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齊本紀上第四

《南史》——李延壽

齊太祖高皇帝諱道成,字紹伯,小字鬥將,姓蕭氏。其先本居東海蘭陵縣中都鄉中都里,晉元康元年,惠帝分東海郡爲蘭陵,故復爲蘭陵郡人。中朝喪亂,皇高祖淮陰令整,字公齊,過江居晉陵武進縣之東城里,寓居江左者,皆僑置本土,加以「南」名,更爲南蘭陵人也。

皇曾祖雋,字子武,位即丘令。皇祖樂子,字閨子,位輔國參軍,宋昇明中贈太常。皇考承之,字嗣伯,少有大志,才力過人,仕宋爲漢中太守。梁州之平,以功加龍驤將軍,後爲南泰山太守,封晉興縣五等男,遷右軍將軍。「右軍」文選齊安陸昭王碑文作「冠軍」,疑「右軍」爲「冠軍」之訛。元嘉二十四年殂,梁土思之,於峨公山立廟祭祀。昇明二年,贈散騎常侍、金紫光祿大夫。

高帝以宋元嘉四年丁卯歲生,姿表英異,龍顙鍾聲,長七尺五寸,鱗文遍體。舊宅在武進縣,宅南有一桑樹,擢本三丈,橫生四枝,狀似華蓋。帝年數歲,好戲其下,從兄敬宗曰:「此樹爲汝生也。」儒生雷次宗立學於雞籠山,帝年十三,就受禮及左氏春秋。

十七年,宋大將軍彭城王義康被黜,徙豫章,皇考領兵防守,帝捨業南行。十九年,竟陵蠻動,宋文帝遣帝領偏軍討沔北蠻。二十三年,雍州刺史蕭思話鎮襄陽,啟帝自隨,初爲左軍中兵參軍。二十九年,領偏軍征仇池,破其武興、蘭皋二壘,遂從谷口入關。未至長安八十里,梁州刺史劉秀之遣司馬馬注助帝,攻拔談提城。「注」各本作「汪」,據南齊書改。「談提城」南齊書作「談堤城」。魏救兵至,帝軍力疲少,又聞文帝崩,乃燒城還南鄭。

後襲爵晉興縣五等男。爲建康令,有能名。少府蕭惠開雅有知人鑒,謂人曰:「昔魏武爲洛陽北部時,人服其英,今看蕭建康,但當過之耳。」

宋明帝即位,爲右軍將軍。時四方叛,會稽太守尋陽王子房及在東諸郡皆起兵。明帝加帝輔國將軍,東討。至晉陵,一日破賊十二壘,分軍定諸縣。及徐州刺史薛安都據彭城歸魏,遣從子索兒攻淮陰,又徵帝討破之,索兒走鍾離,帝追至黯黮而還。除驍騎將軍,封西陽縣侯,遷巴陵王衛軍司馬,隨鎮會稽。

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勛遣臨川內史張淹自鄱陽嶠道入三吳,明帝遣帝討之。時朝廷器甲皆充南討,帝軍容寡闕,乃編棕皮爲馬具裝,折竹爲寄生,夜舉火進軍。賊望見恐懼,未戰而走。還,除桂陽王征北司馬、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及張永等敗於彭城,淮南孤弱,以帝爲假冠軍將軍、持節、都督北討前鋒諸軍事,鎮淮陰。遷南兗州刺史,加督五州,督北討如故。

明帝嫌帝非人臣相,而人間流言,帝當爲天子,明帝愈以爲疑,遣冠軍將軍吳喜留軍破釜,自持銀壺酒封以賜帝。帝戎服出門迎,懼鴆,不敢飲,將出奔,喜告以誠,先飲之,帝即酌飲之。喜還,明帝意乃悅。

泰始七年,徵還都,部下勸勿就徵。帝曰:「主上自誅諸弟,爲太子幼弱,作萬歲後計,何關他族。惟應速發,事緩當見疑。今骨肉相害,自非靈長之運,禍難將興,方與卿等戮力耳。」至,拜散騎常侍、太子左衛率。明帝崩,遺詔爲右衛將軍,領衛尉,加兵五百人,與尚書令袁粲、護軍褚彥回、領軍劉勉共掌機事。尋解衛尉,加侍中,領石頭戍軍事。

元徽二年五月,江州刺史桂陽王休範舉兵於尋陽,朝廷惶駭,帝與褚彥回等集中書省計議,莫有言者。帝曰:「昔上流謀逆,皆因淹緩以敗,休範必遠懲前失,輕兵急下,乘我無備,請頓新亭以當其鋒。」因索筆下議,餘並注同。中書舍人孫千齡與休範有密契,獨曰:「宜依舊遣軍據梁山。」帝正色曰:「賊今已近,梁山豈可得至!新亭既是兵衝,所欲以死報國耳。」乃單車白服出新亭。加帝使持節、都督征討諸軍事、平南將軍,加鼓吹一部。築新亭城壘未畢,賊前軍已至,帝方解衣高臥,以安眾心。乃索白虎幡,登西垣,使寧朔將軍高道慶、羽林監陳顯達、員外郎王敬則,浮舸與賊水戰,大破之。未時,張敬兒斬休範首,臺軍及賊眾俱不知。其別率杜黑蠡急攻東壘,帝挺身上馬,帥數百人出戰,與黑蠡拒戰,自晡達明旦,矢石不息。其夜大雨,鼓叫不復相聞。將士積日不得寢食,軍中馬夜驚,城內亂走。帝執燭正坐,厲聲呵止之,如是者數四。

賊帥丁文豪設伏,破臺軍於皁莢橋,直至朱雀航,王道隆、劉勉並戰沒。初,勉高尚其意,託造園宅,名爲「東山」,頗忽時務。帝謂曰:「將軍以顧命之重,此是艱難之日,而深尚從容,廢省羽翼,一朝事至,悔可追乎!」勉不納,竟敗。及賊進至杜姥宅,車騎典籤茅恬開東府納賊,冠軍將軍沈懷明於石頭奔散,張永潰於白下,宮內傳新亭亦陷,太后執蒼梧王手泣曰:「天下事敗矣。」帝遣軍主陳顯達、任農夫、張敬兒、周盤龍等從石頭濟淮,間道自承明門入衛宮闕。

