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太武五王列傳第六

《魏書》——魏收

晉王 東平王 臨淮王 廣陽王 南安王

太武皇帝十一男。賀皇后生景穆皇帝。越椒房生晉王伏羅。舒椒房生東平王翰。弗椒房生臨淮王譚。伏椒房生楚王建。北史卷一六太武五王傳「楚」作「廣陽」。按建於太平真君三年十月封楚王,正平元年二月改封廣陽王,並見卷四世祖紀下。傳文都稱「廣陽」,序不應稱始封。北史是。閭左昭儀生南安王余。諸本及北史卷一六「左」作「石」。按卷一0三蠕蠕傳(補),延和三年二月「遣使人納吳提妹爲夫人,又進爲左昭儀。」卷一四望都公頹傳稱:「使迎左昭儀於蠕蠕。」茹茹主吳提妹爲魏左昭儀,歷見記載,「閭」是茹茹姓木骨閭的改姓。「石」乃「左」之訛。「閭左昭儀」連讀。今改正。其小兒、貓兒、真、虎頭、龍頭並闕母氏,諸本無「真」字,北史卷一六有。按卷四下世祖紀下太平真君十一年二月記「皇子真薨」。此傳脫去「真」字,十一男就少了一人,今據北史補。皆早薨,無傳。

晉王伏羅,真君三年封,加車騎大將軍。後督高平、涼州諸軍討吐谷渾慕利延。軍至樂都,謂諸將曰:「若從正道,恐軍聲先振,必當遠遁。若潛軍出其非意,此鄧艾擒蜀之計也。」諸將咸難之,伏羅曰:「夫將軍,制勝萬里,擇利,專之可也。」遂間道行。至大母橋,慕利延眾驚奔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曲,諸本及北史卷一六「子」上無「兄」字,「河」作「阿」。御覽卷三一六.一四五五頁如上摘句。按卷一0一吐谷渾傳(補)作「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拾寅是慕利延兄樹洛干子,作「兄子」是,「阿」是「河」之訛,今皆補正。「河曲」「河西」都通,諸本作「曲」,今仍之。斬首五千餘級,降其一萬餘落。八年薨。無子,國除。

東平王翰,真君三年封秦王,拜侍中、中軍大將軍,參典都曹事。忠貞雅正,百僚憚之。太傅高允以翰年少,作諸侯箴以遺之,翰覽之大悅。後鎮枹罕,以信惠撫眾,羌戎敬服。改封東平王。世祖崩,諸大臣等議欲立翰,而中常侍宗愛與翰不協,矯太后令立南安王余,遂殺翰。

子道符,襲爵,中軍大將軍。顯祖踐阼,拜長安鎮都大將。皇興元年,謀反,司馬段太陽討斬之,傳首京師。

臨淮王譚,真君三年封燕王,拜侍中,參都曹事。後改封臨淮王。世祖南討,授中軍大將軍。先是,劉義隆以鄒山險固,有榮胡家,按晉書卷一一0慕容雋載記永和八年記「晉寧朔將軍榮胡以彭城、魯郡叛降於雋」。鄒山屬魯郡,當即此榮胡,「家」疑是「冢」之訛。乃積糧爲守禦之備。譚率眾攻之,獲米三十萬以供軍儲。義隆恃淮之阻,素不設備。譚造筏數十,潛軍而濟,賊眾驚潰,遂斬其將胡崇,賊首萬餘級。薨,諡宣王。

子提,襲。爲梁州刺史,以貪縱削除,加罰,徙配北鎮。久之,提子員外郎穎免冠請解所居官,代父邊戍,高祖不許。後詔提從駕南伐,至洛陽,參定遷都之議。尋卒。以預參遷都功,追封長鄉縣侯。世宗時,贈雍州刺史,諡曰懿。

