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計襲樊城 元直走馬薦諸葛

《三國演義》——羅貫中 原著;毛綸、毛宗崗 評改

孔明乃三國志中第一妙人也。讀三國志者必貪看孔明之事,乃閱過三十五回,尚不見孔明出現,令人心癢難熬;乃水鏡說出伏龍二字,偏不肯便道姓名,愈令人心癢難熬。至此回徐庶既去之後,再回身轉來,方纔說出孔明。讀者至此,急欲觀其與玄德相遇矣;孰意徐庶往見,而孔明作色,卻又落落難合。寫來如海上仙山,將近忽遠。絕世妙人,須此絕世妙文以副之。

敘單福用兵處,不須幾;然設伏料敵,破陣取城之能,已略見一斑矣。後文有孔明無數神機妙算,此先有單福小試其端以引之。如將觀名優演名劇,而此回則是副末登場也。

此回以孔明爲主,而單福其賓也,即龐統亦其賓也。水鏡雙薦伏龍、鳳雛,而單福專薦伏龍,帶言鳳雛。於孔明則詳之,於龐統則略之,是又有賓主之別焉。蓋主爲重,則賓爲輕。故玄德既知單福之即是元直,并不提起水鏡莊上先曾聽見;既知鳳雛即是龐統,并不提起牧童口中先曾說出。此非玄德於此有所不暇言,而實作者於此亦有所不暇記。總之注意在正筆,而旁筆皆在所省耳。

龐統有叔,孔明亦有叔;徐庶有弟,孔明亦有弟。龐統之叔與水鏡爲友,孔明之叔與劉表爲交。徐庶則母在而弟亡,孔明則弟在而父亡。龐統來歷在牧童口中敘出,徐庶來歷在程昱口中敘出,孔明來歷在徐庶口中敘出。敘龐統止及其叔,敘徐庶止及其母與弟,敘孔明則不但及其弟與叔,并及其父與祖。或先或後,或略或詳,參差錯落,真敘事妙品。

漸離以築擊秦皇而秦皇殺漸離,徐母以硯擊曹操而曹操不敢殺徐母,是徐母之威更烈於漸離矣。張良擊秦不中而不見執於秦,徐母擊操不中而拼見執於操,是徐母之膽更壯於張良矣。奇婦人勝似奇男子,不獨列女傳中罕見之,即豪士傳中亦罕見之。

蔡瑁假玄德之詩而劉表疑之,程昱假徐母之書而徐庶信之,豈庶之智不如表哉?情切於母子故也。緩則易於審量,急則不及致詳;疏則旁觀者清,親則關心者亂。若徐庶遲疑不赴,不成其爲孝子矣。故君子於徐庶無譏焉。

曹操不強留關公,以全其兄弟之義;玄德不強留徐庶,以全其母子之恩。兩人之心同乎?曰:不同。曹操之於關公,佯縱之而陰阻之,及阻之不得而後送之;若玄德之於徐庶,則竟送之而已。且曹操深欲袁紹之殺玄德,而玄德惟恐曹操之殺徐母。一詐一誠,相去何啻天淵。

觀玄德與徐庶作別一段,長亭分手,腸斷陽關,「瞻望弗及,佇立以泣」,勝讀唐人送別詩數十首,幾令人潸然下淚矣。乃忽然薦起一臥龍先生,頓使玄德破涕爲歡,回愁作喜。一回之內,半幅之間,而哀樂倏變,奇事奇文。