時休範典籤許公與詐稱休範在新亭,「與」宋書桂陽王休範傳作「輿」,冊府元龜一八四同。士庶惶惑,詣壘期赴休範,投名者千數,及至,乃是帝。隨得輒燒之。登城北謂曰:「劉休範父子先昨皆已死,戮屍在南岡下,身是蕭平南,諸君善見觀。汝等名皆已焚除,勿懼也。」臺分遣眾軍擊平賊,帝振旅凱入。百姓緣道聚觀,曰:「全國家者,此公也。」帝與袁粲、褚彥回、劉彥節引咎解職,不許。遷散騎常侍、中領軍、都督、南兗州刺史、鎮軍將軍,進爵爲公。與袁粲、褚彥回、劉彥節等更日入直決事,號爲「四貴」。

休範平後,蒼梧王漸行凶暴,屢欲害帝,嘗率數十人直入鎮軍府。「鎮軍府」通鑑一三三及通志並作「領軍府」。按下文云王敬則齎蒼梧王首馳至領軍府。是時蕭道成爲中領軍、都督、南兗州刺史、鎮軍將軍。時暑熱,帝晝臥裸袒,蒼梧立帝於室內,畫腹爲射的,自引滿,將射之。帝神色不變,斂板曰:「老臣無罪。」蒼梧左右王天恩諫曰:「領軍腹大,是佳射堋,而一箭便死,後無復射,不如以雹箭射之。」乃取雹箭,一發即中帝臍。蒼梧投弓於地,大笑曰:「此手何如?」時建平王景素爲朝野歸心,潛爲自全計,布誠於帝,帝拒而不納。景素尋舉兵,帝出屯玄武湖,事平乃還。

帝威名既重,蒼梧深相猜忌,刻木爲帝形,畫腹爲射堋,自射之,又命左右,射中者加賞,皆莫能中。時帝在領軍府,蒼梧自來燒之,冀帝出,因作難,帝堅臥不動。蒼梧益懷忿恚,「恚」各本作「患」,據通志改。所見之物,呼之爲帝。加以手自磨鋋,曰:「明日當以刃蕭道成。」陳太妃罵之曰:「蕭道成有大功於國,今害之,誰爲汝盡力?」故止。高帝謀與袁褚廢立,皆不見從。

五年七月戊子,楊玉夫等與直閤將軍王敬則通謀弒蒼梧。齎首,使左右陳奉伯藏衣袖中,依常行法稱敕開承明門,出囊貯之,以與敬則。敬則馳至領軍府,叩門大呼,自言報帝,各本脫「呼」字,據通鑑補。門猶不開,敬則自門窐中以首見帝,帝猶不信,乃於牆上投進其首,帝索水洗視,敬則乃踰垣入。帝跣出,敬則叫曰:「事平矣。」帝乃戎服,乘常所騎赤馬,夜入殿中,殿中驚怖;及知蒼梧死,咸稱萬歲。至帝踐阼,號此馬爲「龍驤赤」。明旦,召袁粲、褚彥回、劉彥節入會西鍾槐樹下計議。帝以事讓彥節,彥節未答。帝鬚髯盡張,眼光如電。次讓袁粲,又不受。敬則乃拔刀,在床側躍麾眾曰:「天下之事,皆應關蕭公,敢有開一言者,血染敬則刀!」仍呼虎賁劍戟羽儀,手自取白紗帽加帝首,令帝即位,曰:「今日誰敢復動,事須及熱。」帝正色呵之曰:「卿都不自解。」粲欲有言,敬則又叱之,乃止。帝乃下議,備法駕,詣東城,迎立順帝。於是長刀遮粲、彥節等,失色而去。甲午,帝移鎮東府,與袁粲、褚彥回、劉彥節各甲仗五十人入殿。丙申,加侍中、司空、錄尚書事、驃騎大將軍,封竟陵郡公,給油幢絡車,各本脫「絡」字,據南齊書高帝紀及輿服志補。班劍三十人。帝固辭上台,即授以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十二月,荊州刺史沈攸之反,稱太后詔己下都。丁卯,帝入居朝堂,「丁卯」各本作「乙卯」。宋書順帝紀作「丁卯」,其前有「丁巳」。按十二月庚戌朔,初六日乙卯,初八日丁巳,十八日丁卯,丁巳後不得有乙卯,據宋書改。命諸將西討,平西將軍黃回爲都督前驅。先是,太后兄子前湘州刺史王蘊,遭母喪罷任,還至巴陵,停舟與攸之密謀,乃下達郢州。武帝時爲郢州長史,蘊伺武帝出弔,因作亂,據郢城。武帝知之,不出。蘊還至東府前,又期見高帝,帝又不出弔。再計不行,外謀愈固。司徒袁粲、尚書令劉彥節見帝威權稍盛,慮不自安,與蘊及黃回等相結舉事,殿內宿衛主帥無不協同。及攸之反問初至,帝往石頭詣粲謀,粲稱疾不相見,剋壬申夜起兵據石頭。其夜丹陽丞王遜告變。彥節從弟領軍韞及直閤將軍卜伯興等嚴兵爲內應,帝命王敬則於宮內誅之。遣諸將攻石頭,王蘊將數百精手,帶甲赴粲,城門已閉,官軍又至,乃散。眾軍攻石頭,斬粲,彥節走額擔湖,蘊逃鬥場,並禽斬之。粲典籤莫嗣祖同粲謀,蘊嬖人張承伯藏匿蘊,高帝亦並赦而用之。時黃回頓新亭,聞石頭已下,因稱救援,高帝知而不言,撫之愈厚,遣回西上,流涕告別。

二年正月,沈攸之平。二月,宋帝進高帝太尉,都督十六州諸軍事,高帝表送黃鉞。三月己酉,增班劍四十人、甲仗百人入殿。丙子,加羽葆、鼓吹。大明、泰始以來,相承奢侈,百姓成俗,及高帝輔政,奏罷御府,省二尚方諸飾玩,至是,又上表禁人間華僞雜物,凡十七條。其中宮及諸王服用,雖依舊例,亦請詳制。

九月丙午,加帝假黃鉞、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置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掾、屬各四人。固辭,詔遣敦勸,乃受黃鉞,辭殊禮。甲寅,給三望車。

三年正月乙巳,「乙巳」各本作「乙丑」。下文有「丙辰」、「丁巳」、「丁卯」諸日辰,按正月癸卯朔,初三日乙巳,十五日丁巳,二十三日乙丑,二十五日丁卯,「乙丑」不得在丙辰、丁巳前,據南齊書改。高帝表蠲百姓逋責。丙辰,加前部羽葆、鼓吹。丁巳,命太傅府依舊辟召。丁卯,給高帝甲仗五百人,出入殿省。甲午,重申前命,按正月癸卯朔,無「甲午」。二月癸酉朔,有甲午。疑「甲午」上脫「二月」二字。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三月甲辰,宋帝詔進帝位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爲齊公,備九錫禮,加遠游冠,位在諸侯王上,加相國綠綟綬。甲寅,使以備物典禮進,策曰:

朕以不造,夙罹閔凶,嗣君失德,書契未紀,威侮五行,虔劉九縣,神歇靈繹,海水群飛,綴旒之殆,未足爲譬,豈直小宛興刺,黍離作歌而已哉。天贊皇宋,實啟明宰,爰登寡昧,纂承大業,高勳至德,振古絕倫,雖保衡翼殷,博陸匡漢,方斯蔑如也。今將授公典禮,其敬聽朕命:

乃者袁、鄧構禍,實繁有徒,子房不臣,稱兵協亂,顧瞻宮掖,將成茂草,言念邦國,翦爲仇讎。當此之時,人無固志。公投袂徇難,超然奮發,登寅車而戒路,執金板而先驅,麾鉞一臨,凶黨冰泮,此則霸業之基,勤王之始也。安都背叛,竊據徐方,敢率犬羊,陵虐淮浦。索兒愚悖,同惡相濟,天祚無象,背順歸逆,北鄙黔黎,奄墜塗炭。公受命宗祊,精貫朝日,擁節和門,氣踰霄漢,破釜之捷,斬馘蔽野,石梁之戰,禽其渠帥,保境全人,江陽即序,此又公之功也。張淹迷昧,弗顧本朝,爰自南區,志圖東夏,潛軍間入,竊覬不虞。于時江服未夷,皇塗荐沮,公忠誠慷慨,在險彌亮,以寡制眾,所向風偃,朝廷無東顧之憂,閩、越有來蘇之慶,此又公之功也。匈奴野心,侵掠疆埸,醜羯侜張,勢振彭、泗。公奉辭伐罪,戒旦晨征,兵車始交,氛䘲時蕩,弔死扶傷,弘宣皇澤,俾我淮、肥,復霑盛化,此又公之功也。自茲厥後,獫狁孔熾,封豕長蛇,重窺上國。而世故相仍,師出已老,角城高壘,指日淪陷。公眷言王事,發憤忘食,躬擐甲冑,視險若夷,分疆畫界,開創青、兗,此又公之功也。桂陽負眾,輕問九鼎,裂冠毀冕,拔本塞源,烈火焚于王城,飛矢集乎君屋,群后憂惶,元戎無主。公按劍凝神,則奇謨冠世,把旄指麾,則懦夫成勇,信宿之間,宣陽底定,此又公之功也。皇室多難,釁起戚藩,建平失圖,興兵內侮,公指授六師,義形于色,役未踰旬,朱方寧晏,此又公之功也。蒼梧肆虐,諸夏糜沸,淫刑以逞,誰則無辜,黔首相悲,朝不謀夕,高祖之業已淪,文、明之軌誰嗣。公遠稽殷、漢之義,近遵魏、晉之典,猥以眇身,入奉宗祏,七廟清謐,九區反政,此又公之功也。袁、劉攜貳,成此亂階,醜圖潛溝,危機竊發,據有石頭,志犯應、路。公神謀內運,霜鋒外舉,祅沴載澄,國塗悅穆,此又公之功也。沈攸苞禍,歲月滋彰,蜂目豺聲,阻兵安忍,乃眷西顧,緬同異域。而經綸惟始,九伐未申,長惡不悛,遂逞凶逆。公把鉞出關,凝威江甸,正情與皦日同亮,明略與秋雲競爽,至義所感,人百其心,積年逋誅,一朝顯戮,沮浦安流,章臺順軌,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濟天下之勳,重之以明哲,道庇生靈,志匡宇宙,戮力肆心,劬勞王室,險阻艱難,備嘗之矣。若乃締構宗稷之勤,造物資始之澤,雲布霧散,光被六幽,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是以秬草騰芳於郊園,景星垂暉於清漢,遐方款關而慕義,荒服重譯而來庭,汪哉邈乎,無得而名也。朕聞疇庸表德,前王盛典,崇樹侯伯,有國攸同,所以文命成功,玄圭顯錫,姬旦宣哲,曲阜啟藩。或改玉以弘風,或胙土以宣化,禮絕常班,寵冠群辟。爰逮桓、文,車服異數。惟公勳業超於先烈,而褒賞闕於舊章,古今之道,何其爽歟!靜言欽歎,良有缺然。今進授相國,以青州之齊郡、徐州之梁郡、南徐州之蘭陵魯郡琅邪東海晉陵義興、揚州之吳郡會稽,凡十郡,封公爲齊公。錫茲玄土,苴以白茅,定爾邦家,用建冢社。斯實尚父故藩,世作盟主,紀綱侯甸,率由舊則。往者周、召建國,師保兼任,毛、畢執珪,入作卿士,內外之寵,同規在昔。今命使持節、兼太尉、侍中、中書監、司空、衛將軍雩都縣開國侯彥回,授公相國印綬、齊公璽紱。持節、兼司空副、守尚書令僧虔授齊公茅土,各本脫「副」字,據宋書補。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總百辟,秩踰三事,職以禮移,號隨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錄尚書之稱,送所假節、侍中貂蟬、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綬、竟陵公印策,其驃騎大將軍、揚州牧、南徐州刺史如故。

又加公九錫,其敬聽後命:

以公執禮弘律、儀刑區宇、遐邇一體,人無異業。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崇修南畝,所寶惟穀,王府充實,百姓繁衍。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公居身以謙,導物以義,鎔鈞庶品,罔不和悅。是用錫公軒縣之樂,六佾之舞。公翼贊王猷,聲教遠洽,蠻夷竭歡,回首內附。是用錫公朱戶以居。公明鑒人倫,澄辨涇、渭,官方與能,英乂克舉。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保佑皇朝,厲身化下,杜漸防萌,含生寅式。是用錫公虎賁之士三百人。公禦宄以刑,禦姦以德,君親無將,將而必誅。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鳳舉四維,龍騰八表,威靈所振,異類同乂。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盧弓十、盧矢千。公明發載懷,肅恭禋祀,孝敬之重,義感靈祇。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齊國置丞相以下,敬遵舊式。往欽哉,其祗服朕命,經緯乾坤,宏亮洪業,茂昭爾大德,闡揚我高祖之休命。

高帝三讓,公卿敦勸固請,乃受之。丁巳,下令赦國內殊死以下。宋帝詔齊公十郡之外,隨宜除用。以齊國初建,給錢五百萬、布五千疋、絹五千疋。以太尉左長史王儉爲尚書右僕射,領吏部。