提子昌,字法顯。好文學,居父母喪,哀號孺慕,悲感行人。世宗時,復封臨淮王,未拜而薨。贈齊州刺史,諡曰康王,追封濟南。

子彧,字文若,紹封。彧少有才學,時譽甚美。侍中崔光見彧,退而謂人曰:「黑頭三公,當此人也。」

少與從兄安豐王延明、中山王熙並以宗室博古文學齊名,時人莫能定其優劣。尚書郎范陽盧道將謂吏部清河崔休曰:「三人才學雖無優劣,然安豐少於造次,中山皂白太多,未若濟南風流沉雅。」時人爲之語曰:「三王楚琳琅,御覽卷四九五.二二六五頁「楚」下有「楚盡」二字。按「楚琳琅」不甚可解,當脫此二字。未若濟南備圓方。」彧姿制閑裕,吐發流靡,琅邪王誦有名人也,見之未嘗不心醉忘疲。拜前軍將軍、中書侍郎。奏郊廟歌辭,時稱其美。除給事黃門侍郎。彧本名亮,字仕明,時侍中穆紹與彧同署,避紹父諱,啟求改名。詔曰:「仕明風神運吐,常自以比荀文若,可名彧,以取定體相倫之美。」彧求復本封,詔許,復封臨淮,寄食相州魏郡。又長兼御史中尉,彧以爲倫敘得之,不謝。領軍于忠忿,言之朝廷曰:「臨淮雖復風流可觀,而無骨鯁之操,中尉之任,恐非所堪。」遂去威儀,單車而還,朝流爲之歎息。累遷侍中、衛將軍、左光祿大夫、兼尚書左僕射,攝選。

是時,蕭衍遣將圍逼溫湯,進彧以本官爲東道行臺。按「溫湯」疑是「渦陽」之訛。梁攻圍渦陽見梁書卷三二陳慶之傳,事在大通元年,即魏孝昌三年(五二七)。不聞有攻「溫湯」之事,且這一帶也不見有此地名。但據卷九肅宗紀,孝昌二年八月已見東道行臺臨淮王彧,則進遷此官非因梁圍逼渦陽之故。會尒朱榮入洛,殺害元氏。彧撫膺慟哭,遂奔蕭衍。衍遣其舍人陳建孫迎接,并觀彧爲人。建孫還報,稱彧風神閑俊。衍亦先聞名,深相器待,見彧於樂遊園,因設宴樂。彧聞樂聲,歔欷,涕淚交下,悲感傍人,衍爲之不樂。自前後奔叛,皆希旨稱魏爲僞,唯彧上表啟,常云魏臨淮王。衍體彧雅性,不以爲責。及知莊帝踐阼,彧以母老請還,辭旨懇切。衍惜其人才,又難違其意,遣其僕射徐勉私勸彧曰:「昔王陵在漢,姜維相蜀,在所成名,何必本土。」彧曰:「死猶願北,況於生也。」衍乃以禮遣。彧性至孝,事父母盡禮,自經違離,不進酒肉,容貌憔悴,見者傷之。累除位尚書令、大司馬、兼錄尚書。

莊帝追崇武宣王爲文穆皇帝,廟號肅祖,母李妃爲文穆皇后,將遷神主於太廟,以高祖爲伯考。彧表諫曰:「漢祖創業,香街有太上之廟;光武中興,南頓立舂陵之寢。元帝之於光武,疏爲絕服,猶尚身奉子道,入繼大宗。高祖之於聖躬,親實猶子。陛下既纂洪緒,豈宜加伯考之名?且漢宣之繼孝昭,斯乃上後叔祖,豈忘宗承考妣,蓋以大義斯奪。及金德將興,宣王受寄,自茲而降,世秉威權。景王意存毀冕,文王心規裂冠,雖祭則魏主,而權歸晉室,昆之與季,實傾曹氏。且子元,宣王冢胤,文王成其大業。故晉武繼文祖宣,景王有伯考之稱。以今類古,恐或非儔。又臣子一例,義彰舊典,禘祫失序,著譏前經。高祖德溢寰中,道超無外。肅祖雖勳格宇宙,猶曾奉贄稱臣。穆皇后稟德坤元,復將配享乾位,此乃君臣並筵,嫂叔同室,歷觀墳籍,未有其事。」

