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羊可立 江東之 湯兆京 金士衡 王元翰 孫振基子必顯 丁元薦于玉立 李朴 夏嘉遇
李植,字汝培。父承式,自大同徙居江都,官福建布政使。植舉萬曆五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御史。十年冬,張居正卒,馮保猶用事。其黨錦衣指揮同知徐爵居禁中,爲閱章奏,擬詔旨如故。居正黨率倚爵以自結於保,爵勢益張。而帝雅銜居正、保,未有以發。御史江東之首暴爵奸,并言兵部尚書梁夢龍與爵交驩,以得吏部,宜斥。帝下爵獄,論死,夢龍罷去。植遂發保十二大罪。帝震怒,罪保。植、東之由是受知於帝。
明年,植巡按畿輔,請寬居正所定百官乘驛之禁,從之。帝用禮部尚書徐學謨言,將卜壽官於大峪山。植扈行閱視,謂其地未善。欲偕東之疏爭,不果。明年,植還朝。時御史羊可立亦以追論居正受帝知。三人更相結,亦頗引吳中行、趙用賢、沈思孝爲重。執政方忌中行、用賢,且心害植三人寵。會爭御史丁此呂事及論學謨卜壽宮之非,與申時行等相拄,卒被斥去。
初,兵部員外郎嵇應科、山西提學副使陸檄、河南參政戴光啟爲鄉會試考官,私居正子嗣修、懋修、敬修。居正敗,此呂發其事。又言:「禮部侍郎何雒文代嗣修、懋修撰殿試策,而侍郎高啟愚主南京試,至以『舜亦以命禹』爲題,顯爲勸進。」大學士申時行、余有丁、許國皆嗣修等座主也,言考官止據文藝,安知姓名,不宜以此爲罪,請敕吏部覈官評,以定去留。尚書楊巍議黜雒文,改調應科、檄,留啟愚、光啟,而言此呂不顧經旨,陷啟愚大逆。此呂坐謫。植、東之及同官楊四知、給事中王士性等不平,交章劾巍,語侵時行。東之疏言:「時行以二子皆登科,不樂此呂言科場事。巍雖庇居正,實媚時行。」時行、巍並求去。帝欲慰留時行,召還此呂,以兩解之。有丁、國言不謫此呂,無以安時行、巍心。國反覆詆言者生事,指中行、用賢爲黨。中行、用賢疏辨求去,語皆侵國,用賢語尤峻。國避位不出。於是左都御史趙錦,副都御史石星,尚書王遴、潘季馴、楊兆,侍郎沈鯉、陸光祖、舒化、何起鳴、褚鈇,大理卿溫純及都給事中齊世臣、御史劉懷恕等,極論時行、國、巍不宜去。主事張正鵠、南京郎中汪應蛟、御史李廷彥、蔡時鼎、黃師顏等又力攻請留三臣者之失。中行亦疏言:「律禁上言大臣德政。邇者襲請留居正遺風,輔臣辭位,羣起奏留,贊德稱功,聯章累牘。此諂諛之極,甚可恥也。祖宗二百餘年以來,無諫官論事爲吏部劾罷者,則又壅蔽之漸,不可長也。」帝竟留三臣,責言者如錦等指。其後,啟愚卒爲南京給事中劉一相劾去,時行亦不能救也。
帝追讐居正甚。以大臣陰相庇,獨植、東之、可立能發其奸,欲驟貴之,風示廷臣。一相又劾錦衣都督劉守有匿居正家資。帝乃諭內閣黜守有,超擢居正所抑邱橓、余懋學、趙世卿及植、東之凡五人。時行等力爲守有解,言橓等不宜驟遷。帝重違大臣意,議雖寢,心猶欲用植等。頃之,植劾刑部尚書潘季馴朋黨奸逆,誣上欺君,季馴坐削籍。帝遂手詔吏部擢植太僕少卿,東之光祿少卿,可立尚寶少卿,竝添註。廷臣益忌植等。
十三年四月旱,御史蔡系周言:「古者,朝有權臣,獄有冤囚,則旱。植數爲人言,『至尊呼我爲兒,每觀沒入寶玩則喜我』。其無忌憚如此。陛下欲雪枉,而刑部尚書之枉,先不得雪。今日之旱,實由於植。」又曰:「植迫欲得中行柄國,以善其後;中行迫欲得植秉銓,而騁其私。倘其計得行,勢必盡毒善類,今日旱災猶其小者。」其他語絕狂誕。所稱尚書,謂季馴也。疏上,未報,御史龔懋賢、孫愈賢繼之。東之發憤上疏曰:「思孝、中行、用賢及張岳、鄒元標數臣,忠義天植,之死不移,臣實安爲之黨,樂從之遊。