四月癸酉,宋帝又詔進齊公爲王,以豫州之南梁陳潁川陳留、南兗州之盱眙山陽秦廣陵海陵南沛增王封爲二十郡。「豫州」各本作「徐州」。按南梁等四郡屬豫州,據南齊書改。使司空褚彥回奉策授璽紱,改立王社,餘如故。丙戌,命齊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虡宮縣,王世子爲太子,王女、王孫爵命,一如舊儀。

辛卯,宋帝以歷數在齊,乃下詔禪位,是日遜于東邸。壬辰,遣使奉策曰:

咨爾齊王:伊太古初陳,萬化紛綸,開曜靈以鑒品物,立元后以馭黎元。若夫容成、大庭之世,伏羲、五龍之辰,靡得而詳焉。自軒黃以降,墳索所紀,略可言者,莫崇乎堯、舜。披金繩而握天鏡,開玉匣而總地維,德之休明,宸居靈極,期運有終,歸禪與能。所以大唐遜位,䜎然興歌,有虞揖讓,卿雲發采,遺風餘烈,光被無垠。漢、魏因循,不敢失墜,爰逮有晉,亦遵前典。昔我祖宗英叡,旁格幽明,末葉不造,仍世多故。惟王聖哲欽明,榮鏡區宇,仁育群生,義征不譓,聲化遠洎,荒服無虞,殊類同規,華戎一族。是以五色來儀於軒庭,九穗含芳於郊牧。象緯昭徹,布新之符已顯,圖讖彪煥,受終之義既彰,靈祇乃眷,兆庶引領。

朕聞至道深微,惟人是弘,天命無常,惟德是與。所以仰鑒玄情,俯察群議,敬禪神器,授帝位于爾躬。四海困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其允執厥中,儀刑前式,以副率土之欣望。命司裘而謁蒼昊,奏雲門而升圓丘,時膺大禮,永保洪業,豈不盛歟!并命璽書,遣兼太保、司空褚彥回,兼太尉、守尚書令王僧虔奉皇帝璽綬,受終之禮,一依唐、虞故事。

高帝固讓,宋朝王公以下陳留王粲等,詣門陳請,帝猶未許。齊世子卿士以下固請;兼太史令、將作匠陳文建奏符瑞,「陳文建」各本作「文建陳」;「奏」各本作「天」,並據南齊書訂正。因言漢自建武至建安二十五年,一百九十六年而禪魏;魏自黃初至咸熙二年,四十六年而禪晉;晉自泰始至元熙二年,一百五十六年而禪宋;宋自永初元年至昇明三年,凡六十年;咸以六終六受,六,亢位也。驗往揆今,若斯昭著,敢以職任,備陳管穴,伏願順天時,膺符瑞。二朝百辟又固請。尚書右僕射王儉奏:「被宋詔遜位,臣等參議,宜剋日受禪。」高帝乃許焉。

建元元年夏四月甲午,皇帝即位於南郊,柴燎告天曰:

皇帝臣道成,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

夫肇自生靈,樹以司牧,所以闡極立則,開元創物,肆茲大道。天下惟公,命不于常。昔在虞、夏,受終上代,粵自漢、魏,揖讓中葉,咸煥諸方策,載在典謨。水德既微,仍世多故,實賴道成匡救之功,以弘濟乎厥艱。「艱」各本作「難」,據南齊書改。大造顛墜,再構區宇,誕惟天人,罔弗和會。迺仰協歸運,景屬與能,用集大命于茲。辭德匪嗣,至于累仍,而群公卿士,庶尹御事,爰及黎獻,暨乎百蠻,僉曰皇天眷命,不可以固違,人神無統,不可以曠主。畏天之威,敢不祗順鴻曆。敬簡元辰,虔奉皇符,升壇受禪,告類上帝,以答人衷,式敷萬國。惟明靈是饗。

禮畢,備大駕,幸建康宮,臨太極前殿。大赦,改元。賜人爵二級,文武位二等,鰥寡孤獨不能自存者,穀人五斛。逋租宿責勿收。犯鄉論清議、贓汙淫盜者,一皆蕩滌,洗除先注,與之更始。長徒敕繫者,特加原遣。亡官失爵,禁錮奪勞,一依舊典。封宋帝爲汝陰王,築宮於丹陽故縣,行宋正朔,車旗服色,一如晉、宋故事,上書不爲表,答表不稱詔。宋諸王皆降爲公,郡公主爲縣君,縣公主爲鄉君。詔降宋南康郡公爲縣公,華容公爲侯,萍鄉侯爲伯,減戶有差,以奉劉穆之、王弘、何無忌之祀。追尊皇考曰宣皇帝,皇妣曰孝皇后,陵曰永安。妃曰昭皇后,陵曰泰安。詔劫賊餘口沒在臺府者,悉原赦。諸負釁流徙者,皆聽還本土。戊戌,以荊州刺史嶷爲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斷四方上慶禮。己亥,詔二宮諸王,悉不得營立屯邸,封略山湖。乃停太官池籞稅。「籞」各本作「塞」,據南齊書改。庚子,詔宋帝后藩王諸陵,量置守衛。

五月丙午,以河南王吐谷渾拾寅爲驃騎大將軍。詔宋氏第秩,「第」王懋竑讀書記疑云:「當作爵。」量所廢置。有司奏留襄陽郡公張敬兒等六十二人,除廣興郡公沈曇亮等一百二十二人。改元嘉曆爲建元曆,祖以正月卯,臘以十二月未。丁未,詔曰:「設募取將,縣賞購士,蓋出權宜,自今可斷眾募。」乙卯,河南國遣使朝貢。丙辰,詔遣兼散騎常侍十二人,巡行四方。己未,汝陰王殂,齊志也,追諡爲宋順帝。辛酉,誅陰安公劉燮等。

六月乙亥,詔宋末以來,枯骸毀櫬,宣下埋藏。庚辰,備法駕,奉七廟主于太廟。甲申,立齊太子賾爲皇太子。斷諸州郡禮慶,降死罪以下刑,并申前赦恩百日。立皇子嶷爲豫章王,映爲臨川王,晃爲長沙王,曄爲武陵王,暠爲安成王,鏘爲鄱陽王,鑠爲桂陽王,鑑爲廣興王,皇孫長懋爲南郡王。乙酉,葬宋順帝于遂寧陵。

