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字子房,其先韓人也。大父開地,應劭曰:「大父,祖父;開地,名也。」相韓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相釐王、師古曰:「釐讀曰僖。」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歲,秦滅韓。良少,未宦事韓。韓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爲韓報仇,以五世相韓故。師古曰:「從昭侯至悼惠王,凡五君。」
良甞學禮淮陽,東見倉海君,晉灼曰:「海神也。」如淳曰:「東夷君長也。」師古曰:「二說並非。蓋當時賢者之號也。良旣見之,因而求得力士。」得力士,爲鐵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東游,至博狼沙中,服虔曰:「河南陽武南地名也,今有亭。」師古曰:「狼音浪。」良與客狙擊秦皇帝,師古曰:「狙謂密伺之,音千豫反,字本作覷。」誤中副車。師古曰:「副謂後乘也。」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師古曰:「索,搜也。索音山客反。」求賊急甚。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師古曰:「更,改也。」
良甞閒從容步游下邳圯上,服虔曰:「圯音頤,楚人謂橋曰圯。」應劭曰:「汜水之上也。」文穎曰:「沂水上橋也。」師古曰:「下邳之水,非汜水也,又非沂水。服說是矣。」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師古曰:「褐制若裘,今道士所服者是。」直墮其履圯下,師古曰:「直猶故也,一曰正也。」顧謂良曰:「孺子下取履!」師古曰:「孺,幼也。」良愕然,欲歐之。師古曰:「愕,驚貌也。歐,擊也,音一口反。」爲其老,迺彊忍,下取履,因跪進。父以足受之,笑去。良殊大驚。父去里所,復還,師古曰:「行一里許而還來。」曰:「孺子可敎矣。後五日平明,與我期此。」良因怪,跪曰:「諾。」五日平明,良徃。父已先在,怒曰:「與老人期,後,何也?去,後五日蚤會。」師古曰:「放良令去,戒以後會也。其下亦同。蚤音早。」五日,雞鳴徃。父又先在,復怒曰:「後,何也?去,後五日復蚤來。」五日,良夜半徃。有頃,父亦來,喜曰:「當如是。」出一編書,師古曰:「編謂聯次之也。聯簡牘以爲書,故云一編。編音鞭。」曰:「讀是則爲王者師。後十年興。十三年,孺子見我,濟北穀城山下黃石即我已。」師古曰:「已,語終之辭。」遂去不見。旦日視其書,迺太公兵法。良因異之,常習讀誦。
居下邳,爲任俠。項伯甞殺人,從良匿。
後十年,陳涉等起,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景駒自立爲楚假王,在留。良欲徃從之,行道遇沛公。沛公將數千人略地下邳,遂屬焉。沛公拜良爲廄將。服虔曰:「官名也。」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喜,常用其策。爲它人言,皆不省。師古曰:「省,視也。」良曰:「沛公殆天授。」師古曰:「殆,近也。」故遂從不去。
沛公之薛,見項梁,共立楚懷王。良乃說項梁曰:「君已立楚後,韓諸公子橫陽君成賢,可立爲王,益樹黨。」師古曰:「廣立六國之後共攻秦也。」項梁使良求韓成,立爲韓王。以良爲韓司徒,與韓王將千餘人西略韓地,得數城,秦輒復取之,徃來爲游兵潁川。
沛公之從雒陽南出轘轅,良引兵從沛公,下韓十餘城,擊楊熊軍。沛公迺令韓王成留守陽翟,與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關。沛公欲以二萬人擊秦嶢關下軍,師古曰:「嶢音堯。」良曰:「秦兵尚彊,未可輕。臣聞其將屠者子,賈豎易動以利。師古曰:「商賈之人志無遠大,譬猶僮豎,故云賈豎。」願沛公且留壁,使人先行,爲五萬人具食,益張旗幟諸山上,爲疑兵,師古曰:「皆所以表己軍之多,誇示敵人。幟音式志反。」令酈食其持重寶啗秦將。」師古曰:「啗音徒濫反,解在高紀。」秦將果欲連和俱西襲咸陽,師古曰:「欲與漢王和而隨漢兵襲咸陽。」沛公欲聽之。良曰:「此獨其將欲叛,士卒恐不從。不從必危,不如因其解擊之。」師古曰:「解讀曰懈。」沛公迺引兵擊秦軍,大破之。逐北至藍田,再戰,秦兵竟敗。遂至咸陽,秦王子嬰降沛公。
沛公入秦,宮室帷帳狗馬重寶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沛公不聽。良曰:「夫秦爲無道,故沛公得至此。爲天下除殘去賊,宜縞素爲資。晉灼曰:「資,質也。欲令沛公反秦奢泰,服儉素以爲資。」師古曰:「縞,白素也,音工老反。」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爲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言。」沛公迺還軍霸上。
項羽至鴻門,欲擊沛公,項伯夜馳至沛公軍,私見良,欲與俱去。良曰:「臣爲韓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義。」迺具語沛公。沛公大驚,曰:「爲之柰何?」良曰:「沛公誠欲背項王邪?」沛公曰:「鯫生說我距關毋內諸侯,服虔曰:「鯫音七垢反。鯫,小人也。」臣瓚曰:「楚漢春秋鯫姓。」師古曰:「服說是也。音才垢反。」秦地可王也,故聽之。」良曰:「沛公自度能卻項王乎?」師古曰:「卻音丘略反。」沛公默然,曰:「今爲柰何?」良因要項伯見沛公。沛公與伯飲,爲壽,結婚,令伯具言沛公不敢背項王,所以距關者,備它盜也。項羽後解,語在羽傳。
漢元年,沛公爲漢王,王巴蜀,賜良金百溢,服虔曰:「二十兩曰溢。」師古曰:「秦以溢名金,若漢之論斤也。」珠二斗,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請漢中地。服虔曰:「本不盡與漢中,故請求之。」項王許之。漢王之國,良送至襃中,遣良歸韓。良因說漢王燒絕棧道,師古曰:「棧道,閣道也。」示天下無還心,以固項王意。迺使良還。行,燒絕棧道。師古曰:「還謂歸還韓。且行且燒,所過之處皆燒之也。」