時莊帝意銳,朝臣無敢言者,唯彧與吏部尚書李神俊並有表聞。詔報曰:「文穆皇帝勳格四表,道邁百王,是用考循舊軌,恭上尊號。王表云漢太上於香街,南頓於舂陵。漢高不因瓜瓞之緒,光武又無世及之德,皆身受符命,不由父祖,別廟異寢,於理何差?文穆皇帝天眷人宅,歷數有歸,朕忝承下武,遂主神器,既帝業有統,漢氏非倫。若以昔況今,不當移寢,則魏太祖、晉景帝雖王跡已顯,皆以人臣而終,豈得與餘帝別廟,有闕餘序。諸本「序」下旁注「疑」字,通志卷八四上「餘」作「倫」,疑是。漢郡國立廟者,欲尊高祖之德,使饗遍天下,非關太廟神主,獨在外祠薦。漢宣之父,亦非勳德所出,雖不追尊,不亦可乎?伯考之名,自是尊卑之稱,何必準古而言非類也。復云君臣同列,嫂叔共室,當以文穆皇帝昔遂臣道,以此爲疑。禮:『天子元子猶士。』禘祫豈不得同室乎?且晉文、景共爲一代,議者云,世限七,主無定數。昭穆既同,明有共室之理。禮既有祔,嫂叔何嫌。禮,士祖禰一廟,豈無婦舅共室也?若專以共室爲疑,容可更議遷毀。」莊帝既逼諸妹之請,此辭意黃門侍郎常景、中書侍郎邢子才所替成也。

又追尊兄彭城王爲孝宣皇帝,彧又面諫曰:「陛下中興,意欲憲章前古,作而不法,後世何觀?歷尋書籍,未有其事。願割友于之情,使名器無爽。」帝不從。及神主入廟,復敕百官悉陪從,一依乘輿之式。彧上表,以爲爰自中古,迄於下葉,崇尚君親,褒明功懿,乃有皇號,終無帝名。今若去帝,直留皇名,求之古義,少有依準。又不納。

尒朱榮死,除彧司徒公。尒朱世隆率部北叛,詔彧防河陰。及尒朱兆率眾奄至,彧出東掖門,爲賊所獲。見兆,辭色不屈,爲群胡所毆薨。出帝贈太師、太尉公、雍州刺史。

彧美風韻,善進止,衣冠之下,雅有容則。博覽群書,不爲章句。所著文藻雖多亡失,猶有傳於世者。然居官不能清白,所進舉止於親婭,爲識者所譏。無子。

弟孝友,少有時譽,襲爵淮陽王,累遷滄州刺史。爲政溫和,好行小惠,不能清白,而無所侵犯,百姓亦以此便之。孝靜帝宴齊文襄王於華林園,孝友因醉自譽,又云陛下許賜臣能。帝笑曰:「朕恒聞王自道清。」文襄曰:「臨淮王雅旨舍罪。」於是君臣俱笑而不罪。

孝友明於政理,嘗奏表曰:

令制:百家爲黨族,二十家爲閭,五家爲比鄰。百家之內,有帥二十五,按百家之內,二十家爲閭,應有閭長五人;五家爲比鄰,應有鄰長二十人,合計已達「有帥二十五」之數,再加黨族之長,就有二十六人,數目不符。疑當作「二十五家爲閭」,則閭長四人,正合二十五之數。徵發皆免,苦樂不均。羊少狼多,復有蠶食。此之爲弊久矣。京邑諸坊,或七八百家,唯一里正、二史,庶事無闕,而況外州乎?請依舊置,三正之名不改,而百家爲四閭,閭二比。計族省十二丁,得十二匹貲絹。略計見管之戶,應二萬餘族,一歲出貲絹二十四萬匹。十五丁出一番兵,計得一萬六千兵。此富國安人之道也。

古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晉令:諸王置妾八人,郡公、侯妾六人。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七、第八有一妾。所以陰教聿修,繼嗣有廣。廣繼嗣,孝也;修陰教,禮也。而聖朝忽棄此數,由來漸久。將相多尚公主,王侯亦娶后族,故無妾媵,習以爲常。婦人多幸,生逢今世,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設令人強志廣娶,則家道離索,身事迍邅,內外親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無準節。父母嫁女,則教之以妒;姑姊逢迎,必相勸以忌。持制夫爲婦德,以能妒爲女工。自云不受人欺,諸本及北史卷一六脫「不」字,今據冊府卷二八八.三三九七頁、北齊書卷二八元孝友傳(補)補。畏他笑我。王公猶自一心,已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則妻妾之禮廢;妻妾之禮廢,則姦淫之兆興。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請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備九女;稱事二品備七;三品、四品備五;五品、六品則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數,若不充數及待妾非禮,使妻妒加捶撻,免所居官。其妻無子而不娶妾,斯則自絕,無以血食祖父,請科不孝之罪,離遣其妻。