今指植與交歡爲黨,則植猶未若臣之密,願先罷臣官。」不允。可立亦抗言:「奸黨懷馮、張私惠,造不根之辭,以傾建言諸臣,勢不盡去臣等不止。乞罷職。」章下內閣,時行等請詰可立奸黨主名。帝仍欲兩爲之解,寢閣臣奏,而敕都察院:「自今諫官言事,當顧國家大體,毋以私滅公,犯者必罪。」植、東之求去,不許。給事御史齊世臣、吳定等交章劾可立不當代植辨。報曰:「朕方憂旱,諸臣何紛爭?」乃已。七月,御史龔仲慶又劾植、中行、思孝爲邪臣,帝惡其排擠,出之外。世臣及御史顧鈐等連章論救,不聽。
是時,竟用學謨言,作壽宮於大峪山。八月,役既興矣,大學士王錫爵,植館師,東之、可立又嘗特薦之於朝,錫爵故以面折張居正,爲時所重。三人念時行去,錫爵必爲首輔,而壽宮地有石,時行以學謨故主之,可用是罪也,乃合疏上言:「地果吉則不宜有石,有石則宜奏請改圖。乃學謨以私意主其議,時行以親故贊其成。今鑿石以安壽宮者,與曩所立表,其地不一。朦朧易徙,若變棋然,非大臣謀國之忠也。」時行奏辨,言:「車駕初閱時,植、東之見臣直廬,力言形龍山不如大峪。今已二年,忽剏此議。其借事傾臣明甚。」帝責三人不宜以葬師術責輔臣,奪俸半歲。三人以明習葬法薦侍郎張岳、太常何源。兩人方疏辭,錫爵忽奏言恥爲植三人所引,義不可留,因具奏不平者八事。大略言:「張、馮之獄,上志先定,言者適投其會,而輒自附於用賢等攖鱗折檻之黨。且謂舍建言別無人品;建言之中,舍採摭張、馮舊事,別無同志。以中人之資,乘一言之會,超越朝右,日尋戈矛。大臣如國、巍、化輩,曩嘗舉爲正人。一言相左,日謀剚刃,皆不平之大者。」御史韓國楨,給事中陳與郊、王敬民等因迭攻植等,帝下敬民疏,貶植戶部員外郎,東之兵部員外郎,可立大理評事。張岳以諸臣紛爭,具疏評其賢否,頗爲植、東之、可立地,請令各宣力一方,以全終始。於時行、國、錫爵、巍、化、光祖、世臣、定、愈賢皆褒中寓刺,而力詆季馴、懋賢、系周、仲慶,惟中行、用賢、思孝無所譏貶。帝責岳頌美大臣,且支蔓,不足定國是,岳坐免。帝猶以植言壽宮有石數十丈,如屏風,其下皆石,恐寶座將置於石上。閏月,復躬往視之,終謂大峪吉,遂調三人於外。御史柯梃因自言習葬法,力稱大峪之美,獲督南畿學政。而植同年生給事中盧逵亦承風請正三人罪,士論哂之。
植、東之、可立自以言事見知,未及三歲而貶。植得綏德知州,旋引疾歸。居十年,起沅州知州。屢官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時二十六年也。植墾土積粟,得田四萬畝,歲獲糧萬石。戶部推其法九邊。以倭寇退,請因師旋,選主、客銳卒,驅除宿寇,恢復舊遼陽。詔下總督諸臣詳議,不果行。奏稅監高淮貪暴,請召還,不報。後淮激變,委阻撓罪於植。植疏辨乞休,帝慰留之。明年,錦、義失事,巡按御史王業弘劾植及諸將失律。植以却敵聞,且詆業弘。業弘再疏劾植欺蔽,詔解官聽勘。勘已,命家居聽用,竟不召。卒,贈兵部右侍郎。
可立,汝陽人。由安邑知縣爲御史,與植等並擢。已,由評事調大名推官。終山東僉事。
江東之,字長信,歙人。萬曆五年進士。由行人擢御史。首發馮保、徐爵奸,受知於帝。僉都御史王宗載嘗承張居正指,與于應昌共陷劉臺,東之疏劾之。故事,御史上封事,必以副封白長官。東之持入署,宗載迎謂曰:「江御史何言?」曰:「爲死御史鳴冤。」問爲誰?曰:「劉臺也。」宗載失氣反走,遂與應昌俱得罪。
東之出視畿輔屯政,奏駙馬都尉侯拱宸從父豪奪民田,置於理。先是,皇子生,免天下田租三之一,獨不及皇莊及勛戚莊田。東之爲言,減免如制。還朝,擢光祿少卿,改太僕。坐爭壽宮事,與李植、羊可立皆貶。東之得霍州知州,以病免。久之,起鄧州,進湖廣僉事。三遷大理寺右少卿。
