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二
高祖登極之後,享宴因隋舊制,用九部之樂,其後分為立坐二部。今立部伎有安樂、太平樂、破陣樂、慶善樂、大定樂、上元樂、聖壽樂、光聖樂,凡八部。
安樂者,後周武帝平齊所作也。行列方正,象城郭,周世謂之城舞。舞者八十人,刻木為面,狗喙獸耳,以金飾之,垂線為髮,畫猰皮帽,舞蹈姿制,猶作羌胡狀。
太平樂,亦謂之五方師子舞。師子鷙獸,出於西南夷天竺、師子等國。綴毛為之,人居其中,像其俛仰馴狎之容。二人持繩秉拂,為習弄之狀。五師子各立其方色,百四十人歌太平樂,舞以足,通典卷一四六、御覽卷五六八作「舞抃以從之」。持繩者服飾作崑崙象。
破陣樂,太宗所造也。太宗為秦王之時,征伐四方,人間歌謠秦王破陣樂之曲。及即位,使呂才協音律,李百藥、虞世南、褚亮、魏徵等製歌辭。百二十人披甲持戟,甲以銀飾之。發揚蹈厲,聲韻慷慨,享宴奏之,天子避位,坐宴者皆興。
慶善樂,太宗所造也。太宗生於武功之慶善宮,既貴,宴宮中,賦詩,被以管絃。舞者六十四人,「四」字各本原無。殿本考證云:「新書六十四人,通考亦作以童兒六十四人舞。」校勘記卷一三云:「按此志上卷述慶善樂云,『令童兒八佾』,則此句本有『四』字可知矣。」據改。衣紫大袖裙襦,漆髻皮履。舞蹈安徐,以象文德洽而天下安樂也。
大定樂,出自破陣樂。舞者百四十人,被五彩文甲,持槊。歌和云,「八紘同軌樂」,以象平遼東而邊隅大定也。
上元樂,高宗所造。舞者百八十人,畫雲衣,備五色,以象元氣,故曰「上元」。
聖壽樂,高宗武后所作也。舞者百四十人,金銅冠,五色畫衣。舞之行列必成字,十六變而畢。有「聖超千古,道泰百王,皇帝萬年,寶祚彌昌」字。
光聖樂,玄宗所造也。舞者八十人,鳥冠,五綵畫衣,兼以上元、聖壽之容,以歌王跡所興。
自破陣舞以下,皆雷大鼓,雜以龜茲之樂,聲振百里,動蕩山谷。大定樂加金鉦,惟慶善舞獨用西涼樂,最為閑雅。破陣、上元、慶善三舞,皆易其衣冠,合之鐘磬,以享郊廟。以破陣為武舞,謂之七德;慶善為文舞,謂之九功。自武后稱制,毀唐太廟,此禮遂有名而亡實。
安樂等八舞,聲樂皆立奏之,樂府謂之立部伎,其餘總謂之坐部伎。則天、中宗之代,大增造坐立諸舞,尋以廢寢。
坐部伎有讌樂、長壽樂、天授樂、鳥歌萬壽樂、龍池樂、破陣樂,凡六部。
讌樂,張文收所造也。工人緋綾袍,絲布褲。舞二十人,分為四部:景雲樂,舞八人,花錦袍,五色綾褲,雲冠,烏皮靴;慶善樂,舞四人,各本原作「舞四十人」,通典卷一四六無「十」字。校勘記卷一三云:「按慶善、破陣、承天三舞各四人,合之景雲舞八人,正符上文二十人之數。」據刪「十」字。紫綾袍,大袖,絲布褲,假髻;破陣樂,舞四人,緋綾袍,錦衿褾,緋綾褲;承天樂,舞四人,紫袍,進德冠,並銅帶。樂用玉磬一架,大方響一架,搊箏一,臥箜篌一,小箜篌一,大琵琶一,大五絃琵琶一,小五絃琵琶一,大笙一,小笙一,大篳篥一,小篳篥一,大簫一,小簫一,正銅拔一,和銅拔一,長笛一,短笛一,楷鼓一,「楷」字通典卷一四六作「揩」。連鼓一,p鼓一,桴鼓一,工歌二。此樂惟景雲舞僅存,餘並亡。
長壽樂,武太后長壽年所造也。舞十有二人,畫衣冠。
天授樂,武太后天授年所造也。舞四人,畫衣五采,鳳冠。
鳥歌萬歲樂,武太后所造也。武太后時,宮中養鳥能人言,又常稱萬歲,為樂以象之。舞三人,緋大袖,並畫鴝鵒,冠作鳥像。今案嶺南有鳥,似鴝鵒而稍大,乍視之,不相分辨,籠養久,則能言,無不通,南人謂之吉了,亦云料。開元初,廣州獻之,言音雄重如丈夫,委曲識人情,慧於鸚鵡遠矣,疑即此鳥也。漢書武帝本紀書南越獻馴象、能言鳥。注漢書者,皆謂鳥為鸚鵡。若是鸚鵡,不得不舉其名,而謂之能言鳥。鸚鵡秦、隴尤多,亦不足重。所謂能言鳥,即吉了也。北方常言鴝鵒踰嶺乃能言,傳者誤矣。嶺南甚多鴝鵒,能言者非鴝鵒也。
龍池樂,玄宗所作也。玄宗龍潛之時,宅在隆慶坊,宅南坊人所居,變為池,望氣者亦異焉。故中宗季年,汎舟池中。玄宗正位,以坊為宮,池水逾大,瀰漫數里,為此樂以歌其祥也。舞十有二人,殿本考證云:「通典七十二人,通考舞者十二人為列,應是其列有六,合之得七十二人也。」人冠飾以芙蓉。
破陣樂,通典卷一四六、唐會要卷三三、冊府卷五六九、通考卷一四五作「小破陣樂」。加「小」字,蓋區別於唐太宗所製之破陣樂。玄宗所造也。生於立部伎破陣樂。舞四人,金甲冑。
自長壽樂已下皆用龜茲樂,舞人皆著靴,惟龍池備用雅樂,而無鐘磬,舞人躡履。
