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王為章華之臺,與伍舉升焉,曰:「臺美夫!」
對曰:「臣聞國君服寵以為美,安民以為樂,聽德以為聰,致遠以為明。不聞其以土木之崇高、彤鏤為美,而以金石匏竹之昌大、囂庶為樂;不聞其以觀大、視侈、淫色以為明,而以察清濁為聰。
先君莊王為匏居之臺,高不過望國氛,大不過容宴豆,木不妨守備,用不煩官府,民不廢時務,官不易朝常。問誰宴焉,則宋公、鄭伯;問誰相禮,則華元、駟騑;問誰贊事,則陳侯、蔡侯、許男、頓子,其大夫侍之。先君以是除亂克敵,而無惡於諸侯。今君為此臺也,國民罷焉,財用盡焉,年穀敗焉,百官煩焉,舉國留之,數年乃成。願得諸侯與始升焉,諸侯皆距無有至者。而後使太宰啟疆請於魯侯,懼之以蜀之役,而僅得以來。使富都那豎贊焉,而使長鬣之士相焉,臣不知其美也。
夫美也者,上下、內外、小大、遠近皆無害焉,故曰美。若於目觀則美,縮於財用則匱,是聚民利以自封而瘠民也,胡美之為?夫君國者,將民之與處;民實瘠矣,君安得肥?且夫私欲弘侈,則德義鮮少;德義不行,則邇者騷離而遠者距違。天子之貴也,唯其以公侯為官正,而以伯子男為師旅。其有美名也,唯其施令德於遠近,而小大安之也。若斂民利以成其私欲,使民蒿焉忘其安樂,而有遠心,其為惡也甚矣,安用目觀?
故先王之為臺榭也,榭不過講軍實,臺不過望氛祥。故榭度於大卒之居,臺度於臨觀之高。其所不奪穡地,其為不匱財用,其事不煩官業,其日不廢時務。瘠磽之地,於是乎為之;城守之木,於是乎用之;官僚之暇,於是乎臨之;四時之隙,於是乎成之。故周詩曰:『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夫為臺榭,將以教民利也,不知其以匱之也。若君謂此臺美而為之正,楚其殆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