二十四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擊高砦叛苗,斬首百餘級。京察,被劾免官。復以遣指揮楊國柱討楊應龍敗績事,黜爲民。憤恨抵家卒。
東之官行人時,刑部郎舒邦儒闔門病疫死,遺孤一歲,人莫敢過其門。東之經紀其喪,提其孤歸,乳之。舒氏卒有後。
湯兆京,字伯閎,宜興人。萬曆二十年進士。除豐城知縣。治最,徵授御史。連劾禮部侍郎朱國祚、薊遼總督萬世德,帝不問。巡視西城,貴妃宮閹豎塗辱禮部侍郎敖文禎,兆京彈劾,杖配南京。時礦稅繁興,奸人競言利。有謂開海外機易山,歲可獲金四百萬者,有請徵徽、寧諸府契稅,鬻高淳諸縣草場者,帝意俱嚮之。兆京偕同官金忠士、史學遷、溫如璋交章力諫,不報。出按宣府、大同,請罷稅使張曄,礦使王虎、王忠,亦不納。
掌河南道。佐孫丕揚典京察,所譴黜皆當,而被黜者之黨爭相攻擊。兆京亦十餘疏應之。其詞直,卒無以奪也。詳具丕揚傳中。尋出按順天諸府。守陵中官李浚誣軍民盜陵木,逮繫無虛日。兆京按宣府時奏之,浚亦誣訐兆京。帝遣使按驗,事已白,而諸被繫者猶未釋,兆京悉縱遣之。東廠太監盧愛受縱其下橫都市,兆京論如法。
還復掌河南道。福王久不之國,兆京倡給事御史伏闕固請,卒不得命。南京缺提學御史,吏部尚書趙煥調浙江巡按呂圖南補之,尋以年例出三御史於外,皆不咨都察院。兆京引故事爭。圖南之調,爲給事中周永春所劾,棄官歸。兆京及御史王時熙、汪有功爲圖南申雪,語侵永春并及煥,二人連章辨,兆京亦爭之強。帝欲安煥,爲稍奪兆京俸。兆京以不得其職,拜疏徑歸。御史李邦華、周起元、孫居相遂助兆京攻煥。帝亦奪其俸,然煥亦引去。
兆京居官廉正,遇事慷慨。其時黨勢已成,正人多見齮齕。兆京力維持其間,清議倚以爲重。屢遭排擊,卒無能一言污之者。天啟中,贈太僕少卿。
金士衡,字秉中,長洲人。父應徵,雲南參政,以廉能稱。士衡舉萬曆二十年進士,授永豐知縣,擢南京工科給事中。疏陳礦稅之害,言:「曩者採於山,榷於市,今則不山而採,不市而榷矣。刑餘小醜,市井無藉,安知遠謀,假以利柄,貪饕無厭。楊榮啟釁於麗江,高淮肆毒於遼左,孫朝造患於石嶺,其尤著者也。今天下水旱盜賊,所在而有。蕭、碭、豐、沛間河流決隄,居人爲魚鱉,乃復橫征巧取以蹙之。獸窮則攫,鳥窮則啄,禍將有不可言者。」
甘肅地震,復上疏曰:「往者湖廣冰雹,順天晝晦,豐潤地陷,四川星變,遼東天鼓震,山東、山西則牛妖、人妖,今甘肅天鳴地裂,山崩川竭矣。陛下明知亂徵,而泄泄從事,是以天下戲也。」因極言邊糈告匱,宜急出內帑濟餉,罷撤稅使,毋事掊克,引鹿臺、西園爲戒。帝皆不聽。南京督儲尚書王基、雲南巡撫陳用賓拾遺被劾,給事中錢夢臯、御史張以渠等考察被黜,爲沈一貫所庇,帝皆留之。士衡疏爭。侍郎周應賓、黃汝良、李廷機當預推內閣。士衡以不協人望,抗章論。姜士昌、宋燾言事得罪,並申救之。給事中王元翰言軍國機密不宜抄傳,詔併禁章奏未下者。由是中朝政事,四方寂然不得聞。士衡力陳其非便。疏多不行。帝召王錫爵爲首輔,以被劾奏辨,語過憤激,士衡馳疏劾之。
尋擢南京通政參議。時元翰及李三才先後爲言者所攻,士衡並爲申雪。三十九年大計京官。當南察者,南京吏部侍郎史繼偕,齊、楚、浙人之黨也,與孫丕揚北察相反,凡助三才、元翰者悉斥之。士衡亦謫兩浙鹽運副使,不赴。天啟初,起兵部員外郎。累遷太僕少卿。引疾去,卒於家。
先是,楊應龍伏誅,貴州宣慰使安疆臣邀據故所侵地。總督王象乾不許。士衡遂劾象乾起釁。後象乾弟象恒巡撫蘇松,以兄故頗銜士衡。廉知其清介狀,稱說不置云。