清樂者,南朝舊樂也。永嘉之亂,五都淪覆,遺聲舊制,散落江左。宋、梁之間,南朝文物,號為最盛;人謠國俗,亦世有新聲。後魏孝文、宣武,用師淮、漢,收其所獲南音,謂之清商樂。隋平陳,因置清商署,總謂之清樂,遭梁、陳亡亂,所存蓋鮮。隋室已來,日益淪缺。武太后之時,猶有六十三曲,今其辭存者,惟有白雪、公莫舞、巴渝、明君、鳳將雛、通典卷一四六所記三十二曲,名同本志,惟無鳳將雛曲。明之君、鐸舞、白鳩、白紵、子夜、吳聲四時歌、前溪、阿子及歡聞、團扇、懊壟、長史、督護、讀曲、烏夜啼、石城、莫愁、襄陽、棲烏夜飛、估客、楊伴、雅歌、驍壺、常林歡、三洲、各本原作「三州」,據通典卷一四六、唐會要卷三三、新唐書卷二二禮樂志、樂府詩集卷四八改。下文同改。採桑、春江花月夜、玉樹後庭花、堂堂、泛龍舟等三十二曲。明之君、雅歌各二首,四時歌四首,合三十七首。又七曲有聲無辭,上林、鳳雛、平調、清調、瑟調、平折、命嘯,通前為四十四曲存焉。
白雪,周曲也。
平調、清調、瑟調,皆周房中曲之遺聲也。漢世謂之三調。
公莫舞,晉、宋謂之巾舞。其說云:漢高祖與項籍會於鴻門,項莊劍舞,將殺高祖。項伯亦舞,以袖隔之,且云公莫害沛公也。漢人德之,故舞用巾,以象項伯衣袖之遺式也。
巴渝,漢高帝所作也。帝自蜀漢伐楚,以版楯蠻為前鋒,其人勇而善鬥,好為歌舞,高帝觀之曰:「武王伐紂歌也。」使工習之,號曰巴渝。渝,美也。亦云巴有渝水,故名之。魏、晉改其名,梁復號巴渝,隋文廢之。
明君,漢元帝時,匈奴單于入朝,詔王嬙配之,即昭君也。及將去,入辭,光彩射人,聳動左右,天子悔焉。漢人憐其遠嫁,為作此歌。晉石崇妓綠珠善舞,以此曲教之,而自製新歌曰:「我本漢家子,將適單于庭,昔為匣中玉,今為糞土英。」晉文王諱昭,故晉人謂之明君。此中朝舊曲,今為吳聲,蓋吳人傳受訛變使然。
鳳將雛,漢世舊歌曲也。
明之君,本漢世鞞舞曲也。梁武時,改其辭以歌君德。
鐸舞,漢曲也。
白鳩,吳朝拂舞曲也。楊泓拂舞序曰:「自到江南,見白符舞,或言白鳧鳩,云有此來數十年。察其辭旨,乃是吳人患孫皓虐政,思屬晉也。」隋牛弘請以鞞、鐸、巾、拂等舞陳之殿庭,帝從之,而去其所持巾拂等。
白紵,沈約云:紵本吳地所出,疑是吳舞也。梁帝又令約改其辭,「梁帝」,通典卷一四五、樂府詩集卷五五引本志作「梁武帝」。其四時白紵之歌,「其」字通典卷一四五作「乃有」,樂府詩集卷五五引本志作「為」。約集所載是也。今中原有白紵曲,辭旨與此全殊。
子夜,晉曲也。晉有女子夜造此聲,聲過哀苦,晉日常有鬼歌之。
前溪,晉車騎將軍沈珫所制。
阿子及歡聞,晉穆帝升平初,歌畢,輒呼「阿子汝聞否」,通典卷一四五、通考卷一四二此句下尚有「又呼歡聞否以為送聲」九字。後人演其聲以為此曲。「曲」上通典卷一四五、通考卷一四二有「二」字。校勘記卷一三云:「按上文既云『阿子及歡聞』,自當以有『二』字為是。」
團扇,晉中書令王珉與嫂婢有情,愛好甚篤。嫂捶撻婢過苦,婢素善歌,而珉好捉白團扇,故云:「團扇復團扇,持許自遮面。憔悴無復理,羞與郎相見。」
懊壟,晉隆安初民間訛謠之曲。歌云:「春草可攬結,女兒可攬擷。」齊太祖常謂之中朝歌。
長史變,晉司徒左長史王廞臨敗所制。
督護,晉、宋間曲也。彭城內史徐逵之為魯軌所殺,徐,宋高祖長婿也。使府內直督護丁噒殯斂之。其妻呼噒至閣下,自問斂逵之事,每問輒歎息曰:「丁督護!」其聲哀切,後人因其聲廣其曲焉。今歌是宋孝武帝所製,云:「督護上征去,儂亦惡聞許。願作石尤風,四面斷行旅。」
讀曲,宋人為彭城王義康所製也,有死罪之辭。
烏夜啼,宋臨川王義慶所作也。元嘉十七年,徙彭城王義康於豫章。義慶時為江州,至鎮,相見而哭,為帝所怪,徵還宅,大懼。妓妾夜聞烏啼聲,扣齋閤云:「明日應有赦。」其年更為南兗州刺史,作此歌。故其和云:「籠窗窗不開,烏夜啼,夜夜望郎來。」今所傳歌似非義慶本旨。辭曰:「歌舞諸少年,娉婷無種跡。菖蒲花可憐,聞名不相識。」
石城,宋臧質所作也。石城在竟陵,質嘗為竟陵郡,於城上眺矚,見群少年歌謠通暢,因作此曲。歌云:「生長石城下,開門對城樓。城中美年少,出入見依投。」
莫愁樂,出於石城樂。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謠,石城樂和中復有「莫愁」聲,故歌云:「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
