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歸自奄,伐奄歸。在宗周,誥庶邦,誥以禍福。作《多方》。
多方眾方天下諸侯。
惟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周公歸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魯征淮夷,作《費誓》。王親征奄,滅其國,五月還至鎬京。○費音秘。
[疏]“成王”至“多方”○正義曰:成王歸自伐奄,在於宗周鎬京,諸侯以王征還,皆來朝集,周公稱王命,以禍福咸告天下諸侯國。史敘其事,作《多方》。○傳“眾方天下諸侯”○正義曰:自武王伐紂,及成王即政,新封建者甚少。天下諸侯多是殷之舊國,其心未服周家,由是奄君重叛。今因滅奄新歸,故告天下諸侯以興亡之戒,欲令其無二心也。語雖普告天下,意在殷之舊國。篇末亦告殷之多士,獨言“諸侯”者,舉其尊者,以其篇王告殷之諸侯故也。○傳“周公”至“鎬京”○正義曰:以《洛誥》言歸政之事,《多士》之篇次之,《多士》是歸政明年之事,故知此篇亦歸政明年之事。事猶不明,故取《費誓》為證。以《成以政》之序言“成王東伐淮夷”,《費誓》之篇言“淮夷、徐戎并興”,俱言“淮夷”,明是一事,故言“魯征淮夷,作《費誓》,王親征奄,滅其國”,以明二者為一時之事也。上序言“成王伐淮夷”,而此傳言“魯征淮夷”者,當時淮夷徐戎并起為亂,魯與二國相近,發意欲并征二國,故以二國誓眾,但成王恐魯不能獨平二國,故復親往征之,所以《成王政》之序與《費誓》之經并言“淮夷”,為此故也。傳言“五月還至鎬京”,明此“宗周”即鎬京也。《禮記·祭統》衛孔悝之鼎銘云“即宮於宗周”,彼“宗周”謂洛邑也。是洛邑亦名宗周,知此是鎬京者,成王以周公歸政之時,暫至洛邑,還歸處西都,鎬京是王常居,知“至于宗周”,至鎬京也。且此與《周官》同時事也,《周官》序云“還歸在豐”,經云“歸于宗周”,豐、鎬相近,即此“宗周”是鎬京也。
周公曰:“王若曰,猷告爾四國多方。周公以王命順大道,告四方。稱周公,以別王自告。○別,彼列反。惟爾殷侯尹民,我惟大降爾命,爾罔不知。殷之諸侯王民者,我大降汝命,謂誅紂也。言天下無不知紂暴虐以取亡。
[疏]“周公”至“不知”○正義曰:周公以成王之意告眾方之諸侯曰:“我王順大道以告汝四方之國多方諸侯,惟爾殷之諸侯正民者,我武王大下汝天下民命,誅殺虐紂。汝諸侯天下之民,無有不知紂以暴虐取亡。”欲令其思念之。○傳“周公”至“自告”○正義曰:成王新始即政,周公留而輔之。周公以王命告令諸侯,所告實非王言,故加“周公曰”於“王若曰”之上,以明周公宣成王之意也。“猷”,道也,周公以王命順大道告四方也。既言“四國”,又言“多方”,見四方國多也。不直言“王曰”,稱“周公”,以別王自告也。王肅云:“周公攝政,稱成王命以告。及還政,稱‘王曰’嫌自成王辭,故加‘周公’以明之。”然《多士》之篇“王若曰”之上不加“周公曰”者,以彼上句云“周公初于新邑洛,用告”,知是周公故也。○傳“殷之”至“取亡”○正義曰:諸侯為民之主,民所取正,故謂之“正民”。民以君為命,死生在君,天下之命,在於一人紂,言我大黜下汝之民命,正謂武王誅紂也。言天下無不知紂以暴虐取亡,欲使思念之,令其心棄殷而慕周也。
