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正說彩雲要覲見德皇,催著雯青去辦文,知照外部。雯青自然出來與次芳商量。次芳也不便反對,就交黃翻譯辦了一角請覲的照例公文。誰知行文過去,恰因飛蝶麗政躬不適,一直未得回文,連雯青赴俄國的日期都耽擱了。趁雯青、彩雲在德國守候沒事的時候,做書的倒抽出這點空兒,要暫時把他們擱一擱,敘敘京裡一班王公大人,提倡學界的歷史了。
原來菶如、唐卿、玨齋這般同鄉官,自從那日餞送雯青出洋之後,不上一年,唐卿就放了湖北學政,玨齋放了河道總督,莊壽香也從山西調升湖廣總督,蘇州有名的幾個京官也都風流雲散。就是一個潘探花八瀛先生,已升授了禮部尚書,位高德劭,與常州龔狀元平、現做吏部尚書的和甫先生,總算南朝兩老。這位潘尚書學問淵博,性情古怪,專門提倡古學,不但喜歡討論金石,尤喜講《公羊》、《春秋》的絕學,那班殿卷試帖的太史公,哪裡在他眼裡。所以菶如雖然傳了鼎甲的衣缽,沾些同鄉的親誼,又當著鄉人冷落的當兒,卻只照例請謁,不敢十分親近。因此菶如那時在京,很覺清靜。
那一年正是光緒十四年,太后下了懿旨,宣布了皇帝大婚後親政的確期,把清漪園改建了頤和園,表示倦勤頤養,不再干政的盛意。四海臣民,同聲歡慶,國家政治,既有刷新的希望;朝野思想,漸生除舊的動機。恰又遇著戊子鄉試的年成,江南大主考,放了一位廣東南海縣的大名士,姓黎,號石農,名殿文,詞章考據,色色精通,寫得一手好北魏碑版的字體,尤精熟遼、金、元史的地理,把幾部什麼《元秘史》、長春真人《西游記》、《雙溪醉隱集》都注遍了,要算何願船、張舟齋後獨步的人物了。當日雯青在京的時候,也常常跟他在一處,講究西北地理的學問。
江南放了這個人做主考,自然把沿著揚子江如鯽的名士,一網都打盡了。蘇州卻也收著兩個。你道是誰?一個姓米,名繼曾,號筱亭;一個卻姓姜,名表,號劍雲,都列在魁卷中。當時這部闈墨出來,大家就議論紛紛,說好的道「沉博絕麗」,說壞的道「牛鬼蛇神」。菶如在寓無事,也去買一部來看看,卻留心看那同鄉姜劍雲的,見上頭有什麼黜「周王魯」呢、「張三世」呢、「正三統」呢,看了半天,一句也不懂。後頭一道策文,又都是些阿薩克、闕特勤、阿摸呀、斡難呀,好象《金剛經》上的咒語一般,更不消說似無目睹了,便掩卷嘆了一口氣道:「如今這種文章,到底算個什麼東西?都被我們這位潘老頭兒,鬧那麼『公羊母羊』引出來的!文體不正,心術就要跟著壞了!」正獨自咕噥著,一個管家跑進回道:「老爺派了磨勘官了,請立刻就去。」菶如便叫套車。上車一直跑到磨勘處,與認得的同官招呼過了,便坐下讀卷。忽聽背後有一人說道:「這回磨勘倒要留點神,別胡粘簽子,回來粘差了,叫人笑話!」菶如聽著那口音很熟,回頭看時,卻是袁尚秋,斜著眼,蹺著腿,嘴裡銜著京潮煙袋,與鄰座一個不大熟識的、彷彿是個旗人,名叫連沅,號荇仙的,在那裡議論。菶如本來認得尚秋,便拱手招呼。尚秋卻待理不理的,點了一點頭。菶如心裡很不舒服,沒奈何,只好攤出卷子來,一本一本地看,心裡總想吹毛求疵,見得自己的細心,且要壓倒尚秋方纔那句話。
