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者帝王乃生奇類,淳維、伯禹之苗裔,豈異類哉?反首衣皮,餐羶飲湩,而震驚中域,其來自遠。天未悔禍,種落彌繁。其風俗險詖,性靈馳突,前史載之,亦以詳備。軒帝患其干紀,所以徂征;武王竄以荒服,同乎禽獸。而於露寒之野,候月覘風,睹隙揚埃,乘間騁暴,邊城不得緩帶,百姓靡有室家。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此言能教訓卒伍,整齊車甲,邊埸既伏,境內以安。然則燕築造陽之郊,秦塹臨洮之險,登天山,絕地脈,苞玄菟,款黃河,所以防夷狄之亂中華,其備豫如此。
漢宣帝初納呼韓,居之亭鄣,委以候望,始寬戎狄。光武亦以南庭數萬徙入西河,後亦轉至五原,連延七郡。董卓之亂,則汾晉之郊蕭然矣。郭欽騰牋於武帝,江統獻策於惠皇,皆以爲魏處戎夷,繡居都鄙,請移沙塞之表,定一殷周之服。統則憂諸并部,欽則慮在盟津。言猶自口,元海已至。語曰「失以豪釐」,晉卿大夫之辱也。聰之誓兵,東兼齊地;曜之馳旆,西踰隴山,覆沒兩京,蒸徒百萬。天子陵江御物,分據地險,迴首中原,力不能救,劃長淮以北,大抵棄之。胡人利我艱虞,分鑣起亂;晉臣或阻兵遐遠,接武效尤。
大凡劉元海以惠帝永興元年據離石稱漢。後九年,石勒據襄國稱趙。張氏先據河西,是歲,自石勒後三十六年也,重華自稱涼王。是歲自石勒後三十六年也重華自稱涼王是歲指永興元年後九年,即永嘉六年,張重華稱涼王據通鑑九八在永和六年,相距三十八年。「六」當作「八」。後一年,冉閔據鄴稱魏。後一年,苻健據長安稱秦。慕容氏先據遼東稱燕,是歲,自苻健後一年也,雋始僭號。後三十一年,後燕慕容垂據鄴。後二年,西燕慕容沖據阿房。是歲也,乞伏國仁據枹罕稱秦。後一年,慕容永據上黨。是歲也,呂光據姑臧稱涼。後十二年,慕容德據滑臺稱南燕。是歲也,禿髮烏孤據廉川稱南涼,段業據張掖稱北涼。是歲也禿髮烏孤據廉川稱南涼段業據張掖稱北涼是歲指慕容德據滑臺之年,檢慕容德載記事在隆安二年,而禿髮烏孤稱南涼,段業稱涼州牧,據安紀在隆安元年,不在一歲。此誤。後三年,李玄盛據敦煌稱西涼。後一年,沮渠蒙遜殺段業,自稱涼。後四年,譙縱據蜀稱成都王。後二年,赫連勃勃據朔方稱大夏。後二年,馮跋殺離班,據和龍稱北燕。提封天下,十喪其八,莫不龍旌帝服,建社開祊,華夷咸暨,人物斯在。或篡通都之鄉,或擁數州之地,雄圖內卷,師旅外并,窮兵凶於勝負,盡人命於鋒鏑,其爲戰國者一百三十六載,抑元海爲之禍首云。
劉元海子和 劉宣
劉元海,新興匈奴人,冒頓之後也。名犯高祖廟諱,故稱其字焉。
初,漢高祖以宗女爲公主,以妻冒頓,約爲兄弟,故其子孫遂冒姓劉氏。建武初,烏珠留若鞮單于子右奧鞬日逐王比自立爲南單于,入居西河美稷,今離石左國城即單于所徙庭也。中平中,單于羌渠使子於扶羅將兵助漢,討平黃巾。會羌渠爲國人所殺,於扶羅以其眾留漢,自立爲單于。屬董卓之亂,寇掠太原、河東,屯於河內。於扶羅死,弟呼廚泉立,以於扶羅子豹爲左賢王,即元海之父也。魏武分其眾爲五部,以豹爲左部帥,其餘部帥皆以劉氏爲之。太康中,改置都尉,左部居太原茲氏,右部居祁,南部居蒲子,北部居新興,中部居大陵。劉氏雖分居五部,然皆居于晉陽汾澗之濱。
