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四・列傳第八十二

《北史》——李延壽

高麗 百濟 新羅 勿吉 奚 契丹 室韋 豆莫婁 地豆干 烏洛侯 流求 倭

蓋天地之所覆載至大,日月之所照臨至廣。萬物之內,生靈寡而禽獸多;兩儀之間,中土局而殊俗曠。人寓形天地,稟氣陰陽,愚智本於自然,剛柔繫於水土。故霜露所會,風氣所通,九川爲紀,五岳作鎮,此之謂諸夏,生其地者,則仁義所出;昧谷嵎夷,孤竹北戶,限以丹徼紫塞,隔以滄海交河,此之謂荒裔,感其氣者,則凶德行稟。張森楷云:「『行』疑當作『所』。」按此與「生其地者,則仁義所出」爲對文,張說是。若夫九夷、八狄,種落繁熾,七戎、六蠻,充牣邊鄙,雖風土殊俗,嗜慾不同,至於貪而無厭,狠而好亂,強則旅拒,弱則稽服,其揆一也。

秦皇鞭笞天下,黷武於遐方;漢武士馬強盛,肆志於遠略。匈奴已卻,其國乃虛;天馬既來,其人亦困。是知雁海龍堆,天所以絕夷夏也;諸本「絕」訛作「紀」,據周書卷四九異域志序改。炎方朔漠,地所以限內外也。況乎時非秦、漢,志甚嬴、劉,逆天道以求其功,殫人力而從所欲,顛墜之釁,固不旋踵。是以先王設教,內諸夏而外夷狄;往哲垂範,美樹德而鄙廣地。雖禹跡之東漸西被,不過海及流沙;王制之自北徂南,裁猶穴居交趾。豈非道貫三古,義高百代者乎!

自魏至隋,巿朝屢革,其四夷朝享,亦各因時。今各編次,備四夷傳云。

高句麗,其先出夫餘。王嘗得河伯女,因閉於室內,爲日所照,引身避之,日影又逐,既而有孕,生一卵,大如五升。夫餘王棄之與犬,犬不食;與豕,豕不食;棄於路,牛馬避之;棄於野,眾鳥以毛茹之。王剖之不能破,遂還其母。母以物裹置暖處,有一男破而出。及長,字之曰朱蒙。其俗言「朱蒙」者,善射也。夫餘人以朱蒙非人所生,請除之。王不聽,命之養馬。朱蒙私試,知有善惡,駿者減食令瘦,駑者善養令肥。夫餘王以肥者自乘,以瘦者給朱蒙。後狩于田,以朱蒙善射,給之一矢。朱蒙雖一矢,殪獸甚多。夫餘之臣,又謀殺之,其母以告朱蒙,朱蒙乃與焉違等二人東南走。魏書卷一00高句麗傳「焉違」作「烏引烏違」。中道遇一大水,欲濟無梁。夫餘人追之甚急,朱蒙告水曰:「我是日子,河伯外孫,今追兵垂及,如何得濟?」於是魚鱉爲之成橋,朱蒙得度。魚鱉乃解,追騎不度。朱蒙遂至普述水,遇見三人,一著麻衣,一著衲衣,一著水藻衣,與朱蒙至紇升骨城,遂居焉。號曰高句麗,因以高爲氏。其在夫餘妻懷孕,朱蒙逃後,生子始閭諧。及長,知朱蒙爲國王,即與母亡歸之。名曰閭達,委之國事。

朱蒙死,子如栗立。魏書作「朱蒙死,閭達代立,閭達死,子如栗立」。此脫七字。如栗死,子莫來立,乃并夫餘。

漢武帝元封四年,滅朝鮮,置玄菟郡,以高句麗爲縣以屬之。漢時賜衣幘朝服鼓吹,諸本「時」作「昭」,三國志卷三0東夷傳、梁書卷五四諸夷傳作「時」。按下文云「常從玄菟郡受之」,知是指漢時,非指漢昭帝。此段本之梁書,梁書又本之三國志,今據改。常從玄菟郡受之。後稍驕,不復詣郡,但於東界築小城受之,遂名此城爲幘溝漊。「溝漊」者,句麗「城」名也。王莽初,發高句麗兵以伐胡,而不欲行,莽強迫遣之,皆出塞爲寇盜。州郡歸咎於句麗侯騶,嚴尤誘而斬之。莽大悅,更名高句麗,高句麗侯。光武建武八年,高句麗遣使朝貢。諸本誤叠「朝貢」二字,今刪。三國志作「莽大悅,布告天下,更名高句麗爲『下句麗』。當此時爲侯國。漢光武帝八年,高句麗王遣使朝貢,始見稱王」。梁書略同三國志。北史訛脫不可解。

至殤、安之間,莫來裔孫宮,數寇遼東。玄菟太守蔡風討之,不能禁。

宮死,子伯固立。順、和之間,復數犯遼東,寇抄。靈帝建寧二年,玄菟太守耿臨討之,斬首虜數百級,伯固乃降,屬遼東。公孫度之雄海東也,伯固與之通好。

伯固死,子伊夷摸立。伊夷摸自伯固時,已數寇遼東,又受亡胡五百餘戶。建安中,公孫康出軍擊之,破其國,焚燒邑落,降胡亦叛。伊夷摸更作新國。其後伊夷摸復擊玄菟,玄菟與遼東合擊,大破之。

伊夷摸死,子位宮立。始位宮曾祖宮,生而目開能視,國人惡之。及長凶虐,國以殘破。及位宮亦生而視人,高麗呼相似爲「位」,以爲似其曾祖宮,故名位宮。位宮亦有勇力,便鞍馬,善射獵。魏景初二年,遣太傅、司馬宣王率眾討公孫文懿,三國志、梁書作「公孫淵」,北史避唐諱稱字。位宮遣主簿、大加將數千人助軍。正始三年,位宮寇遼西安平。三國志及通典卷一八六、通志卷一九四高句麗傳都無「遼」字。按後漢書郡國志、晉書地理志,遼東郡有西安平,遼西郡無「安平」。「遼」字誤衍。五年,幽州刺史毋丘儉將萬人出玄菟,討位宮,大戰於沸流。敗走,儉追至䚂峴,懸車束馬登丸都山,屠其所都。位宮單將妻息遠竄。六年,儉復討之,位宮輕將諸加奔沃沮。儉使將軍王頎追之,絕沃沮千餘里,到肅慎南,刻石紀功。又刊丸都山、銘不耐城而還。其後,復通中夏。

晉永嘉之亂,鮮卑慕容廆據昌黎大棘城,元帝授平州刺史。諸本「帝」作「年」,「平州」上有「北」字。梁書諸夷傳作「帝」,無「北」字。按晉書卷一0八慕容廆載記,廆逐平州刺史崔毖,晉元帝因以平州刺史授之。此「年」字訛,「北」字衍,今據改刪。位宮玄孫乙弗利頻寇遼東,廆不能制。

弗利死,子釗代立。魏建國四年,慕容廆子晃伐之,入自南陝,戰於木底,大破釗軍,追至丸都。釗單馬奔竄,晃掘釗父墓,掠其母妻、珍寶、男女五萬餘口,焚其室,毀丸都城而還。釗後爲百濟所殺。

及晉孝武太元十年,句麗攻遼東、玄菟郡。後燕慕容垂遣其弟農伐句麗,按晉書卷一二三慕容垂載記,農是垂之中子。此作「弟」,是承梁書之誤。復二郡。垂子寶以句麗王安爲平州牧,封遼東、帶方二國王,始置長史、司馬、參軍官。後略有遼東郡。