王元翰,字伯舉,雲南寧州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選庶吉士。三十四年改吏科給事中。意氣陵厲,以諫諍自任。時廷臣習偷惰,法度盡弛。會推之柄散在九列科道。率推京卿,每署數倍舊額。而建言諸臣,一斥不復。大臣被彈,率連章詆訐。元翰悉疏論其非。
尋進工科右給事中,巡視廠庫,極陳惜薪司官多之害。其秋上疏,極言時事敗壞,請帝昧爽視朝,廷見大臣,言官得隨其後,日陳四方利病。尋復陳時事,言:「輔臣,心膂也。朱賡輔政三載,猶未一覯天顏,可痛哭者一。九卿強半虛懸,甚者闔署無一人。監司、郡守亦曠年無官,或一人綰數符。事不切身,政自苟且,可痛哭者二。兩都臺省寥寥幾人。行取入都者,累年不被命。庶常散館亦越常期。御史巡方事竣,遣代無人。威令不行,上下胥玩,可痛哭者三。被廢諸臣久淪山谷。近雖奉詔敘錄,未見連茹彙征。苟更閱數年,日漸銷鑠。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可痛哭者四。九邊歲餉缺至八十餘萬,平居凍餒,脫巾可虞;有事怨憤,死綏無望。塞北之患未可知也。京師十餘萬兵,歲縻餉二百餘萬,大都市井負販游手而已。一旦有急,能驅使赴敵哉?可痛哭者五。天子高拱深居,所恃以通下情者,祇章疏耳,今一切高閣。慷慨建白者莫不曰『吾知無濟,第存此議論耳』。言路惟空存議論,世道何如哉?可痛哭者六。榷稅使者滿天下,致小民怨聲徹天,降災召異。方且指殿工以爲名,借停止以愚衆。是天以回祿警陛下,陛下反以回祿剝萬民也。衆心離叛,而猶不知變,可痛哭者七。郊廟不親,則天地祖宗不相屬;朝講不御,則伏機隱禍不上聞。古今未有如此而天下無事者。且青宮輟講,亦已經年,親宦官宮妾,而疎正人端士,獨奈何不爲宗社計也?可痛哭者八。」帝皆不省。
武定賊阿克作亂。元翰上言:「克本小醜,亂易平也。至雲南大害,莫甚貢金、榷稅二事。民不堪命,至殺稅使,而徵榷如故。貢金請減,反增益之。衆心憤怒,使亂賊假以爲名。賊首縱撲滅,虐政不除,滇之爲滇,猶未可保也。」俄言:「礦稅之設,本爲大工。若捐內帑數百萬金,工可立竣,毋徒苦四方萬姓。」疏皆不報。尋兩疏劾貴州巡撫郭子章等凡四人,言:「子章曲庇安疆臣,堅意割地,貽西南大憂。且嘗著婦寺論,言人主當隔絕廷臣,專與宦官宮妾處,乃相安無患。子章罪當斬。」不納。
先是,廷推閣臣。元翰言李廷機非宰相器。已而黃汝良推吏部侍郎,全天敘推南京禮部侍郎。汝良,廷機邑人;天敘,朱賡同鄉也。元翰極論會推之弊,譏切政府,二人遂不用。至是,將推兩京兵部尚書蕭大亨、孫鑛爲吏部尚書。元翰亦疏論二人,并言職方郎申用懋爲大亨謀主,太常少卿唐鶴徵爲鑛謀主,亦當斥。尋因災異,乞亟罷賡、大亨及副都御史詹沂。且言:「近更有二大變。大小臣工志期得官,不顧嗤笑,此一變也。陛下不恤人言,甚至天地譴告,亦悍然弗顧,此又一變也。有君心之變,然後臣工之變因之。在今日,挽天地洪水寇賊之變易,挽君心與臣工之變難。」又言:「陛下三十年培養之人才,半掃除於申時行、王錫爵,半禁錮於沈一貫、朱賡。」因薦鄒元標、顧憲成等十餘人。無何,又劾給事中喻安性、御史管橘敗羣叢穢,皆不報。掌廠內官王道不法,疏暴其罪,亦弗聽。
元翰居諫垣四年,力持清議。摩主闕,拄貴近,世服其敢言。然銳意搏擊,毛舉鷹鷙,舉朝咸畏其口。吏科都給事中陳治則與元翰不相能。御史鄭繼芳,其門人也,遂劾元翰盜庫金,尅商人貲,奸贓數十萬。元翰憤甚,辨疏詆繼芳北鄙小賊,語過激。於是繼芳黨劉文炳、王紹徽、劉國縉等十餘疏並攻之,而史記事、胡忻、史學遷、張國儒、馬孟禎、陳于廷、吳亮、金士衡、高節、劉蘭輩則連章論救。帝悉不省。元翰乃盡出其筐篋,舁置國門,縱吏士簡括,慟哭辭朝而去。吏部坐擅離職守,謫刑部檢校。後孫丕揚主京察,斥治則、國縉等,亦以浮躁坐元翰,再貶湖廣按察知事。