忽然看到一本,面上現出喜色,便停了看,手裡拿著簽子要粘,嘴裡不覺自言自語道:「每回我粘的簽子,人家總派我冤屈人,這個可給我粘著了,再不能說我粘錯的了。」菶如一人唧噥著,不想被尚秋聽見了,便立起伸過頭來,湊著卷子道:「菶如,你簽著什麼字?」菶如就拿這本卷子挪過桌子,指給尚秋看道:「你看這個荒唐不荒唐?感慨的『慨』字,會寫成木字的『概』字。這個文章,一定是槍替來的,否則謬不至此!」尚秋看了不語,卻對那個鄰座笑了一笑,附耳低低說了兩句話,依然坐下。菶如看見如此神情,明明是笑他,自己不信,難道這個還是我錯,他不錯嗎?心裡倒疑惑起來。停一會,尚秋忽叫著那個人道:「荇仙兄,上回考差時候,有個笑話兒,你知道嗎?」指著菶如道:「也就是這位菶兄的貴同鄉。那日題目,是出的《說文解字》,他不曉得,聽人說是《說文》,他便找我問道:『這題目到底出在許《說文》上的呢,還是段《說文》呢?』我那時倒沒話回他,便道:「老兄且不要問,回去弄明白了《說文》是誰著的,再問吧!』」那鄰座的旗人笑道:「這人你不要笑他,他到底還曉得《說文》,總算認得兩個大字,比那一字不識、《漢書》都沒有看過,倒要派人家寫別字的強多著呢!」菶如一聽此話,不禁臉上飛紅,強著冷笑道:「你們別指東說西的挖苦人。你們既講究《說文》,這部書我也曾看過,裡頭最要緊,總不外聲音意思兩樣。現在這個『慨』字,意思不是嘆氣嗎?嘆氣從心裡發出,自然從心旁,難道木頭人會嘆氣的嗎?這就不通極了!你們說我沒有讀《漢書》,我看你們看的《漢書》,決然不是原版初印,上了當了!」尚秋見菶如動了氣,就不敢言語了。菶如接著道:「況且我們做翰林的本分,該依著字學舉隅寫,纔是遵王的道理。偏要尋這種僻字嚇人,不但心術壞了,而且故違公令,不成了悖逆嗎?」當時尚秋與那個旗人,都低著頭看卷子,由他一人發話。不一時,卷子看完,大家都出來了。尚秋因剛纔的話,怕菶如芥蒂,特地走過來招呼道:「菶兄,八瀛尚書那裡,你今天去嗎?」菶如正收拾筆硯,聽了摸不著頭腦,忙應道:「去做什麼?」尚秋道:「八瀛尚書沒有招你嗎?今天是大家公祭何邵公喲!」菶如愕然道:「何邵公是誰呀?八瀛從沒提這人。喔,我曉得了,大家知道我跟他沒有交情,所以公祭沒有我的分兒!」尚秋忍不住笑道:「何邵公不是今人,就是注《公羊》、《春秋》的漢何休呀!八瀛先生因為前幾天錢唐卿在湖北上了一個封事,請許叔重從祀聖廟,已經部議准了。八瀛先生就想著何邵公,也是一個漢朝大儒,邀著幾個同志議論此事,順便就在拱宸堂公祭一番,略伸敬仰的意思。菶兄,你高興同去觀禮嗎?」菶如向來對於這種事不願與聞,想回絕尚秋。轉念一想,尚書處多日未去,好象過於冷落,看看時候還早,回去沒事,落得借此通通殷勤,就答應了尚秋,一同出來,上車向著南城米市胡同而來。
到得潘府門前,見已有好幾輛大鞍車停著,門前幾棵大樹上,繫著十來匹紅纓踢胸的高頭大馬,知有貴客到了。當時門上接了帖子,尚秋在前,菶如在後,一同進去,領到一間很幽雅的書室。滿架圖書,卻堆得七橫八豎,桌上列著無數的商彝周鼎,古色斑斕。兩面牆上掛著幾幅橫披,題目寫著消夏六詠,都是當時名人和八瀛尚書詠著六事的七古詩:一拓銘,二讀碑,三打磚,四數錢,五洗硯,六考印,都是拿考據家的筆墨,來做的古今體詩,也是一時創格。內中李純客、葉緣常的最為詳博。正中懸個橫匾,寫著很大的「龜巢」兩個字,下邊署款卻是「成煜書」,知道是滿洲名士、國子監祭酒成伯怡寫的了。菶如看著,卻不解這兩字什麼命意。尚秋是知道潘公好奇的性情,當時通候的書箋,還往往署著「龜白」兩字,當做自己的別號哩,所以倒毫不為奇。