太武時,釗曾孫璉始遣使者詣安東,奉表貢方物,并請國諱。太武嘉其誠款,詔下帝系名諱於其國。使員外散騎侍郎李敖拜璉爲都督遼海諸軍事、征東將軍、領東夷中郎將、遼東郡公、高句麗王。敖至其所,居平壤城,訪其方事,云:去遼東南一千餘里,東至柵城,諸本無「東」字,魏書有。按下云「南至」、「北至」,是言高麗國境四至,當有「東」字,今據補。南至小海,北至舊夫餘,人戶參倍於前魏時。後貢使相尋,歲致黃金二百斤、白銀四百斤。時馮弘率眾奔之,太武遣散騎常侍封撥詔璉,令送弘。璉上書稱當與弘俱奉王化,竟不遣。太武怒,將往討之。樂平王丕等議待後舉,太武乃止。而弘亦尋爲璉所殺。

後文明太后以獻文六宮未備,敕璉令薦其女。璉奉表云:女已出,求以弟女應旨。朝廷許焉,乃遣安樂王真、尚書李敷等至境送幣。璉惑其左右之說,云朝廷昔與馮氏婚姻,未幾而滅其國。殷鑒不遠,宜以方便辭之。璉遂上書,妄稱女死。朝廷疑其矯拒,又遣假散騎常侍程駿切責之,若女審死,聽更選宗淑。璉云:「若天子恕其前愆,謹當奉詔。」會獻文崩,乃止。至孝文時,璉貢獻倍前,其報賜亦稍加焉。時光州於海中得璉遣詣齊使餘奴等,送闕。孝文詔責曰:「道成親殺其君,竊號江左,朕方欲興滅國於舊邦,繼絕世於劉氏。而卿越境外鄉,交通篡賊,豈是藩臣守節之義?今不以一過掩舊款,即送還藩。其感恕思愆,祗承明憲,輯寧所部,動靜以聞。」

太和十五年,璉死,年百餘歲。孝文舉哀於東郊,遣謁者僕射李安上策贈車騎大將軍、太傅、遼東郡公、高句麗王,諡曰康。又遣大鴻臚拜璉孫雲使持節、都督遼海諸軍事、征東將軍、領護東夷中郎將、遼東郡公、高句麗王。賜衣冠服物車旗之飾。又詔雲遣世子入朝,令及郊丘之禮。雲上書辭疾,遣其從叔升于隨使詣闕。嚴責之。自此,歲常貢獻。正始中,宣武於東堂引見其使芮悉弗,進曰:「高麗係誠天極,累葉純誠,地產土毛,無愆王貢。但黃金出夫餘,珂則涉羅所產。今夫餘爲勿吉所逐,涉羅爲百濟所并。國王臣雲惟繼絕之義,悉遷于境內。二品所以不登王府,實兩賊之爲。」宣武曰:「高麗世荷上將,專制海外,九夷黠虜,實得征之。昔方貢之愆,責在連率。宜宣朕旨於卿主,務盡威懷之略,使二邑還復舊墟,土毛無失常貢也。」

神龜中,雲死,靈太后爲舉哀於東堂。遣使策贈車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公、高麗王。又拜其世子安爲鎮東將軍、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公、高麗王。正光初,光州又於海中執得梁所授安寧東將軍衣冠劍珮,及使人江法盛等,送京師。

安死,子延立。孝武帝初,詔加延使持節、散騎常侍、車騎大將軍、領護東夷校尉、遼東郡公、高句麗王。天平中,詔加延侍中、驃騎大將軍,諸本「驃」作「車」,魏書作「驃」。按上文言其已爲車騎大將軍,則加官當爲驃騎,今據改。餘悉如故。

延死,子成立。訖於武定已來,魏書「已來」作「末」一字,是。其貢使無歲不至。大統十二年,遣使至西魏朝貢。及齊受東魏禪之歲,遣使朝貢于齊。齊文宣加成使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領東夷校尉、遼東郡公、高麗王如故。天保三年,文宣至營州,使博陵崔柳使于高麗,求魏末流人。敕柳曰:「若不從者,以便宜從事。」及至,不見許。柳張目叱之,拳擊成墜於床下,成左右雀息不敢動,乃謝服,柳以五千戶反命。

成死,子湯立。乾明元年,齊廢帝以湯爲使持節、領東夷校尉、遼東郡公、高麗王。周建德六年,湯遣使至周,武帝以湯爲上開府儀同大將軍、遼東郡公、遼東王。隋文帝受禪,湯遣使詣闕,進授大將軍,改封高麗王。自是,歲遣使朝貢不絕。

其國,東至新羅,西度遼,二千里;南接百濟,北鄰靺鞨,一千餘里。人皆土著,隨山谷而居,衣布帛及皮。土田薄瘠,蠶農不足以自供,故其人節飲食。其王好修宮室,都平壤城,亦曰長安城,東西六里,諸本脫「西」字,據周書卷四九、隋書卷八一高麗傳補。隨山屈曲,南臨浿水。城內唯積倉儲器,備寇賊至日,方入固守。王別爲宅於其側,不常居之。其外復有國內城及漢城,亦別都也。其國中呼爲三京。復有遼東、玄菟等數十城,皆置官司以統攝。與新羅每相侵奪,戰爭不息。

官有大對盧、太大兄、大兄、小兄、竟侯奢、烏拙、太大使者、大使者、小使者、褥奢、翳屬、仙人,凡十二等,分掌內外事。其大對盧則以強弱相陵奪而自爲之,不由王署置。復有內評、五部褥薩。隋書「內評」下有「外評」二字。人皆頭著折風,形如弁,士人加插二鳥羽。貴者,其冠曰蘇骨,多用紫羅爲之,飾以金銀。服大袖衫、大口袴、素皮帶、黃革履。婦人裙襦加襈。書有五經、三史、三國志、晉陽秋。兵器與中國略同。及春秋校獵,王親臨之。稅,布五疋、穀五石;游人則三年一稅,十人共細布一疋。租,戶一石,次七斗,下五斗。其刑法,叛及謀逆者,縛之柱,爇而斬之,籍沒其家;盜則償十倍,若貧不能償者樂及公私債負,皆聽評其子女爲奴婢以償之。周書無「樂」字。按此當是涉下文「樂有五絃琴」之「樂」字而衍。用刑既峻,罕有犯者。樂有五絃、琴、箏、篳篥、橫吹、簫、鼓之屬,吹蘆以和曲。每年初,聚戲浿水上,王乘腰轝、列羽儀觀之。事畢,王以衣入水,分爲左右二部,以水石相濺擲,諠呼馳逐,再三而止。俗潔淨自喜,尚容止,以趨走爲敬。拜則曳一腳,立多反拱,行必插手。隋書「插」作「搖」,疑是。性多詭伏,言辭鄙穢,不簡親疏。父子同川而浴,共室而寢。好歌舞,常以十月祭天,其公會衣服,皆錦繡金銀以爲飾。好蹲踞,食用俎机。出三尺馬,云本朱蒙所乘馬種,即果下也。風俗尚淫,不以爲愧,俗多游女,夫無常人,夜則男女群聚而戲,無有貴賤之節。有婚嫁,取男女相悅即爲之。男家送豬酒而已,無財聘之禮;或有受財者,人共恥之,以爲賣婢。死者,殯在屋內,經三年,擇吉日而葬。居父母及夫喪,服皆三年,兄弟三月。初終哭泣,葬則鼓舞作樂以送之。埋訖,取死者生時服玩車馬置墓側,會葬者爭取而去。信佛法,敬鬼神,多淫祠。有神廟二所:一曰夫餘神,刻木作婦人像;一曰高登神,云是其始祖夫餘神之子。並置官司,遣人守護,蓋河伯女、朱蒙云。

