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建國元年正月朔,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師古曰:「韍謂璽之組,音弗。」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
初,莽妻宜春侯王氏女,立爲皇后。師古曰:「王訢爲丞相,初封宜春侯,傳爵至孫咸。莽妻,咸之女。」本生四男:宇、獲、安、臨。二子前誅死,安頗荒忽,師古曰:「荒音呼廣反。」迺以臨爲皇太子,安爲新嘉辟。師古曰:「辟,君也。謂之辟者,取爲國君之義,音壁。」封宇子六人:千爲功隆公,壽爲功明公,吉爲功成公,宗爲功崇公,世爲功昭公,利爲功著公。大赦天下。
莽乃策命孺子曰:「咨爾嬰,昔皇天右乃太祖,師古曰:「右讀曰佑。佑,助也。」歷世十二,享國二百一十載,歷數在于予躬。詩不云乎?『侯服于周,天命靡常。』師古曰:「大雅文王之詩也。言殷之後嗣,乃爲諸侯,服事周室,是天命無常也。謂微子爲宋公也。」封爾爲定安公,永爲新室賔。於戲!師古曰:「於戲音曰嗚呼。」敬天之休,師古曰:「休,美也。」往踐乃位,毋廢予命。」又曰:「其以平原、安德、漯陰、鬲、重丘,凡戶萬,師古曰:「五縣也。漯音它合反。鬲音與隔同。」地方百里,爲定安公國。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世世以事其祖宗,永以命德茂功,享歷代之祀焉。以孝平皇后爲定安太后。」讀策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歔欷,師古曰:「歔音虛。欷音許氣反。」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乆。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百僚陪位,莫不感動。
又按金匱,輔臣皆封拜。以太傅、左輔、驃騎將軍安陽侯王舜爲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就德侯平晏爲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京兆尹紅休侯劉歆爲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爲國將,美新公:是爲四輔,位上公。太保、後承承陽侯甄邯爲大司馬,師古曰:「承陽音烝陽。」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爲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成都侯王邑爲大司空,隆新公:是爲三公。大阿、右拂、大司空、衞將軍廣陽侯甄豐爲更始將軍,師古曰:「拂讀曰弼。」廣新公;京兆王興爲衞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成武侯孫建爲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爲前將軍,崇新公:是爲四將。凡十一公。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莽案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視神焉。師古曰:「視讀曰示。」餘皆拜爲郎。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爲郡守,皆徙爲諫大夫。
改明光宮爲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爲定安公第,皆置門衞使者監領。敕阿乳母不得與語,常在四壁中,孟康曰:「令定安公居四壁中,不得有所見。」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
莽策羣司曰:「歲星司肅,東嶽太師典致時雨,應劭曰:「貌之不恭,是謂不肅。肅,敬也。厥罰常雨。常雨,水也。故申戒厥任,欲使雨澤以時也。」晉灼曰:「衆物生於東方,故戒太師也。」青煒登平,考景以晷。服虔曰:「煒音暉。」如淳曰:「青氣之光輝也。」晉灼曰:「言青陽之氣始升而上,以成萬物也。春秋分立表以正東西。東,日之始出也,故考景以晷屬焉。」熒惑司悊,南嶽太傅典致時奧,應劭曰:「視之不明,是謂不悊。悊,智也。厥罰常燠。燠,暑也。」晉灼曰:「南方,盛陽之位。太傅,師尊之稱,故戒之也。」師古曰:「奧音於六反。」赤煒頌平,考聲以律。晉灼曰:「頌,寬頌也。夏,假也。物假大,乃宣平也。六月陰氣之始,故爲地統。地之中數六,六爲律,律有形有色,色尚黃,故考聲以律屬焉。」師古曰:「頌讀曰容。」太白司艾,西嶽國師典致時陽,應劭曰:「言之不從,是謂不艾。艾,安也。厥罰常陽。陽,旱也。」師古曰:「艾讀曰乂。」白煒象平,考量以銓。應劭曰:「量,斗斛也。銓,權衡也。」晉灼曰:「象,形也,萬物無不成形於西方,大小輕重皆可知,故稱量屬焉。」辰星司謀,北嶽國將典致時寒,應劭曰:「聽之不聦,是謂不謀。謀,圖也。厥罰常寒。」晉灼曰:「北,伏也。陽氣伏於下,陰主殺,故戒國將。」玄煒和平,考星以漏。應劭曰:「推五星行度以漏刻也。」晉灼曰:「和,合也。萬物皆合藏於北方,水又主平,故曰和平。歷度起於斗分,日月紀於攝提,攝提值斗杓所指以建時節,故考星屬焉。」月刑元股左,司馬典致武應,考方法矩,張晏曰:「月爲刑,司馬主武,又典天,故使主威刑也。」主司天文,欽若昊天,敬授民時,力來農事,以豐年穀。師古曰:「欽,敬也。若,順也。力來,勸勉之也。來音郎代反。」日德元厷右,司徒典致文瑞,考圜合規,張晏曰:「日爲陽位。」晉灼曰:「肱圜也。五敎在寬,則和氣感物,四靈見象,故文瑞屬焉。」師古曰:「厷,古肱字。」主司人道,五敎是輔,帥民承上,宣美風俗,五品乃訓。師古曰:「五敎,謂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五品即五常,謂仁、義、禮、智、信。」斗平元心中,司空典致物圖,考度以繩,張晏曰:「斗,北斗也,主齊七政。司空主水土,土爲中,故責之。」孟康曰:「易『河出圖,洛出書』,司空主水土,責以其物也。」晉灼曰:「中央爲四季土。土者信,信者直,故爲繩。」主司地里,平治水土,掌名山川,衆殖鳥獸,蕃茂草木。」各策命以其職,如典誥之文。