當時尚秋、菶如走進書房,見正中炕上左邊,坐著個方面大耳的長鬚老者,一手托著木錦面古書,低著頭在那裡賞鑒,遠遠望去,就有一種太平宰相的氣概,不問而知為龔和甫尚書;右邊一個胖胖兒面孔,兩綹短黑鬍子,八字分開,屈著腰,湊近龔尚書,同看那書,那人就是寫匾的伯怡先生。下面兩排椅子上,坐著兩個年紀稍輕的,右面一個蒼黑臉的,滿面酒肉氣,神情活象山西票號裡的掌櫃;左邊個卻是短短身裁,鵝蛋臉兒,脣紅齒白的美少年。這兩個人,尚秋卻不大認識。八瀛尚書正坐在主位上,手裡拿著根長旱煙袋,一面吃煙,一面同那少年說話;看見尚秋,就把煙袋往後一丟,立了起來。後面管家沒有防備,接個不牢,「拍拉」一響,倒在地上。尚書也不管,迎著尚秋道:「怎麼你和菶如一塊兒來了?」尚秋不及回言,與菶如上去見了龔、成兩老,又見了下面兩位。尚秋正要問姓名,菶如招呼,指著那蒼黑臉的道:「這便是米筱亭兄。」又指那少年道:「這是姜劍雲,都是今科的新貴。」潘尚書接口道:「兩位都是石農的得意門生喲!」上面龔尚書也放了那本書道:「現在尚秋已到,只等石農跟純客兩個,一到就可行禮了。」伯怡道:「我聽說還有莊小燕、段扈橋哩。」八瀛道:「小燕今日會晤一個外國人,說不能來了。扈橋今日在衙門裡見著,沒有說定來,聽說他又買著了一塊張黑女的碑石,整日在那裡摩挲哩,只好不等他罷!」於是大家說著,各自坐定。
尚秋正要與姜、米兩人搭話,忽見院子裡踱進兩人,一個是衣服破爛,滿面污垢,頭上一頂帽子,亮晶晶的都是烏油光,卻又歪戴著;一個卻衣飾鮮明,神情軒朗。走近一看,卻認得前頭是荀子珮,名春植;後頭個是黃叔蘭的兒子,名朝杞,號仲濤。那時子珮看見尚秋開口道:「你來得好晚,公祭的儀式,我們都預備好了。」尚秋聽了,方曉得他們在對面拱宸堂裡鋪排祭壇祭品,就答道:「偏勞兩位了。」龔尚書手拿著一本書道:「剛纔伯怡議,這部北宋本《公羊春秋何氏注》,也可以陳列祭壇,你們拿去吧!」子珮接著翻閱,尚秋、菶如也湊上看看,只見那書裝璜華美,澄心堂粉畫冷金箋的封面,舊宣州玉版的襯紙,上有上宋五彩蜀錦的題簽,寫著「百宋一廛所藏,北宋小字本公羊春秋何氏注」一行,下注「千里題」三字。尚秋道:「這是誰的藏本?」潘尚書道:「是我新近從琉璃廠翰文齋一個老書估叫老安的手裡買的。」子珮道:「老安的東西嗎?那價錢必然可觀了。」龔尚書道:「也不過三百金罷了。」別人聽了也還沒什麼奇,菶如不覺暗暗吐舌,想這麼一本破書,肯出如此巨價,真是書呆子了。尚秋又將那書看了幾遍,裡頭有兩個圖章:一個是「蕘圃過眼」,還有一個「曾藏汪閬源家」六字。尚秋道:「既然蕘翁的藏本,怎麼又有汪氏圖印呢?」那蒼黑臉的米筱亭忙接口道:「本來蕘翁的遺書,後來都歸汪氏的。汪氏中落,又流落出來,於是經史都歸了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子集都歸了聊城楊氏海源閣。這書或者常熟瞿氏遺失的,也未可知。我曾經在瞿氏校過書,聽瞿氏子孫說,長發亂時,曾失去舊書兩櫥哩。」劍雲道:「筱亭這話不差,就是百宋一廛最有名的孤本《竇氏聯珠集》,也從瞿氏流落出來,現在常熟趙氏了。」尚秋道:「兩位的學問,真了不得!弟前日從闈墨中拜讀了大著,劍雲兄於公羊學,更為精邃,可否叨教叨教?」