臣之赤心,義唯家國,欲使吉凶無不合禮,貴賤各有其宜,省人帥以出兵丁,立倉儲以豐穀食,設賞格以擒姦盜,行典令以示朝章,庶使足食足兵,人信之矣。又冒申妻妾之數,正欲使王侯、將相、功臣子弟,苗胤滿朝,傳祚無窮,此臣之志也。

詔付有司議奏不同。

孝友又言:「今人生爲皁隸,葬擬王侯,存沒異途,無復節制,崇壯丘壟,盛飾祭儀,鄰里相榮,稱爲至孝。又夫婦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禮。而今之富者彌奢,同牢之設,甚於祭槃。累魚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鸞鳳斯存。徒有煩勞,終成委棄,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請自茲以後,若婚葬過禮者,諸本脫「禮」字,今據冊府卷二八八.三三九七頁及北史卷一六補。以違旨論,官司不加糾劾,即與同罪。」

孝友在尹積年,北、汲、殿、局四本「尹」作「郡」,百衲本的底本和南本作「尹」,百衲本已從他本改。按北史卷一六、北齊書卷二八元孝友傳也作「尹」。孝友當是魏尹,北史刪略,致此「尹」字沒有著落。後人遂臆改爲「郡」,其實上面也不云孝友曾爲某郡太守,仍然沒有著落。百衲本的底本和南本不誤,今從之。以法自守,甚著聲稱。然性無骨鯁,善事權勢,爲正直者所譏。齊受禪,爵例降。

昌弟孚,字秀和。少有令譽,侍中游肇、并州刺史高聰、司徒崔光等見孚,咸曰:「此子當準的人物,恨吾徒衰暮,不及見耳。」累遷兼尚書右丞。靈太后臨朝,宦者干政,孚乃總括古今名妃賢后,凡爲四卷,奏之。遷左丞。

蠕蠕王阿那瑰既得返國,其人大飢,相率入塞,阿那瑰上表請臺賑給。詔孚爲北道行臺,詣彼賑恤。孚陳便宜,表曰:

皮服之人,未嘗粒食。宜從俗因利,拯其所無。昔漢建武中,單于款塞,時轉河東米糒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給之。斯即前代和戎、撫新、柔遠之長策也。乞以牸牛產羊餬其口命。且畜牧繁息,是其所便,毛血之利,惠兼衣食。

又尚書奏云,如其仍住七州,隨寬置之。臣謂人情戀本,寧肯徙內。若依臣請,給賑雜畜,愛本重鄉,必還舊土。如其不然,禁留益損。假令逼徙,事非久計。何者?人面獸心,去留難測,既易水草,痾恙將多,憂愁致困,死亡必甚。兼其餘類尚在沙磧,脫出狂勃,翻歸舊巢,必殘掠邑里,遺毒百姓。亂而方塞,未若杜其未萌。

又貿遷起於上古,交易行於中世,漢與胡通,亦立關巿。今北人阻飢,命懸溝壑,公給之外,必求巿易,彼若願求,宜見聽許。

又云:

營大者不計小名,圖遠者弗拘近利。雖戎狄衰盛,歷代不同,叛服之情,略可論討。周之北伐,僅獲中規;漢氏外攘,裁收下策。昔在代京,恒爲重備,將帥勞止,甲士疲力。前世苦之,計未能致。今天祚大魏,亂亡在彼。朝廷垂天覆之恩,廓大造之德。鳩其散亡,禮送令返。宜因此時,善思遠策。