方繼芳之發疏也,即潛遣人圍守元翰家。及元翰去,所劾贓無有,則謂寄之記事家。兩黨分爭久不息。而是時劾李三才者亦指其貪,諸左右元翰者又往往左右三才,由是臣僚益相水火,而朋黨之勢成矣。
天啟初,累遷刑部主事。魏忠賢亂政,其黨石三畏劾之,削籍。莊烈帝即位,復官。將召用,爲尚書王永光所尼。元翰乃流寓南都,十年不歸。卒,遂葬焉。
孫振基,字肖岡,潼關衞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除莘縣知縣,調繁安邱。三十六年四月以治行徵,與李成名等十七人當授給事中,先除禮部主事。四十年十月命始下,振基得戶科。時吏部推舉大僚,每患乏才,振基力請起廢。
韓敬者,歸安人也,受業宣城湯賓尹。賓尹分校會試,敬卷爲他考官所棄。賓尹搜得之,強總裁侍郎蕭雲舉、王圖錄爲第一。榜發,士論大譁。知貢舉侍郎吳道南欲奏之,以雲舉、圖資深,嫌擠排前輩,隱不發。及廷對,賓尹爲敬夤緣得第一人。後賓尹以考察褫官,敬亦稱病去,事三年矣。會進士鄒之麟分校順天鄉試,所取童學賢有私,於是御史孫居相并賓尹事發之。下禮官,會吏部都察院議,顧不及賓尹事。振基乃抗疏請並議,未得命。禮部侍郎翁正春等議黜學賢,謫之麟,亦不及賓尹等。振基謂議者庇之,再疏論劾。帝乃下廷臣更議。御史王時熙、劉策、馬孟禎亦疏論其事,而南京給事中張篤敬證尤力。方賓尹之分校也,越房取中五人,他考官效之,競相搜取,凡十七人。時賓尹雖廢,中朝多其黨,欲藉是寬敬。正春乃會九卿趙煥及都給事中翁憲祥、御史余懋衡等六十三人議坐敬不謹,落職閒住。御史劉廷元、董元儒、過庭訓,敬同鄉也,謂敬關節果真,罪非止不謹,執不署名,意欲遷延爲敬地。正春等不從,持初議上。廷元遂疏劾之,公議益憤。振基、居相、篤敬及御史魏雲中等連章論列。給事中商周祚亦敬同鄉,議并罪道南。孟禎以道南發奸,不當罪,再疏糾駁。帝竟如廷元等言,敕部更覈。廷元黨亓詩教遂劾正春首鼠兩端,正春尋引去。
會熊廷弼之議亦起。初,賓尹家居,嘗奪生員施天德妻爲妾,不從,投繯死。諸生馮應祥、芮永縉輩訟於官,爲建祠,賓尹恥之。後永縉又發諸生梅振祚、宣祚朋淫狀。督學御史熊廷弼素交歡賓尹,判牒言此施、湯故智,欲藉雪賓尹前恥。又以所司報永縉及應祥行劣,杖殺永縉。巡按御史荊養喬遂劾廷弼殺人媚人,疏上,徑自引歸。廷弼亦疏辨。都御史孫瑋議鑴養喬秩,令廷弼解職候勘。時南北臺諫議論方囂,各有所左右。振基、孟禎、雲中策及給事李成名、麻僖、陳伯友,御史李邦華、崔爾進、李若星、潘之祥、翟鳳翀、徐良彥等持勘議甚力。而篤敬及給事中官應震、姜性、吳亮嗣、梅之煥、亓詩教、趙興邦,御史黃彥士,南京御史周遠等駁之,疏凡數十上。振基及諸給事御史復極言廷弼當勘,斥應震等黨庇,自是黨廷弼者頗屈。帝竟納瑋言,令廷弼解職。其黨大恨。吏部尚書趙煥者,惟詩教言是聽,乃以年例出振基及雲中、時熙於外。振基得山東僉事,瑋亦引去。
振基勁直敢言。居諫垣僅半歲,數有建白。既去,科場議猶未定,策復上疏極論。而賓尹黨必欲十七人並罪,以寬敬。孫慎行代正春,復集廷臣議。仍坐敬關節,而爲十七人昭雪。疏竟留中。賓尹、敬有奧援,外廷又多助之,故議久不決。篤敬復上疏論敬,陰詆諸黨人。諸黨人旋出之外,并逐慎行。既而居相、策引去,之祥外遷。孟禎不平,疏言:「廷弼聽勘一事,業逐去一總憲,外轉兩言官矣,獨介介於之祥。敬科場一案,亦去兩侍郎、兩言官矣,復齗齗於篤敬,毋乃已甚乎。」孟禎遂亦調外。凡與敬爲難者,朝無一人。敬由是得寬典,僅謫行人司副。蓋七年而事始竣云。振基到官,尋以憂去,卒於家。
