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上・景穆十二王列傳第七上

《魏書》——魏收

陽平王 京兆王 濟陰王 汝陰王 樂浪王 廣平王

景穆皇帝十四男。恭皇后生文成皇帝。袁椒房生陽平幽王新成。尉椒房生京兆康王子推、濟陰王小新成。陽椒房生汝陰靈王天賜。樂良厲王萬壽、廣平殤王洛侯,母並闕。孟椒房生任城康王雲。劉椒房生南安惠王楨、城陽康王長壽。慕容椒房生章武敬王太洛。尉椒房生樂陵康王胡兒。孟椒房生安定靖王休。趙王深早薨,無傳,母闕。魏舊太子後庭未有位號,高宗即位,恭宗宮人有子者,並號爲椒房。

陽平王新成,太安三年封,拜征西大將軍。後爲內都大官。薨,諡曰幽。

長子安壽,襲爵。高祖賜名頤。累遷懷朔鎮大將,都督三道諸軍事,北討。詔徵赴京,勗以戰伐之事。對曰:「當仰仗廟算,使呼韓同渭橋之禮。」帝嘆曰:「壯哉王言!朕所望也。」未發,遭母憂,詔遣侍臣以金革敦喻。既殯而發,與陸叡集三道諸將議軍途所詣。於是中道出黑山,東道趨士盧河,西道向侯延河。軍過大磧,大破蠕蠕。頤入朝,詔曰:「王之前言,果不虛也。」後除朔州刺史。及恒州刺史穆泰謀反遣使推頤爲主。頤密以狀聞,泰等伏誅,帝甚嘉之。世宗景明元年,薨於青州刺史,諸本「元」作「六」,殿本作「元」。北史卷一七百衲本此字缺,他本或作「六」。按景明無六年,頤死於景明元年十一月,見卷八世宗紀,今從殿本。諡曰莊王。傳國至孫宗胤,肅宗時,坐殺叔父賜死,爵除。

頤弟衍,字安樂,賜爵廣陵侯。位梁州刺史,表請假王,以崇威重。詔曰:「可謂無厭求也,所請不合。」轉徐州刺史,至州病重,帝敕徐成伯乘傳療。疾差,成伯還,帝曰「卿定名醫」,賚絹三千匹。成伯辭,請受一千。帝曰:「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以是而言,豈惟三千匹乎?」其爲帝所重如此。後所生母雷氏卒,表請解州。詔曰:「先君餘尊之所厭,禮之明文,季末陵遲,斯典或廢。侯既親王之子,宜從餘尊之義,便可大功。」後卒於雍州刺史,諡曰康侯。衍性清慎,所在廉潔,又不營產業,歷牧四州,皆有稱績,亡日無斂屍具。子暢。

暢弟融,字叔。融貌甚短陋,驍武過人。莊帝謀殺尒朱榮,以融爲直閤將軍。及尒朱兆入洛,融逃人間。

衍弟欽,字思若。位中書監、尚書右僕射、儀同三司。欽色尤黑,故時人號爲黑面僕射。欽淫從兄麗妻崔氏,爲御史中尉封回劾奏,遇赦免。尋除司州牧。欽少好學,早有令譽,時人語曰:「皇宗略略,壽安、思若。」及晚年貴重,不能有所匡益,識者輕之。欽曾託青州人高僧壽爲子求師,師至,未幾逃去。欽以讓僧壽。僧壽性滑稽,反謂欽曰:「凡人絕粒,七日乃死,始經五朝,便爾逃遁,去食就信,實有所闕。」欽乃大慚,於是待客稍厚。後除司空公,封鉅平縣公。於河陰遇害,贈假黃鉞、太師、太尉公。