良歸至韓,聞項羽以良從漢王故,不遣韓王成之國,與俱東,至彭城殺之。時漢王還定三秦,良乃遺項羽書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反書遺羽,曰:「齊與趙欲并滅楚。」項羽以故北擊齊。
良迺閒行歸漢。漢王以良爲成信侯,從東擊楚。至彭城,漢王兵敗而還。至下邑,師古曰:「梁國之縣也,今屬宋州。」漢王下馬踞鞍而問曰:「吾欲捐關已東等棄之,誰可與共功者?」師古曰:「捐關以東,謂不自有其地,將以與人,令其立功,共破楚也。」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師古曰:「梟謂最勇健也。」與項王有隙,彭越與齊王田榮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事,當一面。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反。」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楚可破也。」漢王乃遣隨何說九江王布,而使人連彭越。師古曰:「與相連結也。」及魏王豹反,使韓信特將北擊之,師古曰:「特,獨也。專任之使將也。」因舉燕、代、齊、趙。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良多病,未甞特將兵,常爲畫策臣,時時從。
漢三年,項羽急圍漢王於滎陽,漢王憂恐,與酈食其謀橈楚權。師古曰:「橈,弱也,音女敎反,其字從木。」酈生曰:「昔湯伐桀,封其後杞;武王誅紂,封其後宋。今秦無德,伐滅六國,無立錐之地。陛下誠復立六國後,此皆爭戴陛下德義,願爲臣妾。德義已行,南面稱伯,師古曰:「伯讀曰霸。」楚必斂衽而朝。」師古曰:「衽,衣襟也。」漢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師古曰:「趣讀曰促。佩謂授與六國使帶也。」
酈生未行,良從外來謁漢王。漢王方食,曰:「客有爲我計橈楚權者。」具以酈生計告良曰:「於子房如何?」良曰:「誰爲陛下畫此計者?陛下事去矣。」漢王曰:「何哉?」良曰:「臣請借前箸以籌之。張晏曰:「求借所食之箸用指畫也。或曰,前世湯武箸明之事,以籌度今時之不若也。」師古曰:「或說非也。箸音直庶反。」昔湯武伐桀紂封其後者,度能制其死命也。師古曰:「度音大各反。」今陛下能制項籍死命乎?其不可一矣。武王入殷,表商容閭,師古曰:「商容,殷賢人也。里門曰閭。表謂顯異之。」式箕子門,師古曰:「式亦表也。一說,至其門而撫車式,所以敬之。」封比干墓,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二矣。發鉅橋之粟,服虔曰:「鉅橋,倉名也。」師古曰:「許慎云鉅鹿之大橋,有漕粟也。」散鹿臺之財,臣瓚曰:「鹿臺,臺名,今在朝歌城中。」師古曰:「劉向云鹿臺大三里,高千尺也。」以賜貧窮,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三矣。殷事以畢,偃革爲軒,蘇林曰:「革者,兵車革輅。軒者,朱軒也。」如淳曰:「偃武備而治禮樂也。」倒載干戈,示不復用,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四矣。休馬華山之陽,示無所爲,今陛下能乎?其不可五矣。息牛桃林之壄,晉灼曰:「在弘農閺鄉南谷中。」師古曰:「山海經云『夸父之山,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廣圍三百里』,即謂此也。其山谷今在閺鄉縣東南,湖城縣西南,去湖城三十五里。」天下不復輸積,今陛下能乎?其不可六矣。且夫天下游士,離親戚,棄墳墓,師古曰:「離者,言其乖避而委離之,以從漢也。」去故舊,從陛下者,但日夜望咫尺之地。今乃立六國後,唯無復立者,師古曰:「旣立六國後,土地皆盡,無以封功勞之人,故云無復立者。唯,發語之辭。」游士各歸事其主,從親戚,反故舊,陛下誰與取天下乎?其不可七矣。且楚唯毋彊,六國復橈而從之,服虔曰:「唯當使楚無彊,彊則六國弱而從之。」晉灼曰:「當今唯楚大,無有彊之者,若復立六國,皆橈而從之,陛下焉得而臣之乎?」師古曰:「服說是也。」陛下焉得而臣之?其不可八矣。誠用此謀,陛下事去矣。」漢王輟食吐哺,罵曰:「豎儒,幾敗迺公事!」師古曰:「輟,止也。哺,食在口中者也。幾,近也。哺音捕。幾音鉅依反。」令趣銷印。師古曰:「趣讀曰促。」
後韓信破齊欲自立爲齊王,漢王怒。良說漢王,漢王使良授齊王信印。語在信傳。
五年冬,漢王追楚至陽夏南,師古曰:「夏音工雅反。」戰不利,壁固陵,諸侯期不至。良說漢王,漢王用其計,諸侯皆至。語在高紀。
漢六年,封功臣。良未甞有戰鬬功,高帝曰:「運籌策帷幄中,決勝千里外,子房功也。自擇齊三萬戶。」良曰:「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願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迺封良爲留侯,與蕭何等俱封。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餘人,其餘日夜爭功而不決,未得行封。上居雒陽南宮,從復道望見諸將師古曰:「復讀曰複。」徃徃數人偶語。上曰:「此何語?」良曰:「陛下不知乎?此謀反耳。」上曰:「天下屬安定,何故而反?」師古曰:「屬,近也,言近始安。屬音之欲反。」良曰:「陛下起布衣,與此屬取天下,今陛下已爲天子,而所封皆蕭、曹故人所親愛,而所誅者皆平生仇怨。今軍吏計功,天下不足以徧封,此屬畏陛下不能盡封,又恐見疑過失及誅,故相聚謀反耳。」上迺憂曰:「爲將柰何?」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誰最甚者?」上曰:「雍齒與我有故怨,數窘辱我,服虔曰:「未起之時與我有故怨也。」師古曰:「每以勇力困辱高祖。」我欲殺之,爲功多,不忍。」良曰:「今急先封雍齒,以示群臣,群臣見雍齒先封,則人人自堅矣。」於是上置酒,封雍齒爲什方侯,蘇林曰:「漢中縣也。」師古曰:地理志屬廣漢,非漢中也。今則屬益州。什音十。」而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師古曰:「趣音促。」群臣罷酒,皆喜曰:「雍齒且侯,我屬無患矣。」