子必顯,字克孝。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官文選員外郎,爲尚書趙南星所重。天啟五年冬,魏忠賢羅織清流,御史陳睿謨劾其世投門戶,遂削籍。崇禎二年起驗封郎中,移考功。明年移文選。尚書王永光雅不喜東林,給事中常自裕因劾其推舉不當數事,且詆以貪汙。御史吳履中又劾其紊亂選法。必顯兩疏辨,帝不聽,謫山西按察司經歷,量移南京禮部主事。道出柘城、歸德,適流賊來犯,皆爲設守,完其城。一時推知兵。歷尚寶司丞、大理左寺丞。十一年冬,都城被兵,兵部兩侍郎皆缺,尚書楊嗣昌請不拘常格,博推才望者遷補,遂擢必顯右侍郎。甫一月,無疾而卒。
丁元薦,字長孺,長興人。父應詔,江西僉事。元薦舉萬曆十四年進士。請告歸。家居八年,始謁選爲中書舍人。甫期月,上封事萬言,極陳時弊。言今日事勢可寒心者三:饑民思亂也,武備積弛也,日本封貢也。可浩歎者七:征斂苛急也,賞罰不明也,忠賢廢錮也,輔臣妬嫉也,議論滋多也,士習敗壞也,褒功恤忠未備也。坐視而不可救藥者二,則紀綱、人心也。其所言輔臣,專斥首輔王錫爵,元薦座主也。
二十七年京察。元薦家居,坐浮躁論調。閱十有二年,起廣東按察司經歷,移禮部主事。甫抵官,值京察事竣,尚書孫丕揚力清邪黨,反爲其黨所攻。副都御史許弘綱故共掌察,見羣小橫甚,畏之,累疏請竣察典,語頗示異。羣小藉以攻丕揚。察疏猶未下,人情杌隉,慮事中變,然無敢言者。元薦乃上言弘綱持議不宜前却,并盡發諸人隱狀。黨人惡之,交章論劾無虛日。元薦復再疏辨晰,竟不安其身而去。其後邪黨愈熾,正人屏斥殆盡,至有以「六經亂天下」語入鄉試策問者。元薦家居不勝憤,復馳疏闕下,極詆亂政之叛高皇,邪說之叛孔子者。疏雖不報,黨人益惡之。四十五年京察,遂復以不謹削籍。
天啟初,大起遺佚。元薦格於例,獨不召。至四年,廷臣交訟其冤,起刑部檢校,歷尚寶少卿。明年,朝事大變,復削其籍。
元薦初學於許孚遠,已,從顧憲成遊。慷慨負氣,遇事奮前,屢躓無少挫。通籍四十年,前後服官不滿一載。同邵沈㴶召入閣,邀一見,謝不往。嘗過高攀龍,請與交歡,辭曰:「吾老矣,不能涉嫌要津。」遽別去。當東林、浙黨之分,浙黨所彈射東林者,李三才之次則元薦與于玉立。
玉立,字中甫,金壇人。萬曆十一年進士。除刑部主事,進員外郎。二十年七月疏陳時政闕失,言:「陛下寵幸貴妃,宴逸無度。恣行威怒,鞭笞羣下,宮人奄豎無辜死者千人。夫人懷必死之心,而使處肘腋房闥間,倘因利乘便,甘心一逞,可不寒心。田義本一奸豎,陛下寵信不疑。邇者奏牘或下或留,推舉或用或否,道路籍籍,咸謂義簸弄其間。蓋義以陛下爲城社,而外廷之憸邪又以義爲城社。黨合謀連,其禍難量。且陛下一惑於嬖倖,而數年以來,問安視膳,郊廟朝講,一切不行。至邊烽四起,禍亂成形,猶不足以動憂危之情,奪晏安之習。是君身之不修,未有甚於今日者矣。夫宮庭震驚,而陛下若罔聞,何以解兩宮之憂?深拱禁中,開夤緣之隙,致邪孽侵權,而陛下未察其奸,何以杜旁落之漸?萬國欽輩未嘗忤主,而終於禁錮,何以勵骨鯁之臣?上下隔越,國議、軍機無由參斷,而陛下稱旨下令,終不出閨闥之間,何以盡大臣之謀?忠良多擯,邪佞得名,何以作羣臣之氣?遠近之民,皆疑至尊日求般樂,不顧百姓塗炭,何以繫天下之心?」因力言李如松、麻貴不可爲大將,鄭洛不當再起,石星不堪爲本兵。疏入,不報。
尋進郎中,謝病歸。久之,起故官。康丕揚輩欲以妖書陷郭正域,玉立獨左右之。會有言醫人沈令譽實爲妖書者,搜其篋,得玉立與吏部郎中王士騏書,中及其起官事。帝方下吏部按問,而玉立遽疏辨。帝怒,褫其官。