子子孝,字季業。早有令譽,年八歲,司徒崔光見而異之曰:「後生領袖,必此人也。」

京兆王子推,太安五年封。位侍中、征南大將軍、長安鎮都大將。子推性沉雅,善於綏接,秦雍之人,服其威惠。入爲中都大官,察獄有稱。顯祖將禪位於子推,以大臣固諫,乃傳高祖。高祖即位,拜侍中、本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青州刺史,未至,道薨。

子太興,襲。拜長安鎮都大將,以黷貨,削除官爵。後除祕書監,還復前爵,拜統萬鎮將,改封西河。後改鎮爲夏州,仍以太興爲刺史。除守衛尉卿。初,太興遇患,請諸沙門行道,所有資財,一時布施,乞求病愈,名曰「散生齋」。及齋後,僧皆四散,有一沙門方云乞齋餘食。太興戲之曰:「齋食既盡,唯有酒肉。」沙門曰:「亦能食之。」因出酒一斗,羊腳一隻,食盡猶言不飽。及辭出後,酒肉俱在,出門追之,無所見。太興遂佛前乞願,向者之師當非俗人,若此病得差,即捨王爵入道。未幾便愈,遂請爲沙門,表十餘上,乃見許。時高祖南討在軍,詔皇太子於四月八日爲之下髮,施帛二千匹。既爲沙門,更名僧懿,居嵩山。太和二十二年終。

子昴,字伯暉,襲。薨。

子悰,字魏慶,襲。孝靜時,累遷太尉、錄尚書事、司州牧、青州刺史。薨於州,贈假黃鉞、太傅、司徒公,諡曰文。墓誌集釋元悰墓誌(圖版一00)云:「諡曰文靖。」墓誌與傳諡號不同者甚多,也有誌載諡而傳缺,傳載而誌缺。有的是先後改諡,有的是原諡不美,子孫私改,有的是後來補諡,不獨誌、傳有異,誌與誌間亦常不合,很難判斷是非。今後凡諡號異同有無均不出校記。悰寬和有度量,美容貌,風望儼然,得喪之間,不見於色。性清儉,不營產業,身死之日,家無餘財。

昴弟仲景,性嚴峭。莊帝時,兼御史中尉,京師肅然。每向臺,恒駕赤牛,時人號「赤牛中尉」。太昌初,爲河南尹,奉法無私。時吏部尚書樊子鵠部下縱橫,又爲盜竊,仲景密加收捕,悉獲之,咸即行決,於是豪貴寒心。出帝將西行,授仲景中軍大都督,留京師。齊獻武王欲至洛陽,仲景遂棄妻子而遁。

仲景弟暹,字叔照。莊帝初,除南兗州刺史,在州猛暴,多所殺害。元顥入洛,暹據州不屈。莊帝還宮,封汝陽王,遷秦州刺史。先時,秦州城人屢爲反覆,暹盡誅之,存者十一二。普泰元年,除涼州刺史,貪暴無極。欲規府人及商胡富人財物,詐一臺符,誑諸豪等云欲加賞,一時屠戮,所有資財生口,悉沒自入。孝靜時,位侍中、錄尚書事。薨,贈太師、錄尚書。

子沖,襲。無子,國絕。

太興弟遙,字太原。有器望,以左衛將軍從高祖南征,賜爵饒陽男。世宗初,遭所生母憂,表請解任,詔以餘尊所厭,不許。

肅宗初,累遷左光祿大夫,仍領護軍。遷冀州刺史。自此句至下文「遷右光祿大夫」一段北史卷一七無。按墓誌集釋元遙墓誌(圖版一0六)說他景明時「出拜鎮軍將軍、冀州刺史,入除護軍,加右光祿大夫。延昌中,淮泗不靜,加征南大將軍、南征諸軍事」。則遙爲冀州刺史,在元恪的景明年間;是由冀州刺史入爲右光祿大夫、護軍,非如此傳所云以左光祿大夫,領護軍,出爲冀州,更不在「肅宗初」。此段當是補此傳者採自高氏小史或他書,弄錯了時間,遂致先後倒置。下文又說「遷右光祿大夫」,實即前「左光祿大夫」的重出(北史已誤「右」爲「左」),插入的痕跡甚顯。遙以諸胡先無籍貫,姦良莫辨,悉令造籍。又以諸胡設籍;當欲稅之,以充軍用。胡人不願,乃共構遙,云取納金馬。御史按驗,事與胡同,遙坐除名。遙陳枉不已,敕有司重究,乃披雪。遷右光祿大夫。