襄陽樂,宋隨王誕之所作也。「隨」字各本原作「隋」,據通典卷一四五、樂府詩集卷四八引古今樂錄及宋書卷七九竟陵王誕傳改。下文同改。誕始為襄陽郡,元嘉二十六年,仍為雍州,夜聞諸女歌謠,因作之。故歌和云:「襄陽來夜樂。」其歌曰:「朝發襄陽來,暮至大堤宿。大堤諸女兒,花豔驚郎目。」裴子野宋略稱:「晉安侯劉道彥為雍州刺史,有惠化,百姓歌之,號襄陽樂。」其辭旨非也。
棲烏夜飛,沈攸之元徽五年所作也。攸之未敗之前,思歸京師,故歌和云:「日落西山還去來!」
估客樂,齊武帝之製也。布衣時常遊樊、鄧,追憶往事而作歌曰「追」上通典卷一四五、樂府詩集卷四八引古今樂錄有「登祚以後」四字。通考卷一四二作「踐祚以後」。:「昔經樊、鄧役,阻潮梅根渚。感憶追往事,意滿情不敘。」使太樂令劉瑤教習,百日無成。或啟釋寶月善音律,帝使寶月奏之,便就。敕歌者常重為感憶之聲。梁改其名為商旅行。
楊伴,本童謠歌也。齊隆昌時,女巫之子曰楊旻,旻隨母入內,及長,為后所寵。童謠云:「楊婆兒,共戲來。」而歌語訛,遂成楊伴兒。歌云:「暫出白門前,楊柳可藏烏。歡作沈水香,儂作博山爐。」
驍壺,疑是投壺樂也。投壺者謂壺中躍矢為驍壺,今謂之驍壺者是也。
常林歡,疑是宋、梁間曲。宋、梁世,荊、雍為南方重鎮,皆皇子為之牧,江左辭詠,莫不稱之,以為樂土,故隨王作襄陽之歌,齊武帝追憶樊、鄧。梁簡文樂府歌云:「分手桃林岸,送別峴山頭。若欲寄音信,漢水向東流。」又曰:「宜城投音豆酒今行熟,停鞍繫馬暫栖宿。」桃林在漢水上,宜城在荊州北。荊州有長林縣。江南謂情人為歡。「常」「長」聲相近,蓋樂人誤謂「長」為「常」。
三洲,商人歌也。商人數行巴陵三江之間,因作此歌。
採桑,因三洲曲而生此聲也。
春江花月夜、玉樹後庭花、堂堂,並陳後主所作。叔寶常與宮中女學士及朝臣相和為詩,太樂令何胥又善於文詠,採其尤豔麗者以為此曲。
汎龍舟,隋煬帝江都宮作。
餘五曲,不知誰所作也。
其辭類皆淺俗,而綿世不易,惜其古曲,是以備論之。其他集錄所不見,亦闕而不載。
當江南之時,巾舞、白紵、巴渝等衣服各異。梁以前舞人並二八,梁舞省之,咸用八人而已。令工人平巾幘,緋褲褶。舞四人,碧輕紗衣,裙襦大袖,畫雲鳳之狀,漆鬟髻,飾以金銅雜花,狀如雀釵,錦履。舞容閑婉,曲有姿態。沈約宋書志江左諸曲哇淫,「志」字通典卷一四六作「惡」。至今其聲調猶然。觀其政已亂,其俗已淫,既怨且思矣,而從容雅緩,猶有古士君子之遺風,他樂則莫與為比。
樂用鐘一架,磬一架,琴一,三絃琴一,擊琴一,瑟一,秦琵琶一,臥箜篌一,筑一,箏一,節鼓一,笙二,笛二,蕭二,篪二,葉二,歌二。
自長安已後,朝廷不重古曲,工伎轉缺,能合于管絃者,唯明君、楊伴、驍壺、春歌、秋歌、白雪、堂堂、春江花月等八曲。舊樂章多或數百言,武太后時,明君尚能四十言,今所傳二十六言,就之訛失,此句疑有誤字。「就之」,通典卷一四六作「就中」,唐會要卷三三作「漸漸」。與吳音轉遠。劉貺以為宜取吳人使之傳習。以問歌工李郎子,李郎子北人,聲調已失,云學於俞才生。才生,江都人也。今郎子逃,通典卷一四六作「自郎子亡後」,唐會要卷三三作「郎子亡後」,樂府詩集卷四四作「後郎子亡去」。清樂之歌闕焉。又聞清樂唯雅歌一曲,「雅」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樂府詩集卷四四補。辭典而音雅,閱舊記,其辭信典。漢有盤舞,今隸散樂部中。又有幡舞、扇舞,並亡。
自周、隋已來,管絃雜曲將數百曲,多用西涼樂,鼓舞曲多用龜茲樂,其曲度皆時俗所知也。惟彈琴家猶傳楚、漢舊聲,及清調、瑟調,蔡邕雜弄,非朝廷郊廟所用,故不載。
西涼樂者,後魏平沮渠氏所得也。晉、宋末,中原喪亂,張軌據有河西,苻秦通涼州,旋復隔絕。其樂具有鐘磬,蓋涼人所傳中國舊樂,而雜以羌胡之聲也。魏世共隋咸重之。工人平巾幘,緋褶。白舞一人,方舞四人。白舞今闕。方舞四人,假髻,玉支釵,紫絲布褶,白大口褲,五綵接袖,烏皮靴。樂用鐘一架,磬一架,彈箏一,搊箏一,臥箜篌一,豎箜篌一,琵琶一,五絃琵琶一,笙一,簫一,篳篥一,小篳篥一,笛一,橫笛一,腰鼓一,齊鼓一,檐鼓一,銅拔一,貝一。編鐘今亡。