洪惟圖天之命,弗永寅念于祀,惟帝降格于夏。大惟為王謀天之命,不長敬念于祭祀。謂夏桀。惟天下至戒於夏以譴告之。謂災異。○譴,棄淺反。有夏誕厥逸,不肯慼言于民,有夏桀不畏天戒而大其逸豫,不肯憂言於民。無憂民之言。乃大淫昏,不克終日勸于帝之迪,言桀乃大為過昏之行,不能終日勸於天之道。○迪,徒歷反,馬本作攸,云:“所也。”行,下孟反。乃爾攸聞。言桀之惡乃汝所聞。
[疏]“洪惟”至“攸聞”○正義曰:以諸侯心未服周,故舉夏殷為戒。此章皆說桀亡湯興之事,言夏桀大惟居天子之位,謀上天之命,而不能長敬念于祭祀,惟天下至戒於夏桀。謂下災異譴告之,冀其見災而懼,改脩政德。而有夏桀不畏天命,乃大其逸豫,不肯憂言於民,惟乃自樂其身,無憂民之言。夏桀乃復大為淫昏之行,不能終竟一日勉於天之道。言不能一日行天道也。桀之此惡,乃是汝之所聞。言不虛也。○傳“大惟”至“災異”○正義曰:上天之命,去惡與善,凡為民主,皆當謀之。恐天舍己而去,常須敬念祭祀。天所譴告,謂下災異。天不言,故下災異以譴告,責人主,冀自脩政也。
厥圖帝之命,不克開于民之麗。桀其謀天之命,不能開於民所施政教。麗,施也。言昏昧。○麗,力馳反。乃大降罰,崇亂有夏,因甲于內亂。桀乃大下罰於民,重亂有夏。言殘虐。外不憂民,內不勤德,因甲於二亂之內。言昏甚。○重,直用反,又直龍反。不克靈承于旅,罔丕惟進之恭,洪舒于民。言桀不能善奉於人眾,無大惟進恭德,而大舒惰於治民。亦惟有夏之民叨懫,日欽劓割夏邑。桀洪舒於民,故亦惟有夏之民貪叨忿懫而逆命,於是桀民尊敬其能劓割夏邑者。謂殘賊臣。○懫,敕二反。劓,魚器反。
[疏]“厥圖”至“夏邑”○正義曰:又言桀惡。桀其謀天之命,不能開發於民之所施政教。正謂不能開發善政,以施於民。桀乃大下罪罰於民,重亂有夏之國。外不憂民,內不勤德,因復甲於二者之內,為亂之行。桀不能以善道奉承於眾民,無大惟進之恭德,而大舒惰於民。言桀不能進行恭德,而舒惰於治民。桀既舒惰於民,故亦惟有夏之民貪饕忿懫而違逆桀命,於是桀日日尊敬殘賊之臣能劓割夏邑者,任用之,使威服下民也。○傳“桀乃”至“昏甚”○正義曰:《釋詁》云:“崇,重也。”桀既為惡政,無以悛改,乃復大下罪罰於民,重亂有夏之國。言其殘虐大也。“夾”聲近“甲”,古人“甲”與“夾”通用。夾於二事之內,而為亂行,故傳以二事充之。外不憂民,內不勤德,桀身夾於二亂之內,言其昏暗甚也。鄭、王皆以“甲”為狎,王云:“狎習災異於內外為禍亂。”鄭云:“習為鳥獸之行於內為淫亂。”與孔異也。○傳“言桀”至“治民”○正義曰:民當奉王,而責桀不能善奉於民眾者,君之奉民,謂設美政於民也。以善奉民,當敬以循之,不敢懈惰。桀乃無大惟進於恭德,而大舒緩懈惰於治民,令民益困,而政益亂也。○傳“桀洪”至“賊臣”○正義曰:《禮記》云:“言悖而出,亦悖而入。”桀既不憂於民,故民亦違逆桀命,為貪饕忿懫之行。文十八年《左傳》云:“縉云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天下之民謂之饕餮。”說者皆言貪財為饕,貪食為餮。“饕”即“叨”也,叨餮謂貪財貪食也。“忿懫”言忿怒違理也。民既如此,桀無如之何,惟日日尊敬其能劓割夏邑者,謂性能殘賊者,任用之。