竊以理雖萬變,可以一觀;來事雖懸,易以往卜。昔漢宣之世,呼韓款塞,漢遣董忠、韓昌領邊郡士馬,送出朔方,因留衛助。又光武時,亦令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隨單于所在,參察動靜。斯皆守吉之元龜,安邊之勝策。計今朝廷成功,不減曩時;蠕蠕國弊,亦同疇日。宜準昔成謨,略依舊事。借其所閑地,聽使田牧;粗置官屬,示相慰撫;嚴戒邊兵,以見保衛。馭以寬仁,縻以久策。使親不至矯詐,疏不容叛反。今北鎮諸將舊常云一人代外邏,按此句不甚可解。「云」即「雲」,疑本作「舊常一人雲、代外邏」。「雲代」指雲中、代京。傳本誤倒,「雲」寫作「云」,遂不可通。因令防察。所謂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者也。

又云:

先人有奪人之心,待降如受強敵。武非專外,亦以防內。若從處分割配,諸州鎮遼遠,非轉輸可到,悔叛之情,變起難測。又居人畜業,布在原野,戎夷性貪,見則思盜。防彼肅此,少兵不堪,渾流之際,易相干犯。驅之還本,未必樂去,配州內徙,復不肯從。既其如此,爲費必大。

朝廷不許。

孚持白虎幡勞阿那瑰於柔玄、懷荒二鎮間。阿那瑰眾號三十萬,陰有異意,遂拘留孚,載以轀車,日給酪一升,肉一段。每集其眾,坐孚東廂,稱爲行臺,甚加禮敬。阿那瑰遂南過至舊京,後遣孚等還,因上表謝罪。有司以孚事下廷尉,丞高謙之云孚辱命,處孚流罪。

後拜冀州刺史,孚勸課農桑,境內稱爲慈父,鄰州號曰神君。先是,州人張孟都、張洪建、馬潘、崔獨憐、張叔緒、崔醜、張天宜、崔思哲等八家,皆屯保林野,不臣王命,州郡號曰八王。孚至,皆請入城,願致死效力。後爲葛榮所陷,爲榮所執。兄祐爲防城都督,兄子子禮爲錄事參軍,榮欲先害子禮,孚請先死以贖子禮,叩頭流血,榮乃捨之。又大集將士議其死事,孚兄弟各誣己引過,爭相爲死。又孟都、潘、紹等數百人皆叩頭就法,按上文見張孟都、馬潘、張叔緒,疑「紹」字乃「緒」之訛,「叔緒」單稱「緒」。請活使君。榮曰:「此魏之誠臣義士也。」凡同禁五百人,皆得免。榮平,諸本及北史卷一六「平」作「卒」,獨殿本作「平」。按葛榮被擒就法,過去史籍不可能稱之爲「卒」,今從殿本。還,除冀州刺史。

元顥入洛,授孚東道行臺、彭城郡王,孚封顥逆書送朝廷,天子嘉之。顥平,封孚萬年鄉男。

永安末,樂器殘缺,莊帝命孚監儀注,孚上表曰:「昔太和中,中書監高閭、太樂令公孫崇修造金石,數十年間,乃奏成功。時大集儒生,考其得失。太常卿劉芳請別營造,久而方就。復召公卿量校合否,論者沸騰,莫有適從。登被旨敕,並見施用。往歲大軍入洛,戎馬交馳,所有樂器,亡失垂盡。臣至太樂署,問太樂令張乾龜等,云承前以來,置宮懸四箱,簨簴六架。東北架編黃鍾之磬十四,雖器名黃鍾,而聲實夷則,考之音制,不甚諧韻。姑洗懸於東北,太蔟編於西北,蕤賓列於西南,並皆器象差位,調律不和。又有儀鍾十四,虛懸架首,初不叩擊,今便刪廢,以從正則。臣今據周禮鳧氏修廣之規,磬氏倨句之法,吹律求聲,叩鍾求音,損除繁雜,討論實錄,依十二月爲十二宮,各準辰次,當位懸設,月聲既備,隨用擊奏,則會還相爲宮之義,又得律呂相生之體。今量鍾磬之數,各以十二架爲定。」奏可。于時搢紳之士,咸往觀聽,靡不咨嗟歎服而返。太傅、錄尚書長孫承業妙解聲律,特復稱善。