時冀州沙門法慶既爲祅幻,遂說勃海人李歸伯,歸伯合家從之,招率鄉人,推法慶爲主。法慶以歸伯爲十住菩薩、平魔軍司、定漢王,自號「大乘」。殺一人者爲一住菩薩,殺十人爲十住菩薩。又合狂藥,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知識,唯以殺害爲事。於是聚眾殺阜城令,破勃海郡,殺害吏人。刺史蕭寶夤遣兼長史崔伯驎討之,敗於煮棗城,伯驎戰沒。凶眾遂盛,所在屠滅寺舍,斬戮僧尼,焚燒經像,云新佛出世,除去舊魔。詔以遙爲使持節、都督北征諸軍事,帥步騎十萬以討之。法慶相率攻遙,遙並擊破之。遙遣輔國將軍張虯等率騎追掩,討破,擒法慶并其妻尼惠暉等,斬之,傳首京師。後擒歸伯,戮於都巿。

初,遙大功昆弟,皆是恭宗之孫,至肅宗而本服絕,故除遙等屬籍。遙表曰:「竊聞聖人所以南面而聽天下,其不可得變革者,則親也,尊也。四世而緦服窮,五世而袒免,六世而親屬竭矣。去茲以往,猶繫之以姓而弗別,綴之以食而弗殊。又律云議親者,非唯當世之屬親,歷謂先帝之五世。謹尋斯旨,將以廣帝宗,重盤石。先皇所以變茲事條,爲此別制者,太和之季,方有意於吳蜀,經始之費,慮深在初,割減之起,暫出當時也。且臨淮王提,分屬籍之始,高祖賜帛三千匹,所以重分離;樂良王長命,亦賜縑二千匹,所以存慈眷。此皆先朝殷勤克念,不得已而然者也。古人有言,百足之蟲至死不僵者,以其輔己者眾。臣誠不欲妄親太階,苟求潤屋,但傷大宗一分,則天子屬籍不過十數人而已。在漢,諸王之子不限多少,皆列土而封,謂之曰侯,至于魏晉,莫不廣胙河山,稱之曰公者,蓋惡其大宗之不固,骨肉之恩疏矣。臣去皇上,雖是五世之遠,於先帝便是天子之孫,高祖所以國秩祿賦復給衣食,后族唯給其賦不與衣食者,欲以別外內限異同也。今諸廟之感,在心未忘;行道之悲,倏然已及。其諸封者,身亡之日,三年服終,然後改奪。今朝廷猶在遏密之中,便議此事,實用未安。」詔付尚書博議以聞。尚書令任城王澄、尚書左僕射元暉奏同遙表。靈太后不從。卒,諡曰宣公。

遙弟恒,字景安,粗涉書史。恒以春秋之義,爲名不以山川,表求改名芝。按上云「遙弟恒」,則其人初名恒,後改芝。據卷八世宗紀正始三年八月見「元恒」,而卷九肅宗紀孝昌二年六月丙子、孝昌三年正月甲申,卷一0孝莊紀武泰元年四月己亥,卷五八楊椿傳並見「元恒芝」。疑初名「恒」,後加「芝」字。歷位太常卿、中書監、侍中。後於河陰遇害。贈太傅、司徒公,諡曰宣穆公。

濟陰王小新成,和平二年封。頗有武略。庫莫奚侵擾,詔新成率眾討之。新成乃多爲毒酒,賊既漸逼,便棄營而去。賊至,喜而競飲,聊無所備。遂簡輕騎,因醉縱擊,俘馘甚多。後位外都大官。薨,贈大將軍,諡曰惠公。