豹妻呼延氏,魏嘉平中祈子於龍門,俄而有一大魚,頂有二角,軒鬐躍鱗而至祭所,久之乃去。巫覡皆異之,曰:「此嘉祥也。」其夜夢旦所見魚變爲人,左手把一物,大如半雞子,光景非常,授呼延氏,曰:「此是日精,服之生貴子。」寤而告豹,豹曰:「吉徵也。吾昔從邯鄲張冏母司徒氏相,云吾當有貴子孫,三世必大昌,仿像相符矣。」自是十三月而生元海,左手文有其名,遂以名焉。齠齔英慧,七歲遭母憂,擗踴號叫,哀感旁鄰,宗族部落咸共歎賞。時司空太原王昶等聞而嘉之,並遣弔賻。幼好學,師事上黨崔游,習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春秋左氏傳、孫吳兵法,略皆誦之,史、漢、諸子,無不綜覽。嘗謂同門生朱紀、范隆曰:「吾每觀書傳,常鄙隨陸無武,絳灌無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恥也。二生遇高皇而不能建封侯之業,兩公屬太宗而不能開庠序之美,惜哉!」於是遂學武事,妙絕於眾,猿臂善射,膂力過人。姿儀魁偉,身長八尺四寸,鬚長三尺餘,當心有赤毫毛三根,長三尺六寸。有屯留崔懿之、襄陵公師彧等,皆善相人,及見元海,驚而相謂曰;「此人形貌非常,吾所未見也。」於是深相崇敬,推分結恩。太原王渾虛襟友之,命子濟拜焉。
咸熙中,爲任子在洛陽,文帝深待之。泰始之後,渾又屢言之於武帝。帝召與語,大悅之,謂王濟曰:「劉元海容儀機鑒,雖由余、日磾無以加也。」濟對曰:「元海儀容機鑒,實如聖旨,然其文武才榦賢於二子遠矣。陛下若任之以東南之事,吳會不足平也。」帝稱善。孔恂、楊珧進曰:「臣觀元海之才,當今懼無其比,陛下若輕其眾,不足以成事;若假之威權,平吳之後,恐其不復北渡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任之以本部,臣竊爲陛下寒心。若舉天阻之固以資之,無乃不可乎!」帝默然。
後秦涼覆沒,帝疇咨將帥,上黨李憙曰:「陛下誠能發匈奴五部之眾,假元海一將軍之號,鼓行而西,可指期而定。」孔恂曰:「李公之言,未盡殄患之理也。」憙勃然曰:「以匈奴之勁悍,元海之曉兵,奉宣聖威,何不盡之有!」恂曰:「元海若能平涼州,斬樹機能,恐涼州方有難耳。蛟龍得雲雨,非復池中物也。」帝乃止。後王彌從洛陽東歸,元海餞彌於九曲之濱,泣謂彌曰:「王渾、李憙以鄉曲見知,每相稱達,讒間因之而進,深非吾願,適足爲害。吾本無宦情,惟足下明之。恐死洛陽,永與子別。」因慷慨歔欷,縱酒長嘯,聲調亮然,坐者爲之流涕。齊王攸時在九曲,比聞而馳遣視之,見元海在焉,言於帝曰:「陛下不除劉元海,臣恐并州不得久寧。」王渾進曰:「元海長者,渾爲君王保明之。且大晉方表信殊俗,懷遠以德,如之何以無萌之疑殺人侍子,以示晉德不弘。」帝曰:「渾言是也。」
會豹卒,以元海代爲左部帥。太康末,拜北部都尉。明刑法,禁姦邪,輕財好施,推誠接物,五部俊傑無不至者。幽冀名儒,後門秀士,不遠千里,亦皆遊焉。楊駿輔政,以元海爲建威將軍、五部大都督,封漢光鄉侯。元康末,坐部人叛出塞免官。成都王穎鎮鄴,表元海行寧朔將軍、監五部軍事。