秋七月丁未,曲赦交州部內。丁巳,詔南蘭陵桑梓本鄉,長蠲租布;武進王業所基,給復十年。

八月癸巳,省陳留國。丁巳,立皇子鈞爲衡陽王。

九月辛丑,詔以二吳、義興三郡遭水,減今年田租。乙巳,復置南蠻校尉官。丙午,加司空褚彥回尚書令。

冬十月丙子,立彭城劉胤爲汝陰王,奉宋後。己卯,享太廟。辛巳,汝陰王太妃王氏薨,追贈宋恭皇后。己丑,荊州天井湖出綿,人用與常綿不異。

二年春正月戊戌朔,大赦。以司空褚彥回爲司徒,「司徒」下通鑑有「淵不受」三字(彥回爲淵字,此避唐諱改以字行)。考異云:「建元二年正月以淵爲司徒,十二月戊戌以淵爲司徒,蓋二年正月辭,十二月受耳。」按南齊書褚淵傳有「不受」二字,通鑑是。以尚書右僕射王儉爲左僕射。辛丑,祀南郊。

二月丁卯,魏軍攻壽陽,豫州刺史垣崇祖破走之。癸巳,遣大使巡慰淮、肥、徐、豫邊人尤貧遘難者。

三月,百濟國遣使朝貢,以其王牟都爲鎮東大將軍。

夏四月丙寅,進高麗王樂浪公高璉號驃騎大將軍。

五月,立六門都牆。

秋九月甲午朔,日有蝕之。丙子,按建元二年九月甲午朔,是月無丙子。蠕蠕國遣使朝貢。

冬十二月戊戌,以司空褚彥回爲司徒。壬子,以驃騎豫章王嶷爲司空。

三年春正月壬戌朔,詔王公卿士薦讜言。丙子,立皇子鋒爲江夏王。

二月癸丑,罷南蠻校尉官。

夏四月辛亥,始制東宮臣僚用下官禮敬聞喜公子良等。

六月壬子,大赦。

秋七月己未朔,日有蝕之。

九月辛未,蠕蠕國王遣使欲俱攻魏,獻師子皮袴褶。烏程令吳郡顧昌玄,坐父法秀宋泰始中北征死亡,屍骸不反,而昌玄宴樂嬉游,與常人無異。有司請加以清議。丙戌,置會稽山陰縣獄丞。

冬十月戊子,以河南王世子吐谷渾度易侯爲西秦河二州刺史、河南王。

十二月丁亥,高麗國遣使朝貢。命散騎常侍虞炎等十二人巡行諸州郡,觀省風俗。

四年春二月乙未,上不豫。庚戌,詔原都下囚繫有差,免元年以前逋責。

三月庚申,召司徒褚彥回、左僕射王儉受顧託。壬戌,皇帝崩于臨光殿,年五十六。群臣上諡曰高皇帝,廟號太祖。梓宮於東府前渚升龍舟。四月丙午,葬於武進泰安陵,於龍舟卒哭,內外反吉。

上少有大量,喜怒不形於色,深沈靜默,常有四海之心。博學,善屬文,工草隸書,弈棋第二品。雖經綸夷險,不廢素業。及即位後,身不御精細之物,主衣中有玉介導,以長侈奢之源,命打破之。凡異物皆令隨例毀棄。後宮器物欄檻,以銅爲飾者,皆改用鐵。內殿施黃紗帳,宮人著紫皮履。華蓋除金華爪,用鐵回釘。每曰:「使我臨天下十年,當使黃金與土同價。」欲以身率下,移風易俗。性寬,嘗與直閤將軍周覆、給事中褚思莊共棋,累局不倦,覆乃抑上手,不許易行。其弘厚如此。所著文,詔中書侍郎江淹撰次之。又詔東觀學士撰史林三十篇,魏文帝皇覽之流也。

始帝年十七時,嘗夢乘青龍上天,西行逐日。帝舊塋在武進彭山,岡阜相屬,數百里不絕,其上常有五色雲,又有龍出焉。上時已貴矣,宋明帝甚惡之,遣善占墓者高靈文往墓所占相。靈文先給事太祖,還,詭答曰:「不過出方伯耳。」密白太祖曰:「貴不可言。」明帝意猶不已,遣人踐藉,以左道厭之。上後於所樹華表柱忽龍鳴,震響山谷。明帝寢疾,爲身後之慮,多翦功臣,上亦見疑,每云:「蕭道成有不臣相。」時鎮淮陰,每懷憂懼,忽見神人謂上曰:「無所憂,子孫當昌盛。」泰始三年,宋明帝遣前淮南太守孫奉伯往淮陰監元會。奉伯舊與帝款,是行也,帝與奉伯同室臥,奉伯夢上乘龍上天,於下捉龍腳,不得。及覺,敘夢,因謂曰:「兗州當大庇生靈,而弟不得與也。」奉伯竟卒於宋世。又參軍崔靈建夢天謂己:「蕭道成是我第十九子,我去年已使授其天子位。」考自三皇、五帝以降,受命之次,至帝爲十九也。及爲領軍,望氣者陳安寶見上身上恒有紫黃氣。安寶謂王洪範曰:「此人貴不可言。」所居武進縣有一道,相傳云「天子路」。或謂秦皇所游,或云孫氏舊跡。時訛言東城天子出。其後建安王休仁鎮東府,宋明帝懼,殺休仁,而常閉東府不居。明帝又屢幸,改「代」作「伐」,以厭王氣。又使子安成王代之。及蒼梧王敗,安成王代立,時咸言爲驗。術數者推之,上舊居武進東城村,「東城」之言,其在此也。昇明二年冬,延陵縣季子廟沸井之北,忽聞金石聲,疑其異,鑿深三尺,得沸井,奔涌若浪。其地又響,即復鑿之,復得一井,涌沸亦然。井中得一木簡,長一尺,廣二分,上有隱起字,曰:「廬山道人張陵再拜,詣闕起居。」簡木堅白,「簡木」各本作「簡大」或「簡文」,據南齊書符瑞志改。字色乃黃。瑞應圖云「浪井不鑿自成,王者清靜,則仙人主之」。會稽剡縣有山,名刻石。父老相傳云,「山雖名刻石,而不知文字所在」。昇明末,縣人兒襲祖行獵,忽見石上有文字,凡三處,苔生其上,字不可識,乃去苔視之,其大石文曰:「此齊者,黃石公之化氣也。」立石文曰:「黃天星,姓蕭,字道成,得賢帥,天下太平。」小石文曰:「刻石者誰?會稽南山李斯刻秦望之封也。」「封」各本訛「風」,據南齊書祥瑞志改。孝經鉤命決曰:「誰者起,視名將。」將,帝小字也。河洛讖曰:「歷年七十水滅緒,「七十」南齊書祥瑞志作「七七」。下文「至齊受命七十年」,亦作「凡七十七年」。風雲俱起龍鱗舉。」又曰:「肅肅草成,道德盡備。」案宋水德也。義熙元年,宋武帝王業之始,至齊受命,七十年。又讖曰:「蕭爲二士天下樂。」案二士「主」字也。郭文舉金雄記曰:「當復有作,肅入草。」易曰:「聖人作,萬物睹。」「當復有作」,言聖人作也。王子年歌曰:「欲知其姓草肅肅,穀中最細低頭熟,鱗身甲體永興福。」穀中精細者,稻也,即道也,熟猶成也。又歌曰:「金刀利刃齊刈之。」金刀「劉」字,刈猶翦也。孔子河洛讖曰:「堨河梁,塞龍泉,消除水災泄山川。」水即宋也,宋氏爲災害,故曰水災。梁亦水也,堨河梁,則行路成矣。路,猶道也。消除水災,除宋水氏之災害也。河圖讖又曰:「上參南斗第一星,下立草屋爲紫庭,神龍之岡梧桐生,鳳鳥戢翼朔旦鳴。」「戢」南齊書祥瑞志作「舒」,「朔旦」作「翔且」。南斗,吳分野,草屋者居上,「蕭」字象也。先是,益州有山,古老相傳曰齊后山。昇明三年四月二十三日,有沙門玄暢者,於此山立精舍,其日上登尊位。其月二十四日,滎陽郡人尹千,「尹千」南齊書祥瑞志作「尹午」。於嵩山東南隅見天雨石,墜地石開,有玉璽在其中。璽方三寸,文曰:「戊丁之人與道俱,肅然入草應天符,掃平河、洛清魏都。」又曰:「皇帝運興。」千奉璽詣雍州刺史蕭赤斧,赤斧以獻。案宋武帝於嵩高山得玉璧三十二枚,神人云:「此是宋卜世之數。」三十二者,二「三十」也,宋自受命至禪齊凡六十年。然則帝之符應也若是,今備之云。