子鬱,字伏生,襲。位開府。爲徐州刺史,以黷貨賜死,國除。

長子弼,字邕明,剛正有文學。位中散大夫。以世嫡應襲先爵,爲季父尚書僕射麗因于氏親寵,遂奪弼王爵,撗授同母兄子誕。於是弼絕棄人事,託疾還私第。世宗徵爲侍中,弼上表固讓。入嵩山,以穴爲室,布衣蔬食。卒。建義元年,子暉業訴復王爵。永安三年,追贈尚書令、司徒公,諡曰文獻。初,弼嘗夢人謂之曰:「君身不得傳世封,其紹先爵者,君長子紹遠也。」弼覺,即語暉業。終如其言。

暉業,少險薄,多與寇盜交通。長乃變節,涉子史,亦頗屬文,而慷慨有志節。歷位司空、太尉,加特進,領中書監,錄尚書事。齊文襄嘗問之曰:「比何所披覽?」對曰:「數尋伊霍之傳,不讀曹馬之書。」暉業以時運漸謝,不復圖全,唯事飲啗,一日三羊,三日一犢。又嘗賦詩云:「昔居王道泰,濟濟富群英。今逢世路阻,狐兔鬱縱橫。」齊初,降封美陽縣公,開府儀同三司、特進。暉業之在晉陽也,無所交通,居常閑暇,乃撰魏藩王家世,號爲辨宗室錄,四十卷,行於世。

暉業弟昭業,頗有學尚,位諫議大夫。莊帝將幸洛南,昭業立於閶闔門外,扣馬諫,帝避之而過,後勞勉之。位給事黃門侍郎、衛將軍、右光祿大夫。卒,諡曰文侯。

鬱弟偃,字仲琁,位太中大夫。卒。

子誕,字曇首。初,誕伯父鬱以貪汙賜死,爵除。景明三年,誕訴云,伯鬱前朝之封,正以年長襲封,以罪除爵。爵由謬襲,襲應歸正。詔以偃正元妃息曇首,濟陰王嫡孫,可聽紹封,以纂先緒。誕既襲爵,除齊州刺史。在州貪暴,大爲人患,牛馬騾驢,無不逼奪。家之奴隸,悉迫取良人爲婦。有沙門爲誕採藥,還而見之,誕曰:「師從外來,有何消息?」對曰:「唯聞王貪,願王早代。」誕曰:「齊州七萬戶,吾至來,一家未得三十錢,何得言貪?」後爲御史中尉元纂所糾,會赦免。薨,諡曰靜王。

子撫,字伯懿,襲。莊帝初,爲從兄暉業訴奪王爵。

偃弟麗,字寶掌。位兼宗正卿、右衛將軍,遷光祿勳,宗正、右衛如故。時秦州屠各王法智推州主簿呂苟兒爲主,號建明元年,置立百官,攻逼州郡。涇州人陳瞻亦聚眾自稱王,號聖明元年。詔以麗爲使持節、都督、秦州刺史,與別駕楊椿討之。苟兒率眾十餘萬屯孤山,列據諸險,圍逼州城。麗出擊,大破之,便進軍水洛。賊徒逆戰,麗夜擊走之。行秦州事李韶破苟兒于孤山,乘勝追奔三十里,獲其父母妻子,斬賊王五人,其餘相繼歸降,諸城之圍,亦悉奔散。苟兒率其王公三十餘人詣麗請罪。椿又斬瞻。麗因平賊之勢,枉掠良善七百餘人。世宗嘉其功,詔有司不聽追檢。