惠帝失馭,寇盜蜂起,元海從祖故北部都尉、左賢王劉宣等竊議曰:「昔我先人與漢約爲兄弟,憂泰同之。自漢亡以來,魏晉代興,我單于雖有虛號,無復尺土之業,自諸王侯,降同編戶。今司馬氏骨肉相殘,四海鼎沸,興邦復業,此其時矣。左賢王元海姿器絕人,榦宇超世,天若不恢崇單于,終不虛生此人也。」於是密共推元海爲大單于。乃使其黨呼延攸詣鄴,以謀告之。元海請歸會葬,穎弗許。乃令攸先歸,告宣等招集五部,引會宜陽諸胡,聲言應穎,實背之也。
穎爲皇太弟,以元海爲太弟屯騎校尉。惠帝伐穎,次于蕩陰,穎假元海輔國將軍、督北城守事。及六軍敗績,穎以元海爲冠軍將軍,封盧奴伯。并州剌史東嬴公騰、東嬴公騰各本「嬴」作「瀛」,今據騰本傳改。安北將軍王浚,起兵伐穎,元海說穎曰:「今二鎮跋扈,眾餘十萬,恐非宿衛及近都士庶所能禦之,請爲殿下還說五部,以赴國難。」穎曰:「五部之眾可保發已不?縱能發之,鮮卑、烏丸勁速如風雲,何易可當邪?吾欲奉乘輿還洛陽,避其鋒銳,徐傳檄天下,以逆順制之。君意何如?」元海曰:「殿下武皇帝之子,有殊勳於王室,威恩光洽,四海欽風,孰不思爲殿下沒命投軀者哉,何難發之有乎!王浚豎子,東嬴疏屬,豈能與殿下爭衡邪!殿下一發鄴宮,示弱於人,洛陽可復至乎?縱達洛陽,威權不復在殿下也。紙檄尺書,誰爲人奉之!且東胡之悍不踰五部,願殿下勉撫士眾,靖以鎮之,當爲殿下以二部摧東嬴,三部梟王浚,二豎之首可指日而懸矣。」穎悅,拜元海爲北單于、參丞相軍事。
元海至左國城,劉宣等上大單于之號,二旬之間,眾已五萬,都于離石。
王浚使將軍祁弘率鮮卑攻鄴,穎敗,挾天子南奔洛陽。元海曰:「穎不用吾言,逆自奔潰,真奴才也。然吾與其有言矣,不可不救。」於是命右於陸王劉景、左獨鹿王劉延年等率步騎二萬,將討鮮卑。劉宣等固諫曰:「晉爲無道,奴隸御我,是以右賢王猛不勝其忿。屬晉綱未弛,大事不遂,右賢塗地,單于之恥也。今司馬氏父子兄弟自相魚肉,此天厭晉德,授之於我。單于積德在躬,爲晉人所服,方當興我邦族,復呼韓邪之業,鮮卑、烏丸可以爲援,奈何距之而拯仇敵!今天假手於我,不可違也。違天不祥,逆眾不濟;天與不取,反受其咎。願單于勿疑。」元海曰:「善。當爲崇岡峻阜,何能爲培塿乎!夫帝王豈有常哉,大禹出於西戎,文王生於東夷,顧惟德所授耳。今見眾十餘萬,皆一當晉十,鼓行而摧亂晉,猶拉枯耳。上可成漢高之業,下不失爲魏氏。雖然,晉人未必同我。漢有天下世長,恩德結於人心,是以昭烈崎嶇於一州之地,而能抗衡於天下。吾又漢氏之甥,約爲兄弟,兄亡弟紹,不亦可乎?且可稱漢,追尊後主,以懷人望。」乃遷于左國城,遠人歸附者數萬。
永興元年,元海乃爲壇于南郊,僭即漢王位,下令曰:「昔我太祖高皇帝以神武應期,廓開大業。太宗孝文皇帝重以明德,升平漢道。世宗孝武皇帝拓土攘夷,地過唐日。中宗孝宣皇帝搜揚俊乂,多士盈朝。是我祖宗道邁三王,功高五帝,故卜年倍於夏商,卜世過於姬氏。而元成多僻,哀平短祚,賊臣王莽,滔天篡逆。我世祖光武皇帝誕資聖武,恢復鴻基,祀漢配天,不失舊物,俾三光晦而復明,神器幽而復顯。顯宗孝明皇帝、肅宗孝章皇帝累葉重暉,炎光再闡。