後從出帝入關。

廣陽王建,諸本「建」下有「閭」字。按這是後人誤讀傳序,把「閭左昭儀」的「閭」字和上「建」字連讀,以爲廣陽王名「建閭」,這裏又妄增「閭」字。今據冊府卷二八四.三三四六頁、北史卷一六刪。真君三年封楚王,後改封廣陽王。薨,諡曰簡王。

子石侯,襲。薨,諡曰哀王。

子遺興,襲。薨,諡曰定王。無子。

石侯弟嘉,少沉敏,喜慍不形於色,兼有武略。高祖初,拜徐州刺史,甚有威惠。後封廣陽王,以紹建後。高祖南伐,詔嘉斷均口。嘉違失指授,令賊得免。帝怒,責之曰:「叔祖定非世孫,何太不上類也!」及將大漸,遺詔以嘉爲尚書左僕射,與咸陽王禧等輔政。遷司州牧,嘉表請於京四面,築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乞發三正復丁,以充茲役,雖有暫勞,姦盜永止。詔從之。拜衛大將軍、尚書令,除儀同三司。

嘉好飲酒,或沉醉,在世宗前言笑自得,無所顧忌。帝以其屬尊年老,常優容之。與彭城、北海、高陽諸王每入宴集,極歡彌夜,數加賞賜。帝亦時幸其第。性好儀飾,車服鮮華,既居儀同,又任端首,出入容衛,道路榮之。後遷司空,轉司徒。

嘉好立功名,有益公私,多所敷奏,帝雅委付之。愛敬人物,後來才俊未爲時知者,侍坐之次,轉加談引,時人以此稱之。薨,遺命薄葬。世宗悼惜之,贈侍中、太保,諡曰懿烈。

嘉後妃,宜都王穆壽孫女、司空從妹也,聰明婦人。及爲嘉妃,多所匡贊,光益家道。

子深,按魏書紀傳都作「廣陽王淵」。此傳以北史補,北史避唐諱,改「淵」作「深」。字智遠,襲爵。肅宗初,拜肆州刺史。預行恩信,胡人便之,劫盜止息。後爲恒州刺史,在州多所受納,政以賄成,私家有馬千匹者必取百匹,以此爲恒。累遷殿中尚書,未拜,坐淫城陽王徽妃于氏,爲徽表訟,詔付丞相高陽王雍等宗室議決其罪,以王還第。

及沃野鎮人破六韓拔陵反叛,臨淮王彧討之,失利,詔深爲北道大都督,按卷九肅宗紀正光五年五月:「詔尚書令李崇爲大都督,率廣陽王淵等北討。」當時李崇是大都督,元淵受他節度,不得有「大都督」之號,下文崔暹只稱東道都督,可證。這裏「大」字衍。受尚書令李崇節度。時東道都督崔暹敗於白道,北史卷一六,冊府卷四0四.四八0八頁此下有「深率諸軍退還朔州」一句,此傳脫。深上書曰:

邊豎構逆,以成紛梗,其所由來,非一朝也。昔皇始以移防爲重,盛簡親賢,擁麾作鎮,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廢仕宦,至乃偏得復除。當時人物,忻慕爲之。及太和在歷,僕射李沖當官任事,涼州土人,悉免冢役,豐沛舊門,仍防邊戍。自非得罪當世,莫肯與之爲伍。征鎮驅使,但爲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軍主。然其往世房分留居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鎮者便爲清途所隔。或投彼有北,以御魑魅,多復逃胡鄉。乃峻邊兵之格,鎮人浮遊在外,皆聽流兵捉之。於是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遊宦,獨爲匪人,言者流涕。

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出爲鎮將,轉相模習,專事聚斂。或有諸方姦吏,犯罪配邊,爲之指蹤,過弄官府,政以賄立,莫能自改。咸言姦吏爲此,無不切齒憎怒。