劍雲道:「哪裡敢說精邃!不過兄弟常有個僻見,看著這部《春秋》,是我夫子一生經濟學問的大結果,起先夫子的學問,本來是從周的主義,所以說『郁郁乎文哉,我從周』。直到自衛返魯,他的學問卻大變了。他曉得周朝的制度,都是一班天子、諸侯、大夫定的,回護著自己,欺壓平民,於是一變而為『民為貴』的主義,要自己制禮作樂起來。所以又說『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改制變法,顯然可見。又著了這部《春秋》,言外見得凡做了一個人,都有干涉國家政事的權柄,不能逞著一班貴族,任意胡為的,自己先做個榜樣,褒的褒,貶的貶,儼然天子刑賞的分兒。其實這刑賞的職分,原是百姓的,從來倒置慣了。夫子就拿這部《春秋》去翻了過來罷了。孟夫子說過『《春秋》,天子之事也』。這句還是依著俗見說的。要照愚見說,簡直道:『《春秋》,凡民之天職也。』這纔是夫子做《春秋》的真命脈哩!當時做了這書,就傳給了小弟子公羊高。學說一布,那些天子諸侯的威權,頓時減了好些;小民之勢力,忽然增高了。天子諸侯哪裡甘心,就紛紛議論起來,所以孟子又有『知我罪我』的話。不過夫子雖有了這個學說,卻是紙上空談,不能實行。倒是現在歐洲各國,民權大張,國勢蒸蒸日上,可見夫子《春秋》的宗旨是不差的了。可惜我們中國,沒有人把我夫子的公羊學說實行出來。」尚秋聽罷咋舌道:「真是石破天驚的怪論!」筱亭笑著道:「尚秋兄,別聽他這種胡說,我看他弄了好幾年公羊學,行什麼大事業出來?也不過騙個舉人,與兄弟一樣。什麼『公羊私羊』,跟從前弄咸、同墨卷的,有何兩樣心腸?就是大公羊家漢朝董仲舒,目不窺園,圖什麼呢?也不過為著天人三策,要博取一個廷對第一罷了。」
菶如聽了劍雲的話正不舒服,忽聽筱亭這論,大中下懷道:「筱亭兄的話,倒是近情著理。我看今日的典禮,只有姜、米兩公應該是祭的,真所謂知恩不忘本了。」龔和甫聽了,縐著眉不語。八瀛衝口說道:「菶如,你不懂這些,你別開口罷!」回頭就向尚秋、筱亭道:「劍雲這段議論,也不是他一個人的私見。上回有一個四川名士,姓繆,號寄坪的來見,他也有這說。他說:『孔子反魯以前,是《周禮》的學問,叫做古學;反魯以後,是《王制》的學問,是今學。弟子中在前傳授的,變了古學一派;晚年傳授的,變了今學一派。六經裡頭,所以制度禮樂,有互相違背,絕然不同處。後儒牽強附會,費盡心思,不知都是古今學不分明的緣故。你想古學是純乎遵王主義,今學是全乎改制變法主義,東西背馳,哪裡合得攏來呢?』你們聽這番議論,不是與劍雲的議論,倒不謀而合的。英雄所見略同,可見這裡頭是有這麼一個道理,不盡荒唐的!」龔尚書道:「繆寄坪的著作,聽見已刻了出來。我還聽說現在廣東南海縣,有個姓唐的,名猶輝,號叫做什麼常肅,就竊取了寄坪的緒論,變本加厲,說六經全是劉歆的偽書哩!這種議論,纔算奇闢。劍雲的論《公羊》,正當的狠,也要聞而卻走,真是少見多怪了!」菶如聽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暗暗挖苦他,倒弄得大大沒趣。