置大司馬司允,師古曰:「允,信也。」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師古曰:「若,順也。」位皆孤卿。更名大司農曰羲和,後更爲納言,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師古曰:「共音曰龔。」水衡都尉曰予虞,與三公司卿凡九卿,分屬三公。每一卿置大夫三人,一大夫置元士三人,凡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更名光祿勳曰司中,太僕曰太御,衞尉曰大衞,執金吾曰奮武,中尉曰軍正,又置大贅官,師古曰:「贅,聚也,言財物所聚也,音之銳反。」主乘輿服御物,後又典兵秩,位皆上卿,號曰六監。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大尉,縣令長曰宰,御史曰執法,公車司馬曰王路四門,長樂宮曰常樂室,未央宮曰壽成室,前殿曰王路堂,服虔曰:「如言路寢也。」長安曰常安。更名秩百石曰庶士,三百石曰下士,四百石曰中士,五百石曰命士,六百石曰元士,千石曰下大夫,比二千石曰中大夫,二千石曰上大夫,中二千石曰卿。車服黻冕,師古曰:「此黻謂衣裳之黻。」各有差品。又置司恭、司徒、司明、司聦、司中大夫及誦詩工、徹膳宰,以司過。策曰:「予聞上聖欲昭厥德,罔不慎修厥身,用綏于遠,是用建爾司于五事。毋隱尤,毋將虛,師古曰:「尤,過也。將,助也。虛謂虛美也。言勿隱吾過,而助爲虛美。」好惡不愆,師古曰:「愆,違也。」立于厥中。於戲,勗哉!」師古曰:「於戲讀曰嗚呼。勗,勉也。」令王路設進善之旌,非謗之木,師古曰:「非音曰誹。」敢諫之鼓。諫大夫四人常坐王路門受言事者。
封王氏齊縗之屬爲侯,大功爲伯,小功爲子,緦麻爲男,其女皆爲任。師古曰:「任,充也。男服之義,男亦任也,音壬。」男以「睦」、女以「隆」爲號焉,師古曰:「睦、隆,皆其受封邑之號,取嘉名也。」皆授印韍。師古曰:「韍亦印之組。次下並同。」令諸侯立大夫人、夫人、世子,亦受印韍。
又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百王不易之道也。漢氏諸侯或稱王,至于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爲侯。」
又曰:「帝王之道,相因而通;盛德之祚,百世享祀。予惟黃帝、帝少昊、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帝夏禹、臯陶、伊尹咸有聖德,假于皇天,師古曰:「假,至也,升也,音工雅反。」功烈巍巍,光施于遠。予甚嘉之,營求其後,將祚厥祀。」惟王氏,虞帝之後也,出自帝嚳;劉氏,堯之後也,出自顓頊。於是封姚恂爲初睦侯,奉黃帝後;服虔曰:「姚,舜姓,故封爲黃帝後。」梁護爲脩遠伯,奉少昊後;服虔曰:「以爲伯益之後,故封之。」皇孫功隆公千,奉帝嚳後;劉歆爲祁烈伯,奉顓頊後;國師劉歆子疊爲伊休侯,奉堯後;師古曰:「上言紅休侯劉歆爲國師嘉新公,今此云劉歆爲祁烈伯,又言國師劉歆子爲伊休侯,是則祁烈伯自別一劉歆,非國師也。」媯昌爲始睦侯,奉虞帝後;山遵爲裦謀子,奉臯陶後;伊玄爲裦衡子,奉伊尹後。漢後定安公劉嬰,位爲賔。周後衞公姬黨,更封爲章平公,亦爲賔。殷後宋公孔弘,運轉次移,更封爲章昭侯,位爲恪。師古曰:「恪,敬也。言待之加敬,亦如賔也。周以舜後并杞、宋爲三恪也。」夏後遼西姒豐,封爲章功侯,亦爲恪。服虔曰:「姒,夏姓。」四代古宗,宗祀于明堂,以配皇始祖考虞帝。周公後裦魯子姬就,宣尼公後裦成子孔鈞,已前定焉。
莽又曰:「予前在攝時,建郊宮,定祧廟,立社稷,師古曰:「遠祖曰祧,音吐堯反。」神祇報況,師古曰:「況,賜也。」或光自上復于下,師古曰:「復音扶目反。」流爲烏,或黃氣熏烝,昭燿章明,以著黃、虞之烈焉。師古曰:「烈,餘業也。自云承黃、虞之後。」自黃帝至于濟南伯王,而祖世氏姓有五矣。師古曰:「濟南伯王,莽之高祖。」黃帝二十五子,分賜厥姓十有二氏。虞帝之先,受姓曰姚,其在陶唐曰媯,在周曰陳,在齊曰田,在濟南曰王。予伏念皇初祖考黃帝,皇始祖考虞帝,以宗祀于明堂,宜序於祖宗之親廟。其立祖廟五,親廟四,后夫人皆配食。郊祀黃帝以配天,黃后以配地。孟康曰:「黃帝之后也。」以新都侯東弟爲大禖,歲時以祀。師古曰:「禖,祀也。立此大祠,常以歲時祀其先也。」家之所尚,種祀天下。師古曰:「言國已立大禖祠先祖矣,其衆庶之家所尚者,各令傳祀勿絕,普天之下同其法。」姚、媯、陳、田、王氏凡五姓者,皆黃、虞苗裔,予之同族也。書不云乎?『惇序九族。』師古曰:「虞書咎繇謨之辭也。惇,厚也。」其令天下上此五姓名籍于秩宗,皆以爲宗室。世世復,無有所與。師古曰:「復音方目反。與讀曰預。」其元城王氏,勿令相嫁娶,師古曰:「元城王氏不得與四姓昬娶,以其同祖也。餘它王氏,則不禁焉。」以別族理親焉。」封陳崇爲統睦侯,奉胡王後;孟康曰:「追王陳胡公。」田豐爲世睦侯,奉敬王後。孟康曰:「追王陳敬仲。」
天下牧守皆以前有翟義、趙明等領州郡,懷忠孝,封牧爲男,守爲附城。又封舊恩戴崇、金涉、箕閎、楊並等子皆爲男。
遣騎都尉嚻等師古曰:「嚻音許驕反。」分治黃帝園位於上都橋畤,師古曰:「橋山之上,故曰橋畤也。」虞帝於零陵九疑,胡王於淮陽陳,敬王於齊臨淄,愍王於城陽莒,服虔曰:「齊愍王。」伯王於濟南東平陵,孺王於魏郡元城,師古曰:「莽之高祖名遂字伯紀,曾祖名賀字翁孺,故謂之伯王、孺王。」使者四時致祠。其廟當作者,以天下初定,且祫祭於明堂太廟。
以漢高廟爲文祖廟。師古曰:「欲法舜受終於文祖。」莽曰:「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嬗于唐,師古曰:「嬗,古禪字。」漢氏初祖唐帝,世有傳國之象,師古曰:「堯傳舜,漢傳莽,自以舜後,故言有傳國之象。」予復親受金策於漢高皇帝之靈。惟思裦厚前代,何有忘時?漢氏祖宗有七,蘇林曰:「漢本祀祖宗有四,莽以元帝、成帝、平帝爲宗,故有七。」以禮立廟于定安國。其園寢廟在京師者,勿罷,祠薦如故。予以秋九月親入漢氏高、元、成、平之廟。諸劉更屬籍京兆大尹,勿解其復,師古曰:「復音方目反。」各終厥身,州牧數存問,勿令有侵冤。」
又曰:「予前在大麓,至于攝假,師古曰:「大麓者,謂爲大司馬、宰衡時,妄引『舜納于大麓,烈風雷雨不迷』也。攝假,謂初爲攝皇帝,又爲假皇帝。」深惟漢氏三七之阸,赤德氣盡,思索廣求,師古曰:「索亦求也,音山客反。」所以輔劉延期之術,靡所不用。以故作金刀之利,幾以濟之。師古曰:「幾讀曰兾。」然自孔子作春秋以爲後王法,至于哀之十四而一代畢,協之於今,亦哀之十四也。張晏曰:「漢哀帝即位六年,平帝五年,居攝三年,凡十四年。」赤世計盡,終不可強濟。皇天明威,黃德當興,隆顯大命,屬予以天下。師古曰:「屬音之欲反。」今百姓咸言皇天革漢而立新,師古曰:「革,改也。」廢劉而興王。夫『劉』之爲字『卯、金、刀』也,正月剛卯,金刀之利,皆不得行。服虔曰:「剛卯,以正月卯日作佩之,長三寸,廣一寸,四方,或用玉,或用金,或用桃,著革帶佩之。今有玉在者,銘其一面曰『正月剛卯』。金刀,莽所鑄之錢也。」晉灼曰:「剛卯長一寸,廣五分,四方。當中央從穿作孔,以采絲䇯其底,如冠纓頭蕤。刻其上面,作兩行書,文曰『正月剛卯旣央,靈殳四方,赤青白黃,四色是當。帝令祝融,以敎夔、龍,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其一銘曰『疾日嚴卯,帝令夔化,順爾固伏,化茲靈殳。旣正旣直,旣觚旣方,庶疫剛癉,莫我敢當。』」師古曰:「今往往有土中得玉剛卯者,案大小及文,服說是也。莽以劉字上有卯,下有金,旁又有刀,故禁剛卯及金刀也。」博謀卿士,僉曰天人同應,昭然著明。其去剛卯莫以爲佩,除刀錢勿以爲利,承順天心,快百姓意。」乃更作小錢,徑六分,重一銖,文曰「小錢直一」,與前「大錢五十」者爲二品,並行。欲防民盜鑄,乃禁不得挾銅炭。