世祖武皇帝諱賾,字宣遠,高帝長子也。以宋元嘉十七年六月己未生於建康縣之青溪宮。「十七年」各本作「二十七年」。張森楷南史校勘記:「帝若以元嘉二十七年生,則數至永明十一年帝崩之年爲四十四年,與帝年五十四崩之文,與行年六十之詔尤謬。疑此『二』字衍文,則帝年適合。」今訂正。將產之夕,孝皇后、昭皇后並夢龍據屋,故小字上爲龍兒。年十三,夢人以筆畫身左右爲兩翅,又著孔雀羽衣裳空中飛,舉體生毛,髮長至足。有人指上所踐地曰「周文王之田」。又於所住堂內得璽一枚,文曰「皇帝行璽」。又得異錢,文爲「北斗星」,雙刀、雙貝及有人形帶劍焉。

仕宋爲贛令。江州刺史晉安王子勛反,上不從命。南康相沈肅之縶上郡獄,族人蕭欣祖、門客桓康等破郡迎出上,上遂率部曲百餘人起義。避難揭陽山,有白雀來集,聞山中有清聲傳漏響。又於山累石爲佛圖,其側忽生一樹,狀若華蓋,青翠扶疏,有殊群木。上將討戴凱之,大饗士卒。是日大熱,上各令折荊枝自蔽,言未終而有雲垂蔭,正當會所,會罷乃散。及爲廣興相,嶺南積旱,連水阻涸,商旅不通。上部伍既至,無雨而川流暴起,遂得利涉。

元徽四年,累遷晉熙王鎮西長史、江夏內史,行郢州事。順帝立,徵晉熙王燮爲撫軍、揚州刺史,以上爲左衛將軍,輔燮俱下。沈攸之事起,未得朝廷處分,上以中流可以待敵,即據盆口城爲戰守備。高帝聞之曰:「此真我子也。」於盆城掘塹,得一大錢,文曰「太平百歲」。于時城內乏水,欲引水入城,始鑿城內,遇伏泉涌出,如此者九處,用之不竭。上表求西討,不許,乃遣偏軍援郢,平西將軍黃回等,皆受上節度。昇明二年,事平,遷江州刺史,封聞喜縣侯。其年,徵侍中、領軍將軍。尋加督京畿諸軍事。三年,又加尚書僕射、中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爲公,給班劍二十人。

齊國建,爲齊公世子。改加侍中、南豫州刺史,給油絡車、羽葆、鼓吹,增班劍爲三十人。以石頭爲世子宮,官置二率以下,坊省服章,一如東宮。進爲王太子。高帝即位,爲皇太子。

建元四年三月壬戌,高帝崩,是日,皇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征鎮州郡令長、軍屯營部,各行喪三日,不得擅離任。都邑城守,防備幢隊,一不得還。乙丑,稱先帝遺詔,以司徒褚彥回錄尚書事,尚書左僕射王儉爲尚書令,車騎將軍張敬兒開府儀同三司。詔曰:「喪禮雖有定制,先旨每存簡約,內官可三日一還臨,外官間日一還臨,後有大喪皆如之。」丁卯,以前將軍王奐爲尚書左僕射。庚午,以司空豫章王嶷爲太尉。癸酉,詔免逋城錢,自今以後,申明舊制。初晉、宋舊制,受官二十日,輒送修城錢二千。宋泰始初,軍役大起,受官者萬計,兵戎機急,事有未遑,自是令僕以下,並不輸送。二十年中,大限不可勝計,文符督切,擾亂在所,至是除蕩,百姓悅焉。

夏四月辛卯,追尊穆妃爲皇后。

五月庚申,以高皇帝配南郊,高昭皇后配北郊。

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長懋爲皇太子。「南郡王」各本作「河南王」。按高帝紀建元元年六月甲申,立皇孫長懋爲南郡王。今據改。詔申壬戌赦恩百日。丙申,立皇太子妃王氏。進封聞喜公子良爲竟陵王,臨汝公子卿爲廬陵王,應城公子敬爲安陸王,江陵公子懋爲晉安王,枝江公子隆爲隨王,皇子子真爲建安王,皇孫昭業爲南郡王。「南郡王」各本作「河南郡王」。「河」字衍文,據南齊書刪。戊戌,以水潦爲患,星緯乖序,剋日訊都下囚,諸遠獄委刺史以時察判。建康、秣陵二縣貧人加振賜,必令周悉。吳興、義興遭水縣,蠲除租調。「除」各本作「降」,據南齊書改。以司徒褚彥回爲司空。