玉立倜儻好事。海內建言廢錮諸臣,咸以東林爲歸。玉立與通聲氣,東林名益盛。而攻東林者,率謂玉立遙制朝權,以是詬病東林。玉立居家久之,數被推薦。三十七年稍起光祿丞,辭不赴。言者猶齮齕不已,御史馬孟禎抗章直之,帝皆不省。又三年,以光祿少卿召,終不出。天啟初,錄先朝罪譴諸臣,玉立已前卒,贈尚寶卿。
李朴,字繼白,朝邑人。萬曆二十九年進士。由彰德推官入爲戶部主事。
四十年夏,朴以朝多朋黨,清流廢錮,疏請破奸黨,錄遺賢,因爲顧憲成、于玉立、李三才、孫丕揚辨謗,而薦呂坤、姜士昌、鄒元標、趙南星。帝不聽。明年再遷郎中。齊、楚、浙三黨勢盛,稍持議論者,羣譟逐之。主事沈正宗、賀烺皆與相拄,坐貶官。朴性戇,積憤不平。其年十二月上疏曰:
朝廷設言官,假之權勢,本責以糾正諸司,舉刺非法,非欲其結黨逞威,挾制百僚,排斥端人正士也。今乃深結戚畹近侍,威制大僚;日事請寄,廣納賂遺。褻衣小車,遨遊市肆,狎比娼優;或就飲商賈之家,流連山人之室。身則鬼蜮,反誣他人。此蓋明欺至尊不覽章奏,大臣柔弱無爲,故猖狂恣肆,至於此極。臣謂此輩皆可斬也。
孫瑋、湯兆京、李邦華、孫居相、周起元各爭職掌,則羣攻之。今或去或罰,惟存一居相,猶謂之黨。夫居相一人耳,何能爲?彼浙江則姚宗文、劉廷元輩,湖廣則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輩,山東則亓詩教、周永春輩,四川則田一甲輩,百人合爲一心,以擠排善類,而趙興邦輩附麗之。陛下試思居相一人敵宗文輩百人,孰爲有黨耶?
乃攻東林者,今日指爲亂政,明日目爲擅權,不知東林居何官?操何柄?在朝列言路者,反謂無權,而林下投閒杜門樂道者,反謂有權,此不可欺三尺豎子,而乃以欺陛下哉!
至若黃克纘贓私鉅萬,已敗猶見留;顧憲成清風百代,已死猶被論;而封疆坐死如陳用賓,科場作奸如韓敬,趨時鬻爵如趙煥,殺人媚人如熊廷弼,猶爲之營護,爲之稱冤。國典安在哉!
望俯察臣言,立賜威斷,先斬臣以謝諸奸,然後斬諸奸以謝天下,宗社幸甚。
疏奏,臺諫皆大恨。宗文等及其黨力詆,并侵居相,而一甲且羅織其贓私。
帝雅不喜言官,得朴疏,心善之。會大學士葉向高、方從哲亦謂朴言過當,乃下部院議罰。而朴再疏發亮嗣、應震、彥士、一甲贓私,及宗文、廷元庇韓敬、興邦媚趙煥狀,且言:「詩教爲羣兇盟主,實社稷巨蠹,陛下尤不可不察。」帝爲下詔切責言官,略如朴指。黨人益怒,排擊無虛日。侍郎李汝華亦以屬吏出位妄言劾朴。部院議鑴朴三級,調外任,帝持不下。
至明年四月,吏部奉詔起廢,朴名預焉。於是黨人益譁,再起攻朴,并及文選郎郭存謙。存謙引罪,攻者猶未已。朴益憤,復陳浙人空國之由,追咎沈一貫,詆宗文及毛一鷺甚力,以兩人皆浙產也。頃之,又再疏劾宗文、一鷺及其黨董定策等。帝皆置不問。其年六月,始用閣臣言,下部院疏,謫朴州同知。自後黨人益用事,遂以京察落其職。
天啟初,起用,歷官參議。卒,贈太僕少卿。魏忠賢竊柄,御史安伸追論,詔奪其贈。崇禎初,復焉。
夏嘉遇,字正甫,松江華亭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授保定推官。
四十五年用治行徵。當擢諫職,先注禮部主事。帝久倦勤,方從哲獨柄國。碌碌充位,中外章奏悉留中。惟言路一攻,則其人自去,不待詔旨。臺諫之勢積重不返,有齊、楚、浙三方鼎峙之名。齊則給事中亓詩教、周永春,御史韓浚。楚則給事中官應震、吳亮嗣。浙則給事中姚宗文、御史劉廷元。而湯賓尹輩陰爲之主。其黨給事中趙興邦、張延登、徐紹吉、商周祚,御史駱駸曾、過庭訓、房壯麗、牟志夔、唐世濟、金汝諧、彭宗孟、田生金、李徵儀、董元儒、李嵩輩,與相倡和,務以攻東林排異己爲事。其時考選久稽,屢趣不下,言路無幾人,盤踞益堅。後進當入爲臺諫者,必鉤致門下,以爲羽翼,當事大臣莫敢攖其鋒。