四月,徐鄉侯劉快結黨數千人起兵於其國。師古曰:「快,膠東恭王子也。而王子侯表作炔,字從火,與此不同,疑表誤。」快兄殷,故漢膠東王,時改爲扶崇公。快舉兵攻即墨,殷閉城門,自繫獄。吏民距快,快敗走,至長廣死。莽曰:「昔予之祖濟南愍王困於燕寇,自齊臨淄出保于莒。宗人田單廣設竒謀,獲殺燕將,復定齊國。今即墨士大夫復同心殄滅反虜,予甚嘉其忠者,憐其無辜。其赦殷等,非快之妻子它親屬當坐者皆勿治。弔問死傷,賜亡者葬錢,人五萬。殷知大命,深疾惡快,以故輒伏厥辜。其滿殷國戶萬,地方百里。」又封符命臣十餘人。
莽曰:「古者,設廬井八家,一夫一婦田百畝,什一而稅,則國給民富而頌聲作。師古曰:「給,足也。」此唐虞之道,三代所遵行也。秦爲無道,厚賦稅以自供奉,罷民力以極欲,師古曰:「罷讀曰疲。」壞聖制,廢井田,是以兼并起,貪鄙生,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蘭,師古曰:「蘭謂遮蘭之,若牛馬蘭圈也。」制於民臣,顓斷其命。姦虐之人因緣爲利,至略賣人妻子,逆天心,誖人倫,師古曰:「誖,亂也。誖音布內反。」繆於『天地之性人爲貴』之義。師古曰:「孝經稱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爲貴』,故引之。性,生也。」書曰『予則奴戮女』,師古曰:「夏書甘誓之辭也。奴戮,戮之以爲奴也。說書者以爲帑,子也,戮及妻子。此說非也。泰誓云『囚奴正士』,豈及子之謂乎?女讀曰汝。」唯不用命者,然後被此辜矣。漢氏減輕田租,三十而稅一,常有更賦,罷𤸇咸出,師古曰:「更音工衡反。罷音疲。𤸇音隆。」而豪民侵陵,分田劫假。厥名三十稅一,實什稅五也。師古曰:「解並在食貨志。」父子夫婦終年耕芸,師古曰:「芸字與耘同。」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馬餘菽粟,驕而爲邪;貧者不厭糟糠,窮而爲姦。師古曰:「厭,飽也。」俱陷于辜,刑用不錯。師古曰:「錯,置也,音千故反。」予前在大麓,始令天下公田口井,師古曰:「計口而爲井田。」時則有嘉禾之祥,遭反虜逆賊且止。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屬』,皆不得賣買。其男口不盈八,而田過一井者,分餘田予九族鄰里鄉黨。故無田,今當受田者,如制度。敢有非井田聖制,無法惑衆者,投諸四裔,以禦魑魅,師古曰:「魑,山神也。魅,老物精也。魑音螭。魅音媚。」如皇始祖考虞帝故事。」
是時百姓便安漢五銖錢,以莽錢大小兩行難知,又數變改不信,皆私以五銖錢市買。訛言大錢當罷,莫肯挾。莽患之,復下書:「諸挾五銖錢,言大錢當罷者,比非井田制,投四裔。」於是農商失業,食貨俱廢,民人至涕泣於市道。及坐賣買田宅奴婢,鑄錢,自諸侯卿大夫至于庶民,抵罪者不可勝數。
秋,遣五威將王竒等十二人班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德祥五事,符命二十五,福應十二,凡四十二篇。其德祥言文、宣之世黃龍見于成紀、新都,高祖考王伯墓門梓柱生枝葉之屬。符命言井石、金匱之屬。福應言雌雞化爲雄之屬。其文爾雅依託,皆爲作說,師古曰:「爾雅,近正也。謂近於正經,依古義而爲之說。」大歸言莽當代漢有天下云。緫而說之曰:「帝王受命,必有德祥之符瑞,協成五命,申以福應,師古曰:「五命,謂五行之次,相承以受命也。申,重也。」然後能立巍巍之功,傳于子孫,永享無窮之祚。故新室之興也,德祥發於漢三七九世之後。蘇林曰:「二百一十歲,九天子也。」肈命於新都,受瑞於黃支,孟康曰:「獻生犀。」開王於武功,定命於子同,孟康曰:「梓潼縣也,莽改也。」成命於巴宕,晉灼曰:「巴郡宕渠縣也。」申福於十二應,天所以保祐新室者深矣,固矣!武功丹石出於漢氏平帝末年,火德銷盡,土德當代,皇天眷然,去漢與新,以丹石始命於皇帝。皇帝謙讓,以攝居之,未當天意,故其秋七月,天重以三能文馬。服虔曰:「三台星也。」晉灼曰:「許慎說,文馬縞身金精,周成王時犬戎獻之。」師古曰:「能音台。」皇帝復謙讓,未即位,故三以鐵契,四以石龜,五以虞符,六以文圭,七以玄印,八以茂陵石書,九以玄龍石,十以神井,十一以大神石,十二以銅符帛圖。申命之瑞,濅以顯著,師古曰:「濅,漸也。」至于十二,以昭告新皇帝。皇帝深惟上天之威不可不畏,故去攝號,猶尚稱假,改元爲初始,欲以承塞天命,克厭上帝之心。師古曰:「塞,當也。厭,滿也。」然非皇天所以鄭重降符命之意。師古曰:「鄭重猶言頻煩也。重音直用反。」故是日天復決其以勉書。孟康曰:「哀章所作策書也。言數有瑞應,莽自謙居攝,天復決其疑,勸勉令爲真也。」晉灼曰:「勉字當爲龜。是日自復有龜書及天下金匱圖策事也。」師古曰:「孟說是。」又侍郎王盱見人衣白布單衣,赤繢方領,師古曰:「繢者,會五采也。以布爲單衣,以赤加繢爲其方領也。盱音許于反。繢音胡內反。」冠小冠,立于王路殿前,謂盱曰:『今日天同色,以天下人民屬皇帝。』師古曰:「同色者,言五方天神共齊其謀,同其顏色也。字或作包,包者,言天緫包括天下人衆,而與莽也。其義兩通。屬,委也,音之欲反。」盱怪之,行十餘步,人忽不見。至丙寅暮,漢氏高廟有金匱圖策:『高帝承天命,以國傳新皇帝。』明旦,宗伯忠孝侯劉宏以聞,乃召公卿議,未決,而大神石人談曰:『趣新皇帝之高廟受命,毋留!』師古曰:「趣讀曰促。」於是新皇帝立登車,之漢氏高廟受命。受命之日,丁卯也。丁,火,漢氏之德也。卯,劉姓所以爲字也。明漢劉火德盡,而傳於新室也。皇帝謙謙,旣備固讓,十二符應迫著,師古曰:「迫,促也。著,明也。」命不可辭,懼然祗畏,葦然閔漢氏之終不可濟,師古曰:「懼音瞿。瞿然,自失之意也。葦然,變動之貌也。瞿音居具反。」斖斖在左右之不得從意,師古曰:「斖斖,自勉之意。左右,助也。言欲助漢室而迫天命,不得從其本意也。左右音曰佐佑也。」爲之三夜不御寢,三日不御食,延問公侯卿大夫,僉曰:『宜奉如上天威命。』於是乃改元定號,海內更始。新室旣定,神祇懽喜,申以福應,吉瑞累仍。師古曰:「申,重也。仍,頻也。」詩曰:『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師古曰:「大雅假樂之詩也。言有功德宜於衆人者,則受天之福祿。天乃保安而佑助之,命以邦國也。申謂重其意也。右讀曰佑。」此之謂也。」五威將奉符命,齎印綬,王侯以下及吏官名更者,師古曰:「更,改也。」外及匈奴、西域,徼外蠻夷,皆即授新室印綬,因收故漢印綬。賜吏爵人二級,民爵人一級,女子百戶羊酒,蠻夷幣帛各有差。大赦天下。