及隋平陳後,湯大懼,陳兵積穀,爲守拒之策。開皇十七年,上賜璽書,責以每遣使人,歲常朝貢,雖稱藩附,誠節未盡。驅逼靺鞨,禁固契丹。昔年潛行貨利,招動群小,私將弩手,巡竄下國,豈非意欲不臧,故爲竊盜?坐使空館,嚴加防守;又數遣馬騎,殺害邊人。恒自猜疑,密覘消息。慇懃曉示,許其自新。湯得書惶恐,將表陳謝。隋書「表」上有「奉」字,疑此脫文。會病卒。

子元嗣。文帝使拜元爲上開府儀同三司,襲爵遼東公,賜服一襲。元奉表謝恩,并賀祥瑞,因請封王。文帝優冊爲王。明年,率靺鞨萬餘騎寇遼西,營州總管韋世沖擊走之。帝大怒,命漢王諒爲元帥,總水陸討之,下詔黜其爵位。時餽運不繼,六軍乏食,師出臨渝關,復遇疾疫,王師不振。及次遼水,元亦惶懼,遣使謝罪,上表稱遼東糞土臣元云云。上於是罷兵,待之如初。元亦歲遣朝貢。

煬帝嗣位,天下全盛,高昌王、突厥啟人可汗並親詣闕貢獻,於是徵元入朝。元懼,蕃禮頗闕。大業七年,帝將討元罪,車駕度遼水,止營於遼東地,分道出師,各頓兵於其城下。高麗出戰多不利,皆嬰城固守。帝令諸軍攻之,又敕諸將,高麗若降,即宜撫納,不得縱兵入。城將陷,賊輒言降,諸本脫「將」字、「降」字,據隋書、通志補。諸將奉旨,不敢赴機。先馳奏,比報,賊守禦亦備,復出拒戰。如此者三,帝不悟。由是食盡師老,轉輸不繼,諸軍多敗績,於是班師。是行也,唯於遼水西拔賊武厲邏。置遼東郡及通定鎮而還。九年,帝復親征,敕諸軍以便宜從事。諸將分道攻城,賊勢日蹙。會楊玄感作亂,帝大懼,即日六軍並還。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高麗,高麗具知事實,盡銳來追,殿軍多敗。十年,又發天下兵,會盜賊蜂起,所在阻絕,軍多失期。至遼水,高麗亦困弊,遣使乞降,因送斛斯政贖罪。帝許之,頓懷遠鎮受其降,仍以俘囚軍實歸。至京師,以高麗使親告太廟,因拘留之。仍徵元入朝,元竟不至。帝更圖後舉,會天下喪亂,遂不復行。

百濟之國,蓋馬韓之屬也,出自索離國。梁書卷五四高句麗傳「索離」作「櫜離」,三國志卷三0夫餘傳註引魏略作「高離」(殿本作「槁離」),隋書卷八一百濟傳作「高麗」。按「櫜」音「高」。「索」當是「櫜」之訛。「櫜離」即「高麗」也。其王出行,其侍兒於後妊娠,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如大雞子來降,感,故有娠。」王捨之。後生男,王置之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後徙於馬闌,亦如之。王以爲神,命養之,名曰東明。及長,善射,王忌其猛,復欲殺之。東明乃奔走,南至淹滯水,以弓擊水,魚鱉皆爲橋,東明乘之得度,至夫餘而王焉。東明之後有仇台,篤於仁信,始立國于帶方故地。漢遼東太守公孫度以女妻之,遂爲東夷強國。初以百家濟,因號百濟。

其國東極新羅,北接高句麗,諸本脫「北接高」三字,據周書卷四九百濟傳補。隋書作「北拒高麗」。西南俱限大海,處小海南,東西四百五十里,南北九百餘里。其都曰居拔城,亦曰固麻城。其外更有五方:中方曰古沙城,東方曰得安城,南方曰久知下城,西方曰刀先城,北方曰熊津城。王姓餘氏,號「於羅瑕」,百姓呼爲「鞬吉支」,夏言並王也。王妻號「於陸」,夏言妃也。官有十六品:左平五人,一品;達率三十人,二品;恩率,三品;德率,四品;杅率,五品;奈率,六品。已上冠飾銀華。將德,七品,紫帶。施德,八品,皂帶。固德,九品,赤帶。季德,十品,青帶。對德,十一品;文督,十二品,皆黃帶。武督,十三品;佐軍,十四品;振武,十五品;剋虞,十六品,皆白帶。自恩率以下,官無常員。各有部司,分掌眾務。內官有前內部、穀內部、周書作「穀部肉部」。按疑此脫「部」字,「肉」訛爲「內」。內掠部、外掠部、馬部、刀部、功德部、藥部、木部、法部、後宮部。外官有司軍部、司徒部、司空部、司寇部、點口部、客部、外舍部、綢部、日官部、巿部。周書上有「都」字,疑是。長吏三年一交代。都下有萬家,諸本「萬家」訛作「方」,據周書改。此涉下文「五方」又「方」「万」形似而誤。分爲五部,曰上部、前部、中部、下部、後部,部有五巷,士庶居焉。諸本「焉」訛作「馬」,據周書改。部統兵五百人。五方各有方領一人,以達率爲之,方佐貳之。方有十郡,郡有將三人,以德率爲之。統兵一千二百人以下,七百人以上。周書「統」上有「方」字。城之內外人庶及餘小城,咸分隸焉。諸本脫「人」字,周書有「民」字,通志卷一九四百濟傳有「人」字。今據通志補。

其人雜有新羅、高麗、倭等,亦有中國人。其飲食衣服,與高麗略同。若朝拜祭祀,其冠兩廂加翅,戎事則不。拜謁之禮,以兩手據地爲禮。婦人不加粉黛,女辮髮垂後,已出嫁,則分爲兩道,盤於頭上。衣似袍而袖微大。兵有弓箭刀矟。俗重騎射,兼愛墳史,而秀異者頗解屬文,能吏事。又知醫藥、蓍龜,與相術、陰陽五行法。有僧尼,多寺塔,而無道士。有鼓角、箜篌、箏竽、箎笛之樂,投壺、摴蒲、弄珠、握槊等雜戲。尤尚奕棋。行宋元嘉曆,以建寅月爲歲首。賦稅以布、絹、絲、麻及米等,量歲豐儉,差等輸之。其刑罰,反叛、退軍及殺人者,斬;盜者,流,其贓兩倍徵之;婦犯姦,沒入夫家爲婢。婚娶之禮,略同華俗。父母及夫死者,三年居服,餘親則葬訖除之。土田濕,氣候溫暖,人皆山居。有巨栗,其五穀、雜果、菜蔬及酒醴肴饌之屬,多同於內地。唯無駝、騾、驢、羊、鵝、鴨等。國中大姓有八族,諸本脫「八」字,據隋書補。沙氏、燕氏、刕氏、解氏、真氏、國氏、木氏、苗氏。其王每以四仲月祭天及五帝之神。立其始祖仇台之廟於國城,歲四祠之。國西南,人島居者十五所,皆有城邑。