天惟時求民主,乃大降顯休命于成湯,天惟是桀惡,故更求民主以代之,大下明美之命於成湯,使王天下。刑殄有夏,惟天不畀純。命湯刑絕有夏,惟天不與桀,亦已大。○畀,必二反。乃惟以爾多方之義民,不克永于多享。天所以不與桀,以其乃惟用汝多方之義民為臣,而不能長久多享國故。惟夏之恭多士,大不克明保享于民,惟桀之所謂恭人眾士,大不能明安享于民。言亂主所任,任同己者。乃胥惟虐于民,至于百為,大不克開。桀之眾士,乃相與惟暴虐於民,至於百端所為。言虐非一。大不能開民以善。言與桀合志。
[疏]“天惟”至“克開”○正義曰:天惟桀惡之故,更求民主以代。天乃大下明美之命於成湯,使之代桀王天下。乃命湯施刑罰絕有夏,惟天不與夏桀,亦已大矣。天所不與之者,乃惟此桀用汝多方之義民為臣,而不能長久於多享國故也。義民實賢人也,夏桀不用。惟夏桀之所謂恭人眾士者,大不能用明道安存享於眾民,乃相與惟行暴虐於民,至於百端所為。言虐無所不作。大不能開民以善,其臣與桀同惡,夏家所以滅亡也。○傳“惟桀”至“己者”○正義曰:惟桀之所謂恭人眾士,實非恭人。亂主所好,好用同己者,以其同己,謂之為恭人,實非善人,故不能明享於民。杜預訓“享”為受,受國者謂受而有之。此言不能安享於民,謂不能安存享受於民眾也。
乃惟成湯,克以爾多方,簡代夏作民主。乃惟成湯,能用汝眾方之賢,大代夏政,為天下民主。慎厥麗乃勸,厥民刑用勸。湯慎其施政於民,民乃勸善。其人雖刑,亦用勸善。言政刑清。以至于帝乙,罔不明德慎罰,亦克用勸。言自湯至于帝乙,皆能成其王道,長慎輔相,無不明有德,慎去刑罰,亦能用勸善。○相,息亮反。去,羌呂反。要囚,殄戮多罪,亦克用勸。開釋無辜,亦克用勸。帝乙已上,要察囚情,絕戮眾罪,亦能用勸善。開放無罪之人,必無枉縱,亦能用勸善。○要,一遙反,又一妙反,注同。殄,亭遍反。上,時掌反。今至于爾辟,弗克以爾多方,享天之命。今至于汝君,謂紂,不能用汝眾方,享天之命,故誅滅之。○辟,必亦反。
[疏]“乃惟”至“之命”○正義曰:桀殘虐於民,乃惟成湯,能用汝眾方之賢人,大代夏桀,作天下民主。慎其所施政教於民,民乃勸勉為善。其民雖被刑殺,亦用勸勉為善。非徒湯圣,后世亦賢。自湯至于帝乙,皆能成其王道,無不顯用有德,畏慎刑罰,亦能用勸勉為善。要察囚情,絕戮眾罪,亦能用勸勉為善。開放無罪,亦能用勸勉為善。今至於汝君紂,反先王之道,不能用汝多方之民,享有上天之命,由此故被誅滅。汝等宜當知之,不當更令如殷也。○傳“乃惟”至“民主”○正義曰:“大代夏”者,言天位之重,湯能代之,謂之“大代夏”也。王肅云:“以大道代夏為民主。”○傳“湯慎”至“刑清”○正義曰:“慎厥麗”者,總謂施政教爾。但下句言“刑用勸”,勸用刑則厥麗之言有賞,賞謂賞用勸也。但所施政教,其事既多,非徒刑賞而已。舉事得中,民皆勸也。政無失,刑無濫,民以是勸善。言政刑清。○傳“帝乙”至“勸善”○正義曰:將欲斷罪,必受其要辭,察其虛實,故言“要囚”也。“殄戮多罪”,罪者不濫。開釋無罪者,不枉殺人,不縱有罪,亦是政刑清,故能用勸善也。
“嗚呼!王若曰,誥告爾多方,非天庸釋有夏,嘆而順其事以告汝眾方,非天用釋棄桀,桀縱惡自棄,故誅放。非天庸釋有殷,乃惟爾辟,以爾多方,大淫圖天之命,屑有辭。非天用棄有殷,乃惟汝君紂,用汝眾方大為過惡者,共謀天之命,惡事盡有辭說,布在天下,故見誅滅也。
[疏]“嗚呼”至“有辭”○正義曰:周公先自嘆,而復稱王命云:“王順其事而言曰,以言告人謂之誥,我告汝眾方諸侯,非天用廢有夏,夏桀縱惡自棄也。非天用廢有殷,殷紂縱惡自棄也。”又指說紂惡:“乃惟汝君殷紂,用汝眾方之民大為過惡者,共此惡人,謀天之命。其惡事盡有辭說,布在天下,以此故見誅滅。”