忽聽一陣腳步聲,幾個管家說道:「黎大人到!」就見黎公穿著半新不舊的袍褂,手捋著短鬚,搖搖擺擺進來,嚷道:「來遲了,你們別見怪呀!」看見姜、米兩人,就笑道:「你們也在這裡,我來的很巧了。」潘尚書笑道:「怎樣著,貴門生不在這裡,你就來得不巧了?」石農道:「再別提門生了。如今門生收不得了,門生愈好,老師愈沒有日子過了。」龔、潘兩尚書都一愣道:「這話怎麼講?」石農道:「我們坐了再說。」於是大家坐定。石農道:「我告訴你們,昨兒個我因注釋《元秘史》,要查一查徐星伯的《西域傳注》,家裡沒有這書,就跑到李純客那裡去借。」成伯怡道:「純客不是你的老門生嗎?」石農道:「論學問,我原不敢當老師,只是承他情,見面總叫一聲。昨天見面,也照例叫了。你道他叫了之後,接上句什麼話?」龔尚書道:「什麼話呢?」他道:「老師近來跟師母敦倫的興致好不好?我當時給他蒙住了,臉上拉不下來,又不好發作,索性給他暢論一回容成之術,素女方呀,醫心方呀,胡謅了一大篇。今天有個朋友告訴我,昨天人家問他,為什麼忽然說起『敦倫』?他道:『石農一生學問,這「敦倫」一道,還算是他的專門,不給他講「敦倫」,講什麼呢?』你們想,這是什麼話?不活氣死了人!你們說這種門生還收得嗎?」說罷,就看著姜、米二人微笑。大家聽著,都大笑起來。潘尚書忽然跳起來道:「不好了,了不得了!」就連聲叫:「來!來!」大家倒愣著,不知何事。一會兒,一個管家走到潘尚書跟前,尚書正色問那管家道:「這月裡李治民李老爺的喂養費,發了沒有?」那管家笑著說:「不是李老爺的月敬嗎?前天打發人送過去了。」潘尚書道:「發了就得了。」就回過頭來,向著眾人笑道:「要遲發一步,也要來問老夫『敦倫』了!」眾人問什麼叫喂養費?龔尚書笑道:「你們怎糊塗起來?他挖苦純客是騾子罷了!」於是眾人回味,又大笑一回。正笑著,見一個管家送進一封信來。潘尚書接著一看,正是純客手札,大家都聚頭來看著。
菶如今日來得本來勉強,又聽他們議論,一半不明白,一半不以為然,坐著好沒趣,知道人已到齊,快要到什麼何邵公那裡去行禮了,看見此時,大家都擁著看李純客的信,不留他神,就暗暗溜出。管家們問起,他對他們搖手,說去了就來,一直到門外上車回家。到了家中,他的夫人告訴他道:「你出門後,信局送來上海文報處一信,還有一個紙包,說是俄國來的東西,不知是誰的。」說罷,就把信並那包,一同送上去。菶如拆開看了,又拆了那紙包,卻密密層層地包著,直到末層,方露出是一張一尺大的西法攝影。上頭卻是兩個美麗的西洋婦人。菶如夫人看了不懂,心中不免疑惑,正要問明,忽聽菶如道:「倒是一件奇聞。」正是:
方看日邊德星聚,忽傳海外雁書來。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