秋八月癸卯,司空褚彥回薨。

九月丁巳,以國哀故,罷國子學。辛未,以征南將軍王僧虔爲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

冬十月乙未,以中書令王延之爲尚書左僕射。

十二月己丑,詔曰:「緣淮戍將,久處邊勞,三元行始,宜霑恩慶,可遣中書舍人宣旨臨會。」後每歲如之。

永明元年春正月辛亥,祀南郊。大赦,改元。壬子,詔內外群僚,各進讜言,王公卿士,各舉所知。又詔守宰祿奉,蓋有恒準,往以邊虜告警,故沿時損益,今區宇寧晏,宜加優獎,郡縣丞尉,可還田秩。壬戌,立皇弟銳爲南平王,鏗爲宜都王,皇子子明爲武昌王,子罕爲南海王。望氣者云:新林、婁湖、東府西有天子氣。各本脫「天子」,據通志補。按和帝中興二年紀云:「又永明中,望氣者云,新林、婁湖、青溪並有天子氣,於其處大起樓苑宮觀,武帝屢游幸以應之。」明此脫「天子」二字。甲子,築青溪舊宮,作新林、婁湖苑以厭之。各本脫「林」字,今補。

二月庚寅,以征虜將軍楊炅爲沙州刺史,封陰平王。

三月丙辰,詔以星緯失序,陰陽愆度,申辛亥赦恩五十日,以期訖爲始。戊寅,詔四方見囚,罪無輕重,及劫賊餘口,長徒敕繫,悉皆原赦。

夏五月丁酉,按永明元年五月乙酉朔,是月無丁酉。車騎將軍張敬兒有罪伏誅。

秋八月壬申,魏人來聘。

冬十月丙寅,使驍騎將軍劉纉聘于魏。

十一月己卯,雷。

十二月乙巳朔,日有蝕之。

二年春正月乙亥,以護軍將軍柳世隆爲尚書右僕射,以南兗州刺史竟陵王子良爲護軍將軍,兼司徒。壬寅,以新除尚書右僕射柳世隆爲左僕射,以丹陽尹李安人爲右僕射。「安人」本字「安民」,南齊書有李安民傳,此避唐諱改。

秋七月甲申,立皇子子倫爲巴陵王。

八月丙午,幸舊宮,申都下獄及三署見徒,量所降宥。戊申,幸玄武湖講武。壬子,扶南國遣使朝貢,并獻頌章云。甲子,詔都下二縣,墳墓毀發,隨宜掩埋,遺骸未櫬者,並加斂瘞。疾困不能存者,詳加霑賚。

冬十二月庚申,魏人來聘。

三年春正月辛卯,祀南郊。大赦,都邑三百里內罪應入重者降一等,餘依赦制。「大」、「都邑」各本並脫,據南齊書補。

三月甲寅,按永明三年三月戊辰朔,是月無甲寅。使輔國將軍劉纉聘于魏。

夏五月,省總明觀。

秋七月甲戌,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王僧虔薨。辛卯,於益州置平蠻校尉官。

八月乙未,幸中堂聽訟。乙巳,以行宕昌王梁彌頡爲河、涼二州刺史,封隴西公、宕昌王。

冬十月丙辰,「冬十月」各本作「冬十一月」。按十一月甲子朔,無丙辰,據通志訂正。魏人來聘。

十二月,以江州刺史王奐爲尚書右僕射。改封武昌王子明爲西陽王。

四年春閏正月癸巳,立皇子子貞爲邵陵王。丁未,以武都王楊集始爲北秦州刺史。辛亥,耕藉田。詔宥殊死以下。甲寅,幸閱武堂,勞酒小會,賜王公以下在位者帛有差。戊午,幸宣武堂講武。

二月丙寅,大風,吳興偏甚,樹葉皆赤。己未,按永明四年二月壬戌朔,是月無己未。立皇弟銶爲晉熙王,鉉爲河東王。壬午,使通直郎裴昭明聘于魏。

五年春正月戊子,以太尉豫章王嶷爲大司馬,車騎將軍竟陵王子良爲司徒,驃騎將軍臨川王映、衛將軍王儉、中軍將軍王敬則並以本號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右僕射王奐爲尚書左僕射。辛卯,賜孤寡老疾各有差。

夏四月庚午,殷祀太廟,降諸囚徒。

先是,立商飆館於孫陵岡,世呼爲九日臺,秋九月辛卯,車駕幸焉。

冬十月,初起新林苑。

六年春三月甲申,詔皇太子於東宮玄圃園宣猷堂臨訊及三署徒隸。己亥,封皇子子響爲巴東王。

夏五月庚辰,左衛殿中將軍邯鄲超表陳射雉,書奏賜死。又潁川荀丕亦以諫諍,託他事及誅。

六月辛未,詔省州郡縣送故輸錢者。

秋七月,齊興太守劉元寶於郡城塹得錢三十七萬,皆輪厚徑一寸半,以獻,上以爲瑞,班賜公卿。

九月壬寅,於琅邪城講武,習水步軍。

冬十月庚申,立冬,初臨太極殿讀時令。

十一月丙戌,按永明六年十一月丙午朔,是月無丙戌。土霧竟天,如煙,入人眼鼻,二日乃止。

七年春正月丙午,以鎮南將軍柳世隆爲尚書左僕射,以豫州刺史西昌侯鸞爲右僕射。辛亥,祀南郊,大赦。申明不舉子之科;若有產子者,復其父。壬戌,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臨川王映薨。戊辰,詔以諸大夫年秩隆重,增俸,給見役。

三月甲寅,立皇子子岳爲臨賀王,子峻爲廣漢王,子琳爲宣城王,子珉爲義安王。

夏五月乙巳,尚書令、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王儉薨。甲子,以新除尚書左僕射柳世隆爲尚書令。

秋九月壬寅,魏人來聘。

冬十一月戊申,詔平南參軍顏幼明聘于魏。

八年春正月庚子,以領軍王奐爲尚書左僕射。丁巳,以行百濟王泰爲鎮東大將軍、百濟王。

二月辛卯,零陵王司馬藥師薨。

夏四月戊辰朔,詔公卿以下各舉所知。

六月己巳,魏人來聘。庚午,長沙王晃薨。丙申,大雷雨,據張森楷南史校勘記,上有「庚午」,下有「乙酉」,則中間只有壬申、丙子、甲申,無丙申也;「丙申」字誤。如丙申不誤,則當在乙酉前。有黃光竟天,照地狀如金。乙酉,都下大風發屋。