五威將乘乾文車,鄭氏曰:「畫天文象於車也。」駕坤六馬,鄭氏曰:「坤爲牝馬。六,地數。」背負鷩鳥之毛,服飾甚偉。師古曰:「鷩鳥,雉屬,即鵔鸃也。今俗呼之山雞,非也。鷩音鼈。」每一將各置左右前後中帥,凡五帥。衣冠車服駕馬,各如其方面色數。師古曰:「色者,東方青,南方赤也。數者,若木數三,火數二之類也。」將持節,稱太一之使;帥持幢,稱五帝之使。莽命曰:「普天之下,迄于四表,師古曰:「迄亦至也。」靡所不至。」其東出者,至玄菟、樂浪、高句驪、夫餘;師古曰:「夫餘,亦東北夷也。樂音洛。浪音郎。夫音扶。」南出者,隃徼外,歷益州,師古曰:「隃字與踰同。」貶句町王爲侯;西出者,至西域,盡改其王爲侯;北出者,至匈奴庭,授單于印,改漢印文,去「璽」曰「章」。單于欲求故印,陳饒椎破之,語在匈奴傳。單于大怒,而句町、西域後卒以此皆畔。饒還,拜爲大將軍,封威德子。
冬,靁,師古曰:「古雷字。」桐華。
置五威司命,中城四關將軍。司命司上公以下,中城主十二城門。策命統睦侯陳崇曰:「咨爾崇。夫不用命者,亂之原也;大姦猾者,賊之本也;鑄偽金錢者,妨寶貨之道也;驕奢踰制者,兇害之端也;漏泄省中及尚書事者,『機事不密則害成』也;師古曰:「易上繫之辭曰『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機事不密則害成』,故引之。」拜爵王庭,謝恩私門者,祿去公室,政從亡矣:凡此六條,國之綱紀。是用建爾作司命,『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鰥寡,不畏強圉』,師古曰:「引詩大雅美仲山甫之辭,其義並解於上。」帝命帥繇,統睦于朝。」師古曰:「帥,循也。繇讀與由同。」命說符侯崔發曰:「『重門擊𣔳,以待暴客。』師古曰:「易下繫之辭也。擊𣔳,謂擊木以守夜也。暴客,謂姦暴之人來爲寇害者也。𣔳音他各反。」女作五威中城將軍,師古曰:「女讀曰汝。其下並同。」中德旣成,天下說符。」師古曰:「說音悅。」命明威侯王級曰:「繞霤之固,南當荊楚。服虔曰:「隘險之道。」師古曰:「謂之繞霤者,言四面塞阸,其道屈曲,谿谷之水,回繞而霤也。其處即今商州界七盤十二繞是也。霤音力救反。」女作五威前關將軍,振武奮衞,明威于前。」命尉睦侯王嘉曰:「羊頭之阸,北當趙燕。師古曰:「羊頭,山名,在上黨壺關縣。」女作五威後關將軍,壼口捶扼,尉睦于後。」師古曰:「壺口亦山名也。捶扼,謂據險阸而捶擊也。捶音之橤反。」命堂威侯王竒曰:「肴黽之險,東當鄭衛。師古曰:「肴,肴山也。黽,黽池也。皆在陝縣之東。黽音莫善反。」女作五威左關將軍,函谷批難,掌威于左。」師古曰:「批謂糾閉之也。函谷故關,今在桃林縣界。批音步結反。」命懷羌子王福曰:「汧隴之阻,西當戎狄。師古曰:「汧,扶風汧縣,有吳山、汧水之阻。隴謂隴阺也。汧隴相連。汧音苦堅反。阺音丁禮反。」女作五威右關將軍,成固據守,懷羌于右。」
又遣諫大夫五十人分鑄錢於郡國。
是歲長安狂女子碧呼道中曰:師古曰:「碧者,女子名也。呼,叫也,音火故反。」「高皇帝大怒,趣歸我國。師古曰:「趣讀曰促。」不者,九月必殺汝!」莽收捕殺之。治者掌寇大夫陳成自免去官。師古曰:「狂妄之人,職在掌寇,故云治者。」真定劉都等謀舉兵,發覺,皆誅。真定、常山大雨雹。師古曰:「雨音于具反。」
二年二月,赦天下。
五威將帥七十二人還奏事,漢諸侯王爲公者,悉上璽綬爲民,無違命者。封將爲子,帥爲男。
初設六筦之令。師古曰:「筦亦管字也。管,主也。」命縣官酤酒,賣鹽鐵器,鑄錢,諸采取名山大澤衆物者稅之。又令市官収賤賣貴,賒貸予民,収息百月三。如淳曰:「出百錢與民用,月收其息三錢也。」師古曰:「貸音吐戴反。」犧和置酒士,郡一人,乘傳督酒利。師古曰:「督,視察之。傳音張戀反。」禁民不得挾弩鎧,徙西海。
匈奴單于求故璽,莽不與,遂寇邊郡,殺略吏民。
十一月,立國將軍建奏:「西域將欽上言,師古曰:「但欽也。」九月辛巳,戊己校尉史陳良、終帶共賊殺校尉刁護,師古曰:「刁音貂。」劫略吏士,自稱廢漢大將軍,亡入匈奴。又今月癸酉,不知何一男子遮臣建車前,自稱『漢氏劉子輿,成帝下妻子也。師古曰:「下妻猶言小妻。」劉氏當復,師古曰:「復音扶福反。」趣空宮。』師古曰:「趣讀曰促。」収繫男子,即常安姓武字仲。皆逆天違命,大逆無道。請論仲及陳良等親屬當坐著。奏可。漢氏高皇帝比箸戒云,罷吏卒,爲賔食,師古曰:「比,頻也。言高帝頻戒云,勿使吏卒守漢廟,欲爲寄食之賔於王氏廟中。」誠欲承天心,全子孫也。其宗廟不當在常安城中,及諸劉爲諸侯者當與漢俱廢。陛下至仁,乆未定。前故安衆侯劉崇、徐鄉侯劉快、師古曰:「並解於上。」陵鄉侯劉曾、師古曰:「楚思王子。」扶恩侯劉貴等師古曰:「不知誰子孫。」更聚衆謀反。師古曰:「更音工衡反。」今狂狡之虜或妄自稱亡漢將軍,或稱成帝子子輿,至犯夷滅,連未止者,此聖恩不蚤絕其萌牙故也。臣愚以爲漢高皇帝爲新室賔,享食明堂。成帝,異姓之兄弟,平帝,壻也,皆不宜復入其廟。元帝與皇太后爲體,師古曰:「夫婦一體也。」聖恩所隆,禮亦宜之。臣請漢氏諸廟在京師者皆罷。諸劉爲諸侯者,以戶多少就五等之差;其爲吏者皆罷,待除於家。師古曰:「罷黜其職,各使退歸,而言在家待遷除。」上當天心,稱高皇帝神靈,師古曰:「稱音尺孕反。」塞狂狡之萌。」莽曰:「可。嘉新公國師以符命爲予四輔,明德侯劉龔、率禮侯劉嘉等凡三十二人皆知天命,或獻天符,或貢昌言,師古曰:「昌,當也。」或捕告反虜,厥功茂焉。諸劉與三十二人同宗共祖者勿罷,賜姓曰王。」唯國師以女配莽子,故不賜姓。改定安太后號曰黃皇室主,絕之於漢也。
冬十二月,雷。
更名匈奴單于曰降奴服于。莽曰:「降奴服于知師古曰:「知者,莽改單于之名也,本名囊知牙斯。」威侮五行,師古曰:「引夏書甘誓之文。」背畔四條,師古曰:「四條,莽所與作制者,事在匈奴傳。」侵犯西域,廷及邊垂,爲元元害,辠當夷滅。命遣立國將軍孫建等凡十二將,十道並出,共行皇天之威,師古曰:「共讀曰恭。」罰于知之身。惟知先祖故呼韓邪單于稽侯狦累世忠孝,師古曰:「狦音刪,又音先安反。」保塞守徼,不忍以一知之罪,滅稽侯狦之世。今分匈奴國土人民以爲十五,立稽侯狦子孫十五人爲單于。遣中郎將藺苞、戴級馳之塞下,召拜當爲單于者。諸匈奴人當坐虜知之法者,皆赦除之。」遣五威將軍苗訢、虎賁將軍王況出五原,厭難將軍陳欽、震狄將軍王巡出雲中,師古曰:「厭音一涉反。」振武將軍王嘉、平狄將軍王萌出代郡,相威將軍李棽、鎮遠將軍李翁出西河,師古曰:「棽音所林反。」誅貉將軍陽俊、討穢將軍嚴尤出漁陽,奮武將軍王駿、定胡將軍王晏出張掖,及褊裨以下百八十人。募天下囚徒、丁男、甲卒三十萬人,轉衆郡委輸五大夫衣裘、兵器、糧食,長吏送自負海江淮至北邊,使者馳傳督趣,師古曰:「傳音張戀反。趣音促。」以軍興法從事,天下騷動。先至者屯邊郡,須畢具乃同時出。