卻說曹仁忿怒,遂大起本部之兵,星夜渡河,意欲踏平新野。極寫曹仁聲勢,以顯單福之能。且說單福得勝回縣,謂玄德曰:「曹仁屯兵樊城,今知二將被誅,必起大軍來戰。」玄德曰:「當何以迎之?」福曰:「彼若盡提兵而來,樊城空虛,可乘間奪之。」寫單福宛然一武侯小樣。玄德問計。福附耳低言如此如此。此處妙在不敘明白。玄德大喜,預先準備已定。忽報馬報說曹仁引大軍渡河來了。單福曰:「果不出吾之料!」遂請玄德出軍迎敵。兩陣對圓,趙雲出馬,喚彼將答話。曹仁命李典出陣,與趙雲交鋒。約戰十數合,李典料敵不過,撥馬回陣。雲縱馬追趕,兩翼軍射住,遂各罷兵歸寨。李典回見曹仁,言彼軍精銳,不可輕敵,不如回樊城。又與下文失樊城相照。曹仁大怒曰:「汝未出軍時,已慢吾軍心;今又賣陣,罪當斬首!」便喝刀斧手推出李典要斬;眾將苦告方免。乃調李典領後軍,仁自引軍爲前部。次日,鳴鼓進軍,布成一個陣勢,使人問玄德曰:「識吾陣否?」極寫曹仁弄巧,以顯單福之智。單福便上高處觀看畢,謂玄德曰:「此『八門金鎖陣』也。武侯八陣圖,陸遜入而不覺;曹仁八陣勢,單福一見便知。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如從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從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從杜門、死門而入則亡。今八門雖布得整齊,只是中間通欠主將。見笑大方。如從東南角上生門擊入,往正西景門而出,其陣必亂。」又寫單福宛然一武侯小樣。玄德傳令,教軍士把住陣角,命趙雲引五百軍從東南而入,徑往西出。雲得令,挺槍躍馬,引兵徑投東南角上,吶喊殺入中軍。曹仁便投北走,雲不追趕,卻突出西門,又從西殺轉東南角上來。曹仁軍大亂。此非寫趙雲,是寫單福。玄德麾軍衝擊,曹兵大敗而退。單福命休追趕,收軍自回。

卻說曹仁輸了一陣,方信李典之言,因復請典商議,言:「劉備軍中必有能者,妙在此時不知是單福。吾陣竟爲所破。」李典曰:「吾雖在此,甚憂樊城。」又爲後文失樊城反照。曹仁曰:「今晚去劫寨。如得勝,再作計議;如不勝,便退軍回樊城。」李典曰:「不可。劉備必有準備。」仁曰:「若如此多疑,何以用兵?」遂不聽李典之言。自引軍爲前隊,使李典爲後應,當夜二更劫寨。

卻說單福正與玄德在寨中議事,忽信風驟起。福曰:「今夜曹仁必來劫寨。」玄德曰:「何以敵之?」福笑曰:「吾已預算定了。」又宛然一武侯小樣。遂密密分撥已畢。至二更,曹仁兵將近寨,只見寨中四圍火起,燒著寨柵。曹仁知有準備,急令退軍。趙雲掩殺將來。仁不及收兵回寨,急望北河而走。將到河邊,纔欲尋船渡河,岸上一彪軍殺到,爲首大將,乃張飛也。此皆在前附耳低言之中,不是寫張飛,是寫單福。曹仁死戰,李典保護曹仁下船渡河。曹軍大半淹死水中。曹仁渡過河面,上岸奔至樊城,令人叫門。只見城上一聲鼓響,一將引軍而出,大喝曰:「吾已取樊城多時矣!」眾驚視之,乃關雲長也。此亦在前附耳低言之中,不是寫雲長,是寫單福。○寫襲樊城不用實敘,最省筆。仁大驚,撥馬便走。雲長追殺過來。曹仁又折了好些軍馬,星夜投許昌。於路打聽,方知有單福爲軍師,設謀定計。妙在路上方知,曲折之甚。

不說曹仁敗回許昌。且說玄德大獲全勝,引軍入樊城,縣令劉泌出迎。玄德安民已定。那劉泌乃長沙人,亦漢室宗親,遂請玄德到家,設宴相待。只見一人侍立於側。玄德視其人器宇軒昂,因問泌曰:「此何人?」泌曰:「此吾之甥寇封,本羅侯寇氏之子也,因父母雙亡,故依於此。」玄德愛之,欲嗣爲義子。劉泌欣然從之,遂使寇封拜玄德爲父,改名劉封。忙中夾敘劉封承嗣事,卻并非閒筆。玄德帶回,令拜雲長、翼德爲叔。雲長曰:「兄長既有子,何必用螟蛉?後必生亂。」雲長收關平爲子,而獨不欲玄德收寇封者,臣之子無爭立之嫌,君之子則有爭立之嫌故也。玄德曰:「吾待之如子,彼必事吾如父,何亂之有!」雲長不悅。爲後孟達說劉封伏線。玄德與單福計議,令趙雲引一千軍守樊城。玄德領眾自回新野。

