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豹者,故魏諸公子也。其兄魏咎,故魏時封爲寗陵君。〔索隱〕案彭越傳云「魏豹,魏王咎從弟,真魏後也。」晉灼云「寗陵,梁國縣也,即今寧陵是」。秦滅魏,遷咎爲家人。陳勝之起王也,〔正義〕王,于放反。咎往從之。陳王使魏人周市徇魏地,魏地已下,欲相與立周市爲魏王。周市曰:「天下昬亂,忠臣乃見。〔索隱〕老子曰「國家昏亂有忠臣」,此取以爲說也。今天下共畔秦,其義必立魏王後乃可。」齊、趙使車各五十乘,立周市爲魏王。市辭不受,迎魏咎於陳。五反,陳王乃遣立咎爲魏王。〔集解〕徐廣曰:「元年十二月也。」
章邯已破陳王,乃進兵擊魏王於臨濟。〔正義〕故城在淄州高苑縣北二里,本漢縣。魏王乃使周市出請救於齊、楚。齊、楚遣項它、田巴將兵隨市救魏。〔索隱〕案項它,楚將;田巴,齊將也。〔正義〕它,徒多反。章邯遂擊破殺周市等軍,圍臨濟。咎爲其民約降。約定,咎自燒殺。
魏豹亡走楚。〔集解〕徐廣曰:「二年六月。」楚懷王予魏豹數千人,復徇魏地。項羽已破秦,降章邯。豹下魏二十餘城,立豹爲魏王。豹引精兵從項羽入關。漢元年,項羽封諸侯,欲有梁地,乃徙魏王豹於河東,都平陽,〔正義〕今晉州。爲西魏王。
漢王還定三秦,渡臨晉,〔正義〕臨晉在同州朝邑縣界。魏王豹以國屬焉,遂從擊楚於彭城。漢敗,還至滎陽,豹請歸視親病,至國,即絕河津畔漢。漢王聞魏豹反,方東憂楚,未及擊,謂酈生曰:「緩頰往說魏豹,能下之,吾以萬戶封若。」酈生說豹。豹謝曰:「人生一世閒,如白駒過隙耳。〔索隱〕莊子云「無異騏驥之馳過隙」,則謂馬也。小顏云「白駒謂日影也。隙,壁隙也」。以言速疾,若日影過壁隙也。今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羣臣如罵奴耳,非有上下禮節也,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遣韓信擊虜豹於河東,〔集解〕徐廣曰:「二年九月也。」傳詣滎陽,以豹國爲郡。〔集解〕高祖本紀曰:「置三郡,河東、太原、上黨。」漢王令豹守滎陽。楚圍之急,周苛遂殺魏豹。
彭越者,昌邑人也,〔正義〕漢武更山陽爲昌邑國,有梁丘鄉。梁兵故城在曹州城武縣東北三十三里。字仲。常漁鉅野澤中,爲羣盜。陳勝、項梁之起,少年或謂越曰:「諸豪桀相立畔秦,仲可以來,亦效之。」彭越曰:「兩龍方鬬,且待之。」
居歲餘,澤閒少年相聚百餘人,往從彭越,曰:「請仲爲長。」越謝曰:「臣不願與諸君。」少年彊請,乃許。與期旦日日出會,〔索隱〕旦日謂明日之朝日出時也。後期者斬。旦日日出,十餘人後,後者至日中。於是越謝曰:「臣老,諸君彊以爲長。今期而多後,不可盡誅,誅最後者一人。」令校長斬之。皆笑曰:「何至是?請後不敢。」於是越乃引一人斬之,設壇祭,乃令徒屬。徒屬皆大驚,畏越,莫敢仰視。乃行略地,收諸侯散卒,得千餘人。
沛公之從碭北〔正義〕碭音徒郎反。宋州碭山縣。擊昌邑,彭越助之。昌邑未下,沛公引兵西。彭越亦將其衆居鉅野中,收魏散卒。項籍入關,王諸侯,還歸,彭越衆萬餘人毋所屬。漢元年秋,齊王田榮畔項王,漢乃使人賜彭越將軍印,使下濟陰以擊楚。楚命蕭公角〔正義〕蕭縣令。楚縣令稱公;角,名。將兵擊越,越大破楚軍。漢王二年春,與魏王豹及諸侯東擊楚,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於外黃。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餘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從弟也,真魏後。」乃拜彭越爲魏相國,擅將其兵,〔索隱〕擅猶專也。略定梁地。