周官:「韎師掌教韎樂,祭祀則帥其屬而舞之,大享亦如之。」韎,東夷之樂名也。舉東方,則三方可知矣。又有「鞮鞻氏掌四夷之樂,與其聲歌,祭祀則銱而歌之,讌亦如之」。作先王樂者,貴能包而用之。納四夷之樂者,美德廣之所及也。東夷之樂曰韎離,南蠻之樂曰任,西戎之樂曰禁,北狄之樂曰昧。離,言陽氣始通,萬物離地而生也。任,言陽氣用事,萬物懷任也。禁,言陰氣始通,禁止萬物之生長也。昧,言陰氣用事,萬物眾形暗昧也。其聲不正,作之四門之外,各持其方兵,獻其聲而已。自周之衰,此禮尋廢。
後魏有曹婆羅門,受龜茲琵琶於商人,世傳其業,至孫妙達,尤為北齊高洋所重,常自擊胡鼓以和之。周武帝聘虜女為后,西域諸國來媵,於是龜茲、疏勒、安國、康國之樂,大聚長安。胡兒令羯人白智通教習,頗雜以新聲。張重華時,天竺重譯貢樂伎,後其國王子為沙門來遊,又傳其方音。宋世有高麗、百濟伎樂。魏平馮跋,「馮」字各本原作「拓」,據通典卷一四六改。校勘記卷一三云:「拓跋即魏之姓,馮跋則北燕主也。」亦得之而未具。周師滅齊,二國獻其樂。隋文帝平陳,得清樂及文康禮畢曲,列九部伎,百濟伎不預焉。煬帝平林邑國,獲扶南工人及其匏琴,陋不可用,但以天竺樂轉寫其聲,而不齒樂部。西魏與高昌通,始有高昌伎。我太宗平高昌,盡收其樂,又造讌樂,而去禮畢曲。今著令者,惟此十部。雖不著令,聲節存者,樂府猶隸之。德宗朝,又有驃國亦遣使獻樂。
高麗樂,工人紫羅帽,飾以鳥羽,黃大袖,紫羅帶,大口褲,赤皮靴,五色縚繩。舞者四人,椎髻於後,以絳抹額,飾以金璫。二人黃裙襦,赤黃褲,通典卷一四六、通考卷一四八此句下尚有「二人赤黃裙襦褲」一句。按上文云「舞者四人」,下文云「雙雙並立而舞」,應有此一句。極長其袖,烏皮靴,雙雙並立而舞。樂用彈箏一,搊箏一,臥箜篌一,豎箜篌一,琵琶一,義觜笛一,笙一,簫一,小篳篥一,大篳篥一,桃皮篳篥一,腰鼓一,齊鼓一,檐鼓一,貝一。武太后時尚二十五曲,今惟習一曲,衣服亦寖衰敗,失其本風。
百濟樂,中宗之代,工人死散。岐王範為太常卿,復奏置之,是以音伎多闕。舞二人,紫大袖裙襦,章甫冠,皮履。樂之存者,箏、笛、桃皮篳篥、箜篌、歌。
此二國,東夷之樂也。「二」字各本原作「三」,據通典卷一四六、唐會要卷三三改。
扶南樂,舞二人,朝霞行纏,赤皮靴。隋世全用天竺樂,今其存者,有羯鼓、都曇鼓、毛員鼓、簫、笛、篳篥、銅拔、貝。
天竺樂,工人皂絲布頭巾,白練襦,紫綾褲,緋帔。舞二人,辮髮,朝霞袈裟,行纏,碧麻鞋。袈裟,今僧衣是也。樂用銅鼓、羯鼓、毛員鼓、都曇鼓、篳篥、橫笛、鳳首箜篌、琵琶、銅拔、貝。毛員鼓、都曇鼓今亡。
驃國樂,貞元中,其王來獻本國樂,凡一十二曲,以樂工三十五人來朝。樂曲皆演釋氏經論之辭。
此三國,南蠻之樂。
高昌樂,舞二人,「二」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補。白襖錦袖,赤皮靴,赤皮帶,紅抹額。樂用答臘鼓一,腰鼓一,雞婁鼓一,羯鼓一,簫二,橫笛二,篳篥二,琵琶二,五絃琵琶二,銅角一,箜篌一。箜篌今亡。
龜茲樂,工人皂絲布頭巾,緋絲布袍,錦袖,緋布褲。舞者四人,紅抹額,緋襖,白褲帑,烏皮靴。樂用豎箜篌一,「樂用」,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補。琵琶一,五絃琵琶一,笙一,橫笛一,簫一,篳篥一,毛員鼓一,都曇鼓一,答臘鼓一,腰鼓一,羯鼓一,雞婁鼓一,銅拔一,貝一。毛員鼓今亡。
疏勒樂,工人皂絲布頭巾,白絲布褲,錦襟褾。舞二人,白襖,錦袖,赤皮靴,赤皮帶。樂用豎箜篌、琵琶、五絃琵琶、橫笛、簫、篳篥、答臘鼓、腰鼓、羯鼓、雞婁鼓。
康國樂,工人皂絲布頭巾,緋絲布袍,錦領。舞二人,緋襖,錦領袖,綠綾渾襠褲,「渾」字聞本空格,殿本、懼盈齋本、局本、廣本均無,據通典卷一四六補。赤皮靴,白褲帑。舞急轉如風,俗謂之胡旋。樂用笛二,正鼓一,和鼓一,銅拔一。
安國樂,工人皂絲布頭巾,錦褾領,紫袖褲。舞二人,紫襖,白褲帑,赤皮靴。樂用琵琶、五絃琵琶、豎箜篌、「豎」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新唐書卷二一禮樂志補。簫、橫笛、篳篥、正鼓、和鼓、銅拔、箜篌。五絃琵琶今亡。
此五國,西戎之樂也。
南蠻、北狄國俗,皆隨髮際斷其髮,今舞者咸用繩圍首,反約髮杪,內於繩下。又有新聲河西至者,號胡音聲,與龜茲樂、散樂俱為時重,諸樂咸為之少寢。