劉敬說上都關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東人,多勸上都雒陽:「雒陽東有成臯,西有殽黽,師古曰:「殽,山也。黽,池也,音湎。」背河鄉雒,其固亦足恃。」師古曰:「鄉讀曰嚮。」良曰:「雒陽雖有此固,其中小,不過數百里,地薄,四面受敵,此非用武之國。夫關中左殽函,右隴蜀,沃野千里,師古曰:「沃者,溉灌也。言其土地皆有溉灌之利,故云沃野。」南有巴蜀之饒,北有胡苑之利,師古曰:「謂安定、北地、上郡之北與胡相接之地,可以畜牧者也。養禽獸謂之苑。」阻三面而固守,獨以一面東制諸侯。諸侯安定,河、渭漕輓天下,西給京師;師古曰:「輓,引也。輓音晚。」諸侯有變,順流而下,足以委輸。此所謂金城千里,天府之國。師古曰:「財物所聚謂之府。言關中之地物產饒多,可備贍給,故稱天府也。」劉敬說是也。」於是上即日駕,西都關中。
良從入關,性多疾,即道引不食穀,孟康曰:「服辟穀藥而靜居行氣。道讀曰導。」閉門不出歲餘。
上欲廢太子,立戚夫人子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堅決也。呂后恐,不知所爲。或謂呂后曰:「留侯善畫計,上信用之。」呂后乃使建成侯呂澤劫良,曰:「君常爲上謀臣,今上日欲易太子,師古曰:「言日日欲易之。」君安得高枕而卧?」師古曰:「安,焉也。」良曰:「始上數在急困之中,幸用臣策;今天下安定,以愛欲易太子,骨肉之間,雖臣等百人何益!」呂澤彊要曰:「爲我畫計。」良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師古曰:「顧,念也。四人,謂園公、綺里季、夏黃公、甪里先生,所謂商山四皓也。」四人年老,皆以上嫚娒士,師古曰:「嫚與慢同。娒,古侮字。」故逃匿山中,義不爲漢臣。然上高此四人。今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爲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宜來。師古曰:「宜應得其來。」來,以爲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也。」於是呂后令呂澤使人奉太子書,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
漢十一年,黥布反,上疾,欲使太子徃擊之。四人相謂曰:「凡來者,將以存太子。太子將兵,事危矣。」迺說建成侯曰:「太子將兵,有功即位不益,師古曰:「太子嗣君,貴已極矣,雖更立功,位無加益矣。」無功則從此受禍。且太子所與俱諸將,皆與上定天下梟將也,今迺使太子將之,此無異使羊將狼,皆不肯爲用,其無功必矣。臣聞『母愛者子抱』,今戚夫人日夜侍御,趙王常居前,上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上』,明其代太子位必矣。君何不急請呂后承閒爲上泣師古曰:「因空隙之時。」言:『黥布,天下猛將,善用兵,今諸將皆陛下故等夷,師古曰:「夷,平也,言故時皆齊等。」迺令太子將,此屬莫肯爲用,且布聞之,鼓行而西耳。師古曰:「擊鼓而行,言無所畏。」上雖疾,彊載輜車,卧而護之,師古曰:「輜車,衣車也。護謂監領諸將。」諸將不敢不盡力。上雖苦,彊爲妻子計。』」於是呂澤夜見呂后。呂后承閒爲上泣而言,如四人意。上曰:「吾惟之,豎子固不足遣,師古曰:「惟,思也。」迺公自行耳。」師古曰:「迺公,汝父也。」於是上自將而東,群臣居守,皆送至霸上。良疾,強起至曲郵,師古曰:「在新豐西,今俗謂之郵頭。」見上曰:「臣宜從,疾甚。楚人剽疾,願上慎毋與楚爭鋒。」師古曰:「剽音匹妙反。」因說上令太子爲將軍監關中兵。上謂「子房雖疾,彊卧傅太子」。是時叔孫通已爲太傅,良行少傅事。
漢十二年,上從破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良諫不聽,因疾不視事。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以死爭太子。上陽許之,猶欲易之。及宴,置酒,太子侍。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須眉皓白,衣冠甚偉。師古曰:「所以謂之四皓。」上怪,問曰:「何爲者?」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迺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公何自從吾兒游乎?」四人曰:「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今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爲太子死者,故臣等來。」上曰:「煩公幸卒調護太子。」師古曰:「調謂和平之,護謂保安之。」