拜雍州刺史,爲政嚴酷,吏人患之。其妻崔氏誕一男,麗遂出州獄囚死及徒流案未申臺者,一時放免。遷冀州刺史,入爲尚書左僕射。帝問曰:「聞公在州,殺戮無理,枉濫非一,又大殺道人。」對曰:「臣在冀州可殺道人二百許人,亦復何多?」帝曰:「一物不得其所,若納諸隍,況殺道人二百而言不多。」麗脫冠謝,賜坐。卒,諡曰威。

子顯和,少有節操,歷司徒記室參軍。司徒崔光每見之曰:「元參軍風流清秀,容止閑雅,乃宰相之器。」除徐州安東府長史。刺史元法僧叛,顯和與戰被擒,執手命與連坐。顯和曰:「顯和與阿翁同源別派,皆是盤石之宗,一朝以地外叛,若遇董狐,能無慚德。」遂不肯坐。法僧猶欲慰喻,顯和曰:「乃可死作惡鬼,不能坐爲叛臣。」及將殺之,神色自若。建義初,贈秦州刺史。

汝陰王天賜,和平三年封,按天賜於和平二年七月戊寅,與小新成、萬壽同日封,見卷五高宗紀,這裏「三」當是「二」之訛。下樂浪王萬壽傳同訛。拜鎮南大將軍、虎牢鎮都大將。後爲內都大官。高祖初,殿中尚書胡莫寒簡西部敕勒豪富兼丁者爲殿中武士,而大納財貨,簡選不平。眾怒,殺莫寒及高平假鎮將奚陵,於是諸部敕勒悉叛。詔天賜與給事中羅雲督諸軍討之。前鋒敕勒詐降,雲信之,副將元伏曰:「敕勒色動,恐將有變,今不設備,將爲所圖。」雲不從。敕勒輕騎數千襲殺雲,天賜僅得自全。後除征北大將軍、護匈奴中郎將。累遷懷朔鎮大將,坐貪殘,恕死,削除官爵。卒,高祖哭於思政觀,贈本爵,葬從王禮,諡曰靈王。

子逞,字萬安。卒於齊州刺史,諡曰威。

逞子慶和,東豫州刺史。爲蕭衍將所攻,舉城降之。衍以爲北道總督、魏王。至項城,朝廷出師討之,望風退走。衍責之曰:「言同百舌,膽若鼷鼠。」遂徙合浦。

逞弟汎,字普安。自元士稍遷營州刺史。性貪殘,人不堪命,相率逐之,汎走平州。後除光祿大夫、宗正卿,封東燕縣男。於河陰遇害。

天賜第五子脩義,字壽安,涉獵書傳,頗有文才,爲高祖所知。自元士稍遷左將軍、齊州刺史。脩義以齊州頻喪刺史,累表固辭。詔曰:「修短有命,吉凶由人,何得過致憂憚,以乖維城之寄。違凶就吉,時亦有之,可聽更立館宇。」於是移理東城。脩義爲政,寬和愛人,在州四歲,不殺一人,百姓以是追思之。遷秦州刺史。肅宗初,表陳庶人禧、庶人愉等,請宥前愆,賜葬陵域。靈太后詔曰:「收葬之恩,事由上旨,藩岳何得越職干陳!」在州多受納。

累遷吏部尚書。及在銓衡,唯專貨賄,授官大小,皆有定價。時中散大夫高居者,有旨先敘,時上黨郡缺,居遂求之。脩義私已許人,抑居不與。居大言不遜,脩義命左右牽曳之。居對大眾呼天唱賊。人問居曰:「白日公庭,安得有賊?」居指脩義曰:「此座上者,違天子明詔,物多者得官,京師白劫,此非大賊乎?」脩義失色。居行罵而出。後欲邀車駕論脩義罪狀,左僕射蕭寶夤諭之,乃止。