乃惟有夏圖厥政,不集于享,天降時喪,有邦間之。更說桀也。言桀謀其政,不成于享,故天下是喪亡以禍之,使天下有國圣人代之。言有國,明皇天無親,佑有德。○間,間廁之間。
[疏]“乃惟”至“間之”○正義曰:更說桀亡之由,乃惟有夏桀謀其政,不能成於享國,所謀皆是惡事,故天下是喪亡以禍之,使有國圣人來代之。言皇天無親,惟佑有德,故以圣君代暗主也。湯是夏之諸侯,故云“有國”。
乃惟爾商后王,逸厥逸,后王紂逸豫其過逸。言縱恣無度。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紂謀其政,不絜進于善,故天惟下是喪亡。謂誅滅。○蠲,吉玄反,馬云:“明也。”一音圭。烝,絕句,之承反,馬云:“升也。”惟圣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圣。惟圣人無念於善,則為狂人。惟狂人能念於善,則為圣人。言桀紂非實狂愚,以不念善,故滅亡。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罔可念聽。天以湯故,五年須暇湯之子孫,冀其改悔。而紂大為民主,肆行無道,事無可念,言無可聽。武王服喪三年,還師二年。
[疏]“乃惟”至“念聽”○正義曰:更說紂亡之由。乃惟汝商之后王紂,逸豫其過,縱恣無度。紂謀其為政,不能絜進於善,惟行惡事,天惟下是喪亡以禍之。惟圣人無念於善,則為狂人。惟狂人能念於善,則為圣人。紂雖狂愚,冀其念善也。計紂為惡,早應誅滅,天惟以成湯之故,故積五年須待閒暇湯之子孫。誕緩多年,冀其改悔。而紂大為民主,肆行無道,事無可念,言無可聽,由是天始改意,故誅滅之。○傳“惟圣”至“滅亡”○正義曰:“圣”者上智之名,“狂”者下愚之稱。孔子曰:“惟上智與下愚不移。”是圣必不可為狂,狂必不能為圣,此事決矣。而此言“惟圣人無念於善,則為狂人。惟狂人能念於善,則為圣人”者,方言天須暇於紂,冀其改悔,說有此理爾,不言此事是實也。謂之為圣,寧肯無念於善?已名為狂,豈能念善?中人念與不念,其實少有所移,欲見念善有益,故舉狂圣極善惡者言之。○傳“天以”至“二年”○正義曰:湯是創業圣王,理當祚胤長遠。計紂未死五年之前,已合喪滅,但紂是湯之子孫,天以湯圣人之故,故五年須待閑暇湯之子孫,冀其改悔,能念善道。而紂大為民主,肆行無道。所為皆惡事,無可念者;言皆惡言,無可聽者;由是天始滅之。五年者,以武王討紂,初立即應伐之,故從武王初立之年,數至伐紂為五年。文王受命九年而崩,其年武王嗣立。服喪三年,未得征伐。十一年服闋,乃觀兵於孟津,十三年方始殺紂。從九年至十三年,是五年也。然服喪三年,還師二年,乃事理宜然,而云以湯故須暇之者,以殷紂惡盈,久合誅滅,逢文王崩,未暇行師,兼之示弱,凡經五載,圣人因言之以為法教爾。其實非天不知紂狂,望其后改悔,亦非曲念湯德,延此歲年也。
天惟求爾多方,大動以威,開厥顧天。天惟求汝眾方之賢者,大動紂以威,開其能顧天可以代者。惟爾多方,罔堪顧之。惟我周王,靈承于旅。惟汝眾方之中,無堪顧天之道者。惟我周王,善奉於眾。言以仁政得人心。克堪用德,惟典神天。言周文武能堪用德,惟可以主神天之祀,任天王。○任音壬。天惟式教我用休,簡畀殷命,尹爾多方。天以我用德之故,惟用教我用美道代殷,天與我殷之王命,以正汝眾方之諸侯。