四人爲壽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師古曰:「以目瞻之訖其出也。」召戚夫人指視曰:師古曰:「視讀曰示。」「我欲易之,彼四人爲之輔,羽翼已成,難動矣。呂氏真迺主矣。」師古曰:「迺,汝也。」戚夫人泣涕,上曰:「爲我楚舞,吾爲若楚歌。」師古曰:「若亦汝也。」歌曰:「鴻鵠高飛,一舉千里。師古曰:「鵠音胡督反。」羽翼以就,橫絕四海。師古曰:「就,成也。絕謂飛而直度也。」橫絕四海,又可柰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師古曰:「繳,弋射也。其矢爲矰。矰音增。繳音之若反。」歌數闋,師古曰:「闋,盡也。曲終爲闋,音口穴反。」戚夫人歔欷流涕,師古曰:「歔音虛,欷音稀,又音許氣反。」上起去,罷酒。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良從上擊代,出竒計下馬邑,及立蕭相國,服虔曰:「何時未爲相國,良勸高祖立之。」所與從容言天下事甚衆,師古曰:「從音千容反。」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師古曰:「著謂書之於史。著音竹助反。」良迺稱曰:「家世相韓,及韓滅,不愛萬金之資,爲韓報仇彊秦,天下震動。今以三寸舌爲帝者師,封萬戶,位列侯,此布衣之極,於良足矣。願棄人間事,欲從赤松子游耳。」師古曰:「赤松子,仙人號也,神農時爲雨師,服水玉,敎神農能入火自燒。至昆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隨風雨上下。炎帝少女追之,亦得仙俱去。」迺學道,欲輕舉。師古曰:「道謂仙道。」高帝崩,呂后德良,迺彊食之,師古曰:「食讀曰飤。」曰:「人生一世間,如白駒之過隙,師古曰:「解在魏豹傳。」何自苦如此!」良不得已,彊聽食。後六歲薨。謚曰文成侯。
良始所見下邳圯上老父與書者,後十三歲從高帝過濟北,果得穀城山下黃石,取而寶祠之。及良死,并葬黃石。每上冢伏臘祠黃石。
子不疑嗣侯。孝文三年坐不敬,國除。
陳平,陽武戶牖鄉人也。師古曰:「陽武,縣名,屬陳留。戶牖者,其鄉名。」少時家貧,好讀書,治黃帝、老子之術。有田三十畒,與兄伯居。伯常耕田,縱平使游學。平爲人長大美色,人或謂平:「貧何食而肥若是?」其嫂疾平之不親家生產,曰:「亦食糠覈耳。孟康曰:「覈,麥糠中不破者也。」晉灼曰:「覈音紇。京師人謂麤屑爲紇頭。」有叔如此,不如無有!」伯聞之,逐其婦棄之。
及平長,可取婦,富人莫與者,貧者平亦媿之。乆之,戶牖富人張負有女孫,五嫁夫輒死,人莫敢取,平欲得之。邑中有大喪,平家貧侍喪,以先往後罷爲助。張負旣見之喪所,獨視偉平,師古曰:「視而悅其竒偉。」平亦以故後去。負隨平至其家,家迺負郭窮巷,師古曰:「負謂偝也。」以席爲門,然門外多長者車轍。張負歸,謂其子仲曰:「吾欲以女陳平。」仲曰:「平貧不事事,師古曰:「不事產業之事。」一縣中盡笑其所爲,獨柰何予之女?」負曰:「固有美如陳平長貧者乎?」卒與女。爲平貧,迺假貸幣以聘,師古曰:「貸音土戴反。」予酒肉之資以內婦。負戒其孫曰:「毋以貧故,事人不謹。事兄伯如事迺父,嫂如事迺母。」師古曰:「迺,汝也。」平旣取張氏女,資用益饒,游道日廣。
里中社,平爲宰,師古曰:「主切割肉也。」分肉甚均。里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爲宰!」平曰:「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此肉矣!」
陳涉起王,使周市略地,立魏咎爲魏王,與秦軍相攻於臨濟。平已前謝兄伯,服虔曰:「謝語其兄伯,往事魏也。」從少年往事魏王咎,爲太僕。說魏王,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
項羽略地至河上,平往歸之,從入破秦,賜爵卿。張晏曰:「禮秩如卿,不治事。」項羽之東王彭城也,漢王還定三秦而東。殷王反楚,項羽迺以平爲信武君,將魏王客在楚者往擊,殷降而還。項王使項悍拜平爲都尉,師古曰:「悍音下旦反。」賜金二十溢。居無何,師古曰:「無何,猶言無幾時。」漢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殷者。平懼誅,迺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平身間行杖劔亡。度河,舩人見其美丈夫,獨行,疑其亡將,要下當有寶器金玉,目之,欲殺平。平心恐,迺解衣臝而佐刺舩。師古曰:「自露其形,示無所懷挾。」舩人知其無有,迺止。
平遂至脩武降漢,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召入。是時,萬石君石奮爲中涓,受平謁。平等十人俱進,賜食。王曰:「罷,就舍矣。」平曰:「臣爲事來,所言不可以過今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師古曰:「說讀曰悅。」問曰:「子居楚何官?」平曰:「爲都尉。」是日拜平爲都尉,使參乘,典護軍。諸將盡讙,師古曰:「讙囂而議也。」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卒,未知高下,而即與共載,使監護長者!」漢王聞之,愈益幸平,遂與東伐項王。至彭城,爲楚所敗,引師而還。收散兵至滎陽,以平爲亞將,屬韓王信,軍廣武。
絳、灌等或讒平曰:師古曰:「舊說云,絳,絳侯周勃也,灌,灌嬰也。而楚漢春秋高祖之臣別有絳灌,疑昧之文,不可據也。」「平雖美丈夫,如冠玉耳,其中未必有也。孟康曰:「飾冠以玉,光好外見,中非所有也。」聞平居家時盜其嫂;師古曰:「盜猶私也。」事魏王不容,亡而歸楚;歸楚不中,又亡歸漢。師古曰:「中音竹仲反。」今大王尊官之,令護軍。臣聞平使諸將,金多者得善處,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以讓無知,問曰:「有之乎?」無知曰:「有。」漢王曰:「公言其賢人何也?」對曰:「臣之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有尾生、孝已之行,如淳曰:「孝已,高宗之子,有孝行。」師古曰:「尾生,古之信士,一說即微生高。」而無益於勝敗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今楚漢相距,臣進竒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耳。師古曰:「顧,念也。」盜嫂受金又安足疑乎?」漢王召平而問曰:「吾聞先生事魏不遂,事楚而去,師古曰:「遂猶竟。」今又從吾遊,信者固多心乎?」平曰:「臣事魏王,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信人,其所任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竒士不能用。臣居楚聞漢王之能用人,故歸大王。臝身來,不受金無以爲資。誠臣計畫有可采者,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大王所賜金具在,請封輸官,得請骸骨。」漢王迺謝,厚賜,拜以爲護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迺不敢復言。