莽以錢幣訖不行,師古曰:「訖,竟也。」復下書曰:「民以食爲命,以貨爲資,是以八政以食爲首。寶貨皆重則小用不給,皆輕則僦載煩費,師古曰:「僦,送也,一曰賃也,音子就反。」輕重大小各有差品,則用便而民樂。」於是造寶貨五品,語在食貨志。百姓不從,但行小大錢二品而已。盜鑄錢者不可禁,迺重其法,一家鑄錢,五家坐之,沒入爲奴婢。吏民出入持布錢以副符傳,師古曰:「舊法,行者持符傳,即不稽留。今更令持布錢,與符相副,乃得過也。傳音張戀反。其下亦同。」不持者,厨傳勿舍,關津苛留。師古曰:「厨,行道飲食處。傳,置驛之舍也。苛,問也,音何。」公卿皆持以入宮殿門,欲以重而行之。
是時爭爲符命封侯,其不爲者相戲曰:「獨無天帝除書乎?」司令陳崇白莽曰:「此開姦臣作福之路而亂天命,宜絕其原。」莽亦厭之,遂使尚書大夫趙並驗治,非五威將率所班,皆下獄。
初,甄豐、劉歆、王舜爲莽腹心,倡導在位,師古曰:「倡音赤上反。」襃揚功德;「安漢」、「宰衡」之號及封莽母、兩子、兄子,皆豐等所共謀,而豐、舜、歆亦受其賜,並富貴矣,非復欲令莽居攝也。居攝之萌,出於泉陵侯劉慶、前煇光謝嚻、長安令田終術。莽羽翼已成,意欲稱攝。豐等承順其意,莽輒復封舜、歆兩子及豐孫。豐等爵位已盛,心意旣滿,又實畏漢宗室、天下豪桀。而疏遠欲進者,並作符命,莽遂據以即真,舜、歆內懼而已。豐素剛強,莽覺其不說,師古曰:「說讀曰悅。」故徙大阿、右拂、大司空豐,師古曰:「拂讀曰弼。」託符命文,爲更始將軍,與賣餅兒王盛同列。豐父子默默。時子尋爲侍中京兆大尹茂德侯,即作符命,言新室當分陝,立二伯,師古曰:「分陝者,欲依周公、召公故事,自陝以東周公主之,自陝以西召公主之。陝即今陝州,是其地也。伯,長也。陝音式冉反。」以豐爲右伯,太傅平晏爲左伯,如周召故事。莽即從之,拜豐爲右伯。當述職西出,未行,尋復作符命,言故漢氏平帝后黃皇室主爲尋之妻。莽以詐立,心疑大臣怨謗,欲震威以懼下,因是發怒曰:「黃皇室主天下母,此何謂也!」収捕尋。尋亡,豐自殺。尋隨方士入華山,歲餘捕得,辭連國師公歆子侍中東通靈將、五司大夫隆威侯棻,棻弟右曹長水校尉伐虜侯泳,大司空邑弟左關將軍堂威侯竒,及歆門人侍中騎都尉丁隆等,牽引公卿黨親列侯以下,死者數百人。尋手理有「天子」字,莽解其臂入視之,曰:「此一大子也,或曰一六子也。六者,戮也。明尋父子當戮死也。」迺流棻于幽州,放尋于三危,殛隆于羽山,師古曰:「效舜之罰共工等也。殛,誅也,音居力反。」皆驛車載其屍傳致云。
莽爲人侈口蹶顄,師古曰:「侈,大也。蹶,短也。顄,頤也。蹶音其月反。顄音胡感反。」露眼赤精,大聲而嘶。師古曰:「嘶,聲破也,音先奚反。」長七尺五寸,好厚履高冠,以氂裝衣,師古曰:「毛之強曲者曰氂,以裝褚衣中,令其張起也。氂音力之反,字或作漦,音義同。」反膺高視,瞰臨左右。師古曰:「瞰謂遠視也,音口濫反。」是時有用方技待詔黃門者,或問以莽形貌,待詔曰:「莽所謂鴟目虎吻豺狼之聲者也,故能食人,亦當爲人所食。」問者告之,莽誅滅待詔,而封告者。後常翳雲母屏面,師古曰:「屏面即便面,蓋扇之類也。解在張敞傳。」非親近莫得見也。
是歲,以初睦侯姚恂爲寧始將軍。
三年,莽曰:「百官改更,職事分移,律令儀法,未及悉定,且因漢律令儀法以從事。令公卿大夫諸侯二千石舉吏民有德行通政事能言語明文學者各一人,詣王路四門。」
遣尚書大夫趙並使勞北邊,還言五原北假膏壤殖穀,師古曰:「北假,地名也。膏壤,言其土肥美也。殖,生也。」異時常置田官。乃以並爲田禾將軍,發戍卒屯田北假,以助軍糧。
是時諸將在邊,須大衆集,師古曰:「須,待也。」吏士放縱,而內郡愁於徵發,民棄城郭流亡爲盜賊,并州、平州尤甚。莽令七公六卿號皆兼稱將軍,遣著武將軍逯並等填名都,師古曰:「逯音錄。填音竹刃反。此下亦同。」中郎將、繡衣執法各五十五人,分填緣邊大郡,督大姦猾擅弄兵者,皆便爲姦於外,撓亂州郡,師古曰:「撓音火高反。其字從手。」貨賂爲市,侵漁百姓。莽下書曰:「虜知罪當夷滅,故遣猛將分十二部,將同時出,一舉而決絕之矣。內置司命軍正,外設軍監十有二人,誠欲以司不奉命,令軍人咸正也。今則不然,各爲權埶,恐猲良民,師古曰:「猲,以威力脅之也,音呼葛反。」妄封人頸,得錢者去。如淳曰:「權臣妄以法枉良人爲僮僕,封其頸以別之也。得顧錢,乃去封。」毒蠚並作,師古曰:「蠚音呼各反。」農民離散。司監若此,可謂稱不?師古曰:「稱音尺孕反。」自今以來,敢犯此者,輒捕繫,以名聞。」然猶放縱自若。
而藺苞、戴級到塞下,招誘單于弟咸、咸子登入塞,脅拜咸爲孝單于,賜黃金千斤,錦繡甚多,遣去;將登至長安,拜爲順單于,留邸。
太師王舜自莽篡位後病悸,濅劇,死。師古曰:「心動曰悸。濅,漸也。悸音葵季反。」莽曰:「昔齊太公以淑德累世,爲周氏太師,蓋予之所監也。師古曰:「監謂視見也。」其以舜子延襲父爵,爲安新公,延弟襃新侯匡爲太師將軍,永爲新室輔。」
爲太子置師友各四人,秩以大夫。以故大司徒馬宮爲師疑,故少府宗伯鳳爲傅丞,博士袁聖爲阿輔,京兆尹王嘉爲保拂,師古曰:「拂讀曰弼。」是爲四師;故尚書令唐林爲胥附,愽士李充爲犇走,師古曰:「犇,古奔字。」諫大夫趙襄爲先後,中郎將廉丹爲禦侮,是爲四友。又置師友祭酒及侍中、諫議、六經祭酒各一人,凡九祭酒,秩上卿。琅邪左咸爲講春秋、潁川滿昌爲講詩、長安國由爲講易、平陽唐昌爲講書、沛郡陳咸爲講禮、崔發爲講樂祭酒。遣謁者持安車印綬,即拜楚國龔勝爲太子師友祭酒,勝不應徵,不食而死。
寧始將軍姚恂免,侍中崇祿侯孔永爲寧始將軍。
是歲,池陽縣有小人景,長尺餘,或乘車馬,或步行,操持萬物,小大各相稱,師古曰:「車馬及物皆稱其人之形。」三日止。
瀕河郡蝗生。師古曰:「謂緣河南北諸郡。瀕音頻,又音賔。」
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郡。先是,莽恐河決爲元城冢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堤塞。
四年二月,赦天下。
夏,赤氣出東南,竟天。
厭難將軍陳歆言捕虜生口,虜犯邊者皆孝單于咸子角所爲。莽怒,斬其子登於長安,以視諸蠻夷。師古曰:「視音曰示。」
大司馬甄邯死,寧始將軍孔永爲大司馬,侍中大贅侯輔爲寧始將軍。
莽每當出,輒先𢯱索城中,名曰「橫𢯱」。師古曰:「索音山各反。橫音胡孟反。」是月,橫𢯱五日。