北狄樂,其可知者鮮卑、吐谷渾、部落稽三國,皆馬上樂也。鼓吹本軍旅之音,馬上奏之,故自漢以來,北狄樂總歸鼓吹署。後魏樂府始有北歌,「後」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唐會要卷三三、御覽卷五六七、樂府詩集卷二五引本志補。即魏史所謂真人代歌是也。代都時,命掖庭宮女晨夕歌之。周、隋世,與西涼樂雜奏。今存者五十三章,其名目可解者六章:慕容可汗、吐谷渾、部落稽、鉅鹿公主、白淨王太子、企喻也。其不可解者,咸多可汗之辭。按今大角,此四字聞本空四格,殿本、懼盈齋本、局本、廣本均無,據通典卷一四六、唐會要卷三三、御覽卷五六七補。此即後魏世所謂簸邏迴者是也,其曲亦多可汗之辭。北虜之俗,呼主為可汗。吐谷渾又慕容別種,知此歌是燕、魏之際鮮卑歌,歌辭虜音,各本原作「歌音辭虜」,通典卷一四六、樂府詩集卷二五引本志均作「其詞虜音」,據改。竟不可曉。梁有鉅鹿公主歌辭,似是姚萇時歌,其辭華音,「其」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樂府詩集卷二五引本志補。與北歌不同。梁樂府鼓吹又有大白淨皇太子、小白淨皇太子、企喻等曲。隋鼓吹有白淨皇太子曲,與北歌校之,其音皆異。開元初,以問歌工長孫元忠,云自高祖以來,代傳其業。元忠之祖,受業於侯將軍,名貴昌,并州人也,亦世習北歌。貞觀中,有詔令貴昌以其聲教樂府。元忠之家世相傳如此,雖譯者亦不能通知其辭,蓋年歲久遠,失其真矣。絲桐,惟琴曲有胡笳聲大角,金吾所掌。通典卷一四六同。唐會要卷三三作:「唯琴尚有笳聲大角者,金吾所掌,工人謂之角手,備鼓吹之列。」
散樂者,歷代有之,非部伍之聲,俳優歌舞雜奏。漢天子臨軒設樂,舍利獸從西方來,戲於殿前,激水成比目魚,跳躍嗽水,作霧翳日,化成黃龍,修八丈,出水遊戲,輝耀日光。繩繫兩柱,相去數丈,二倡女對舞繩上,「繩」字各本原無,據御覽卷五六九補。切肩而不傾。如是雜變,總名百戲。江左猶有高雴紫鹿、跂行鱉食、齊王捲衣、𡅈鼠、夏育扛鼎、巨象行乳、神龜抃戲背負靈嶽、桂樹白雪、畫地成川之伎。晉成帝咸康七年,「咸康」,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六、通考卷一四七補。散騎侍郎顧臻表曰:「末世之樂,設外方之觀,「外方」,宋書卷一九樂志、晉書卷二三樂志、通典卷一四六、通考卷一四七均作「禮外」,合鈔卷三八樂志作「方外」。似當作「禮外」。逆行連倒。四海朝覲帝庭,而足以蹈天,頭以履地,反天地之順,傷彝倫之大。」乃命太常悉罷之。其後復高雴紫鹿。後魏、北齊,亦有魚龍辟邪、鹿馬仙車、吞刀吐火、剝車剝驢、「剝車」,疑有誤。隋書卷一五音樂志、通典卷一四六、通考卷一四七均作「殺馬」。種瓜拔井之戲。周宣帝徵齊樂並會關中。開皇初,散遣之。大業二年,突厥單于來朝洛陽宮,煬帝為之大合樂,盡通漢、晉、周、齊之術,胡人大駭。帝命樂署肄習,常以歲首縱觀端門內。
大抵散樂雜戲多幻術,幻術皆出西域,天竺尤甚。漢武帝通西域,始以善幻人至中國。安帝時,天竺獻伎,能自斷手足,刳剔腸胃,自是歷代有之。我高宗惡其驚俗,敕西域關令不令入中國。苻堅嘗得西域倒舞伎。睿宗時,婆羅門獻樂,舞人倒行,而以足舞於極銛刀鋒,倒植於地,低目就刃,以歷臉中,又植於背下,吹篳篥者立其腹上,終曲而亦無傷。又伏伸其手,兩人躡之,旋身遶手,百轉無已。漢世有橦木伎,又有盤舞。晉世加之以柸,謂之柸盤舞。樂府詩云「妍袖陵七盤」,言舞用盤七枚也。梁謂之舞盤伎。梁有長蹻伎、擲倒伎、跳劍伎、吞劍伎,今並存。又有舞輪伎,蓋今戲車輪者。透三峽伎,蓋今透飛梯之類也。高雴伎,蓋今之戲繩者是也。梁有獼猴幢伎,今有緣竿,又有獼猴緣竿,未審何者為是。又有弄碗珠伎、丹珠伎。
歌舞戲,有大面、撥頭、踏搖娘、窟暚子等戲。玄宗以其非正聲,置教坊於禁中以處之。
婆羅門樂,與四夷同列。婆羅門樂用漆篳篥二,齊鼓一。
散樂,用橫笛一,拍板一,腰鼓三。其餘雜戲,變態多端,皆不足稱。
大面出於北齊。北齊蘭陵王長恭,才武而面美,常著假面以對敵。嘗擊周師金墉城下,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舞以效其指麾擊刺之容,謂之蘭陵王入陣曲。
撥頭出西域。胡人為猛獸所噬,其子求獸殺之,為此舞以像之也。
踏搖娘,生於隋末。隋末河內有人貌惡而嗜酒,常自號郎中,醉歸必毆其妻。其妻美色善歌,為怨苦之辭。河朔演其曲而被之絃管,因寫其妻之容。妻悲訴,每搖頓其身,故號踏搖娘。近代優人頗改其制度,非舊旨也。