其後,楚急擊,絕漢甬道,圍漢王於滎陽城。漢王患之,請割滎陽以西和。項王弗聽。漢王謂平曰:「天下紛紛,何時定乎?」平曰:「項王爲人,恭敬愛人,士之廉節好禮者多歸之。至於行功賞爵邑,重之,師古曰:「言愛惜之。」士亦以此不附。今大王嫚而少禮,士之廉節者不來;然大王能饒人以爵邑,士之頑頓耆利無耻者亦多歸漢。如淳曰:「頑頓,謂無廉隅也。」師古曰:「頓讀曰鈍。耆讀曰嗜。」誠各去兩短,集兩長,天下指麾即定矣。大王資㑄人,師古曰:「資謂天性也。㑄,古侮字。」不能得廉節之士。顧楚有可亂者,師古曰:「顧,念也。」彼項王骨鯁之臣亞父、鍾離眛、龍且、周殷之屬,師古曰:「眛音秣。且音子閭反。」不過數人耳。大王能出捐數萬斤金,行反閒,間其君臣,以疑其心,師古曰:「間音居莧反。」項王爲人意忌信讒,必內相誅。漢因舉兵而攻之,破楚必矣。」漢王以爲然,乃出黃金四萬斤予平,恣所爲,不問出入。
平旣多以金縱反閒於楚軍,宣言諸將鍾離眛等爲項王將,功多矣,然終不得列地而王,欲與漢爲一,以滅項氏,分王其地。項王果疑之,使使至漢。漢爲太牢之具,舉進,見楚使,師古曰:「舉鼎俎而來。」即陽驚曰:「以爲亞父使,迺項王使也!」復持去,以惡草具進楚使。服虔曰:「去肴肉,更以惡草之具。」使歸,具以報項王,果大疑亞父。亞父欲急擊下滎陽城,項王不信,不肯聽亞父。亞父聞項王疑之,迺大怒曰:「天下事大定矣,君王自爲之!願乞骸骨歸!」歸未至彭城,疽發背而死。師古曰:「疽,峭瘡也,音千余反。」
平迺夜出女子二千人滎陽東門,楚因擊之。平迺與漢王從城西門出去。遂入關,收聚兵而復東。
明年,淮陰侯信破齊,自立爲假齊王,使使言之漢王。漢王怒而罵,平躡漢王。孟康曰:「躡謂躡漢王足。」漢王寤,迺厚遇齊使,使張良往立信爲齊王。於是封平以戶牖鄉。用其計策,卒滅楚。
漢六年,人有上書告楚王韓信反。高帝問諸將,諸將曰:「亟發兵阬豎子耳。」師古曰:「亟,急也,音居力反。」高帝默然。以問平,平固辭謝,曰:「諸將云何?」上具告之。平曰:「人之上書言信反,人有聞知者乎?」曰:「未有。」曰:「信知之乎?」曰:「弗知。」平曰:「陛下兵精孰與楚?」師古曰:「與,如也。」上曰:「不能過也。」平曰:「陛下將用兵有能敵韓信者乎?」上曰:「莫及也。」平曰:「今兵不如楚精,將弗及,而舉兵擊之,是趣之戰也,師古曰:「趣讀曰促。」竊爲陛下危之。」上曰:「爲之柰何?」平曰:「古者天子巡狩,會諸侯。南方有雲夢,師古曰:「楚澤名。夢音莫風反,又讀如本字。」陛下弟出偽游雲夢,師古曰:「弟,但也,語聲急也。它皆類此。」會諸侯於陳。陳,楚之西界,信聞天子以好出游,其勢必郊迎謁。師古曰:「出其郊遠迎謁也。」而陛下因禽之,特一力士之事耳。」高帝以爲然,迺發使告諸侯會陳,「吾將南游雲夢」。上因隨以行。行至陳,楚王信果郊迎道中。高帝豫具武士,見信,即執縛之。語在信傳。
遂會諸侯於陳。還至雒陽,與功臣剖符定封,封平爲戶牖侯,世世勿絕。平辭曰:「此非臣之功也。」上曰:「吾用先生計謀,戰勝克敵,非功而何?」平曰:「非魏無知臣安得進?」上曰:「若子可謂不背本矣!」師古曰:「若,如也。」迺復賞魏無知。
其明年,平從擊韓王信於代。至平城,爲匈奴圍,七日不得食。高帝用平竒計,使單于閼氏解,圍以得開。師古曰:「閼氏音焉支。」高帝旣出,其計祕,世莫得聞。高帝南過曲逆,孟康曰:「中山蒲陰縣。」上其城,望室屋甚大,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雒陽與是耳。」顧問御史:「曲逆戶口幾何?」對曰:「始秦時三萬餘戶,閒者兵數起,多亡匿,今見五千餘戶。」於是詔御史,更封平爲曲逆侯,盡食之,除前所食戶牖。
平自初從,至天下定後,常以護軍中尉從擊臧荼、陳豨、黥布。凡六出竒計,輒益邑封。竒計或頗祕,世莫得聞也。
高帝從擊布軍還,病創,徐行至長安。燕王盧綰反,上使樊噲以相國將兵擊之。旣行,人有短惡噲者。師古曰:「陳其短失過惡於上,謂譖毀之。它皆類此。」高帝怒曰:「噲見吾病,迺幾我死也!」孟康曰:「幾幸我死也。幾音兾。」用平計,召絳侯周勃受詔牀下,曰:「陳平乘馳傳載勃代噲將,師古曰:「傳音張戀反。」平至軍中即斬噲頭!」二人旣受詔,馳傳未至軍,行計曰:「樊噲,帝之故人,功多,師古曰:「行計,謂於道中且計也。」又呂后弟呂須夫,有親且貴,帝以忿怒故欲斬之,即恐後悔。寧囚而致上,令上自誅之。」未至軍,爲壇,以節召樊噲。噲受詔,即反接,師古曰:「反縛兩手也。」載檻車詣長安,而令周勃代將兵定燕。
平行聞高帝崩,師古曰:「未至京師,於道中聞高帝崩。」平恐呂后及呂須怒,迺馳傳先去。逢使者詔平與灌嬰屯於滎陽。平受詔,立復馳至宮,哭殊悲,因奏事喪前。呂后哀之,曰:「君出休矣!」平畏讒之就,師古曰:「就,成也,言畏讒毒己者得其成計。」因固請之,得宿衞中。太后迺以爲郎中令,日傅敎帝。如淳曰:「傅相之。」是後呂須讒迺不得行。樊噲至,即赦復爵邑。
惠帝六年,相國曹參薨,安國侯王陵爲右丞相,平爲左丞相。
王陵,沛人也。始爲縣豪,高祖微時兄事陵。及高祖起沛,入咸陽,陵亦聚黨數千人,居南陽,不肯從沛公。及漢王之還擊項籍,陵迺以兵屬漢。項羽取陵母置軍中,陵使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師古曰:「鄉讀曰嚮。」陵母旣私送使者,泣曰:「願爲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毋以老妾故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劔而死。項王怒,亨陵母。陵卒從漢王定天下。以善雍齒,雍齒,高祖之仇,陵又本無從漢之意,以故後封陵,爲安國侯。