自和安已後,皇綱漸頹,天步艱難,國統頻絕。黃巾海沸於九州,群閹毒流於四海,董卓因之肆其猖勃,曹操父子凶逆相尋。故孝愍委棄萬國,昭烈播越岷蜀,冀否終有泰,旋軫舊京。何圖天未悔禍,後帝窘辱。自社稷淪喪,宗廟之不血食四十年于茲矣。今天誘其衷,悔禍皇漢,使司馬氏父子兄弟迭相殘滅。黎庶塗炭,靡所控告。孤今猥爲群公所推,紹修三祖之業。顧茲尫闇,戰惶靡厝。但以大恥未雪,社稷無主,銜膽栖冰,勉從群議。」乃赦其境內,年號元熙,追尊劉禪爲孝懷皇帝,立漢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立其妻呼延氏爲王后。置百官,以劉宣爲丞相,崔游爲御史大夫,劉宏爲太尉,其餘拜授各有差。
東嬴公騰使將軍聶玄討之,戰于大陵,玄師敗績,騰懼,率并州二萬餘戶下山東,遂所在爲寇。元海遣其建武將軍劉曜寇太原、泫氏、屯留、長子、中都,皆陷之。二年,騰又遣司馬瑜、周良、石鮮等討之,次于離石汾城。元海遣其武牙將軍劉欽等六軍距瑜等,四戰,瑜皆敗,欽振旅而歸。是歲,離石大饑,遷于黎亭,以就邸閣穀,留其太尉劉宏、護軍馬景守離石,使大司農卜豫運糧以給之。以其前將軍劉景爲使持節、征討大都督、大將軍,要擊并州刺史劉琨于版橋,爲琨所敗,琨遂據晉陽。其侍中劉殷、王育進諫元海曰:「殿下自起兵以來,漸已一周,而顓守偏方,王威未震。誠能命將四出,決機一擲,梟劉琨,定河東,建帝號,鼓行而南,克長安而都之,以關中之眾席卷洛陽,如指掌耳。此高皇帝之所以創啟鴻基,克殄強楚者也。」元海悅曰:「此孤心也。」遂進據河東,攻寇蒲阪、平陽,皆陷之。元海遂入都蒲子,河東、平陽屬縣壘壁盡降。時汲桑起兵趙魏,上郡四部鮮卑陸逐延、氐酋大單于徵、氐酋大單于徵通鑑八六作「氐酋單徵」,通鑑考異云:當時戎狄酋長皆謂之「大」,徵即光文單后之父。「于」衍字也。東萊王彌及石勒等並相次降之,元海悉署其官爵。
永嘉二年,元海僭即皇帝位,大赦境內,改元永鳳。以其大將軍劉和爲大司馬,封梁王,尚書令劉歡樂爲大司徒,封陳留王,御史大夫呼延翼爲大司空,封雁門郡公,宗室以親疏爲等,悉封郡縣王,異姓以勳謀爲差,皆封郡縣公侯。太史令宣于脩之言於元海曰:「宣于脩之通鑑考異云:晉春秋作「鮮于脩之」,今從載記、十六國春秋。按:諸氏姓書,有「鮮于」而無「宣于」。陛下雖龍興鳳翔,奄受大命,然遺晉未殄,皇居仄陋,紫宮之變,猶鍾晉氏,不出三年,必克洛陽。蒲子崎嶇,非可久安。平陽勢有紫氣,兼陶唐舊都,願陛下上迎乾象,下協坤祥。」於是遷都平陽。汾水中得玉璽,文曰「有新保之」,蓋王莽時璽也。得者因增「泉海光」三字,得者因增泉海光三字魏書劉聰傳「泉」作「淵」,御覽六八二引前趙錄作「深」。蓋字本作「淵」,「泉」「深」皆避唐諱改。元海以爲己瑞,大赦境內,改年河瑞。封子裕爲齊王,隆爲魯王。
於是命其子聰與王彌進寇洛陽,劉曜與趙固等爲之後繼。東海王越遣平北將軍曹武、將軍宋抽、彭默等距之,王師敗績。聰等長驅至宜陽,平昌公模遣將軍淳于定、呂毅等自長安討之,戰于宜陽,定等敗績。聰恃連勝,不設備,弘農太守垣延詐降,夜襲,聰軍大敗而還,元海素服迎師。