魏延興二年,其王餘慶始遣其冠軍將軍駙馬都尉弗斯侯、長史餘禮、龍驤將軍帶方太守司馬張茂等上表自通,云:「臣與高麗,源出夫餘,先世之時,篤崇舊款。其祖釗,輕廢鄰好,陵踐臣境。臣祖須,整旅電邁,梟斬釗首。自爾以來,莫敢南顧。自馮氏數終,餘燼奔竄,醜類漸盛,遂見陵逼,構怨連禍,三十餘載。若天慈曲矜,遠及無外,速遣一將,來救臣國。當奉送鄙女,執掃後宮,并遣子弟,牧圉外廄,尺壤疋夫,不敢自有。去庚辰年後,臣西界海中,見尸十餘,并得衣器鞍勒。看之,非高麗之物。後聞乃是王人來降臣國,長蛇隔路,以阻于海。魏書卷一00百濟傳「阻」作「沈」。按「阻」疑是「殂」之訛。今上所得鞍一,以爲實矯。」魏書「矯」作「驗」,通志作「據」。按「矯」字無義,疑誤。

獻文以其僻遠,冒險入獻,禮遇優厚,遣使者邵安與其使俱還。詔曰:「得表聞之無恙。卿與高麗不睦,致被陵犯,苟能順義,守之以仁,亦何憂於寇讎也。前所遣使,浮海以撫荒外之國,從來積年,往而不反,存亡達否,未能審悉。卿所送鞍,比校舊乘,非中國之物。不可以疑似之事,以生必然之過。經略權要,已具別旨。」又詔曰:「高麗稱藩先朝,供職日久,於彼雖有自昔之釁,於國未有犯令之愆。卿使命始通,便求致伐,尋討事會,理亦未周。所獻錦布海物,雖不悉達,明卿至心。今賜雜物如別。」又詔璉護送安等。至高麗,璉稱昔與餘慶有讎,不令東過。安等於是皆還,乃下詔切責之。五年,使安等從東萊浮海,賜餘慶璽書,褒其誠節。安等至海濱,遇風飄蕩,竟不達而還。

自晉、宋、齊、梁據江左,諸本「左」下衍「右」字,據周書刪。亦遣使稱藩,兼受拜封。亦與魏不絕。

及齊受東魏禪,其王隆亦通使焉。淹死,子餘昌亦通使命於齊。周書「淹」作「隆」,此作「淹」疑誤。又梁書言隆死以其子餘明爲百濟王,與此作「餘昌」不同。武平元年,齊後主以餘昌爲使持節、侍中、車騎大將軍,帶方郡公、百濟王如故。二年,又以餘昌爲持節、都督東青州諸軍事、東青州刺史。

周建德六年,齊滅,餘昌始遣使通周。宣政元年,又遣使來獻。

隋開皇初,餘昌又遣使貢方物,拜上開府、帶方郡公、百濟王。平陳之歲,戰船漂至海東耽牟羅國。其船得還,經于百濟,昌資送之甚厚,并遣使奉表賀平陳。文帝善之,下詔曰:「彼國懸隔,來往至難,自今以後,不須年別入貢。」使者舞蹈而去。十八年,餘昌使其長史王辯那來獻方物。諸本無「十」字,隋書有。按上文言昌遣使賀平陳,平陳在開皇九年,則此不得在八年。下云「屬興遼東之役」,指開皇十八年楊諒、高熲攻高麗事。知脫「十」字,今據補。屬興遼東之役,遣奉表,請爲軍導。帝下詔,厚其使而遣之。高麗頗知其事,兵侵其境。餘昌死,子餘璋立。隋書作:「昌死,子餘宣立。死,子餘璋立。」此當脫五字。大業三年,餘璋遣使燕文進朝貢。其年,又遣使王孝鄰入獻,請討高麗。煬帝許之,命覘高麗動靜。然餘璋內與高麗通和,挾詐以窺中國。七年,帝親征高麗,餘璋使其臣國智牟來請軍期。帝大悅,厚加賞賜,遣尚書起部郎席律詣百濟,與相知。明年,六軍度遼,餘璋亦嚴兵於境,聲言助軍,實持兩端。尋與新羅有隙,每相戰爭。十年,復遣使朝貢。後天下亂,使命遂絕。

其南,海行三月有耽牟羅國,南北千餘里,東西數百里,土多獐鹿,附庸於百濟。西行三日,至貊國千餘里云。

新羅者,其先本辰韓種也。地在高麗東南,居漢時樂浪地。辰韓亦曰秦韓。相傳言秦世亡人避役來適,馬韓割其東界居之,以秦人,故名之曰秦韓。其言語名物,有似中國人,名國爲邦,弓爲弧,賊爲寇,行酒爲行觴,相呼皆爲徒,不與馬韓同。又辰韓王常用馬韓人作之,世世相傳,辰韓不得自立王,明其流移之人故也。恒爲馬韓所制。辰韓之始,有六國,稍分爲十二,新羅則其一也。或稱魏將毋丘儉討高麗破之,奔沃沮,其後復歸故國,有留者,遂爲新羅,亦曰斯盧。其人雜有華夏、高麗、百濟之屬,諸本「雜」訛作「辯」,據隋書卷八一新羅傳改。兼有沃沮、不耐、韓、濊之地。其王本百濟人,自海逃入新羅,遂王其國。初附庸于百濟,百濟征高麗,不堪戎役,後相率歸之,遂致強盛。因襲百濟,附庸於迦羅國焉。傳世三十,至真平。隋書作「傳祚至金真平」。按通典卷一八五新羅傳云「其王姓金名真平」,並引隋東蕃風俗記云:「金姓相承,三十餘葉。」這裏「真平」上當脫「金」字。以隋開皇十四年,遣使貢方物。文帝拜真平上開府、樂浪郡公、新羅王。

其官有十七等:一曰伊罰干,貴如相國,次伊尺干,次迎干,次破彌干,次大阿尺干,次阿尺干,次乙吉干,次沙咄干,次及伏干,次大奈摩干,通典「干」並作「于」,未知孰是。又梁書云:「其官名有子賁旱支、齊旱支、謁旱支、壹告支、奇貝旱支。」與此不同。次奈摩,次大舍,次小舍,次吉士,次大烏,次小烏,次造位。外有郡縣。其文字、甲兵,同於中國。選人壯健者悉入軍,烽、戍、邏俱有屯營部伍。諸本及隋書「營」作「管」。通典作「營」,是,今據改。風俗、刑政、衣服略與高麗、百濟同。每月旦相賀,王設宴會,班賚群官。其日,拜日月神主。八月十五日設樂,令官人射,賞以馬、布。隋書「每」下有「正」字,「主」字作「至」。按隋書是說正月元旦相賀,拜日月神;至八月十五日,又設樂競射。北史疑是脫訛。其有大事,則聚官詳議定之。服色尚畫素。隋書無「畫」字。按畫則不素,疑是衍文。婦人辮髮繞頸,隋書「頸」作「頭」,是。此形似致誤。以雜綵及珠爲飾。婚嫁禮唯酒食而已,輕重隨貧富。新婦之夕,女先拜舅姑,次即拜大兄、夫。隋書無「大兄」二字,通志卷一九四新羅傳作「次拜大兄,次拜夫」。死有棺歛,葬送起墳陵。王及父母妻子喪,居服一年。田甚良沃,水陸兼種。其五穀、果菜、鳥獸、物產,略與華同。