陵爲人少文任氣,好直言。爲右丞相二歲,惠帝崩。高后欲立諸呂爲王,問陵。陵曰:「高皇帝刑白馬而盟曰:『非劉氏而王者,天下共擊之。』今王呂氏,非約也。」太后不說。師古曰:「說讀曰悅。」問左丞相平及絳侯周勃等,皆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稱制,欲王昆弟諸呂,無所不可。」太后喜。罷朝,陵讓平、勃曰:「始與高帝唼血而盟,諸君不在邪?師古曰:「唼,小歠也,音所甲反。」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呂氏,諸君縱欲阿意背約,何面目見高帝於地下乎!」平曰:「於面折廷爭,臣不如君;師古曰:「廷爭,謂當朝廷而諫爭。」全社稷,定劉氏後,君亦不如臣。」陵無以應之。於是呂太后欲廢陵,迺陽遷陵爲帝太傅,實奪之相權。陵怒,謝病免,杜門竟不朝請,師古曰:「杜,塞也,閉塞其門也。請音才性反。杜字本作𢾅,音同。」十年而薨。
陵之免,呂太后徙平爲右丞相,以辟陽侯審食其爲左丞相。師古曰:「食其音異基。」食其亦沛人也。漢王之敗彭城西,楚取太上皇、呂后爲質,食其以舍人侍呂后。其後從破項籍爲侯,幸於呂太后。及爲相,不治,鄭氏曰:「不立治處,使止宮中也。」李竒曰:「不治丞相職事也。」師古曰:「李說是也。」監宮中,如郎中令,公卿百官皆因決事。
呂須常以平前爲高帝謀執樊噲,數讒平曰:「爲丞相不治事,日飲醇酒,戲婦人。」平聞,日益甚。呂太后聞之,私喜。面質呂須於平前,師古曰:「質,對也。」曰:「鄙語曰『兒婦人口不可用』,顧君與我何如耳,無畏呂須之譖。」師古曰:「顧,念也。」
呂太后多立諸呂爲王,平偽聽之。師古曰:「謂且順從之,不乖牾也。」及呂太后崩,平與太尉勃合謀,卒誅諸呂,立文帝,平本謀也。審食其免相,文帝立,舉以爲相。如淳曰:「舉猶皆也。衆人之議皆以爲勃、平功多矣。」師古曰:「言文帝以平、勃俱舊臣,有功,皆欲以爲相。」
太尉勃親以兵誅呂氏,功多;平欲讓勃位,迺謝病。文帝初立,怪平病,問之。平曰:「高帝時,勃功不如臣;及誅諸呂,臣功亦不如勃。願以相讓勃。」於是迺以太尉勃爲右丞相,位第一;平徙爲左丞相,位第二。賜平金千斤,益封三千戶。
居頃之,上益明習國家事,朝而問右丞相勃曰:「天下一歲決獄幾何?」師古曰:「臨朝問也。幾音居豈反。」勃謝不知。問「天下錢穀一歲出入幾何?」勃又謝不知。汗出洽背,師古曰:「洽,霑也。」媿不能對。上亦問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上曰:「主者爲誰乎?」平曰:「陛下即問決獄,責廷尉;問錢穀,責治粟內史。」上曰:「苟各有主者,而君所主何事也?」平謝曰:「主臣!文穎曰:「惶恐之辭也,猶今言死罪也。」孟康曰:「主臣,主群臣也,若今言人主。」晉灼曰:「主,擊也。臣,服也。言其擊服,惶恐之辭。」師古曰:「文、晉二說是也。」陛下不知其駑下,使待罪宰相。師古曰:「駑,凡馬之稱,非駿者也,故以自喻。駑音奴。」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師古曰:「遂,申也。」外填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上稱善。勃大慙,出而讓平曰:「君獨不素敎我乎!」平笑曰:「君居其位,獨不知其任邪?且陛下即問長安盜賊數,又欲強對邪?」於是絳侯自知其能弗如平遠矣。居頃之,勃謝免相,而平顓爲丞相。師古曰:「顓與專同。」
孝文二年,平薨,謚曰獻侯。傳子至曾孫何,坐略人妻棄市。王陵亦至玄孫,坐酎金國除。辟陽侯食其免後三歲而爲淮南王所殺,文帝令其子平嗣侯。淄川王反,辟陽近淄川,平降之,國除。
始平曰:「我多陰謀,道家之所禁。師古曰:「此平謂陳平。」吾世即廢,亦已矣,不能復起,以吾多陰禍也。」其後曾孫陳掌以衞氏親戚貴,師古曰:「掌妻,衞子夫之姊。」願得續封之,然終不得也。
周勃,沛人。其先卷人也,師古曰:「卷,縣名也,地理志屬河南,音丘權反。其下亦同。」徙沛。勃以織薄曲爲生,蘇林曰:「薄一名曲。月令曰『具曲植』。」師古曰:「許慎云葦薄爲曲也。」常以吹簫給喪事,師古曰:「吹簫以樂喪賔,若樂人也。」材官引強。服虔曰:「能引強弓弩官也。」孟康曰:「如今挽強司馬也。」師古曰:「強音其兩反。」
高祖爲沛公初起,勃以中涓從攻胡陵,下方與。師古曰:「音房豫。」方與反,與戰,卻敵。攻豐。擊秦軍碭東。還軍留及蕭。復攻碭,破之。下下邑,先登。賜爵五大夫。攻蘭、虞,取之。擊章邯車騎殿。師古曰:「殿之言填也,謂鎮軍後以扞敵。勃擊破章邯之殿兵也。殿音丁見反。」略定魏地。攻轅戚、東缗,以往至栗,師古曰:「缗音昬。」取之。攻齧桑,先登。擊秦軍阿下,破之。追至濮陽,下蘄城。攻都關、定陶,襲取宛朐,得單父令。師古曰:「音善甫。」夜襲取臨濟,攻壽張,以前至卷,破李由雍丘下。攻開封,先至城下爲多。文穎曰:「勃士卒至者多也。」如淳曰:「周禮『戰功曰多』。」師古曰:「多謂功多也。」後章邯破項梁,沛公與項羽引兵東如碭。自初起沛還至碭,一歲二月。楚懷王封沛公號武安侯,爲碭郡長。沛公拜勃爲襄賁令。師古曰:「賁音肥。」從沛公定魏地,攻東郡尉於成武,破之。攻長社,先登。攻潁陽、緱氏,絕河津。擊趙賁軍尸北。師古曰:「賁音奔。尸即尸鄉。」南攻南陽守齮,破武關、嶢關。攻秦軍於藍田。至咸陽,滅秦。
項羽至,以沛公爲漢王。漢王賜勃爵爲威武侯。從入漢中,拜爲將軍。還定三秦,賜食邑懷德。攻槐里、好畤,最。如淳曰:「於將率之中功爲最也。」北擊趙賁、內史保於咸陽,最。北救漆。師古曰:「漆,扶風縣。」擊章平、姚卬軍。西定汧師古曰:「汧亦扶風縣,音口肩反。」還下郿、頻陽。師古曰:「郿即岐州郿縣也。頻陽在櫟陽東北。郿音媚。」圍章邯廢丘,破之。西擊益已軍,破之。如淳曰:「章邯將也。」攻上邽。師古曰:「邽音圭。」東守嶢關。擊項籍。攻曲遇,最。師古曰:「曲音丘禹反。遇音顒。」還守敖倉,追籍。籍已死,因東定楚地泗水、東海郡,凡得二十二縣。還守雒陽、櫟陽,賜與潁陰侯共食鍾離。以將軍從高祖擊燕王臧荼,破之易下。所將卒當馳道爲多。師古曰:「當高祖所行之前。」賜爵列侯,剖符世世不絕。食絳八千一百八十戶。
以將軍從高帝擊韓王信於代,降下霍人。以前至武泉,孟康曰:「縣屬雲中也。」擊胡騎,破之武泉北。轉攻韓信軍銅鞮,破之。還,降太原六城。擊韓信胡騎晉陽下,破之,下晉陽。後擊韓信軍於硰石,應劭曰:「硰音沙。」孟康曰:「地名也。」齊恭曰:「硰音赤坐反。」師古曰:「齊音是也。」破之,追北八十里。還攻樓煩三城,因擊胡騎平城下,所將卒當馳道爲多。勃遷爲太尉。