窟暚子,亦云魁暚子,作偶人以戲。善歌舞,本喪家樂也。漢末始用之於嘉會。齊後主高緯尤所好。高麗國亦有之。
八音之屬,協於八節。匏,瓠也,女媧氏造。列管於匏上,內簧其中,爾雅謂之巢。大者曰竽,小者曰和。竽,煦也,立春之音,煦生萬物也。竽管三十六,宮管在左。和管十三,宮管居中。今之竽、笙,並以木代匏而漆之,無復音矣。荊、梁之南,尚存古制云。
管三孔曰籥,春分之音,萬物振躍而動也。
簫,舜所造也。爾雅謂之茭。音交大曰䇾,二十三管,修尺四寸。
笛,漢武帝工丘仲所造也。其元出於羌中。短笛,脩尺有咫。長笛、短笛之間,謂之中管。
篪,吹孔有觜如酸棗。橫笛,小篪也。漢靈帝好胡笛,五胡亂華,石遵玩之不絕音。宋書云:有胡篪出於胡吹,則謂此。梁胡吹歌云:「快馬不須鞭,反插楊柳枝。下馬吹橫笛,愁殺路傍兒。」此歌辭元出北國。之橫笛皆去觜,「之」字疑誤。通典卷一四四作「今橫笛去觜」,當是。其加觜者謂之義觜笛。
篳篥,本名悲篥,出於胡中,其聲悲。亦云:胡人吹之以驚中國馬云。
柷,眾也。立夏之音,萬物眾皆成也。方面各二尺餘,傍開員孔,內手於中,擊之以舉樂。
敔,如伏虎,背皆有鬣二十七,碎竹以擊其首而逆刮之,以止樂也。
舂牘,虛中如筩,無底,舉以頓地如舂杵,亦謂之頓相。「謂」字各本原作「為」,據通典卷一四四改。相,助也,以節樂也。或謂梁孝王築睢陽城,擊鼓為下杵之節。睢陽操用舂牘,後世因之。
拍板,長闊如手,厚寸餘,以韋連之,擊以代抃。
琴,伏羲所造。琴,禁也,夏至之音,陰氣初動,禁物之淫心。五絃以備五聲,武王加之為七絃。琴十有二柱,通典卷一四四「琴」上有「一弦」二字,當是。如琵琶。擊琴,柳惲所造。惲嘗為文詠,思有所屬,搖筆誤中琴絃,因為此樂。以管承絃,又以片竹約而束之,使絃急而聲亮,舉竹擊之,以為節曲。
瑟,昔者大帝使素女鼓五十絃瑟,悲不能自止,破之為二十五絃。大帝,太昊也。
箏,本秦聲也。相傳云蒙恬所造,非也。制與瑟同而絃少。案京房造五音準,如瑟,十三絃,此乃箏也。雜樂箏並十有二絃,他樂皆十有三絃。軋箏,以片竹潤其端而軋之。校勘記卷一三云:「張(宗泰)本潤作撋,云依文義改正。」
筑,如箏,細頸,以竹擊之,如擊琴。清樂箏,用骨爪長寸餘以代指。以上十二字合鈔卷三八樂志移在「筑如箏」句上,當是。通典卷一四四述清樂箏亦在箏小段,與筑小段區分。
琵琶,四絃,漢樂也。初,秦長城之役,有弦鞀而鼓之者。及漢武帝嫁宗女於烏孫,乃裁箏、筑為馬上樂,以慰其鄉國之思。推而遠之曰琵,引而近之曰琶,言其便於事也。今清樂奏琵琶,俗謂之「秦漢子」,圓體修頸而小,疑是弦鞀之遺制。其他皆充上銳下,曲項,形制稍大,疑此是漢制。兼似兩制者,謂之「秦漢」,蓋謂通用秦、漢之法。梁史稱侯景之將害簡文也,使太樂令彭雋齎曲項琵琶就帝飲,則南朝似無。曲項者,亦本出胡中。五絃琵琶,稍小,蓋北國所出。風俗通云:以手琵琶之,因為名。案舊琵琶皆以木撥彈之,太宗貞觀中始有手彈之法,「中」字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四補。今所謂搊琵琶者是也。風俗通所謂以手琵琶之,乃非用撥之義,豈上世固有搊之者耶?
阮咸,亦秦琵琶也,而項長過於今制,列十有三柱。武太后時,蜀人蒯朗於古墓中得之,晉竹林七賢圖阮咸所彈與此類,因謂之阮咸。咸,晉世實以善琵琶知音律稱。
箜篌,漢武帝使樂人侯調所作,以祠太一。或云侯輝所作,其聲坎坎應節,謂之坎侯,聲訛為箜篌。或謂師延靡靡樂,非也。舊說亦依琴制,今按其形,似瑟而小,七絃,用撥彈之,如琵琶。豎箜篌,胡樂也,漢靈帝好之。體曲而長,二十有二絃,豎抱於懷,用兩手齊奏,俗謂之擘箜篌。鳳首箜篌,有項如軫。
七絃,鄭善子作,開元中進。形如阮咸,其下缺少而身大,傍有少缺,取其身便也。絃十三隔,孤柱一,合散聲七,隔聲九十一,柱聲一,總九十九聲,隨調應律。
太一,司馬縚開元中進。十二絃,六隔,合散聲十二,隔聲七十二。絃散聲應律呂,以隔聲旋相為宮,合八十四調。令編入雅樂宮縣內用之。
六絃,史盛作,天寶中進。形如琵琶而長,六絃,四隔,孤柱一,合散聲六,隔聲二十四,柱聲一,總三十一聲,隔調應律。
天寶樂,任偃作,天寶中進。類石幢,十四絃,六柱。黃鐘一均足倍七聲,移柱作調應律。
塤,曛也,立秋之音,萬物將曛黃也。埏土為之,如鵝卵,凡六孔,銳上豐下。大者爾雅謂之曰嘂。
缶,如足盆,古西戎之樂,秦俗應而用之。其形似覆盆,以四杖擊之。秦、趙會於澠池,秦王擊缶而歌。八缶,唐永泰初司馬縚進廣平樂,蓋八缶具黃鐘一均聲。
