜,面不狹長」,嘗戲之曰:「卿何爲謗經?」如周踧踖,自陳不謗。詧又謂之如初。如周懼,出告蔡大寶。大寶知其旨,笑謂之曰:「君當不謗餘經,政應不信法華耳。」如周乃悟。又嘗有人訴事於如周,謂爲經作如州官也,乃曰:「某有屈滯,故來訴如州官。」如周曰:「爾何小人,敢呼我名!」其人慚謝曰:「祇言如州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不敢喚如州官作如周。」北史蕭氏傳作「不敢喚如周官作如州」。按文義應作「不敢喚如州官作如州」。如周乃笑曰:「命卿自責,見侮反深。」眾咸服其寬雅。有七子。希顏、希華知名。希顏有文學,仕至中書舍人。希華博通經術,爲荊楚儒宗。

蕭欣,梁武帝弟安成康王秀之孫,煬王機之子也。幼聰警,博綜墳籍,善屬文。詧踐位,以欣襲機封。歷侍中、中書令、尚書僕射、尚書令。巋之二十三年,卒,贈司空。欣與柳信言,當巋之世,俱爲一時文宗。有集三十卷。隋書卷三五經籍志四作「十卷」。又著梁史百卷,遭亂失本。

柳洋,河東解人。祖惔,尚書左僕射。梁書卷一二柳惔傳作「右僕射」,南史卷三八柳元景附惔傳則作「左」。父昭,梁書柳惔傳「昭」作「照」,南史亦作「昭」。中書侍郎。洋少有文學,以禮度自拘,與王湜俱以風範方正爲當時所重。位至吏部尚書,出爲上黃郡守。梁國廢,以郡歸隋,授開府儀同三司。尋卒。

徐岳,東海人,尚書左僕射、開府儀同三司、簡肅公勉之少子也。少方正,博通經史。初爲東陽王琮師。琮爲皇太子,授詹事。及嗣位,除侍中、左民尚書,俄遷尚書僕射。從琮入隋,授上開府儀同三司。終於陳州刺史。子凱,祕書郎。岳兄矩,有文學,善吏事。頗黷於貨賄。位至度支尚書。子敬,鴻臚卿。

王㳬,梁書卷二一王份附孫錫傳「㳬」作「泛」,南史卷二三王彧附錫傳作「涉」。琅邪臨沂人。祖琳,侍中、太府卿。父錫,侍中。㳬少有令譽,尚詧妹廬陵長公主。歷祕書郎、太子舍人、宣成王友、廬陵內史。詧踐位,授侍中、吏部尚書。巋之四年,使詣闕,卒於賓館。贈侍中、右光祿大夫。子瓘,有文詞,黃門侍郎。㳬弟湜,方雅有器識。位至都官尚書。巋之二十年,卒。子懷,祕書郎,隋沔陽令。

范迪,順陽人。祖縝,尚書左丞。父胥,鄱陽內史。迪少機辯,善屬文。歷中書黃門侍郎、尚書右丞、散騎常侍。巋之十七年,卒。有文集十卷。子裒。迪弟遹,文采劣於迪,而經術過之。位至中衛、東平王長史。

沈君游,吳興人。祖僧畟,左民尚書。父巡,東陽太守。君游博學有詞采,位至散騎常侍。巋之十二年,卒。有文集十卷。隋書卷三五經籍志四有「梁散騎常侍沈君攸集十三卷」,君攸當即君游。舊唐書卷四七經籍志下、新唐書卷六0藝文志丁部作「十二卷」,當不計目錄。

弟君公,有幹局,美風儀,文章典正,特爲巋所重。歷中書黃門侍郎、御史中丞。自都官尚書爲義興王瓛師。從瓛奔陳,授侍中、太子詹事。隋平陳,以瓛同謀度江,伏誅。

袁敞,陳郡人。祖昂,司空。父士俊,安成內史。敞少有器量,博涉文史。以吏部郎使詣闕。時主者以敞班在陳使之後,敞固不從命。主者詰之,敞對曰:「昔陳之祖父乃梁諸侯之下吏也,棄忠與義,盜有江東。今大周朝宗萬國,招攜以禮,若使梁之行人在陳人之後,便恐彝倫失序。豈使臣之所望焉。」主者不能屈,遂以狀奏。高祖善之,乃詔敞與陳使異日而進。還,以稱旨,遷侍中,轉左民尚書。從琮入隋,授開府儀同三司。終於譙州刺史。子謐、謙。

史臣曰:梁主任術好謀,知賢養士,蓋有英雄之志,霸王之略焉。及淮海版蕩,骨肉猜貳,擁眾自固,稱藩內款,終能據有全楚,中興頹運。雖土宇殊於舊邦,而位號同於曩日。貽厥自遠,享國數世,可不謂賢哉。嗣子纂承舊業,增修遺構,賞罰得衷,舉厝有方。密邇寇讎,則威略具舉;朝宗上國,則聲猷遠振。豈非繼世之令主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