及阿那瑰背恩,縱掠竊奔,命師追之,十五萬眾度沙漠,不日而還。邊人見此援師,便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時即申聞,求改鎮爲州,將允其願,抑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率下失和,拔陵殺之,敢爲逆命,諸本及北史卷一六無「敢」字,據冊府卷四0四.四八0八頁補。攻城掠地,所見必誅。王師屢北,賊黨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其崔暹隻輪不反,臣崇與臣逡巡復路。今者相與還次雲中,馬首是瞻,未便西邁,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時不納其策。東西部敕勒之叛,朝議更思深言,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爲大使,欲復鎮爲州,以順人望。會六鎮盡叛,不得施行。深後上言:「今六鎮俱叛,二部高車,亦同惡黨,以疲兵討之,不必制敵。請簡選兵,或留守恒州要處,更爲後圖。」

及李崇徵還,深專總戎政。拔陵避蠕蠕,南移渡河。先是,別將李叔仁以拔陵來逼,請求迎援,深赴之,前後降附二十萬人。深與行臺元纂表求恒州北別立郡縣,安置降戶,隨宜賑賚,息其亂心。不從,詔遣黃門郎楊昱分散之於冀、定、瀛三州就食。諸本及北史卷一六「昱」作「置」。按事見卷五八楊昱傳,「置」字訛,今改正。深謂纂曰:「此輩復爲乞活矣,禍亂當由此作。」既而鮮于脩禮叛於定州,杜洛周反於幽州,其餘降戶,猶在恒州,遂欲推深爲主。深乃上書乞還京師,令左衛將軍楊津代深爲都督,以深爲侍中、右衛將軍、定州刺史。時中山太守趙叔隆、別駕崔融討賊失利,臺使劉審考覈,未訖,會賊逼中山,深乃令叔隆防境。審馳驛還京,云深擅相放縱。城陽王徽與深有隙,因此構之,乃徵深爲吏部尚書,兼中領軍。及深至都,肅宗不欲使徽深相憾,敕因宴會令相和解。徽銜不已。

後河間王琛等爲鮮于脩禮所敗,乃除深儀同三司、大都督,章武王融爲左都督,裴衍爲右都督,並受深節度。徽因奏靈太后構深曰:「廣陽以愛子握兵在外,不可測也。」乃敕章武王等潛相防備。融遂以敕示深,深懼,事無大小,不敢自決。靈太后聞之,乃使問深意狀。乃具言曰:

往者元叉執權,移天徙日,而徽託附,無翼而飛。今大明反政,任寄唯重,以徽褊心,銜臣切骨。臣以疏滯,遠離京輦,被其構阻,無所不爲。然臣昔不在其後,自此以來,翻成陵谷。徽遂一歲八遷,位居宰相;臣乃積年淹滯,有功不錄。

自徽執政以來,非但抑臣而已,北征之勳,皆被擁塞。將士告捷,終無片賞。雖爲表請,多不蒙遂。前留元標據于盛樂,後被重圍,析骸易子,倒懸一隅,嬰城二載。賊散之後,依階乞官,徽乃盤退,不允所請。而徐州下邳戍主賈勳,法僧叛後,暫被圍逼,固守之勳,比之未重,乃立得州,即授開國。天下之事,其流一也,功同賞異,不平謂何。又驃騎李崇,北征之日,啟募八州之人,聽用關西之格。及臣在後,依此科賞,復言北道征者不得同於關西。定襄陵廟之至重,平城守國之要鎮,若計此而論,功亦何負於秦楚?但以嫉臣之故,便欲望風排抑。

然其當途以來,何直退勳而已,但是隨臣征者,即便爲所嫉。統軍袁叔和曾經省訴,徽初言有理,又聞北征隸臣爲統,應時變色。復令臣兄子仲顯異端訟臣,緝緝翩翩,謀相誹謗。言臣惡者,接以恩顏;稱臣善者,即被嫌責。甄琛曾理臣屈,乃視之若仇讎;徐紇頗言臣短,即待之如親戚。又驃騎長史祖瑩,昔在軍中,妄增首級,矯亂戎行,蠹害軍府,獲罪有司,避命山澤。直以謗臣之故,徽乃還雪其罪。臣府司馬劉敬,比送降人,既到定州,翻然背叛。賊如決河,豈其能擁。且以臣府參僚,不免身首異處。徽既怒遷,捨其元惡。及胥徒。從臣行者莫不悚懼。