[疏]“天惟”至“多方”○正義曰:天以紂惡之故,將選人代之。惟求賢人於汝眾方,大動紂以威。謂誅去紂也。開其有德能顧天之者,欲以伐紂,惟汝眾方之君,悉皆無德,無堪使天顧之。惟我周王善奉於眾,能以仁政得人心,文武能堪用德,惟可以主神天之祀,任作天子也。天惟以我用德之故,故教我使用美道,大與我殷王之命,命我代殷為王,正汝眾方諸侯。言天授我以此世也。○傳“天惟”至“代者”○正義曰:“天惟求汝眾方之賢”,言欲選賢以為天子也。“大動紂以威”,謂誅殺紂也。天意復開其能顧天可以代者,欲使代之。“顧”謂回視,有圣德者,天回視之。《詩》所謂“乃眷西顧,此惟與宅”,與彼“顧”同,言天顧文王而與之居,即此意也。但謂天顧人,人亦顧天,此云“開厥顧天”,謂人顧天也。下云“罔堪顧之”,謂天顧人也。言多方人皆無德,不堪使天顧之。傳以顧事通於彼,故皆以天言之。○傳“天以”至“諸侯”○正義曰:周以能行美道,乃得天顧,復言天用教我美道者,人之美惡,何事非天?由為美道,為天所顧,以美歸功於天,言教我用美道,故得當天意也。
今我曷敢多誥,我惟大降爾四國民命。今我何敢多誥汝而已,我惟大下汝四國民命。謂誅管、蔡、商、奄之君。爾曷不忱裕之于爾多方?汝何不以誠信行寬裕之道於汝眾方?欲其戒四國,崇和協。爾曷不夾介乂我周王,享天之命?夾,近也。汝何不近大見治於我周王,以享天之命,而為不安乎?○夾音協,注同。今爾尚宅爾宅,畋爾田,爾曷不惠王熙天之命?今汝殷之諸侯皆尚得居汝常居,臣民皆尚得畋汝故田,汝何不順從王政,廣天之命,而自懷疑乎?爾乃迪屢不靜,爾心未愛。汝所蹈行,數為不安,汝心未愛我周故。○數,色各反。爾乃不大宅天命,爾乃屑播天命,汝乃不大居安天命,是汝乃盡播棄天命。爾乃自作不典圖忱于正。汝未愛我周,播棄天命,是汝乃自為不常謀信于正道。我惟時其教告之,我惟時其戰要囚之,我惟汝如是不謀信于正道,故其教告之,謂訊以文誥;其戰要囚之,謂討其倡亂,執其朋黨。○要,一遙反。訊音信。倡音唱。至于再,至于三。再,謂三監淮夷叛時。三,謂成王即政又叛。言迪屢不靜之事。乃有不用我降爾命,我乃其大罰殛之。我教告戰要囚汝已至再三,汝其不用我命,我乃大下誅汝君,乃其大罰誅之。○殛,紀力反,本又作極。非我有周秉德不康寧,乃惟爾自速辜。”非我有周執德不安寧,自誅汝,乃惟汝自召罪以取誅。
[疏]“今我”至“速辜”○正義曰:今我何敢多以言誥告於汝眾而已,我惟大下黜汝管、蔡、商、奄四國之君也。“民命”,謂民以君為命,謂誅殺四國之君也。我已殺汝四國君矣,汝何不以誠信之心,行寬裕之道於汝眾方諸侯?欲令懲創四國,務崇和協。言汝眾方諸侯何不崇和協,相親近,大顯見治道於我周王,以享愛上天之命,而執心不安乎?今爾殷之諸侯尚得居汝常居,臣民尚得畋汝故田,其安樂如此,汝何得不順從王政,以廣上天之命,而自懷疑乎?汝乃復所蹈行者,數為不安,時或叛逆,是汝心未愛我周家故也。汝乃不大居安天命,是汝乃欲盡播棄天命。汝不愛我周家,播棄天命,是汝乃自為此不常謀信於正道。言其心不常謀正道,故為背違之心。我惟汝如是不謀信於正道之故,其以言辭教告之。我惟汝如是不誠信於正道之故,其用戰伐要察囚系之。由汝數為不信,故我教告汝,戰伐要囚汝,至於再,至於三。我教告汝,戰伐要囚汝,已至再三,如今而后乃復有不用我命者,我乃其大罰誅之。言我更將殺汝也。非我有周執德不安,數設誅罰,乃惟汝自召罪也。此章反覆殷勤者,恐其更有叛逆,故丁寧戒之。