秋七月癸卯,詔以陰陽舛和,緯象愆度、儲胤嬰患,淹歷旬晷,可大赦。

八月乙酉,以河南王世子休留代爲西秦、河二州刺史,封河南王。壬辰,荊州刺史巴東王子響反,遣丹陽尹蕭順之討之,子響伏誅。「壬辰」至「子響伏誅」各本繫於「乙酉」事後。按是月丙寅朔,「乙酉」在前,「壬辰」在後。今據南齊書乙正。又「休留代」南齊書武帝紀作「休留成」;河南傳作「休留茂」,而魏書作「伏連籌」。

冬十二月戊寅,「十二月」各本作「十一月」。按十一月乙未朔,無戊寅,據南齊書改。詔量增尚書丞郎賜祿。己卯,改封宣城王子琳爲南康王,立皇子子建爲湘東王。

九年春正月甲午,省平蠻府。辛丑,祀南郊,降都下見囚。戊午,詔射聲校尉裴昭明聘于魏。

三月癸巳,明堂災。

夏五月丙申,林邑國獻金簟。丁未,魏人來聘。安成王暠薨。己未,樂游正陽堂災。

秋八月己亥,使司徒參軍蕭琛聘于魏。吳興、義興大水。乙卯,蠲二郡租。

九月戊辰,幸琅邪城講武,觀者傾都,普頒酒肉。

冬十月甲寅,魏人來聘。

十年春正月戊午,以司徒竟陵王子良領尚書令,以尚書右僕射西昌侯鸞爲左僕射。詔增內外有務眾官祿奉。丙戌,詔故太宰褚彥回、故太尉王儉、故司空柳世隆、驃騎大將軍王敬則、鎮軍大將軍陳顯達、故鎮東將軍李安人配饗太祖廟庭。

十二月乙巳,「十二月」各本脫「十」字,據通鑑補。使司徒參軍蕭琛聘于魏。

十一年春正月戊午,以驃騎大將軍、豫州刺史王敬則爲司空。乙亥,皇太子長懋薨。

二月,雍州刺史王奐有罪,伏誅。

三月丙寅,以金紫光祿大夫王晏爲尚書右僕射。

夏四月癸未,魏人來聘。甲午,立皇孫昭業爲皇太孫,賜天下爲父後者爵一級。

五月戊辰,以旱故,都下二縣、朱方、姑孰權斷酒。

秋七月丁巳,曲赦南兗兗豫司徐五州,南豫州之歷陽譙臨江廬江四郡三調,眾逋宿責,並同原除。其緣淮及青、冀新附僑人,復除已訖,更申五年。

先是魏地謠言,「赤火南流喪南國」。是歲,有沙門從北齎此火而至,色赤於常火而微,云以療疾。貴賤爭取之,多得其驗。二十餘日,都下大盛,咸云「聖火」。詔禁之不止。火灸至七炷而疾愈。吳興丘國賓密以還鄉,邑人楊道慶虛疾二十年,依法灸即差。

是月,上不豫,徙御延昌殿,始登階而殿屋鳴吒,上惡之。魏軍將至,上慮朝野憂惶,力疾召樂府奏正聲伎。戊寅,大漸,詔曰:「始終大期,聖賢不免,吾行年六十,亦復何恨。但皇業艱難,萬機自重,「自」南齊書作「事」。不能無遺慮耳。太孫進德日茂,社稷有寄,子良善相毗輔,思弘正道。內外眾事無大小,悉與鸞參懷。尚書是職務根本,悉委王晏、徐孝嗣。軍旅捍邊之略,委王敬則、陳顯達、王廣之、王玄邈、沈文季、張瑰、薛深等。「深」南齊書作「淵」,此避唐諱改。按南齊書有薛淵傳。百辟庶僚,各奉爾職,謹事太孫,勿有懈怠。」又詔曰:「我識滅後,身上著夏衣畫天衣,純烏犀導,絓諸器服,悉不得用寶物及織成等,「絓」南齊書作「應」。唯裝複裌衣各一通。常所服刀長短二口,鐵環者,隨入梓宮。祭敬之典,本在因心,靈上慎勿以牲爲祭。祭惟設餅、茶飲、干飯、酒脯而已。天下貴賤,咸同此制。未山陵前,朔望設菜食。陵墓萬世所宅,意常恨休安陵未稱,今可用東三處地最東邊以葬我,名爲景安陵。喪禮每存省約,不須煩人,百官停六時入臨,朔望祖日可依舊。諸主六宮,並不須從山陵。內殿鳳華、壽昌、曜靈三處,是吾所改制。夫貴有天下,富兼四海,宴處寢息,不容乃陋,謂此爲奢儉之中,慎勿壞去。顯陽殿玉像諸佛及供養,具如別牒,可盡心禮拜供養之。應有功德事,可專在中。自今公私皆不得出家爲道,及起立塔寺,以宅爲精舍,並嚴斷之。惟年六十,必有道心,聽朝賢選序,已有別詔。諸小小賜乞,及閤內處分,亦有別牒。內外禁衛勞舊主帥左右,悉令蕭諶優量驅使之。」是日上崩于延昌殿,年五十四。群臣上諡曰武皇帝,廟號世祖。九月丙寅,葬景安陵。

上剛毅有斷,政總大體,以富國爲先。頗喜游宴、彫綺之事,言常恨之,未能頓遣。臨崩,又詔:「凡諸游費,宜從休息。自今遠近薦獻,務存節儉,不得出界營求,相高奢麗。金粟繒纊,敝人已甚,珠玉玩好,傷俗尤重,嚴加禁絕。」

論曰:齊高帝基命之初,武功潛用,泰始開運,大拯時艱。及蒼梧暴虐,釁結朝野,而百姓懍懍,命縣朝夕。權道既行,兼濟天下。元功振主,利器難以假人,群方戮力,實懷尺寸之望,豈惟天厭水行,固已人希木德,歸功與能,事極乎此。武帝雲雷伊始,功參佐命,雖爲繼體,事實艱難。御袞垂旒,深存政典,文武授任,不革舊章,明罰厚恩,皆由己出。外表無塵,內朝多豫,機事平理,職貢有恒,府藏內充,人鮮勞役。「人鮮」各本作「鮮人」。據南齊書乙正。「人鮮勞役」,即「民鮮勞役」,以避唐諱改「民」作「人」。宮室苑圃,未足以傷財,安樂延年,眾庶所同幸,亦有齊之良主也。據齊、梁紀錄,並云出自蕭何,又編御史大夫望之以爲先祖之次。案何及望之於漢俱爲勳德,而望之本傳不有此陳,齊典所書,便乖實錄。近秘書監顏師古博考經籍,注解漢書,已正其非,今隨而改削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