二秦反,假脩義兼尚書右僕射、西道行臺、行秦州事,爲諸軍節度。脩義性好酒,每飲連日,遂遇風病,神明昏喪,雖至長安,竟無部分之益。元志敗沒,賊東至黑水,更遣蕭寶夤討之,以脩義爲雍州刺史。卒於州,按墓誌集釋元壽安墓誌(圖版一一七之二)於官雍州刺史後,稱:「復以本官加開府儀同三司、秦州都督,加尚書左僕射、西道行臺,行秦州事……軍次汧城,彌留寢疾,薨於軍所。」元和郡縣志卷二隴州條云:「後魏置東秦州」,太平寰宇記卷三二云「正光三年置東秦州於汧城」。誌所云「秦州」,即東秦州,當時秦州爲起義軍佔領,故移治汧城,後來才加「東」字。據誌,元脩義死在秦州任上,傳節去他由雍州刺史遷秦州一段,遂似死於長安。此恐是北史刪略魏書之失。贈司空,諡曰文。

子均,位給事黃門侍郎。

樂浪王萬壽,和平三年封,拜征東大將軍,鎮和龍。性貪暴,徵還,道憂薨。諡曰厲王。

子康王樂平,襲。薨。

子長命,襲。坐殺人賜死,國除。

子忠,肅宗時,復前爵,位太常少卿。出帝汎舟天淵池,命宗室諸王陪宴。忠愚而無智,性好衣服,遂著紅羅襦,繡作領,碧紬袴,錦爲緣。帝謂曰:「朝廷衣冠,應有常式,何爲著百戲衣?」忠曰:「臣少來所愛,情存綺羅,歌衣舞服,是臣所願。」帝曰:「人之無良,乃至此乎!」

廣平王洛侯,和平二年封。薨,諡曰殤。無子,後以陽平幽王第五子匡後之。

匡字建扶,性耿介,有氣節。高祖器之諸本「祖」作「宗」,北史卷一七作「孝文」。按元匡乃元濬(高宗)弟新成子,若這裏作「高宗」,則下文元濬稱之爲「叔父」,豈非顛倒?北史作「孝文」,補此傳者依魏書例,改作「高祖」,「祖」訛「宗」,今改正。謂曰:「叔父必能儀形社稷,匡輔朕躬,今可改名爲匡,以成克終之美。」

世宗即位,累遷給事黃門侍郎。茹皓始有寵,百僚微憚之。世宗曾於山陵還,詔匡陪乘,又命皓登車。皓褰裳將上,匡諫止,世宗推之令下,皓恨匡失色。當時壯其忠謇。世宗親政,除肆州刺史。匡既忤皓,懼爲所害,廉慎自修,甚有聲績。遷恒州刺史,徵爲大宗正卿、河南邑中正。

匡奏親王及始藩、二藩王妻悉有妃號,而三藩已下皆謂之妻,上不得同爲妃名,而下不及五品已上有命婦之號,竊爲疑。詔曰:「夫貴於朝,妻榮於室,婦女無定,升從其夫。三藩既啟王封,妃名亦宜同等。妻者,齊也,理與己齊,可從妃例。」自是三藩王妻名號始定。後除度支尚書。匡表引樂陵、章武之例,求紹洛侯封,詔付尚書議。尚書奏聽襲封,以明興絕之義。

匡與尚書令高肇不平,常無降下之色。時世宗委政於肇,朝廷傾憚,唯匡與肇抗衡。先自造棺,置於廳事,意欲輿棺詣闕,論肇罪惡,自殺切諫。肇聞而惡之。後因與太常劉芳議爭權量,遂與肇聲色。御史中尉王顯奏匡曰:

自金行失御,群僞競興,禮壞樂崩,彝倫攸斁。大魏應期,奄有四海。高祖孝文皇帝以睿聖統天,克復舊典。乃命故中書監高閭廣旌儒林,推尋樂府,依据六經,參諸國志,以黍裁寸,將均周漢舊章。屬雲構中遷,尚未云就。高祖睿思玄深,參考經記,以一黍之大,用成分體,準之爲尺,宣布施行。