○傳“今我”至“之君”○正義曰:今我何敢多為言誥而已,實殺其君,非徒口告。管、蔡、商、奄,皆為叛逆受誅,故今因奄重叛而追說前事,言下四國民命。王肅以“四國”為四方之國,言“從今以后,四方之國茍有此罪,則必誅之”。謂戒其將來之事,與孔不同。○傳“夾近”至“安乎”○正義曰:夾其旁,旁是近義,故為近也。諸國疏遠周室,不肯以治為功,故責之。顧氏云:“汝眾方諸侯,何不常和協,相親近,大顯見治道於我周王,以享上天之命?而今何以不自安乎?”○傳“今汝”至“疑乎”○正義曰:主遷於上,臣易於下,計汝諸侯之國,應隨殷降黜。今汝殷之諸侯皆尚得居汝常居,臣民畋汝故田。田宅不易,安樂如此,汝何不順從我周王之政,以廣上天之命,使天多佑?汝何故畏我周家,自懷疑乎?諸侯有國,故云“居汝常居”。臣民重田,故云“畋汝故田”。治田謂之“畋”,猶捕魚謂之“漁”,今人以營田求食謂之“畋食”,即此“畋亦田”之義也。○傳“汝未”至“正道”○正義曰:事君無二臣之道,為人臣者,常宜信之。汝未愛我周家,播棄天命,汝數為叛逆,是汝乃自為此不常謀信於正道。○傳“我惟”至“朋黨”○正義曰:“教告”與“戰要囚”連文,則告以文辭,是將戰之時,“教告”謂伐紂之事。昭十三年說戰法云:“告之以文辭,董之以武師。”是將戰之時,於法當有文辭告前敵也。我惟汝如是不謀信於正道,故其教告之,謂訊以文辭。“訊”,告也,告以文辭,數其罪也。其“戰要囚之”,謂戰敗其師,執取其人,受其要辭而囚之。謂討其倡亂之人,囚執其朋黨也。此雖總言戰事,但下有至於再三,明此指伐紂也。○傳“再謂”至“之事”○正義曰:以伐紂為一,故“再”謂攝政之初,三監與淮夷叛時也,“三”謂成王即政又叛也,言上“迪屢不靜”之事。
王曰:“嗚呼!猷告爾有方多士暨殷多士,王嘆而以道告汝眾方與殷多士。今爾奔走臣我監五祀,監謂成周之監,此指謂所遷頑民殷眾士。今汝奔走來徙臣我我監,五年無過,則得還本土。越惟有胥伯小大多正,爾罔不克臬。於惟有相長事小大眾正官之人,汝無不能用法。欲其皆用法。○臬,魚列反,馬作臬刂。長,丁丈反。自作不和,爾惟和哉!爾室不睦,爾惟和哉!爾邑克明,爾惟克勤乃事。小大多正自為不和,汝有方多士,當和之哉!汝親近室家不睦,汝亦當和之哉!汝邑中能明,是汝惟能勤汝職事。爾尚不忌于兇德,亦則以穆穆在乃位,汝庶幾不自忌,入於兇德,亦則用敬敬常在汝位。克閱于乃邑謀介,爾乃自時洛邑,尚永力畋爾田。汝能使我閱具于汝邑,而以汝所謀為大,則汝乃用是洛邑,庶幾長力畋汝田矣。言雖遷徙,而以修善,得反邑里。○閱音悅。天惟畀矜爾,我有周惟其大介賚爾。汝能修善,天惟與汝憐汝,我有周惟其大夫賜汝。言受多福之胙。迪簡在王庭,尚爾事,有服在大僚。”非但受憐賜,又乃蹈大道在王庭,庶幾修汝事,有所服行在大官。
[疏]“王曰嗚呼猷”至“大僚”○正義曰:王言而嘆曰:“嗚呼!我以道告汝在此所有四方之多士。”謂四方之諸侯及與殷之眾士,謂頑民遷成周者。因告四方諸侯,遂告成周之人,遍使諸侯知之。此章皆告成周之人辭也。“今汝成周之人,奔走勤事,臣我周之監成周者,五年無罪過,則聽汝還本土。於惟有相長事,謂小大眾正官之人,汝無有不能用法。”欲其皆用法也。“小大眾正官之人自為不和,汝眾官等自當和之哉!汝等親近室家不相和親,汝亦當和之哉!汝邑內之內若能明於和睦之道,汝惟能勤於汝之職事”。言是其教之使然。