莽至明堂,授諸侯茅土。下書曰:「予以不德,襲于聖祖,爲萬國主。思安黎元,在于建侯,分州正域,以美風俗。追監前代,爰綱爰紀。惟在堯典,十有二州,衞有五服。師古曰:「並解於上。」詩國十五,抪徧九州。師古曰:「謂周南、召南、衞、王、鄭、齊、魏、唐、秦、陳、鄶、曹、豳、魯、商,凡十五國也。一曰,周南、召南、邶、鄘、衞、王、鄭、齊、魏、唐、秦、陳、鄶、曹、豳,是爲十五國。抪音普胡反。」殷頌有『奄有九有』之言。師古曰:「商頌玄鳥之詩,美湯有功德,故能覆有九州。」禹貢之九州無并、幽,周禮司馬則無徐、梁。帝王相改,各有云爲。或昭其事,或大其本,厥義箸明,其務一矣。昔周二后受命,故有東都、西都之居。予之受命,蓋亦如之。其以洛陽爲新室東都,常安爲新室西都。邦畿連體,各有采任。州從禹貢爲九,爵從周氏有五。諸侯之員千有八百,附城之數亦如之,以俟有功。諸公一同,有衆萬戶,土方百里。侯伯一國,衆戶五千,土方七十里。子男一則,衆戶二千有五百,土方五十里。附城大者食邑九成,衆戶九百,土方三十里。自九以下,降殺以兩,師古曰:「兩兩而降也。殺音所例反。」至於一成。如淳曰:「十里爲成。」五差備具,合當一則。今已受茅土者,公十四人,侯九十三人,伯二十一人,子百七十一人,男四百九十七人,凡七百九十六人。附城千五百一十一人。九族之女爲任者,八十三人。及漢氏女孫中山承禮君、遵德君、脩義君更以爲任。十有一公,九卿,十二大夫,二十四元士。定諸國邑采之處,使侍中講禮大夫孔秉等與州部衆郡曉知地理圖籍者,共校治于壽成朱鳥堂。予數與群公祭酒上卿親聽視,咸已通矣。夫襃德賞功,所以顯仁賢也;九族和睦,所以襃親親也。予永惟匪解,思稽前人,師古曰:「解音曰懈。稽,考也。」將章黜陟,以明好惡,安元元焉。」以圖簿未定,未授國邑,且令受奉都內,月錢數千。師古曰:「奉音扶用反。」諸侯皆困乏,至有庸作者。
中郎區博諫莽曰:師古曰:「區,姓也,音一侯反。」「井田雖聖王法,其廢乆矣。周道旣衰,而民不從。秦知順民之心,可以獲大利也,故滅廬井而置阡陌,遂王諸夏,訖今海內未厭其敝。今欲違民心,追復千載絕迹,師古曰:「復音扶目反。」雖堯舜復起,而無百年之漸,弗能行也。天下初定,萬民新附,誠未可施行。」莽知民怨,迺下書曰:「諸名食王田,皆得賣之,勿拘以法。犯私買賣庶人者,且一切勿治。」
初,五威將帥出,改句町王以爲侯,王邯怨怒不附。師古曰:「邯,句町王之名也,音下甘反。」莽諷牂柯大尹周歆詐殺邯。邯弟承起兵攻殺歆。先是,莽發高句驪兵,當伐胡,不欲行,郡強迫之,皆亡出塞,因犯法爲寇。遼西大尹田譚追擊之,爲所殺。州郡歸咎於高句驪侯騶。嚴尤奏言:「貉人犯法,不從騶起,正有它心,宜令州郡且尉安之。師古曰:「假令騶有惡心,亦當且慰安。」今猥被以大罪,師古曰:「猥,多也,厚也。被,加也,音皮義反。」恐其遂畔,夫餘之屬必有和者。師古曰:「和,應也,音胡卧反。」匈奴未克,夫餘、穢貉復起,此大憂也。」莽不尉安,穢貉遂反,詔尤擊之。尤誘高句驪侯騶至而斬焉,傳首長安。莽大說,下書曰:「迺者,命遣猛將,共行天罰,師古曰:「共讀曰恭。」誅滅虜知,分爲十二部,或斷其右臂,或斬其左腋,或潰其胷腹,或紬其兩脅。師古曰:「紬音與抽同。」今年刑在東方,張晏曰:「是歲在壬申,刑在東方。」誅貉之部先縱焉。捕斬虜騶,平定東域,虜知殄滅,在于漏刻。此乃天地羣神社稷宗廟佑助之福,公卿大夫士民同心將率虓虎之力也。師古曰:「虓音火交反。」予甚嘉之。其更名高句驪爲下句驪,布告天下,令咸知焉。」於是貉人愈犯邊,東北與西南夷皆亂云。
莽志方盛,以爲四夷不足吞滅,專念稽古之事,復下書曰:「伏念予之皇始祖考虞帝,受終文祖,在璇璣玉衡以齊七政,遂類于上帝,禋于六宗,望秩于山川,徧于羣神,巡狩五嶽,羣后四朝,敷奏以言,明試以功。師古曰:「解並在前。」予之受命即真,到于建國五年,已五載矣。陽九之阸旣度,百六之會已過。歲在壽星,填在明堂,倉龍癸酉,德在中宮。服虔曰:「倉龍,太歲也。」張晏曰:「太歲起於甲寅爲龍,東方倉。癸德在中宮也。」晉灼曰:「壽星,角亢也。東宮倉龍,房心也。心爲明堂,填星所在,其國昌。莽自謂土也,土行主填星。癸德在中宮,宮又土也。」觀晉掌歲,龜策告從,孟康曰:「觀辰星進退。掌,主也。」晉灼曰:「國語晉文公以卯出酉入,過五鹿得土,歲在壽星,其日戊申。莽欲法之,以爲吉祥。正以二月建寅之節東巡狩者,取萬物生之始也。視晉識太歲所在,宿度所合,卜筮皆吉,故法之。」其以此年二月建寅之節東巡狩,具禮儀調度。」師古曰:「調音徒釣反。」羣公奏請募吏民人馬布帛綿,又請內郡國十二買馬,發帛四十五萬匹,輸常安,前後毋相須。師古曰:「須,待也。」至者過半,莽下書曰:「文母太后體不安,其且止待後。」
是歲,改十一公號,以「新」爲「心」,後又改「心」爲「信」。
五年二月,文母皇太后崩,葬渭陵,與元帝合而溝絕之。如淳曰:「葬於司馬門內,作溝絕之。」立廟於長安,新室世世獻祭。元帝配食,坐於牀下。莽爲太后服喪三年。
大司馬孔永乞骸骨,賜安車駟馬,以特進就朝位。同風侯逯並爲大司馬。
是時,長安民聞莽欲都雒陽,不肯繕治室宅,師古曰:「繕,補也。」或頗徹之。莽曰:「玄龍石文曰『定帝德,國雒陽』。符命著明,敢不欽奉!以始建國八年,歲纏星紀,孟康曰:「纏,居也。星紀在斗、牽牛間。」師古曰:「纏,踐歷也,音直連反。」在雒陽之都。其謹繕脩常安之都,勿令壞敗。敢有犯者,輒以名聞,請其罪。」
是歲,烏孫大小昆彌遣使貢獻。大昆彌者,中國外孫也。其胡婦子爲小昆彌,而烏孫歸附之。莽見匈奴諸邊並侵,意欲得烏孫心,迺遣使者引小昆彌使置大昆彌使上。保成師友祭酒滿昌劾奏使者曰:「夷狄以中國有禮誼,故詘而服從。大昆彌,君也,今序臣使於君使之上,非所以有夷狄也。奉使大不敬!」莽怒,免昌官。
西域諸國以莽積失恩信,焉耆先畔,殺都護但欽。
十一月,彗星出,二十餘日,不見。
是歲,以犯挾銅炭者多,除其法。
明年改元曰天鳳。
天鳳元年正月,赦天下。
莽曰:「予以二月建寅之節行巡狩之禮,太官齎糒乾肉,內者行張坐卧,師古曰:「糒,乾飯也。張坐卧,謂帷帳茵席也。糒音備。」所過毋得有所給。師古曰:「言自齎食及帷帳以行,在路所經過,不須供費也。」予之東巡,必躬載耒,師古曰:「耒,耕曲木也,音力對反。」每縣則耕,以勸東作。予之南巡,必躬載耨,每縣則薅,以勸南偽。師古曰:「耨,鉏也。薅,耘去草也。耨音奴豆反。薅音火高反。偽讀曰訛。訛,化也。」予之西巡,必躬載銍,每縣則穫,以勸西成。予之北巡,必躬載拂,每縣則粟,以勸蓋臧。師古曰:「拂音佛,所以擊治禾者也,今謂之連枷。粟謂治粟。」畢北巡狩之禮,即于土中居雒陽之都焉。敢有趨讙犯法,劉德曰:「趨讙,走呼也。」輒以軍法從事。」羣公奏言:「皇帝至孝,徃年文母聖體不豫,躬親供養,衣冠稀解。因遭弃羣臣悲哀,顏色未復,飲食損少。今一歲四巡,道路萬里,春秋尊,非糒乾肉之所能堪。且無巡狩,須闋大服,師古曰:「闋,盡也,音口決反。」以安聖體。臣等盡力養牧兆民,奉稱明詔。」師古曰:「稱,副也。」莽曰:「羣公、羣牧、羣司、諸侯、庶尹願盡力相帥養牧兆民,欲以稱予,繇此敬聽,師古曰:「繇讀與由同。」其勗之哉!毋食言焉。更以天鳳七年,歲在大梁,倉龍庚辰,行巡狩之禮。厥明年,歲在實沈,倉龍辛巳,即土之中雒陽之都。」迺遣太傅平晏、大司空王邑之雒陽,營相宅兆,圖起宗廟、社稷、郊兆云。