大業以來,歲遣朝貢。新羅地多山險,雖與百濟構隙,百濟亦不能圖之也。

勿吉國在高句麗北,一曰靺鞨。邑落各自有長,不相總一。其人勁悍,於東夷最強,言語獨異。常輕豆莫婁等國,諸國亦患之。去洛陽五千里。自和龍北二百餘里有善玉山,山北行十三日至祁黎山,又北行七日至洛瑰水,魏書卷一00勿吉傳「洛」上有「如」字。水廣里餘,又北行十五日至太岳魯水,又東北行十八日到其國。國有大水,闊三里餘,名速末水。其部類凡有七種:其一號粟末部,諸本及隋書卷八一、通志卷一九四勿吉傳「粟」都作「栗」。按上文見速末水,「速末」即「粟末」。粟末靺鞨以居於粟末水得名,又見新唐書卷二一九黑水靺鞨傳。作「栗」是形似致訛,今據改。與高麗接,勝兵數千,多驍武,每寇高麗;其二伯咄部,在粟末北,勝兵七千;其三安車骨部,在伯咄東北;其四拂涅部,在伯咄東;其五號室部,在拂涅東;其六黑水部,在安車骨西北;諸本脫「骨」字,據隋書及上文補。其七白山部,在粟末東南。勝兵並不過三千,而黑水部尤爲勁健。諸本脫「健」字,據隋書、通志補。自拂涅以東,矢皆石鏃,即古肅慎氏也。東夷中爲強國。

所居多依山水。渠帥曰大莫弗瞞咄。國南有從太山者,華言太皇,魏書卷一00勿吉傳及隋書「從」作「徒」。又魏書「太皇」作「大白」。按「大白」即「長白」,「皇」字當誤。俗甚敬畏之,人不得山上溲汙,行經山者,以物盛去。上有熊羆豹狼,皆不害人,人亦不敢殺。地卑濕,築土如堤,鑿穴以居,開口向上,以梯出入。其國無牛,有馬,車則步推,相與偶耕。土多粟、麥、穄,菜則有葵。水氣鹹,生鹽於木皮之上,亦有鹽池。其畜多豬,無羊。嚼米爲酒,飲之亦醉。婚嫁,婦人服布裙,男子衣豬皮裘,頭插武豹尾。俗以溺洗手面,於諸夷最爲不潔。初婚之夕,男就女家,執女乳而罷。妒,其妻外淫,人有告其夫,夫輒殺妻而後悔,必殺告者。諸本「罷妒」倒作「妒罷」。按魏書云:「初昏之夕,男就女家,執女乳而罷,便以爲定,仍爲夫婦。」隋書:「其俗淫而妒,其妻外淫,人有告其夫,夫輒殺妻,殺而後悔。」這裏上半採魏書,下半採隋書,而各有刪節。作「妒罷」顯是誤倒,今據乙。由是姦淫事終不發。人皆善射,以射獵爲業。角弓長三尺,箭長尺二寸,常以七八月造毒藥,傅矢以射禽獸,中者立死。煮毒藥氣亦能殺人。其父母春夏死,立埋之,冢上作屋,令不雨濕;若秋冬死,以其尸捕貂,貂食其肉,多得之。

延興中,遣乙力支朝獻。太和初,又貢馬五百匹。乙力支稱:初發其國,乘船溯難河西上,至太𣳅河,沈船於水。南出陸行,度洛孤水,從契丹西界達和龍。自云其國先破高句麗十落,密共百濟謀,從水道并力取高麗,遣乙力支奉使大國,謀其可否。詔敕:「三國同是藩附,宜共和順,勿相侵擾。」乙力支乃還。從其來道,取得本船,汎達其國。九年,復遣使侯尼支朝。明年,復入貢。其傍有大莫盧國、覆鍾國、莫多回國、庫婁國、素和國、具弗伏國、匹黎尒國、拔大何國、郁羽陵國、庫伏真國、魯婁國、羽真侯國,前後各遣使朝獻。太和十二年,勿吉復遣使貢楛矢、方物於京師。諸本「二」作「三」,魏書作「二」。按魏書卷七下高祖紀太和十二年八月有「勿吉貢楛矢石砮」的記載,今據改。十七年,諸本脫「十」字,據魏書補。又遣使人婆非等五百餘人朝貢。景明四年,復遣使侯力歸朝貢。自此迄于正光,貢使相尋。爾後中國紛擾,頗或不至。興和二年六月,諸本「興和」作「延興」,魏書作「興和」。張森楷云:「『延興』是孝文年號,不得反在正光後,作『興和』是。」按本書卷五東魏孝靜帝紀,興和二年,見勿吉「朝貢」的記載,今據改。遣石文云等貢方物。以至于齊,朝貢不絕。

隋開皇初,相率遣使貢獻。文帝詔其使曰:「朕聞彼土人勇,今來實副朕懷。視爾等如子,爾宜敬朕如父。」對曰:「臣等僻處一方,聞內國有聖人,故來朝拜。既親奉聖顏,願長爲奴僕。」其國西北與契丹接,每相劫掠。後因其使來,文帝誡之,使勿相攻擊。使者謝罪。文帝因厚勞之,令宴飲於前。使者與其徒皆起舞,曲折多戰鬥容。上顧謂侍臣曰:「天地間乃有此物,常作用兵意。」然其國與隋懸隔,唯粟末、白山爲近。煬帝初,與高麗戰,頻敗其眾。渠帥突地稽率其部降,拜右光祿大夫,居之柳城。與邊人來往,悅中國風俗,請被冠帶,帝嘉之,賜以錦綺而褒寵之。及遼東之役,突地稽率其徒以從,每有戰功,賞賜甚厚。十三年,從幸江都,尋放還柳城。李密遣兵邀之,僅而得免。至高陽,沒於王須拔。未幾,遁歸羅藝。

奚本曰庫莫奚,其先東部胡宇文之別種也。初爲慕容晃所破,遺落者竄匿松漠之間。俗甚不潔凈,而善射獵,好爲寇抄。登國三年,道武親自出討,至弱水南大破之,魏書卷一00庫莫奚傳作「弱洛水」,卷二太祖紀登國三年作「弱落水」。此疑脫「洛」字。獲其馬、牛、羊、豕十餘萬。帝曰:「此群狄諸種,不識德義,鼠竊狗盜,何足爲患?今中州大亂,吾先平之,然後張其威懷,則無所不服矣。」既而車駕南遷,十數年間,諸種與庫莫奚亦皆滋盛。及開遼海,置戍和龍,諸夷震懼,各獻方物。文成、獻文之世,庫莫奚歲致名馬、文皮。孝文初,遣使朝貢。太和四年,輒入塞內,辭以畏地豆干抄掠,詔書切責之。二十二年,入寇安州,諸本作「二十年」,魏書作「二十二年」。按下文宣武詔云:「至二十二年叛逆以來。」即指此事,魏書是,今據補。時營、燕、幽三州兵數千人擊走之。後復款附,每求入塞交易。宣武詔曰:「庫莫奚去太和二十一年以前,與安、營二州邊人參居,交易往來,並無欺貳。至二十二年叛逆以來,遂爾遠竄。今雖款附,猶在塞表,每請入塞,與百姓交易。若抑而不許,乖其歸向之心;信而不慮,或有萬一之驚。交巿之日,州遣士監之。」魏書「士」作「上佐」。張森楷云:「此誤『上』爲『士』,又脫『佐』字。」自此已後,歲常朝獻,至武定已來不絕。齊受魏禪,歲時來朝。

其後種類漸多,分爲五部:一曰辱紇主,二曰莫賀弗,三曰契箇,四曰木昆,五日室得。每部俟斤一人爲其帥。諸本誤作「每部一千人爲其帥」,據隋書卷八四奚傳改。隨逐水草,頗同突厥。有阿會氏,五部中最盛,諸部皆歸之。每與契丹相攻擊,虜獲財畜,因遣使貢方物。