鐘,黃帝之工垂所造。鐘,種也,立秋之音,萬物種成也。大曰鎛,鎛亦大鐘也,爾雅謂之鏞。小而編之曰編鐘,中曰剽,小曰棧。「棧」字各本原作「醆」,據通典卷一四四及爾雅釋樂原文改。
錞于,圜如碓頭,大上小下,縣以籠床,芒沯將之以和鼓。沈約宋書云,「今人間時有之」,則宋日非廟庭所用。後周平蜀獲之,斛斯徵觀曰:「錞于也。」依干寶周禮注試之,如其言。
鐃,木舌,搖之以和鼓。通典卷一四四作:「鐃如編鐘而無舌,有柄,搖之以止鼓。」合鈔卷三八樂志作:「鐃有柄無舌,搖之以止鼓。」與周禮鼓人「以金鐃止鼓」(鄭注:「鐃如鈴,無舌有秉」)相合。此處文字有誤。
梁有銅磬,蓋今方響之類。方響,以鐵為之,修八寸,廣二寸,圓上方下。架如磬而不設業,倚於架上以代鐘磬。人間所用者纔三四寸。
銅拔,亦謂之銅盤,出西戎及南蠻。其圓數寸,隱起若浮漚,貫之以韋皮,相擊以和樂也。南蠻國大者圓數尺。或謂南齊穆士素所造,非也。
鉦,如大銅疊,縣而擊之,節鼓。
銅鼓,鑄銅為之,虛其一面,覆而擊其上。南夷扶南、天竺類皆如此。嶺南豪家則有之,大者廣丈餘。
磬,叔所造也。磬,勁也,立冬之音,萬物皆堅勁。書云,「泗濱浮磬」,言泗濱石可為磬;今磬石皆出華原,非泗濱也。登歌磬,以玉為之,爾雅謂之毊。
鼓,動也,冬至之音,萬物皆含陽氣而動。雷鼓八面以祀天,靈鼓六面以祀地,路鼓四面以祀鬼神。夏后加之以足,謂之足鼓;殷人貫之以柱,謂之楹鼓;周人縣之,謂之縣鼓;後世從殷制建之,謂之建鼓。晉鼓六尺六寸,金奏則鼓之。傍有鼓謂之應鼓,以和大鼓。小鼓有柄曰鞞,搖之以和鼓,大曰p。腰鼓,大者瓦,小者木,皆廣首而纖腹,本胡鼓也。石遵好之,與橫笛不去左右。齊鼓,如漆桶,大一頭,設齊於鼓面如麝臍,故曰齊鼓。檐鼓,如小甕,先冒以革而漆之。羯鼓,正如漆桶,兩手具擊,以其出羯中,故號羯鼓,亦謂之兩杖鼓。都曇鼓,似腰鼓而小,以槌擊之。毛員鼓,似都曇鼓而稍大。答臘鼓,制廣羯鼓而短,以指揩之,其聲甚震,俗謂之揩鼓。雞婁鼓,正圓,兩手所擊之處,平可數寸。正鼓、和鼓者,一以正,一以和,皆腰鼓也。節鼓,狀如博局,中間員孔,適容其鼓,擊之節樂也。
撫拍,以韋為之,實之以糠,撫之節樂也。
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謂之八音。金木之音,擊而成樂。今東夷有管木者,桃皮是也。西戎有吹金者,銅角是也。長二尺,形如牛角。貝,蠡也,容可數升,並吹之以節樂,亦出南蠻。桃皮,卷之以為篳篥。嘯葉,銜葉而嘯,其聲清震,橘柚尤善。四夷絲竹之量,國異其制,不可詳盡。爾雅:琴二十絃曰離,瑟二十七絃曰灑。「灑」字各本原作「麗」。爾雅釋樂「大瑟謂之灑,大琴謂之離。」通典卷一四四同爾雅。據改。漢世有洞簫,又有管,長尺圍寸而併漆之,宋世有繞梁,似臥箜篌,今並亡矣。今世又有篪,其長盈尋,曰七星,如箏稍小,曰雲和,樂府所不用。
周天子宮縣,諸侯軒縣,大夫曲縣,士特縣。故孔子之堂,聞金石之音;魏絳之家,有鐘磬之聲。秦、漢之際,斯禮無聞。漢丞相田蚡,前庭羅鐘磬,置曲旃。光武又賜東海恭王鐘虡之樂。即漢世人臣,尚有金石。漢樂歌云「高張四縣,神來讌饗」,謂宮縣也。制氏在太樂,能記鏗鏘鼓舞。河間王著樂記,八佾之舞與制氏不甚相遠,又舞八佾之明文也。漢儀云,高廟撞千石之鐘十枚,即上林賦所謂「撞千石之鐘,立萬石之鋌鉅」者也。鐘當十二,而此十枚,未識其義。議者皆云漢世不知用宮縣,今案漢章、和世用旋宮,漢世群儒,備言其義,牛弘、祖孝孫所由準的也。又河間王博採經籍,與制氏不殊,知漢世之樂,為最備矣。魏、晉已來,但云四廂金石,而不言其禮,或八架,或十架,或十六架。梁武始用二十六架。貞觀初增三十六架,「貞觀」二字有誤。校勘記卷一三云:「按後云復梁三十六架,則是所訛乃梁年號。」加鼓吹熊羆桉十二於四隅。後魏、周、齊皆二十六架。建德中,復梁三十六架。隋文省,煬帝又復之。
樂縣,橫曰簨,豎曰虡。飾簨以飛龍,飾趺以飛廉,鐘虡以摯獸,磬虡以摯鳥,上列樹羽,傍垂流蘇,周制也。縣以崇牙,殷制也。飾以博山,後世所加也。宮縣每架金博山五,軒縣三。鼓,承以花趺,覆以華蓋,上集翔鷺。隋氏二十架,先置建鼓於四隅,鎛鐘方面各三,依其辰位,雜列編鐘、磬各四架於其間。二十六架,則編鐘十二架,磬亦如之。軒縣九架,鎛鐘三架,在辰丑申地,編鐘、磬皆三架。設路鼓二於縣內戌巳地之北。設柷敔於四隅,舞人立於其中。錞于、鐃、鐸、撫拍、舂牘,列於舞人間。唐禮,天子朝廟用三十六架。高宗成蓬萊宮,充庭七十二架。武后遷都,乃省之。皇后廟及郊祭並二十架,同舞八佾。先聖廟及皇太子廟並九架,舞六佾。縣間設柷敔各一,柷於左,敔於右。錞于、撫拍、頓相、鐃、鐸,次列於路鼓南。舞人列於縣北。登歌二架,登於堂上兩楹之前。編鐘在東,編磬在西。登歌工人坐堂上,竹人立堂下,所謂「琴瑟在堂,竽笙在庭」也。殿庭加設鼓吹於四隅。