擊陳豨,屠馬邑。所將卒斬豨將軍乘馬降。師古曰:「姓乘馬,名降也。乘音食孕反。」轉擊韓信、陳豨、趙利軍於樓煩,破之。得豨將宋最、鴈門守圂。師古曰:「圂者,鴈門守之名,音下頓反。」因轉攻得雲中守遬、丞相箕肄、將軍博。師古曰:「遬,古速字也。肄音弋二反。博者,亦豨將之名也。」定鴈門郡十七縣,雲中郡十二縣。因復擊豨靈丘,破之,斬豨丞相程縱、將軍陳武、都尉高肄。定代郡九縣。
燕王盧綰反,勃以相國代樊噲將,擊下薊,師古曰:「即幽州薊縣也,音計。」得綰大將抵、丞相偃、守陘、張晏曰:「盧綰郡守,陘其名也。」師古曰:「陘音刑。」太尉弱、御史大夫施屠渾都。師古曰:「姓施屠,名渾都。渾音胡昆反。」破綰軍上蘭,後擊綰軍沮陽。服虔曰:「沮音阻。」師古曰:「縣名,屬上谷。」追至長城,定上谷十二縣,右北平十六縣,遼東二十九縣,漁陽二十二縣。最從高帝得相國一人,師古曰:「最者,凡也。緫言其攻戰克獲之數。」丞相二人,將軍、二千石各三人;別破軍二,下城三,定郡五,縣七十九,得丞相、大將各一人。
勃爲人木強敦厚,師古曰:「木謂質樸。強音其兩反。」高帝以爲可屬大事。師古曰:「屬,委也,音之欲反。」勃不好文學,每召諸生說士,東鄉坐責之:如淳曰:「勃自東鄉,責諸生說士,不以賔主之禮也。」師古曰:「鄉讀曰嚮。」「趣爲我語。」蘇林曰:「音趣舍。」臣瓚曰:「令直言勿稱經書也。」師古曰:「二說皆非也。趣讀曰促。謂令速言也。」其椎少文如此。服虔曰:「謂訥鈍也。」應劭曰:「今俗名拙語爲椎儲。」師古曰:「椎謂樸鈍如椎也。音直推反。」
勃旣定燕而歸,高帝已崩矣,以列侯事惠帝。惠帝六年,置太尉官,以勃爲太尉。十一年,高后崩。呂祿以趙王爲漢上將軍,呂產以呂王爲相國,秉權,欲危劉氏。勃與丞相平、朱虛侯章共誅諸呂。語在高后紀。
於是陰謀以爲「少帝及濟川、淮陽、恒山王皆非惠帝子,呂太后以計詐名它人子,殺其母,養之後宮,令孝惠子之,立以爲後,用彊呂氏。今已滅諸呂,少帝即長用事,吾屬無類矣,師古曰:「云被誅滅無遺種。」不如視諸侯賢者立之。」遂迎立代王,是爲孝文皇帝。
東牟侯興居,朱虛侯章弟也,曰:「誅諸呂,臣無功,請得除宮。」迺與太僕汝陰滕公入宮。滕公前謂少帝曰:「足下非劉氏,不當立。」迺顧麾左右執戟,皆仆兵罷。師古曰:「仆,頓也,音赴。」有數人不肯去,宦者令張釋諭告,亦去。師古曰:「荊燕吳傳云張擇,今此作釋,參錯不同,未知孰是也?」滕公召乘輿車載少帝出。少帝曰:「欲持我安之乎?」師古曰:「言往何所也。」滕公曰:「就舍少府。」迺奉天子法駕,迎皇帝代邸,報曰:「宮謹除。」皇帝入未央宮,有謁者十人持戟衞端門,師古曰:「端門,殿之正門。」曰:「天子在也,足下何爲者?」不得入。太尉往喻,迺引兵去,皇帝遂入。是夜,有司分部誅濟川、淮陽、常山王及少帝於邸。
文帝即位,以勃爲右丞相,賜金五千斤,邑萬戶。居十餘月,人或說勃曰:「君旣誅諸呂,立代王,威震天下,而君受厚賞處尊位以厭之,則禍及身矣。」師古曰:「厭謂當之也。言旣有大功,又受厚賞而居尊位,以久當之不去,即禍及矣。厭音一涉反,又音烏狎反。」勃懼,亦自危,迺謝請歸相印。上許之。歲餘,陳丞相平卒,上復用勃爲相。十餘月,上曰:「前日吾詔列侯就國,或頗未能行,丞相朕所重,其爲朕率列侯之國。」迺免相就國。
歲餘,每河東守尉行縣至絳,絳侯勃自畏恐誅,常被甲,令家人持兵以見。其後人有上書告勃欲反,下廷尉,逮捕勃治之。勃恐,不知置辭。師古曰:「置,立也。辭,對獄之辭。」吏稍侵辱之。勃以千金與獄吏,獄吏迺書牘背示之,李竒曰:「吏所執簿也。」師古曰:「牘,木簡,以書辭也,音讀。」曰「以公主爲證」。公主者,孝文帝女也,勃太子勝之尚之,師古曰:「尚,配也,解在張耳傳。」故獄吏敎引爲證。初,勃之益封,盡以予薄昭。及繫急,薄昭爲言薄太后,太后亦以爲無反事。文帝朝,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應劭曰:「陌頟絮也。」晉灼曰:「巴蜀異志謂頭上巾爲冒絮。」師古曰:「冒,覆也,老人所以覆其頭。提,擲也。提音徒計反。」曰:「絳侯綰皇帝璽,將兵於北軍,應劭曰:「言勃誅諸呂,廢少帝,手貫國璽時尚不反,況今更有異乎?」師古曰:「綰謂引結其組,音烏版反。」不以此時反,今居一小縣,顧欲反邪!」師古曰:「顧猶倒也。」文帝旣見勃獄辭,迺謝曰:「吏方驗而出之。」於是使使持節赦勃,復爵邑。勃旣出,曰:「吾甞將百萬軍,安知獄吏之貴也!」
勃復就國,孝文十一年薨,謚曰武侯。子勝之嗣,尚公主不相中,如淳曰:「猶言不相合當也。」師古曰:「意不相可也。中音竹仲反。」坐殺人,死,國絕。一年,文帝乃擇勃子賢者河內太守亞夫復爲侯。
亞夫爲河內守時,許負相之:應劭曰:「許負,河內溫人,老嫗也。」「君後三歲而侯。侯八歲,爲將相,持國秉,師古曰:「秉音彼命反。」貴重矣,於人臣無二。後九年而餓死。」亞夫笑曰:「臣之兄以代父侯矣,有如卒,子當代,我何說侯乎?然旣以貴如負言,又何說餓死?指視我。」師古曰:「視讀曰示。」負指其口曰:「從理入口,此餓死法也。」師古曰:「從,豎也,音子容反。」居三歲,兄絳侯勝之有罪,文帝擇勃子賢者,皆推亞夫,迺封爲條侯。師古曰:「縣在勃海。地理志作蓨字,其音同耳。」
文帝六年,匈奴大入邊。以宗正劉禮爲將軍軍霸上,祝茲侯徐厲爲將軍軍棘門,以河內守亞夫爲將軍軍細柳,以備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出入送迎。已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師古曰:「彀,張也,音遘。」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師古曰:「先驅,導駕者也,若今之武候隊矣。」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軍中聞將軍之令,不聞天子之詔。」有頃,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使使持節詔將軍曰:「吾欲勞軍。」亞夫迺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迺按轡徐行。至中營,將軍亞夫揖,曰:「介冑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應劭曰:「禮,介者不拜。」天子爲動,改容式車。師古曰:「古者立乘,凡言式車者,謂俛身撫式,以禮敬人。式,車前橫木也。」使人稱謝:師古曰:「謝,告也。」「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旣出軍門,羣臣皆驚。文帝曰:「嗟乎,此真將軍矣!鄉者霸上、棘門如兒戲耳,師古曰:「鄉讀曰嚮。」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乆之。月餘,三軍皆罷。迺拜亞夫爲中尉。