契丹國在庫莫奚東,與庫莫奚異種同類。並爲慕容晃所破,俱竄於松漠之間。登國中,魏大破之,遂逃迸,與庫莫奚分住。經數十年,稍滋蔓,有部落,於和龍之北數百里爲寇盜。真君以來,歲貢名馬。獻文時,使莫弗紇何辰來獻,得班饗於諸國之末。歸而相謂,言國家之美,心皆忻慕,於是東北群狄聞之,莫不思服。悉萬丹部、何大何部、伏弗郁部、羽陵部、按勿吉傳有具弗伏國、郁羽陵國。魏書卷六顯祖紀皇興元年及二年兩見具伏弗、郁羽陵。「具伏弗」自即「具弗伏」。這裏疑脫「具」字,「郁部」二字誤倒。但通典卷二00契丹條也作「伏弗郁部、羽陵部」。日連部、匹潔部、黎部、通典無「潔部」二字。按「匹黎部」,疑即勿吉傳之「匹黎尒國」。吐六干部等各以其名馬文皮獻天府。遂求爲常,皆得交巿於和龍、密雲之間,貢獻不絕。太和三年,高句麗竊與蠕蠕謀,欲取地豆干以分之。契丹舊怨其侵軼,其莫賀弗勿干率其部落,車三千乘、眾萬餘口,驅徙雜畜求內附,止於白狼水東。自此歲常朝貢。後告饑,孝文聽其入關巿糴。及宣武、孝明時,恒遣使貢方物。熙平中,契丹使人初真等三十人還,靈太后以其俗嫁娶之際以青𣯩爲上服,人給青𣯩兩匹,賞其誠款之心,餘依舊式朝貢。及齊受東魏禪,常不斷絕。

天保四年九月,契丹犯塞,文宣帝親戎北討,諸本脫「宣」字,據通志卷二00契丹傳補。事見北齊書卷四文宣紀天保四年九月。至平州,遂西趣長塹。詔司徒潘相樂帥精騎五千,自東道趣青山;復詔安德王韓軌帥精騎四千東趣,斷契丹走路。帝親踰山嶺,奮擊大破之,虜十餘萬口、雜畜數十萬頭。相樂又於青山大破契丹別部。所虜生口,皆分置諸州。其後復爲突厥所逼,又以萬家寄於高麗。

其俗與靺鞨同,好爲寇盜。父母死而悲哭者,以爲不壯。但以其屍置於山樹之上,經三年後,乃收其骨而焚之。因酌酒而祝曰:「冬月時,向陽食,隋書卷八四契丹傳同。通志下多「夏月時,向陰食」六字。若我射獵時,使我多得豬、鹿。」其無禮頑嚚,於諸夷最甚。

隋開皇四年,率莫賀弗來謁。五年,悉其眾款塞,文帝納之,聽居其故地。責讓之,隋書「地」下有「六年,其諸部相攻擊,久不止。又與突厥相侵,高祖使使」二十一字。北史有脫文。其國遣使詣闕,頓顙謝罪。其後,契丹別部出伏等背高麗,率眾內附。文帝見來,憐之。隋書「內附」下有「高祖納之,安置於渴奚那頡之北。開皇末,其別部四千餘家背突厥來降」二十八字。無「文帝見來憐之」語。北史當有脫文。上方與突厥和好,重失遠人之心,悉令給糧還本部,敕突厥撫納之。固辭不去。部落漸眾,遂北徙,逐水草,當遼西正北二百里,依託紇臣水而居,東西亙〔五百里,南北三〕百里,諸本脫「五百里南北三」六字,據隋書補。分爲十部。兵多者三千,少者千餘。逐寒暑,隨水草畜牧。有征伐,則酋帥相與議之,興兵動眾,合如符契。隋書無「如」字,是。突厥沙缽略可汗遣吐屯潘垤統之,契丹殺吐屯而遁。大業七年,遣使朝,貢方物。

室韋國在勿吉北千里,去洛陽六千里。「室」或爲「失」,蓋契丹之類,其南者爲契丹,在北者號爲失韋。路出和龍北千餘里,入契丹國,又北行十日至啜水,又北行三日有善水,又北行三日有犢了山,其山高大,周回三百里。又北行三百餘里,魏書卷一00失韋傳「百餘里」作「日」一字。按前後皆以日計里程,這裏不應獨異。疑涉上文而誤。有大水名屈利,又北行三日至刃水,又北行五日到其國。有大水從北而來,廣四里餘,名㮈水。國土下濕,語與庫莫奚、契丹、豆莫婁國同。諸本脫「莫」字,據魏書及下文豆莫婁國傳補。頗有粟、麥及穄。夏則城居,冬逐水草,多略貂皮。丈夫索髮。用角弓,其箭尤長。女婦束髮作叉手髻。其國少竊盜,盜一徵三;殺人者責馬三百匹。諸本脫「馬」字,據魏書補。男女悉衣白鹿皮襦袴。有麯,釀酒。俗愛赤珠,爲婦人飾,穿挂於頸,以多爲貴。女不得此,乃至不嫁。父母死,男女眾哭三年,尸則置於林樹之上。

武定二年四月,始遣使張烏豆伐等獻其方物。迄武定末,貢使相尋。及齊受東魏禪,亦歲時朝聘。

其後分爲五部,不相總一,所謂南室韋、北室韋、缽室韋、深末怛室韋、大室韋,並無君長。人貧弱,突厥以三吐屯總領之。  南室韋在契丹北三千里,土地卑濕,至夏則移向北。貸勃、欠對二山多草木,饒禽獸,又多蚊蚋,人皆巢居,以避其患。漸分爲二十五部,每部有餘莫弗瞞咄,猶酋長也。死則子弟代之,嗣絕則擇賢豪而立之。其俗,丈夫皆被髮,婦女盤髮,衣服與契丹同。乘牛車,以蘧蒢爲屋,如突厥氈車之狀。度水則束薪爲栰,或有以皮爲舟者。馬則織草爲韉,結繩爲轡。匡寢則屈木爲室,隋書卷八四及通志卷二00室韋傳無「匡」字,此當是衍文。又諸本「屈木」倒作「木屈」,據通志乙。以蘧蒢覆上,移則載行。以豬皮爲席,編木爲藉。婦女皆抱膝坐。氣候多寒,田收甚薄。無羊,少馬,多豬、牛。與靺鞨同俗,婚嫁之法,二家相許竟,輒盜婦將去,然後送牛馬爲聘,更將婦歸家,待有孕,乃相許隨還舍。婦人不再嫁,以爲死人之妻,難以共居。部落共爲大棚,人死則置其上。居喪三年,年唯四哭。其國無鐵,取給於高麗。多貂。

南室韋北行十一日至北室韋,分爲九部落,繞吐紇山而居。其部落渠帥號乞引莫賀咄。每部有莫何弗三人以貳之。氣候最寒,雪深沒馬。冬則入山居土穴,牛畜多凍死。饒獐鹿,射獵爲務,食肉衣皮,鑿冰沒水中而網取魚鱉。地多積雪,懼陷阬阱,騎木而行,𠍹即止。皆捕貂爲業,冠以狐貂,衣以魚皮。