漢王之敗彭城解而西也,彭越皆復亡其所下城,獨將其兵北居河上。〔正義〕滑州河上。漢王三年,彭越常往來爲漢游兵,擊楚,絕其後糧於梁地。漢四年冬,項王與漢王相距滎陽,彭越攻下睢陽、外黃十七城。〔正義〕睢陽,宋州宋城也。外黃在汴州雍丘縣東。項王聞之,乃使曹咎守成皐,〔正義〕河南府氾水是。自東收彭越所下城邑,皆復爲楚。〔正義〕爲,于偽反。越將其兵北走穀城。〔正義〕在齊州東阿縣東二十六里是。漢五年秋,項王之南走陽夏,〔正義〕夏,古雅反。陳州太康縣也。彭越復下昌邑旁二十餘城,得穀十餘萬斛,以給漢王食。
漢王敗,使使召彭越并力擊楚。越曰:「魏地初定,尚畏楚,未可去。」漢王追楚,爲項籍所敗固陵。〔正義〕固陵,地名,在陳州宛丘縣西北三十二里。乃謂留侯曰:「諸侯兵不從,爲之奈何?」留侯曰:「齊王信之立,非君王之意,信亦不自堅。彭越本定梁地,功多,始君王以魏豹故,拜彭越爲魏相國。今豹死毋後,且越亦欲王,而君王不蚤定。與此兩國約:即勝楚,睢陽以北至穀城,〔正義〕從宋州已北至鄆州以西,曹、濮、汴、滑並與彭越。皆以王彭相國;從陳以東傅〔集解〕音附海,〔正義〕從陳、潁州北以東,亳、泗、徐、淮北之地,東至海,并淮南、淮陰之邑,盡與韓信。韓信又先有故齊舊地。與齊王信。齊王信家在楚,此其意欲復得故邑。君王能出捐此地許二人,二人今可致;即不能,事未可知也。」於是漢王乃發使使彭越,如留侯策。使者至,彭越乃悉引兵會垓下,〔正義〕在亳州也。遂破楚。五年項籍已死。春,立彭越爲梁王,都定陶。〔正義〕曹州。
六年,朝陳。九年,十年,皆來朝長安。
十年秋,陳豨反代地,高帝自往擊,至邯鄲,徵兵梁王。梁王稱病,使將將兵詣邯鄲。高帝怒,使人讓梁王。梁王恐,欲自往謝。其將扈輒曰:「王始不往,見讓而往,往則爲禽矣。不如遂發兵反。」梁王不聽,稱病。梁王怒其太僕,欲斬之。太僕亡走漢,告梁王與扈輒謀反。於是上使使掩梁王,梁王不覺,捕梁王,囚之雒陽。有司治反形已具,〔集解〕張晏曰:「扈輒勸越反,不聽,而云『反形已見』,有司非也。」瓚曰:「扈輒勸越反,而越不誅輒,是反形已具。」請論如法。上赦以爲庶人,傳處蜀青衣。〔集解〕文穎曰:「青衣,縣名,在蜀。」瓚曰:「今漢嘉是也。」〔索隱〕蘇林曰:「縣名,今爲臨卭。」瓚說爲是。西至鄭,〔索隱〕地理地鄭屬京兆。〔正義〕華州。逢呂后從長安來,欲之雒陽,道見彭王。彭王爲呂后泣涕,自言無罪,願處故昌邑。呂后許諾,與俱東至雒陽。呂后白上曰:「彭王壯士,今徙之蜀,此自遺患,〔正義〕上唯季反。不如遂誅之。妾謹與俱來。」於是呂后乃令其舍人告彭越復謀反。廷尉王恬關奏請族之。上乃可,遂夷越宗族,國除。
太史公曰:魏豹、彭越雖故賤,然已席卷千里,〔正義〕言魏地闊千里,如席卷舒。南靣稱孤,喋血乘勝日有聞矣。〔集解〕徐廣曰:「喋,一作『唼』。韓傳亦有『喋血』語也。」〔索隱〕音牒。喋猶踐也。殺敵踐血而行,孝文紀「喋血京師」是也。懷畔逆之意,及敗,不死而虜囚,身被刑戮,何哉?中材已上且羞其行,況王者乎!彼無異故,智略絕人,獨患無身耳。得攝尺寸之柄,其雲蒸龍變,欲有所會其度,以故幽囚而不辭云。
索隱述贊曰:魏咎兄弟,因時而王。豹後屬楚,其國遂亡。仲起昌邑,歸漢外黃。往來聲援,再續軍糧。徵兵不往,葅醢何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