“汝能庶幾不自相怨忌,入於兇德,若能不入於兇德,亦則用敬敬之道,常在汝之職位,不黜退也。汝若能善相教誨,使我簡閱於汝邑,善汝之事,以汝所謀為大,則汝乃用是洛邑,庶幾得反本土,長得勤畋汝故田。汝能修善,天惟與汝憐汝,我有周惟其大大賞賜汝。汝非但受賞而已,其有蹈大道者,得在王庭被任用。庶幾汝事有所服行,在於大官”。恐其心未服,故丁寧勸誘之。○傳“王嘆”至“多士”○正義曰:言“有方多士與殷多士”,則此二者非一人也。“有方多士”當謂於時所有四方之諸侯也。“與殷多士”當謂遷於成周頑民之眾士也。下云以“臣我監”者,謂成周之監,明此殷多士也。○傳“監謂”至“本土”○正義曰:下云“自時洛邑”,此所戒成周之人,故知“監謂成周之監,此指謂所遷頑民殷家眾士”也。五年再閏,天道有成,故期以五年無過,則得還本土。以民性重遷,設期以誘之。○傳“於惟”至“用法”○正義曰:“胥”,相也。“伯”,長也。顏氏以“相長事”即“小大眾正官之人”也。○傳“汝庶”至“汝位”○正義曰:和順為善德,怨惡為兇德。“忌”謂自怨忌,上言“自作不和”,是怨忌也。《釋訓》云:“穆穆,敬也。”此戒小大正官之人,故云“敬敬常在汝位”。○傳“汝能”至“邑里”○正義曰:“閱”謂簡閱其事,觀其具足以否,故言“閱具於汝邑”。“介”,大也。以汝所謀為大,善其治理,聽還本國也。是由在洛邑修善,得反其邑里。王肅云:“其無成,雖五年亦不得反也。”
王曰:“嗚呼!多士,爾不勸忱我命,爾亦則惟不克享,凡民惟曰不享。王嘆而言曰:“眾士,汝不能勸信我命,汝亦則惟不能享天祚矣,凡民亦惟曰不享於汝祚矣。”爾乃惟逸惟頗,大遠王命,則惟爾多方探天之威,我則致天之罰,離逖爾土。”若爾乃為逸豫頗僻,大棄王命,則惟汝眾方取天之威,我則致行天罰,離逖汝土,將遠徙之。○頗,破多反。探,吐南反。辟,四亦反。
[疏]“王曰嗚呼”至“爾土”○正義曰:王言而嘆曰:“嗚呼!成周之眾士,汝若不能勸勉信用我之教命,汝則惟不能多受天福祚矣,凡民惟曰不享於汝祚矣。汝乃惟為逸豫,惟為頗僻,大遠棄王命,則惟汝眾方自取天之威刑,我則致天之罰於汝身,將遠徙之,使離遠汝之本土。”○傳“王嘆”至“祚矣”○正義曰:“勸信我命”,勸勉而信順之。“凡民亦惟曰不享於汝祚矣”,言民亦不原汝之子孫長久矣。○傳“若爾”至“徙之”○正義曰:成周一邑之士,不得謂之多方,此蓋意在成周遷者,兼告四方諸國使知。亦如《康誥》王告康叔,并使諸侯知之。離遠汝土,更遠徙之。鄭云:“分離奪汝土也。”與孔異也。
王曰:“我不惟多誥,我惟祗告爾命。”我不惟多誥汝而已,我惟敬告汝吉兇之命。又曰:“時惟爾初,不克敬于和,則無我怨。”又誥汝:“是惟汝初不能敬于和道,故誅汝。汝無我怨。”解所以再三加誅之意。
[疏]“王曰我”至“我怨”○正義曰:王曰:“我今告戒汝者,不惟多為言誥汝而已,惟敬告汝吉兇之命。從我則吉,違我則兇,汝命吉兇在此言也。”王又謂:“汝所以再三被誅者,是惟汝初不能敬於和道,故致此爾。汝自取之,則無於我有怨。”○傳“又誥”至“之意”○正義曰:“又誥”者,更言王意,又謂汝曰也。以上王誥已終,又起別端,故更稱王又復言曰。以序云成王在豐誥庶邦,則此篇是王親誥之辭,又稱“王曰”者是也。其有周公稱王告者,則上云“周公曰:王若曰”是也,又曰“嗚呼!王若曰”是也。顧氏云:“又曰者,是王又復言曰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