又北行千里至缽室韋,依胡布山而住,人眾多北室韋,不知爲幾部落。用樺皮蓋屋,其餘同北室韋。

從缽室韋西南四日行,至深末怛室韋,因水爲號也。冬月穴居,以避太陰之氣。

又西北數千里至大室韋,徑路險阻,言語不通。尤多貂及青鼠。

北室韋時遣使貢獻,餘無至者。

豆莫婁國在勿吉北千里,舊北夫餘也。在室韋之東,諸本脫「在」字,「韋」訛作「婁」,據魏書卷一00豆莫婁國傳改。東至於海,方二千餘里。其人土著,有居室倉庫。多山陵廣澤,於東夷之域,諸本「域」訛作「城」,據魏書改。最爲平敞。地宜五穀,不生五果。其人長大,性強勇謹厚,不寇抄。其君長皆六畜名官,邑落有豪帥。飲食亦用俎豆。諸本脫「俎」字,據魏書補。有麻布,衣製類高麗而帽大。魏書「帽」作「幅」,是。其國大人,以金銀飾之。用刑嚴急,殺人者死,沒其家人爲奴婢。俗淫,尤惡妒者,殺之尸於國南山上,至腐,女家始得輸牛馬乃與之。魏書「始」作「欲」,是。或言濊貊之地也。

地豆干國魏書卷一00作「地豆于」。按本書紀傳多作「干」,魏書紀傳多作「于」,未知孰是,今本書統一作「干」。在室韋西千餘里。多牛、羊,出名馬,皮爲衣服,無五穀,唯食肉酪。延興二年八月,遣使朝貢,至于太和六年,貢使不絕。十四年,頻來犯塞,孝文詔征西大將軍陽平王頤擊走之。自後時朝京師,迄武定末,貢使不絕。及齊受禪,亦來朝貢。

烏洛侯國在地豆干北,去代都四千五百餘里。其地下濕,多霧氣而寒。人冬則穿地爲室,夏則隨原阜畜牧。多豕,有穀、麥。無大君長,部落莫弗,皆世爲之。其俗,繩髮,皮服,以珠爲飾。人尚勇,不爲姦竊,故慢藏野積而無寇盜。好射獵。樂有箜篌,木槽革面而施九弦。其國西北有完水,東北流合於難水,其小水,皆注於難,東入海。又西北二十日行,有于巳尼大水,所謂北海也。

太武真君四年來朝,諸本脫「來」字,據魏書卷一00、通志卷二00烏洛侯國傳補。稱其國西北有魏先帝舊墟石室,南北九十步,東西四十步,高七十尺,室有神靈,人多祈請。太武遣中書侍郎李敞告祭焉,刊祝文於石室之壁而還。

流求國居海島,當建安郡東,水行五日而至。土多山洞。其王姓歡斯氏,名渴剌兜,不知其由來有國世數也。彼土人呼之爲可老羊,妻曰多拔茶。所居曰波羅檀洞,塹柵三重,環以流水,樹棘爲藩。王所居舍,其大一十六間,琱刻禽獸。多鬥鏤樹,似橘而葉密,條纖如髮之下垂。國有四五帥,統諸洞,洞有小王。往往有村,村有鳥了帥,並以善戰者爲之,自相樹立,主一村之事。男女皆白紵繩纏髮,從項後盤繞至額。其男子用鳥羽爲冠,裝以珠貝,飾以赤毛,形製不同。婦人以羅紋白布爲帽,其形方正。織鬥鏤皮并雜毛以爲衣,製裁不一。綴毛垂螺爲飾,雜色相間,下垂小貝,其聲如珮。綴璫施釧,懸珠於頸。織籐爲笠,飾以毛羽。有刀矟、弓箭、劍鈹之屬。其處少鐵,刀皆薄小,多以骨角輔助之。編紵爲甲,或用熊豹皮。王乘木獸,令左右輿之,而導從不過十數人。小王乘机,鏤爲獸形。國人好相攻擊,人皆驍健善走,難死耐創。諸洞各爲部隊,不相救助。兩軍相當,勇者三五人出前跳噪,交言相罵,因相擊射。如其不勝,一軍皆走,遣人致謝,即共和解。收取鬥死者聚食之,仍以髑髏將向王所,王則賜之以冠,便爲隊帥。

無賦歛,有事則均稅。用刑亦無常准,皆臨事科決。犯罪皆斷於鳥了帥,不伏則上請於王,王令臣下共議定之。獄無枷鎖,唯用繩縛。決死刑以鐵錐大如筋,長尺餘,鑽頂殺之。輕罪用杖。俗無文字,望月虧盈,以紀時節,草木榮枯,以爲年歲。人深目長鼻,類於胡,亦有小慧。無君臣上下之節,拜伏之禮。父子同床而寢。男子拔去髭鬚,身上有毛處皆除去。婦人以墨黥手爲蟲蛇之文。嫁娶以酒、珠貝爲聘,或男女相悅,便相匹偶。婦人產乳,必食子衣,產後以火自灸,令汗出,五日便平復。以木槽中暴海水爲鹽,木汁爲酢,米麵爲酒,其味甚薄。食皆用手。遇得異味,先進尊者。凡有宴會,執酒者必待呼名而後飲,上王酒者,亦呼王名後銜盃共飲,頗同突厥。歌呼蹋蹄,一人唱,眾皆和,音頗哀怨。扶女子上膊,搖手而舞。其死者氣將絕,轝至庭前,親賓哭泣相弔。浴其屍,以布帛縛纏之,裹以葦席,襯土而殯,上不起墳。子爲父者,數月不食肉。其南境風俗少異,人有死者,邑里共食之。有熊、豺、狼,尤多豬、雞,無羊、牛、驢、馬。厥田良沃,先以火燒,而引水灌,持一鍤,以石爲刃,長尺餘,闊數寸,而墾之。宜稻、粱、禾、黍、麻、豆、赤豆、胡黑豆等。木有楓、栝、樟、松、楩、楠、枌、梓。竹、藤、果、藥,同於江表。風土氣候,與嶺南相類。諸本「相」訛作「山」,據隋書卷八一、通典卷一八六、通志一九四流求傳改。俗事山海之神,祭以肴酒。戰鬥殺人,便將所殺人祭其神。或依茂樹起小屋,或懸髑髏於樹上,以箭射之,或累石繫幡,以爲神主。王之所居,壁下多聚髑髏以爲佳。人間門戶上,必安獸頭骨角。

隋大業元年,海師何蠻等,每春秋二時,天清風靜,東望依稀,似有煙霧之氣,亦不知幾千里。三年,煬帝令羽騎尉朱寬入海求訪異俗,諸本脫「三年」二字,據隋書、通典補。事見本書卷十二隋煬帝紀大業三年三月。何蠻言之,遂與蠻俱往。同到流求國,言不通,掠一人而反。明年,復令寬慰撫之,不從。寬取其布甲而歸。時倭國使來朝見之,曰:「此夷邪夕國人所用。」隋書、通典、通志「夕」並作「久」。疑「夕」誤。帝遣武賁郎將陳稜、朝請大夫張鎮州率兵自義安浮海至高華嶼,又東行二日至𪓟鼊嶼,又一日,便至流求。流求不從,稜擊走之。進至其都,焚其宮室,虜其男女數千人,載軍實而還。自爾遂絕。

倭國在百濟、新羅東南,水陸三千里,於大海中依山島而居。魏時,譯通中國三十餘國,皆稱子。隋書卷八一、通志卷一九四倭傳作「皆自稱王」。夷人不知里數,但計以日。其國境,東西五月行,南北三月行,各至於海。其地勢,東高西下。居於邪摩堆,則魏志所謂邪馬臺者也。又云:去樂浪郡境及帶方郡並一萬二千里,在會稽東,與儋耳相近。俗皆文身,自云太伯之後。計從帶方至倭國,循海水行,歷朝鮮國,乍南乍東,七千餘里,始度一海。又南千餘里,度一海,闊千餘里,名瀚海,至一支國。又度一海千餘里,名末盧國。又東南陸行五百里,至伊都國。又東南百里,至奴國。又東行百里,至不彌國。又南水行二十日,至投馬國。又南水行十日,陸行一月,至邪馬臺國,即倭王所都。