讌享陳清樂、西涼樂。「西涼樂」,各本原無,據通典卷一四四補。架對列於左右廂,設舞筵於其間。舊皇后庭但設絲管,大業尚侈,始置鐘磬,猶不設鎛鐘,以鎛磬代。武太后稱制,用鐘,因而莫革。樂縣,庭廟以五綵雜飾,軒縣以朱,五郊則各從其方色。每先奏樂三日,太樂令宿設縣於庭,其日率工人入居其次。協律郎舉麾,樂作;仆麾,樂止。文舞退,武舞進。若常享會,先一日具坐、立部樂名封上,請所奏御注而下。及會,先奏坐部伎,次奏立部伎,次奏蹀馬,次奏散樂而畢矣。
廣明初,巢賊干紀,輿駕播遷,兩都覆圮,宗廟悉為煨燼,樂工淪散,金奏幾亡。及僖宗還宮,購募鐘縣之器,一無存者。昭宗即位,將親謁郊廟,有司請造樂縣,詢於舊工,皆莫知其制度。修奉樂縣使宰相張濬悉集太常樂胥詳酌,竟不得其法。時太常博士殷盈孫深於典故,乃案周官考工記之文,「工」字各本原作「功」,據唐會要卷三三、冊府卷五六九及周禮考工記原文改。究其欒、銑、于、鼓、鉦、舞、甬之法,沈思三四夕,用算法乘除,鎛鐘之輕重高低乃定。懸下編鐘,正黃鐘九寸五分,下至登歌倍應鐘三寸三分半,凡四十八等。口項之量,徑衡之圍,悉為圖,遣金工依法鑄之,凡二百四十口。鑄成,張濬求知聲者處士蕭承訓、梨園樂工陳敬言與太樂令李從周,令先校定石磬,合而擊拊之,八音克諧,觀者聳聽。濬既進呈,昭宗陳於殿庭以試之。時以宗廟焚毀之後,修奉不及,乃權以少府監廳為太廟。其庭甚狹,議者論縣樂之架不同。濬奏議曰:
臣伏準舊制,太廟含元殿並設宮縣三十六架,太清宮、南北郊、社稷及諸殿庭,並二十架。今修奉樂懸,太廟合造三十六架,臣今參議,請依古禮用二十架。伏自兵興已來,雅樂淪缺,將為修奉,事實重難。變通宜務於酌中,損益當循於寧儉。
臣聞諸舊史,昔武王定天下,至周公相成王,始暇制樂。魏初無樂器及伶人,後稍得登歌食舉之樂。「食」字各本原作「會」。宋書卷一九樂志載:東晉初期「頗得登歌食舉之樂,猶有未備。明帝太寧末,又詔阮孚等增益之」。(晉書卷二三樂志同)據改。明帝太寧末,詔增益之。咸和中,鳩集遺逸,尚未有金石之音。至孝武太元中,「武」字各本原作「和」,據唐會要卷三三改。四廂金石始備,郊祀猶不舉樂。宋文帝元嘉九年,初調金石。二十四年,南郊始設登歌,廟舞猶闕。孝武孝建中,「孝建」,各本原作「建元」。合鈔卷三八樂志作「孝建」。校勘記卷一三云:「按宋孝武帝之年號本是孝建,若建元,乃漢武帝、晉康帝、齊高帝之年號也,必當改正。」據改。有司奏郊廟宜設備樂,始為詳定。故後魏孝文太和初,司樂上書,陳樂章有闕,求集群官議定,廣修器數,正立名品。詔雖行之,仍有殘缺。隋文踐祚,太常議正雅樂,九年之後,惟奏黃鐘一宮,郊廟止用一調。據禮文,每一代之樂,二調並奏,六代之樂,凡十二調。各本原作「凡二十調」,據唐會要卷三三改。其餘聲律,皆不復通。高祖受隋禪,軍國多務,未遑改創,樂府尚用隋氏舊文。武德九年,命太常考正雅樂。貞觀二年,考畢上奏。蓋其事體大,故歷代不能速成。
伏以俯逼郊天,式修雅樂,必將集事,須務相時。今者帑藏未充,貢奉多闕,凡闕貨力,不易方圓,制度之間,亦宜撙節。臣伏惟儀禮宮懸之制,陳鎛鐘二十架,當十二辰之位。甲、丙、庚、壬,各設編鐘一架;乙、丁、辛、癸,各設編磬一架,合為二十架。樹建鼓於四隅,當乾、坤、艮、巽之位,以象二十四氣。宗廟、殿庭、郊丘、社稷,皆用此制,無聞異同。周、漢、魏、晉、宋、齊六朝,並祇用二十架,隋氏平陳。檢梁故事,乃設三十六架。國初因之不改。高宗皇帝初成蓬萊宮,充庭七十二架。尋乃省之。則簨虡架數太多,本近於侈。止於二十架,正協禮經。兼今太廟之中,地位甚狹,百官在列,萬舞充庭,雖三十六架具存,亦施為不得。廟庭難容,未易開廣,樂架不可重沓鋪陳。今請依周、漢、魏、晉、宋、齊六代故事,用二十架。
從之。古制,雅樂宮縣之下,編鐘四架,十六口。近代用二十四口,正聲十二,倍聲十二,各有律呂,凡二十四聲。登歌一架,亦二十四鐘。雅樂淪滅,至是復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