三月壬申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策大司馬逯並曰:「日食無光,干戈不戢,其上大司馬印韍,就侯氏朝位。太傅平晏勿領尚書事,省侍中諸曹兼官者。以利苗男訢爲大司馬。」如淳曰:「利苗,邑名。」
莽即真,尤備大臣,抑奪下權,朝臣有言其過失者,輒拔擢。孔仁、趙博、費興等以敢擊大臣,師古曰:「費音扶味反。」故見信任,擇名官而居之。公卿入宮,吏有常數,太傅平晏從吏過例,掖門僕射苛問不遜,師古曰:「僕射苛問平晏,其言不遜。」戊曹士收繫僕射。應劭曰:「莽自以土行,故使太傅置戊曹士。士,掾也。」蘇林曰:「士者,曹掾,屬公府,諸曹次第之名也。」師古曰:「應說是。」莽大怒,使執法發車騎數百圍太傅府,捕士,即時死。大司空士夜過奉常亭,亭長苛之,告以官名,亭長醉曰:「寧有符傳邪?」師古曰:「傳音張戀反。」士以馬箠擊亭長,師古曰:「箠,策也,音止繠反。」亭長斬士,亡,郡縣逐之。家上書,師古曰:「亭長家上書自治。」莽曰:「亭長奉公,勿逐。」大司空邑斥士以謝。國將哀章頗不清,莽爲選置和叔,師古曰:「特爲置此官。」敕曰:「非但保國將閨門,當保親屬在西州者。」諸公皆輕賤,而章尤甚。
四月,隕霜,殺屮木,師古曰:「屮,古草字。」海瀕尤甚。師古曰:「邊海之地也。瀕音頻,又音賔。」六月,黃霧四塞。七月,大風拔樹,飛北闕直城門屋瓦。師古曰:「北闕直城門瓦皆飛也。直城門,長安城門名也,解在成紀。」雨雹,殺牛羊。
莽以周官、王制之文,置卒正、連率、大尹,職如太守;屬令、屬長,職如都尉。置州牧、部監二十五人。見禮如三公。監位上大夫,各主五郡。公氏作牧,侯氏卒正,伯氏連率,子氏屬令,男氏屬長,皆世其官,其無爵者爲尹。分長安城旁六鄉,置帥各一人。分三輔爲六尉郡,師古曰:「三輔黃圖云:『渭城、安陵以西,北至栒邑、義渠十縣,屬京尉大夫府,居故長安寺;高陵以北十縣,屬師尉大夫府,居故廷尉府;新豐以東,至湖十縣,屬翊尉大夫府,居城東;霸陵、杜陵,東至藍田,西至武功、郁夷十縣,屬光尉大夫府,居城南;茂陵、槐里以西,至汧十縣,屬扶尉大夫府,居城西;長陵、池陽以北,至雲陽、祋祤十縣,屬列尉大夫府,居城北。』」河東、河內、弘農、河南、潁川、南陽爲六隊郡,師古曰:「隊音遂。」置大夫,職如太守;屬正,職如都尉。更名河南大尹曰保忠信卿。益河南屬縣滿三十。置六郊州長各一人,人主五縣。及它官名悉改。大郡至分爲五。郡縣以亭爲名者三百六十,以應符命文也。緣邊又置竟尉,師古曰:「竟音曰境。」以男爲之。諸侯國閒田,爲黜陟增減云。師古曰:「閒音閑。以擬有功封賜,有罪黜陟也。」莽下書曰:「常安西都曰六鄉,衆縣曰六尉。義陽東都曰六州,衆縣曰六隊。粟米之內曰內郡,師古曰:「禹貢去王城四百里納粟,五百里納米,皆在甸服之內。」其外曰近郡。有鄣徼者曰邊郡。合百二十有五郡。九州之內,縣二千二百有三。公作甸服,是爲惟城;諸在侯服,是爲惟寧;在采、任諸侯,是爲惟翰;師古曰:「采,采服也。任,男服也。」在賔服,是爲惟屏;師古曰:「賔服即古衞服也,取諸侯賔服以爲名。」在揆文敎,奮武衞,是爲惟垣;在九州之外,是爲惟藩:師古曰:「凡此惟城以下,取詩大雅板之篇云『价人惟藩,大師惟垣,大邦惟屏,大宗惟翰,懷德惟寧,宗子惟城』,以爲名號也。解在諸侯王表。」各以其方爲稱,總爲萬國焉。」其後,歲復變更,一郡至五易名,而還復其故。吏民不能紀,每下詔書,輒繫其故名,曰:「制詔陳留大尹、太尉:其以益歲以南付新平。蘇林曰:「陳留圉縣,莽改曰益歲。」新平,故淮陽。以雍丘以東付陳定。陳定,故梁郡。以封丘以東付治亭。治亭,故東郡。以陳留以西付祈隧。祈隧,故滎陽。陳留已無復有郡矣。大尹、大尉,皆詣行在所。」其號令變易,皆此類也。
令天下小學,戊子代甲子爲六旬首。冠以戊子爲元日,師古曰:「冠音工喚反。元,善也。」昏以戊寅之旬爲忌日。師古曰:「昏謂娶妻也。」百姓多不從者。
匈奴單于知死,弟咸立爲單于,求和親。莽遣使者厚賂之,詐許還其侍子登,因購求陳良、終帶等。單于即執良等付使者,檻車詣長安。莽燔燒良等於城北,令吏民會觀之。
緣邊大飢,人相食。諫大夫如普行邊兵,師古曰:「行音下更反。」還言「軍士乆屯塞苦,邊郡無以相贍。今單于新和,宜因是罷兵。」校尉韓威進曰:「以新室之威而吞胡虜,無異口中蚤蝨。臣願得勇敢之士五千人,不齎斗粮,飢食虜肉,渴飲其血,可以橫行。」莽壯其言,以威爲將軍。然采普言,徵還諸將在邊者。免陳欽等十八人,又罷四關填都尉諸屯兵。會匈奴使還,單于知侍子登前誅死,發兵冦邊,莽復發軍屯。於是邊民流入內郡,爲人奴婢,迺禁吏民敢挾邊民者弃市。
益州蠻夷殺大尹程隆,三邊盡反。遣平蠻將軍馮茂將兵擊之。
寧始將軍侯輔免,講易祭酒戴參爲寧始將軍。
二年二月,置酒王路堂,公卿大夫皆佐酒。師古曰:「助行酒。」大赦天下。
是時,日中見星。
大司馬苗訢左遷司命,以延德侯陳茂爲大司馬。
訛言黃龍墯死黃山宮中,百姓犇走往觀者有萬數。莽惡之,師古曰:「莽自謂黃德,故有此妖。」捕繫問語所從起,不能得。
單于咸旣和親,求其子登屍,莽欲遣使送致,恐咸怨恨害使者,迺收前言當誅侍子者故將軍陳欽,以他辠繫獄。欽曰:「是欲以我爲說於匈奴也。」師古曰:「說,解說也。託言以其前建議誅侍子,今故殺之。」遂自殺。莽選儒生能顓對者師古曰:「顓與專同。專對,謂應對無方,能專其事。」濟南王咸爲大使,五威將琅邪伏黯等爲帥,使送登屍。敕令掘單于知墓,棘鞭其屍。又令匈奴却塞於漠北,責單于馬萬匹,牛三萬頭,羊十萬頭,及稍所略邊民生口在者皆還之。莽好爲大言如此。咸到單于庭,陳莽威德,責單于背畔之辠,應敵從橫,單于不能詘,遂致命而還之。入塞,咸病死,封其子爲伯,伏黯等皆爲子。
莽意以爲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銳思於地理,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說。公卿旦入暮出,議論連年不決,不暇省獄訟寃結民之急務。縣宰缺者,數年守兼,師古曰:「不拜正官,權令人守兼。」一切貪殘日甚。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者,並乘權埶,傳相舉奏。又十一公士分布勸農桑,班時令,案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會吏民,逮捕證左,郡縣賦斂,遞相賕賂,白黑紛然,師古曰:「白黑謂清濁也。紛然,亂意也,言清濁不分也。」守闕告訴者多。莽自見前顓權以得漢政,故務自㩜衆事,師古曰:「㩜與擥同,其字從手。」有司受成苟免。師古曰:「莽事事自決,成熟乃以付吏,吏苟免罪責而已。」諸寶物名、帑藏、錢穀官,師古曰:「帑音他莽反,又音奴。」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書,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其畏備臣下如此。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多,當奉行者,輒質問乃以從事,師古曰:「質,正也。」