是冬,復大發卒,遣聰、彌與劉曜、劉景等率精騎五萬寇洛陽,使呼延翼率步卒繼之,敗王師于河南。聰進屯于西明門,護軍賈胤夜薄之,戰于大夏門,斬聰將呼延顥,其眾遂潰。聰迴軍而南,壁於洛水,尋進屯宣陽門,曜屯上東門,彌屯廣陽門,景攻大夏門,聰親祈嵩嶽,令其將劉厲、呼延朗等督留軍。東海王越命參軍孫詢、將軍丘光、樓裒等率帳下勁卒三千,自宣陽門擊朗,斬之。聰聞而馳還。厲懼聰之罪已也,赴水而死。王彌謂聰曰:「今既失利,洛陽猶固,殿下不如還師,徐爲後舉。下官當於兗豫之間收兵積穀,伏聽嚴期。」宣于脩之又言於元海曰:「歲在辛未,當得洛陽。今晉氣猶盛,大軍不歸,必敗。」元海馳遣黃門郎傅詢召聰等還師。王彌出自轘轅,越遣薄盛等追擊彌,戰于新汲,彌師敗績。於是攝蒲阪之戍,還於平陽。
以劉歡樂爲太傅,劉聰爲大司徒,劉延年爲大司空,劉洋爲大司馬,赦其境內。立其妻單氏爲皇后,子和爲皇太子,封子乂爲北海王。
元海寢疾,將爲顧託之計,以歡樂爲太宰,洋爲太傅,延年爲太保,聰爲大司馬、大單于,並錄尚書事,置單于臺于平陽西,以其子裕爲大司徒。元海疾篤,召歡樂及洋等入禁中受遺詔輔政。以永嘉四年死,在位六年,在位六年淵於永興元年稱漢王,至永嘉四年計共七年。僞諡光文皇帝,廟號高祖,墓號永光陵。子和立。
和字玄泰。身長八尺,雄毅美姿儀,好學夙成,習毛詩、左氏春秋、鄭氏昜。及爲儲貳,內多猜忌,馭下無恩。
元海死,和嗣僞位。其衛尉西昌王劉銳、宗正呼延攸恨不參顧命也,說和曰:「先帝不惟輕重之計,而使三王總強兵於內,大司馬握十萬勁卒居于近郊,陛下今便爲寄坐耳。此之禍難,未可測也,願陛下早爲之所。」和即攸之甥也,深然之,召其領軍劉盛及劉欽、馬景等告之。盛曰:「先帝尚在殯宮,四王未有逆節,今忽一旦自相魚肉,臣恐人不食陛下之餘。四海未定,大業甫爾,願陛下以上成先帝鴻基爲志,且塞耳勿聽此狂簡之言也。詩云:『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陛下既不信諸弟,復誰可信哉!」銳、攸怒曰:「今日之議,理無有二。」於是命左右刃之。景懼曰:「惟陛下詔,臣等以死奉之,蔑不濟矣。」乃相與盟于東堂,使銳、景攻聰,攸率劉安國攻裕,使侍中劉乘、武衛劉欽攻魯王隆,尚書田密、武衛劉璿攻北海王乂。
密、璿等使人斬關奔于聰,聰命貫甲以待之。銳知聰之有備也,馳還,與攸、乘等會攻隆、裕。攸、乘懼安國、欽之有異志也,斬之。是日,斬裕及隆。聰攻西明門,克之。銳等奔入南宮,前鋒隨之,斬和于光極西室。銳、攸梟首通衢。
劉宣字士則。朴鈍少言,好學修潔。師事樂安孫炎,沈精積思,不舍晝夜,好毛詩、左氏傳。炎每嘆之曰:「宣若遇漢武,當踰於金日磾也。」學成而返,不出門閭蓋數年。每讀漢書,至蕭何、鄧禹傳,未曾不反覆詠之,曰:「大丈夫若遭二祖,終不令二公獨擅美於前矣。」
并州刺史王廣言之於武帝,帝召見,嘉其占對,因曰:「吾未見宣,謂廣言虛耳。今見其進止風儀,真所謂如珪如璋,觀其性質,足能撫集本部。」乃以宣爲右部都尉,特給赤幢曲蓋。蒞官清恪,所部懷之。元海即王位,宣之謀也,故特荷尊重,勳戚莫二,軍國內外靡不專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