暨正始中,故太樂令公孫崇輒自立意,以黍十二爲寸,別造尺度,定律刊鍾。皆向成訖,表求觀試。時敕太常卿臣芳,以崇造既成,請集朝英,議其得否。芳疑崇尺度與先朝不同,察其作者,於經史復異,推造尠據,非所宜行。時尚書令臣肇、清河王懌等以崇造乖謬,與周禮不同,遂奏臣芳依周禮更造,成訖量校,從其善者。而芳以先朝尺度,事合古典。乃依前詔書,以黍刊寸,並呈朝廷,用裁金石。于時議者,多云芳是,唯黃門侍郎臣孫惠蔚與崇扶同。二途參差,頻經考議。而尚書令臣肇以芳造。崇物故之後,而惠蔚亦造一尺,仍云扶。按此段文義不可解。「造」下、「扶」下當有脫文。以比崇尺,自相乖背。量省二三,謂芳爲得。而尚書臣匡表云劉孫二尺,長短相傾,稽考兩律,所容殊異。言取中黍,校彼二家,云並參差,抑中無所,張森楷北史校勘記云:「疑『抑』是『折』之誤。」按通志卷八四下正作「折」,疑是。自立一途,請求議判。當時議者,或是於匡。兩途舛駁,未即時定。肇又云,權斛斗尺,班行已久,今者所論,豈喻先旨。宜仰依先朝故尺爲定。

自爾以後,而匡與肇厲言都座,聲色相加,高下失其常倫,噂競無復彝序。匡更表列,據己十是,云芳十非。又云:「肇前被敕旨,共芳營督,規立鍾石之名,希播製作之譽。乃憑樞衡之尊,藉舅氏之勢,與奪任心,臧否自己。阿黨劉芳,遏絕臣事,望勢雷同者接以恩言,依經按古者即被怒責。雖未指鹿化馬,移天徙日,實使蘊藉之士,聳氣坐端,懷道之夫,結舌筵次。」又言:「芳昔與崇競,恒言自作,今共臣論,忽稱先朝。豈不前謂可行,輒欲自取,後知錯謬,便推先朝。殊非大臣之體,深失爲下之義。復考校勢臣之前,量度偏頗之手,臣必刖足內朝,抱璞人外。」囂言肆意,彰於朝野。

然匡職當出納,獻替所在,斗尺權度,正是所司。若己有所見,能練臧否,宜應首唱義端,早辨諸惑,何故默心隨從,不關一言,見芳成事,方有此語。計芳才學,與匡殊懸,所見淺深,不應相匹。今乃始發,恐此由心,張森楷云:「『此』疑當是『非』字,作『此』則與文義不相應。」借智於人,規成虛譽。況匡表云:「所據銅權,形如古誌,明是漢作,非莽別造。」及案權銘云:「黃帝始袓,德布於虞,虞帝始袓,德布於新。」若莽佐漢時事,寧有銘僞新之號哉。又尋莽傳云,莽居攝,即變漢制度。考校二證,非漢權明矣。復云:「芳之所造,又短先朝之尺。」臣既比之,權然相合。更云:「芳尺與千金堰不同。」臣復量比,因見其異。二三浮濫,難可據準。又云:「共構虛端,妄爲疑似,託以先朝,云非己製。」

臣按此欺詐,乃在於匡,不在於芳。何以言之?芳先被敕,專造鍾律,管籥優劣,是其所裁,權斛尺度,本非其事。比前門下索芳尺度,而芳牒報云:「依先朝所班新尺,復應下黍,更不增損,爲造鍾律,調正分寸而已。」檢匡造時在牒後一歲,芳於爾日,匡未共爭,已有此牒,豈爲詐也?計崇造寸,積黍十二,群情共知;而芳造寸,唯止十黍,亦俱先朝詔書。以黍成寸,首尾歷然,寧有輒欲自取之理?肇任居端右,百僚是望,言行動靜,必副具瞻。若恃權阿黨,詐託先詔,將指鹿化馬,徙日移天,即是魏之趙高,何以宰物。肇若無此,匡既誣毀宰相,訕謗明時。豈應談議之間,便有指鹿之事;可否之際,輕生刖足之言。趙高矯惑,事屬衰秦;卞和抱璞,時遇暴楚。何宜以濟濟之朝,而有斯謗者哉!阻惑朝聽,不敬至甚,請以肇、匡並禁尚書,推窮其原,付廷尉定罪。