前後相乘,憒眊不渫。師古曰:「乘,積也,登也。憒眊,不明也。渫,散也,徹也。憒音工內反。眊音莫報反。」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尚書因是爲姦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衞卒不交代三歲矣。穀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衣食,師古曰:「仰音牛向反。」縣官愁苦。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爲盜賊,數千人爲輩,轉入旁郡。莽遣捕盜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歲餘迺定,邊郡亦略將盡。師古曰:「言其逃亡,結爲盜賊,在者少也。」
邯鄲以北大雨霧,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立國將軍孫建死,司命趙閎爲立國將軍。寧始將軍戴參歸故官,南城將軍廉丹爲寧始將軍。
三年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師古曰:「雨音于具反。」關東尤甚,深者一丈,竹栢或枯。大司空王邑上書言:「視事八年,功業不效,司空之職尤獨廢頓,至迺有地震之變。願乞骸骨。」莽曰:「夫地有動有震,震者有害,動者不害。春秋記地震,易繫坤動,動靜辟脅,萬物生焉。師古曰:「辟音闢。闢,開也。脅,收斂也。易上繫之辭曰:『夫坤,其動也闢,其靜也翕,是以廣生焉。』故莽引之也。翕脅之聲相近,義則同。」災異之變,各有云爲。天地動威,以戒予躬,公何辜焉,而乞骸骨,非所以助予者也。使諸吏散騎司祿大衞脩寧男遵諭予意焉。」
五月,莽下吏祿制度,曰:「予遭陽九之阸,百六之會,國用不足,民人騷動,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祿十緵布二匹,孟康曰:「緵,八十縷也。」師古曰:「緵音子公反。」或帛一匹。予每念之,未甞不戚焉。今阸會已度,府帑雖未能充,略頗稍給,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賦吏祿皆如制度。」四輔公卿大夫士,下至輿僚,凡十五等。僚祿一歲六十六斛,稍以差增,上至四輔而爲萬斛云。莽又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賔,莫非王臣。』師古曰:「莽引小雅北山之詩也。」蓋以天下養焉。周禮膳羞百有二十品,今諸侯各食其同、國、則;師古曰:「謂公食同,侯伯食國,子男食則也。」辟、任、附城食其邑;師古曰:「辟,君也。任,公主也。辟音壁。任音壬。」公、卿、大夫、元士食其采。師古曰:「謂因官職而食地也。」多少之差,咸有條品。歲豐穰則充其禮,師古曰:「穰音人掌反。」有災害則有所損,與百姓同憂喜也。其用上計時通計,天下幸無災害者,太官膳羞備其品矣;即有災害,以什率多少而損膳焉。東岳太師立國將軍保東方三州一部二十五郡;南嶽太傅前將軍保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西嶽國師寧始將軍保西方一州二部二十五郡;北嶽國將衞將軍保北方二州一部二十五郡;大司馬保納卿、言卿、仕卿、作卿、京尉、扶尉、兆隊、右隊、中部左洎前七部;服虔曰:「大司馬保此官,皆如郡守也。」晉灼曰:「左與前故特七部。」師古曰:「洎亦臮字也。臮,及也。隊音遂。此下並同。」大司徒保樂卿、典卿、宗卿、秩卿、翼尉、光尉、左隊、前隊、中部、右部,有五郡;大司空保予卿、虞卿、共卿、工卿、師尉、列尉、祈隊、後隊、中部洎後十郡;師古曰:「共讀曰龔。」及六司,六卿,皆隨所屬之公保其災害,亦以十率多少而損其祿。郎、從官、中都官吏食祿都內之委者,以太官膳羞備損而爲節。師古曰:「言隨其多少。」諸侯、辟、任、附城、羣吏亦各保其災害。幾上下同心,師古曰:「幾音曰兾。」勸進農業,安元元焉。」莽之制度煩碎如此,課計不可理,吏終不得祿,各因官職爲姦,受取賕賂以自共給。師古曰:「共讀曰供。」
是月戊辰,長平館西岸崩,邕涇水不流,師古曰:「邕讀曰壅。」毀而北行。遣大司空王邑行視,師古曰:「行音下更反。」還奏狀,羣臣上壽,以爲河圖所謂「以土填水」,師古曰:「填讀與鎮同。」匈奴滅亡之祥也。乃遣并州牧宋弘、游擊都尉任萌等將兵擊匈奴,至邊止屯。
七月辛酉,霸城門災,民閒所謂青門也。師古曰:「三輔黃圖云長安城東出南頭名霸城門,俗以其色青,名曰青門。」
戊子晦,日有食之。大赦天下。復令公卿大夫諸侯二千石舉四行各一人。師古曰:「依漢光祿之四科。」大司馬陳茂以日食免,武建伯嚴尤爲大司馬。如淳曰:「莽之伯、子、男號也。」
十月戊辰,王路朱鳥門鳴,晝夜不絕,崔發等曰:「虞帝闢四門,通四聦。師古曰:「虞書敘舜之德也,『闢四門,明四目,達四聦』,故引之。」門鳴者,明當修先聖之禮,招四方之士也。」於是令羣臣皆賀,所舉四行從朱鳥門入而對策焉。
平蠻將軍馮茂擊句町,士卒疾疫,死者什六七,賦斂民財什取五,益州虛耗而不克,徵還下獄死。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史熊擊句町,頗斬首,有勝。莽徵丹、熊,丹、熊願益調度,必克乃還。復大賦斂,就都大尹馮英不肯給,上言「自越巂遂久仇牛、同亭邪豆之屬反畔以來,服虔曰:「遂久,縣也。仇牛等越巂旁夷。」積且十年,郡縣距擊不已。續用馮茂,苟施一切之政。僰道以南,山險高深,茂多敺衆遠居,師古曰:「敺讀與驅同。」費以億計,吏士離毒氣死者什七。師古曰:「離,遭也。」今丹、熊懼於自詭期會,師古曰:「詭,責也。自以爲憂責。」調發諸郡兵穀,復訾民取其十四,師古曰:「發人訾財,十取其四也。」空破梁州,功終不遂。師古曰:「遂,成也。」宜罷兵屯田,明設購賞。」莽怒,免英官。後頗覺寤,曰:「英亦未可厚非。」復以英爲長沙連率。
翟義黨王孫慶捕得,莽使太醫、尚方與巧屠共刳剥之,師古曰:「刳,剖也。音口胡反。」量度五臧,師古曰:「度音徒各反。」以竹筳導其脉,師古曰:「筳,竹挺也,音庭。」知所終始,云可以治病。師古曰:「以知血脈之原,則盡攻療之道也。」
是歲,遣大使五威將王駿、西域都護李崇將戊己校尉出西域,諸國皆郊迎貢獻焉。諸國前殺都護但欽,駿欲襲之,命佐帥何封、戊己校尉郭欽別將。師古曰:「別領兵在後也。將音子亮反。」焉耆詐降,伏兵擊駿等,皆死。欽、封後到,襲擊老弱,從車師還入塞。莽拜欽爲填外將軍,師古曰:「填音竹刃反。」封劋胡子,師古曰:「劋音子小反。」何封爲集胡男。西域自此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