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五・賈似道要君

《宋史紀事本末》——陳邦瞻

度宗咸淳元年夏四月,加賈似道太師,封魏國公。初,理宗在位久,儲宮尚虛,帝時在忠邸,欲立爲嗣,以問宰相吳潛,潛密奏云:「臣無彌遠之才,忠王無陛下之福。」理宗怒。似道聞之,因陳建儲之策,意在傾潛。潛去而似道獨相,帝遂立爲太子。旣卽位,以似道有定策功,每朝必答拜,稱之曰「師臣」而不名。朝臣皆稱爲「周公」。理宗山陵事竣,徑棄官還越,而密令呂文德詐報蒙古兵攻下沱急,朝中大駭。帝與太后手詔起之,似道乃至。欲以經筵拜太師,而典故須建節,乃授鎭東軍節度使。似道怒曰:「節度使,粗人之極致耳!」遂命出節。都人聚觀,節〔已〕宋史四七四賈似道傳續綱目、薛補。出,復曰:「時日不利。」亟命返之。舊制,節出,撤關壞屋,無倒節理,以示不屈。至是,人皆駭異。

二年春正月,江萬里罷。時賈似道以去要君,帝至拜留之,萬里以身掖帝云:「自古無此君臣禮,陛下不可拜,似道不可復言去。」似道不知所爲,下殿,因舉笏謝萬里曰:「微公,似道幾爲千古罪人!」然以此益忌之。帝在經筵,每問經史疑義及古人姓名,似道不能對,萬里常從旁代對。王夫人稍知書,帝語夫人以爲笑。似道積慚怒,謀逐萬里,萬里亦四上疏求退,乃以資政殿大學士奉祠。

三年二月,賈似道上疏乞歸養,帝命大臣侍從傳旨固留,日四五至,中使加賜,日十數至,夜卽交臥第外以守之。特授平章軍國重事,一月三赴經筵,三日一朝,治事都堂,賜第西湖之葛嶺,使迎養其中。似道於是五日一乘湖船入朝,不赴都堂治事,吏抱文書就第呈署,大小朝政,一決於館客廖瑩中、堂吏翁應龍,宰執充位而已。似道雖深居簡出,凡臺諫彈劾,諸司薦辟,及京尹畿漕一切事,不關白不敢行。正人端士斥罷殆盡。吏爭納賂求美職,圖爲帥閫、監司、郡守者,貢獻不可勝計,一時貪風大肆。兵喪於外,匿不以聞,民怨於下,誅責無藝,莫敢言者。太府寺主簿陳蒙嘗入對,極言似道爲相,國政闕失。後爲淮東總領,似道誣以貪汚,安置於建昌軍,籍沒其家。

六年八月癸巳,賈似道屢稱疾求去,帝至涕泣留之,不從。詔六日一朝,一月兩赴經筵。尋又詔入朝不拜。朝退,帝必起避席,目送之出殿廷,始坐。繼復詔十日一朝。時蒙古攻圍襄、樊甚急,似道日坐葛嶺,起樓閣亭榭,作半閒堂,延羽流,塑己像其中,取宮人葉氏及娼尼有美色者爲妾,日肆淫樂,與故博徒縱博。人無敢窺其第者。有妾兄來,立府門若將入狀,似道見之,縛投火中。嘗與羣妾踞地鬬蟋蟀,所狎客戲之曰:「此軍國重事耶?」酷嗜寶玩,建多寶閣,一日一登玩。聞余玠有玉帶,求之,已殉葬矣,發其冢取之。人有物,求不與輒得罪。自是或累月不朝,雖朝享景靈宮,亦不從駕。有言邊事者,輒加貶斥。一日,帝問曰:「襄陽已圍三年矣,奈何?」似道曰:「北兵已退。陛下何從得此言?」帝曰:「適有女嬪言之。」似道詰其人,誣以他事,賜死。繇是邊事雖日急,無敢言者。

時賈似道欲制東南士心,乃令御史陳伯大請制士籍,開具鄕里、姓名、年甲、三代、妻室,令鄕鄰結勘,於科舉條制無礙,方許納卷。又嚴後省覆試法,比校中省元卷字蹤稍異者,黜之。覆試之日,露索懷挾。有李鈁孫者,少時戲雕股間,索者視之,駭曰:「此文身者!」事聞,被黜。時邊事危急,束手無策,而以科舉累士人,其悖謬至此。

八年九月辛未,有事於明堂,以賈似道爲大禮使。禮成,幸景靈宮。將還,遇大雨,似道期帝雨止升輅,胡貴嬪之兄顯祖爲帶御器械,請如開禧故事,卻輅,乘逍遙輦還宮。帝曰:「平章得無不可?」顯祖紿曰:「平章已允。」帝遂歸。似道大怒曰:「臣爲大禮使,陛下舉動不得預聞,乞罷政。」卽日出嘉會門。帝固留之不得,乃罷顯祖,涕泣出貴嬪爲尼,似道始還。似道專恣日甚,畏人議己,務以權術駕馭上下,以官爵牢籠一時名士,以故言路斷絕,威福肆行,相視以目。

十年春正月,賈似道母胡氏死,似道歸越治喪。詔以天子鹵簿葬之,起墳擬山陵。百官奉襄事,立大雨中,終日無敢易位者。旣葬,詔似道起復,遂還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