詔曰「可」。有司奏匡誣肇,處匡死刑。世宗恕死,降爲光祿大夫。

又兼宗正卿,出爲兗州刺史。匡臨發,帝引見於東堂,勞勉之。匡猶以尺度金石之事,國之大經,前雖爲南臺所彈,然猶許更議,若議之日,願聽臣暫赴。世宗曰:「劉芳學高一時,深明典故,其所據者。與先朝尺乃寸過一黍,何得復云先朝之意也?按前贊劉芳,後不應說他所據與「先朝尺」不合云云。據上王顯彈文,說「芳造寸,唯止十黍」,則所謂「寸過一黍」,明非斥芳,恐是指元匡所造尺。這裏「其所據者」下當有脫文。大概是說劉芳根據的是「先朝」所頒尺,而元匡所造則「寸過一黍」,故下文斥責元匡「所執不經」。今於「其所據者」下句斷。兗州既所執不經,後議之日,何待赴都也。」

肅宗初,入爲御史中尉。匡嚴於彈糾,始奏于忠,次彈高聰等免官,靈太后並不許。以違其糾惡之心,又慮匡辭解,欲獎安之,進號安南將軍,後加鎮東將軍。

匡屢請更權衡不已,於是詔曰:「謹權審度,自昔令典,定章革歷,往代良規。匡宗室賢亮,留心既久,可令更集儒貴,以時驗決。必務權衡得衷,令寸籥不舛。」又詔曰:「故廣平殤王洛侯,體自恭宗,茂年薨殞,國除祀廢,不祀忽諸。匡親同若子,私繼歲久,按上文明云元恪(世宗)時,匡已求紹洛侯封,經尚書議奏襲封,則並非私繼,且襲封已久。不知何以前後矛盾。宜樹維城,永茲盤石,可特襲王爵,封東平郡王。」匡所制尺度訖,請集朝士議定是非。詔付門下、尚書、三府、九列議定以聞。太師、高陽王雍等議曰:「伏惟高祖創改權量已定,匡今新造,微有參差。且匡云所造尺度與漢志王莽權斛不殊。又晉中書監荀勗云,後漢至魏,尺長於古四分有餘。於是依周禮,積黍以起度量,惟古玉律及鍾,遂改正之。尋勗所造之尺與高祖所定,毫釐略同。又侍中崔光得古象尺,于時亦準議令施用。仰惟孝文皇帝,德邁前王,睿明下燭,不刊之式,事難變改。臣等參論,請停匡議,永遵先皇之制。」詔從之。

匡每有奏請,尚書令、任城王澄時致執奪,匡剛隘,內遂不平。先所造棺猶在僧寺,乃復修事,將與澄相攻。澄頗知之。後將赴省,與匡逢遇,騶卒相撾,朝野駭愕。澄因是奏匡罪狀三十餘條,廷尉處以死刑。詔付八座議,特加原宥,削爵除官。三公郎中辛雄奏理之。後特除平州刺史,徙青州刺史,尋爲關右都督,兼尚書行臺。遇疾還京。孝昌初,卒,諡曰文貞。後追復本爵,改封濟南王。

第四子獻,襲。齊受禪,爵例降。北史卷一七元匡傳附廣平王洛侯傳末云:「第四子獻襲。薨,子祖育襲,武定中墜馬薨,子勒叉襲。齊受禪,爵例降。」自獻至勒叉三世始入齊,這裏「獻襲」下當脫「薨」至「子勒叉襲」十五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