頃恒州之人,乞臣爲刺史,徽乃斐然言不可測。及降戶結謀,臣頻表啟,徽乃因執言此事。及向定州,遠彼姦惡,又復論臣將有異志。翻覆如此,欲相陷沒。致令國朝遽賜遷代。賊起之由,誰使然也?徽既優幸,任隆一世,慕勢之徒,於臣何有。是故餘人攝選,車馬填門,及臣居邊,賓遊罕至。臣近比爲慮其爲梗,是以孜孜乞赴京闕。屬流人舉斧,元戎垂翅,復從後命,自安無所,僶俛先驅,不敢辭事。及臣出都,行塵未滅,已聞在後復生異議。言臣將兒自隨,證爲可疑之兆,忽稱此以構亂。悠悠之人,復傳音響,言左軍臣融、右軍臣衍,皆受密敕,伺察臣事。徽既用心如此,臣將何以自安!

竊以天步未夷,國難猶梗,方伯之任,於斯爲急。徽昔臨藩,乃有人譽,及居端右,蔑爾無聞。今求出之爲州,使得申其利用。徽若外從所長,臣無內慮之切。脫蒙。公私幸甚。

深以兵士頻經退散,人無鬥情,連營轉柵,日行十里。行達交津,隔水而陳。賊脩禮常與葛榮謀,後稍信朔州人毛普賢,榮常銜之。普賢昔爲深統軍,及在交津,深使人諭之,普賢乃有降意。又使錄事參軍元晏說賊程殺鬼,果相猜貳,葛榮遂殺普賢、脩禮而自立。榮以新得大眾,上下未安,遂北度瀛州,深便率眾北轉。榮東攻章武王融,戰敗於白牛邏。諸本及北史卷一六「邏」都作「還」。按元融敗於白牛邏,歷見卷九肅宗紀孝昌二年九月辛亥條和卷一九下融本傳。「還」字訛,今改正。深遂退走,趨定州。聞刺史楊津疑其有異志,乃止於州南佛寺。停三日夜,乃召都督毛諡等六七人,臂肩爲約,危難之際,期相拯恤。諡疑深意異,乃密告津云,深謀不軌。津遣諡討深,深走出,諡叫噪追躡。深與左右行至博陵郡界,逢賊遊騎,乃引詣葛榮。賊徒見深,頗有喜者。榮新自立,內惡之,乃害深。莊帝追復王爵,贈司徒公,諡曰忠武。

子湛,字士深,諸本及北史卷一六「深」都作「淵」,墓誌集釋元湛墓誌(圖版九六)作「字士深」。按父名「淵」,子不可能以「淵」爲字。又北史例避唐諱,何故於其父則改「淵」爲「深」,於子則直書不諱?顯然這裏本作「士深」,後人不知「元深」之「深」本是「淵」字,反疑這裏「士深」爲北史諱改,實是適得其反。今據墓誌回改。少有風尚。莊帝初,襲封。孝靜初,累遷冀州刺史,所在聚斂,風政不立。入爲侍中,後行司州牧。時齊獻武王作相,以湛頗有器望,啟超拜太尉公。薨,贈假黃鉞、大司馬、尚書令,諡曰文獻。初,湛名位漸重,留連聲色,始以婢紫光遺尚書郎中宋遊道,後乃私耽,出爲冀州,竊而攜去。遊道大致紛紛,乃云紫光湛父所寵,湛母遺己,將致公文。久乃停息,論者兩非之。

湛弟瑾,尚書祠部郎。後謀殺齊文襄,事泄,合門伏法。

湛子法輪,紫光所生也。齊王矜湛覆滅,乃啟原之,復其爵土。

南安王余,真君三年封吳王,後改封南安王。世祖暴崩,中常侍宗愛矯皇太后令迎余而立之,然後發喪。大赦,改年爲永平。余自以非次而立,厚賞群下,取悅於眾。爲長夜之飲,聲樂不絕,旬月之間,帑藏空罄。尤好弋獵,出入無度,邊方告難,余不恤之,百姓憤惋,而余晏如也。宗愛權恣日甚,內外憚之。余疑愛將謀變,奪其權,愛怒,因余祭廟,夜殺余。高宗葬以王禮,諡曰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