文帝且崩時,戒太子曰:「即有緩急,周亞夫真可任將兵。」文帝崩,亞夫爲車騎將軍。
孝景帝三年,吳楚反。亞夫以中尉爲太尉,東擊吳楚。因自請上曰:「楚兵剽輕,難與爭鋒。師古曰:「剽音匹妙反。」願以梁委之,絕其食道,迺可制也。」上許之。師古曰:「吳王傳云亞夫至淮陽,問鄧都尉,爲畫此計,亞夫乃從之。今此云自請而後行。二傳不同,未知孰是。」
亞夫旣發,至霸上,趙涉遮說亞夫曰:「將軍東誅吳楚,勝則宗廟安,不勝則天下危,能用臣之言乎?」亞夫下車,禮而問之。涉曰:「吳王素富,懷輯死士乆矣。師古曰:「輯與集同。」此知將軍且行,必置閒人於殽黽阸陿之閒。且兵事上神密,將軍何不從此右去,走藍田,師古曰:「右謂少西去也。走音奏。」出武關,抵雒陽,師古曰:「抵,至也。」閒不過差一二日,師古曰:「謂右去行遟止一二日也。」直入武庫,擊鳴鼓。諸侯聞之,以爲將軍從天而下也。」師古曰:「不意其猝至。」太尉如其計。至雒陽,使吏搜殽黽閒,果得吳伏兵。迺請涉爲護軍。
亞夫至,會兵滎陽。師古曰:「會,集也。」吳方攻梁,梁急,請救。亞夫引兵東北走昌邑,師古曰:「走音奏。」深壁而守。梁王使使請亞夫,亞夫守便宜,不往。梁上書言景帝,景帝詔使救梁。亞夫不奉詔,堅壁不出,而使輕騎兵弓高侯等絕吳楚兵後食道。吳楚兵乏糧,飢,欲退,數挑戰,終不出。夜,軍中驚,內相攻擊擾亂,至於帳下。亞夫堅卧不起。頃之,復定。吳奔壁東南陬,如淳曰:「陬,隅也。」師古曰:「音子侯反,又音鄒。」亞夫使備西北。已而其精兵果奔西北,不得入。吳楚旣餓,迺引而去。亞夫出精兵追擊,大破吳王濞。吳王濞棄其軍,與壯士數千人亡走,保於江南丹徒。漢兵因乘勝,遂盡虜之,降其縣,購吳王千金。月餘,越人斬吳王頭以告。凡相守攻三月,而吳楚破平。於是諸將迺以太尉計謀爲是。由此梁孝王與亞夫有隙。
歸,復置太尉官。五歲,迺爲丞相,景帝甚重之。上廢栗太子,亞夫固爭之,不得。上由此疏之。而梁孝王每朝,常與太后言亞夫之短。
竇太后曰:「皇后兄王信可侯也。」上讓曰:「始南皮及章武先帝不侯,師古曰:「南皮竇彭祖,太后弟長君之子。章武,太后母弟廣國。」及臣即位,迺侯之,信未得封也。」竇太后曰:「人生各以時行耳。師古曰:「言富貴當及己身也。」竇長君在時,竟不得侯,死後,迺其子彭祖顧得侯。師古曰:「顧,反也。」吾甚恨之。帝趣侯信也!」師古曰:「趣讀曰促。」上曰:「請得與丞相計之。」與丞相計之,亞夫曰:「高帝約『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上默然而沮。師古曰:「沮者,止壞之意也,音才與反。」
其後匈奴王徐盧等五人降漢,師古曰:「功臣表云唯徐盧。」上欲侯之以勸後。亞夫曰:「彼背其主降陛下,陛下侯之,即何以責人臣不守節者乎?」上曰:「丞相議不可用。」迺悉封徐盧等爲列侯。亞夫因謝病免相。
頃之,上居禁中,召亞夫賜食。獨置大胾,師古曰:「胾,大臠,音側吏反。」無切肉,又不置箸。亞夫心不平,顧謂尚席取箸。應劭曰:「尚席,主席者也。」上視而笑曰:「此非不足君所乎?」孟康曰:「設胾無箸者,此非不足滿於君所乎?嫌恨之也。」如淳曰:「非故不足君之食具,偶失之也。」師古曰:「孟說近之。帝言賜君食而不設箸,此由我意於君有不足乎?」亞夫免冠謝上。上曰:「起。」亞夫因趨出。上目送之,曰:「此鞅鞅,非少主臣也!」
居無何,亞夫子爲父買工官尚方甲楯五百被可以葬者。如淳曰:「工官,官名也。」張晏曰:「被,具也。五百具甲楯也。」師古曰:「被音皮義反。」取庸苦之,不與錢。師古曰:「庸謂賃也。苦謂極苦使也。」庸知其盜買縣官器,怨而上變告子,事連汙亞夫。書旣聞,上下吏。吏簿責亞夫,如淳曰:「簿音主簿之簿,簿問其辭情。」師古曰:「簿問者,書之於簿,一一問之也。」亞夫不對。上罵之曰:「吾不用也。」孟康曰:「言不用汝對,欲殺之也。」如淳曰:「恐獄吏畏其復用事,不敢折辱也。」師古曰:「孟說是也。一云,帝責此吏云不勝其任,吾不用汝,故召亞夫令詣廷尉也。」召詣廷尉。廷尉責問曰:「君侯欲反何?」亞夫曰:「臣所買器,迺葬器也,何謂反乎?」吏曰:「君縱不欲反地上,即欲反地下耳。」吏侵之益急。初,吏捕亞夫,亞夫欲自殺,其夫人止之,以故不得死,遂入廷尉,因不食五日,歐血而死。國絕。
一歲,上迺更封絳侯勃它子堅爲平曲侯,續絳侯後。傳子建德,爲太子太傅,坐酎金免官。後有罪,國除。
亞夫果餓死。死後,上迺封王信爲蓋侯。至平帝元始二年,繼絕世,復封勃玄孫之子恭爲絳侯,千戶。
贊曰:聞張良之智勇,以爲其貌魁梧竒偉,應劭曰:「魁梧,丘虛壯大之意也。」蘇林曰:「梧音悟。」師古曰:「魁,大貌也。梧者,言其可驚悟,今人讀爲吾,非也。」反若婦人女子。故孔子稱「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師古曰:「子羽,孔子弟子澹臺滅明字,貌惡而行善,故云然也。」學者多疑於鬼神,師古曰:「謂無鬼神之事也。」如良受書老父,亦異矣。高祖數離困阸,良常有力,師古曰:「離,遭也。」豈可謂非天乎!陳平之志,見於社下,傾側擾攘楚、魏之間,卒歸於漢,而爲謀臣。及呂后時,事多故矣,師古曰:「故謂中屯難也。」平竟自免,以智終。王陵廷爭,杜門自絕,亦各其志也。周勃爲布衣時,鄙樸庸人,至登輔佐,匡國家難,誅諸呂,立孝文,爲漢伊周,師古曰:「處伊尹、周公之任。」何其盛也!始呂后問宰相,高祖曰:「陳平智有餘,王陵少戇,可以佐之;師古曰:「戇,愚也,舊音下紺反,今讀音竹巷反。」安劉氏者必勃也。」又問其次,云「過此以後,非迺所及」。師古曰:「迺,汝也,言汝亦不及見也。」終皆如言,聖矣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