詩教者,從哲門生,而吏部尚書趙煥鄉人也。煥耄昏,兩人一聽詩教。詩教把持朝局,爲諸黨人魁。武進鄒之麟者,浙人黨也。先坐事謫上林典簿,至是爲工部主事,附詩教、浚。求吏部不得,大恨,反攻之,并詆從哲。詩教怒,煥爲黜之麟。時嘉遇及工部主事鍾惺、中書舍人尹嘉賓、行人魏光國皆以才名,當列言職。詩教輩以與之麟善,抑之,俾不與考選。以故嘉遇不能無怨。
四十七年三月,遼東敗書聞,嘉遇遂抗疏言:「遼左三路喪師,雖緣楊鎬失策,揆厥所由,則以縱貸李維翰故。夫維翰喪師辱國,罪不容誅,乃僅令回籍聽勘。誰司票擬,則閣臣方從哲也;誰司糾駁,則兵科趙興邦也。參貂白鏹,賂遺繹絡,國典邊防因之大壞。惟陛下立斷。」疏入,未報。從哲力辨,嘉遇再疏劾之,并及詩教。於是詩教、興邦及亮嗣、延登、壯麗輩交章力攻。詩教謂嘉遇不得考選,故挾私狂逞。嘉遇言:「詩教於從哲,一心擁戴,相倚爲奸。凡枚卜、考選諸大政,百方撓阻,專務壅蔽,遏絕主聰。遂致綱紀不張,戎馬馳突,臣竊痛之。今內治盡壞,縱日議兵食、談戰守,究何益於事?故臣爲國擊奸,冀除禍本,雖死不避,尚區區計升沉得喪哉!」
時興邦以右給事中掌兵科。先有旨,俟遼東底寧,從優敘錄。至是以嘉遇連劾,吏部遂立擢爲太常少卿。嘉遇益憤,疏言:「四路奏功,興邦必將預其賞。則今日事敗,興邦安得逃其罰?且不罰已矣,反從而超陟之。是臣彈章適爲薦剡,國家有如是法紀哉!」疏奏,諸御史復合詞攻嘉遇。嘉遇復疏言:「古人有云,見無禮於君者逐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詩教、興邦謂臣不得臺諫而怒。夫爵位名秩,操之天子,人臣何敢干?必如所言,是考選予奪二臣實專之。此無禮於君者一。事寧優敘,非明旨乎?乃竟蔑而棄之。此無禮於君者二。魏光國疏論詩教,爲通政沮格。夫要截實封者斬。自來奸臣不敢爲,而詩教爲之。此無禮於君者三。二奸每事請託,一日以七事屬職方郎楊成喬。成喬不聽,遂逐之去。詩教以舊憾欲去其鄉知府,考功郎陳顯道不從,亦逼之去。夫吏、兵二部,天子所以馭天下也,而二奸敢侵越之。此無禮於君者四。有臣如此,臣義豈與俱生哉!」
先是,三黨諸魁交甚密,後齊與浙漸相貳。布衣汪文言者,素遊黃正賓、于玉立之門,習知黨人本末。後玉立遣之入都,益悉諸黨人所爲,策之曰:「浙人者,主兵也,齊、楚則應兵。成功之後,主欲逐客矣,然柄素在客,未易逐,此可搆也。」遂多方設奇間之,諸人果相疑。而鄒之麟既見惡齊黨,亦交鬬其間。揚言齊人張鳳翔爲文選,必以年例斥宗文、廷元。於是齊、浙之黨大離。及是嘉遇五疏力攻,詩教輩亦窘。而浙人唐世濟、董元儒遂助嘉遇排擊。自是亓、趙之勢頓衰,興邦竟不果遷,自引去。時論快焉。
光宗立,嘉遇乞改南部,就遷吏部員外郎。天啟中,趙南星秉銓,召爲考功員外郎,改文選署選事。時左光斗、魏大中以嘉遇與之麟、韓敬同年相善,頗疑之。已,見嘉遇公廉,亦皆親善。及陳九疇劾謝應祥,語連嘉遇,鑴三級,調外,語具南星傳。未幾,黨人張訥誣劾南星,并及嘉遇,遂除名。尋鍛鍊光斗、大中獄,誣嘉遇嘗行賄。逮訊論徒,憤恨發病卒。崇禎初,贈太常少卿。
贊曰:李植、江東之諸人,風節自許,矯首抗俗,意氣橫厲,抵排羣枉,迹不違乎正。而質之矜而不爭,羣而不黨之義,不能無疚心焉。「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聖人所爲致慨於末世之益衰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