漢光武時,遣使入朝,自稱大夫。安帝時,又遣朝貢,謂之倭奴國。靈帝光和中,其國亂,遞相攻伐,歷年無主。有女子名卑彌呼,能以鬼道惑眾,國人共立爲王。無夫,有二男子,給王飲食,通傳言語。其王有宮室、樓觀、城柵,皆持兵守衛,爲法甚嚴。魏景初三年,公孫文懿誅後,卑彌呼始遣使朝貢。百衲、北、汲、殿四本「三」作「五」,南本及梁書作「三」。按三國志卷三0倭傳云:「景初二年六月,倭女王遣大夫難升米等詣郡(帶方郡),求詣天子朝獻。」又據三國志卷三明帝紀,公孫淵被殺,在景初二年八月。若倭使是淵破後始來,則三國志倭傳之「二年」當是「三年」之誤。今從南本及梁書。魏主假金印紫綬。正始中,卑彌呼死,更立男王。國中不服,更相誅殺,復立卑彌呼宗女臺與爲王。其後復立男王,並受中國爵命。江左歷晉、宋、齊、梁,朝聘不絕。

及陳平,至開皇二十年,倭王姓阿每,字多利思比孤,號阿輩雞彌,遣使詣闕。上令所司訪其風俗,使者言倭王以天爲兄,以日爲弟,天明時出聽政,隋書「天」下有「未」字。按下云「日出便停理務」,則有「未」字是。跏趺坐,日出便停理務,云委我弟。文帝曰:「此大無義理。」於是訓令改之。王妻號雞彌,諸本「號」作「姓」。隋書、通志作「號」。按上言王「號阿輩雞彌」,通典解釋云:「華言天兒也。」可知這裏也是王妻之號。今據改。後宮有女六七百人。名太子爲利歌彌多弗利。無城郭。內官有十二等:一曰大德,次小德,次大仁,次小仁,次大義,次小義,次大禮,次小禮,次大智,次小智,次大信,次小信,員無定數。有軍尼一百二十人,猶中國牧宰。八十戶置一伊尼翼,如今里長也。十伊尼翼屬一軍尼。其服飾,男子衣裙襦,其袖微小;履如屨形,漆其上,繫之腳。人庶多跣足,不得用金銀爲飾。故時,衣橫幅,結束相連而無縫,頭亦無冠,但垂髮於兩耳上。至隋,其王始制冠,以錦綵爲之,以金銀鏤花爲飾。婦人束髮於後,亦衣裙襦,裳皆有襈。諸本「襈」訛作「㯢」,據隋書改。攕竹聚以爲梳。編草爲薦,雜皮爲表,緣以文皮。有弓、矢、刀、矟、弩、䂎、斧,漆皮爲甲,骨爲矢鏑。雖有兵,無征戰。

其王朝會,必陳設儀仗,奏其國樂。諸本脫「奏」字,據隋書補。戶可十萬。俗,殺人、強盜及姦,皆死;盜者計贓酬物,無財者,沒身爲奴;自餘輕重,或流或杖。每訊冤獄,不承引者,以木壓膝;或張強弓,以弦鋸其項。或置小石於沸湯中,令所競者探之,云理曲者即手爛;或置蛇瓮中,令取之,云曲者即螫手。人頗恬靜,罕爭訟,少盜賊。樂有五弦、琴、笛。男女皆黥臂,點面,文身。沒水捕魚。無文字,唯刻木結繩。敬佛法,於百濟求得佛經,始有文字。知卜筮,尤信巫覡。每至正月一日,必射戲飲酒,其餘節,略與華同。好棋博、握槊、摴蒱之戲。氣候溫暖,草木冬青。土地膏腴,水多陸少。以小環掛鸕鷀項,令入水捕魚,日得百餘頭。俗無盤俎,藉以槲葉,食用手餔之。性質直,有雅風。女多男少,婚嫁不取同姓,男女相悅者即爲婚。婦入夫家,必先跨火,乃與夫相見。婦人不淫妒。死者歛以棺槨,親賓就屍歌舞,妻子兄弟以白布制服。貴人三年殯,庶人卜日而瘞。及葬,置屍船上,陸地牽之,或以小輿。有阿蘇山,其石無故火起接天者,俗以爲異,因行祭禱。有如意寶珠,其色青,大如雞卵,夜則有光,云魚眼睛也。新羅、百濟皆以倭爲大國,多珍物,並仰之,恒通使往來。

大業三年,其王多利思比孤遣朝貢。使者曰:「聞海西菩薩天子重興佛法,故遣朝拜,兼沙門數十人來學佛法。」國書曰:「日出處天子致書日沒處天子,無恙。」云云。帝覽不悅,謂鴻臚卿曰:「蠻夷書有無禮者,勿復以聞。」明年,上遣文林郎裴世清使倭國,度百濟,行至竹島,南望耽羅國,經都斯麻國,迥在大海中。又東至一支國,又至竹斯國。又東至秦王國,其人同於華夏,以爲夷洲,疑不能明也。又經十餘國,達於海岸。自竹斯國以東,皆附庸於倭。倭王遣小德何輩臺從數百人,設儀仗,鳴鼓角來迎。後十日,又遣大禮哥多毗從二百餘騎,郊勞。既至彼都,其王與世清。來貢方物。按隋書云:「其王與清相見,大悅曰:『我聞海西有大隋,禮義之國,故遣朝貢。我夷人僻在海隅,不聞禮義,是以稽留境內,不即相見。今故清道飾館,以待大使,冀聞大國惟新之化。』清答曰:『皇帝德並二儀,澤流四海,以王慕化,故遣行人來此宣諭。』既而引清就館。其後清遣人謂其王曰:『朝命既達,請即戒塗。』於是設宴享以遣清。復令使者隨清來貢方物。」這裏「世清」下當有脫文。此後遂絕。

論曰:廣谷大川異制,人生其間異俗,嗜欲不同,言語不通,聖人因時設教,所以達其志而通其俗也。九夷所居,與中夏懸隔,然天性柔順,無橫暴之風,雖綿邈山海,而易以道御。夏、殷之世,時或來王。暨箕子避地朝鮮,始有八條之禁,疏而不漏,簡而可久,化之所感,千載不絕。今遼東諸國,或衣服參冠冕之容,或飲食有俎豆之器,好尚經術,愛樂文史,游學於京都者,往來繼路,或沒世不歸,非先哲之遺風,其孰能致於斯也?故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誠哉斯言。其俗之可採者,豈楛矢之貢而已乎?

自魏迄隋,年移四代,時方爭競,未遑外略。洎開皇之末,方征遼左,天時不利,師遂無功。二代承基,志苞宇宙,頻踐三韓之地,屢發千鈞之弩。小國懼亡,敢同困獸,兵不載捷,四海騷然,遂以土崩,喪身滅國。兵志有之曰:「務廣德者昌,務廣地者亡。」然遼東之地,不列於郡縣久矣,諸國朝正奉貢,無闕於歲時。二代震而矜之,以爲人莫己若,不能懷以文德,遽動干戈,內恃富強,外思廣地,以驕取怨,以怒興師,若此而不亡,自古未聞也。然四夷之戒,安可不深念哉!

其豆莫婁、地豆干、烏洛侯,歷齊周及隋,朝貢遂絕,其事故莫顯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