卻說曹仁與李典回許都見曹操,泣拜於地請罪,具言損將折兵之事。操曰:「勝負乃軍家之常。但不知誰爲劉備畫策?」問得緊要。曹仁言是單福之計。操曰:「單福何人也?」不但曹操不知其爲何人,即玄德此時亦未知其果何人也。程昱笑曰:「此非單福也。奇絕。此人幼好學擊劍,中平末年,嘗爲人報仇殺人,披髮塗面而走,爲吏所獲。問其姓名不答,吏乃縛於車上,擊鼓行於市,令市人識之,雖有識者不敢言。而同伴竊解救之,乃更姓名而逃,折節向學,遍訪名師。嘗與司馬徽談論。始爲豪俠,繼爲名士。此人乃潁川徐庶,字元直。單福乃其託名也。」單福真姓名,直至此處,方借程昱口中敘明。妙甚。操曰:「徐庶之才,比君何如?」昱曰:「十倍於昱。」與後元直贊孔明語相似。操曰:「惜乎賢士歸於劉備,羽翼成矣!奈何?」昱曰:「徐庶雖在彼,丞相要用,召來不難。」操曰:「安得彼來歸?」昱曰:「徐庶爲人至孝。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庶既孝子,即安肯爲操用乎?幼喪其父,止有老母在堂。現今其弟徐康已亡,老母無人侍養。丞相可使人賺其母至許昌,令作書召其子,則徐庶必至矣。」不以丞相召之,而以母召之,固知庶之不可召也。操大喜,使人星夜前去取徐庶母。不一日,取至。省筆。操厚待之。因謂之曰:「聞令嗣徐元直,乃天下奇才也。今在新野,助逆臣劉備,背叛朝廷,正猶美玉落於污泥之中,誠爲可惜。今煩老母作書,喚回許都,吾於天子之前保奏,必有重賞。」先以助逆肯叛恐之,繼以美玉污泥動之,而後復稱天子以壓之,舉重賞以陷之:全是欺婦人語。遂命左右捧過文房四寶,命徐母作書。徐母曰:「劉備何如人也?」不亟發作,先問一句。妙甚。操曰:「沛郡小輩,妄稱皇叔,全無信義,所謂外君子而內小人者也。」先說玄德并非宗室,後說玄德并非好人:又全是欺婦人語。徐母厲聲曰:「汝何虛誑之甚也!吾久聞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皇帝閣下玄孫。說玄德的是宗親。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仁聲素著。世之黃童、白叟、牧子、樵夫皆知其名,真當世之英雄也。說玄德的是好人。吾兒輔之,得其主矣。破」美玉污泥「句。汝雖託名漢相,實爲漢賊。破」天子之前保奏「句。乃反以玄德爲逆臣,破」逆臣背叛「句。欲使吾兒背明投暗,豈不自恥乎!」破「作書喚回」句。○先極口贊玄德,後極口罵曹操,比禰衡、吉平尤爲痛快。言訖,取石硯便打曹操。此一石硯抵得博浪椎。操大怒,叱武士執徐母出,將斬之。程昱急止之,入諫曰:「徐母觸忤丞相者,欲求死也。丞相若殺之,則招不義之名,而成徐母之德。徐母既死,徐庶必死心助劉備以報仇矣。不如留之,使徐庶身心兩處,縱使助劉備,亦不盡力也。且留得徐母在,昱自有計賺徐庶至此,以輔丞相。」昱之爲操謀誠善。操然其言,遂不殺徐母,送於別室養之。操之不殺徐母者,念於王陵故事也。

程昱日往問候,詐言曾與徐庶結爲兄弟,待徐母如親母,時常饋送對象,必具手啟,徐母因亦作手啟答之。程昱賺得徐母筆跡,乃仿其字體,詐修家書一封,甚矣,婦人識字之爲累也!爲之一歎。差一心腹人,持書徑奔新野縣,尋問單福行幕。軍士引見徐庶。庶知母有家書至,急喚入問之。來人曰:「某乃館下走卒,奉老夫人言語,有書附達。」雲長在曹操處得兄書,徐庶在玄德處得母書。一真一假,遙遙相應。庶拆封視之。書曰:

近汝弟康喪,舉目無親。正悲淒間,不期曹丞相使人賺至許昌,言汝背反,下我於縲絏,賴程昱等救免。若得汝降,能免我死。如書到日,可念劬勞之恩,星夜前來,以全孝道;然後徐圖歸耕故園,妙在此句,不教他事曹操,宛似其母聲口。免遭大禍。吾今命若懸絲,端望救援!更不多言。

徐庶覽畢,淚如泉湧。持書來見玄德曰:「某本潁川徐庶,字元直;因爲逃難,更名單福。直至將去,方說出真名;向來不露真名者,亦正恐曹操知之而收其母耳。前聞劉景升招賢納士,特往見之。及與論事,方知是無用之人,故作書別之。夤夜至司馬水鏡莊上,訴說其事。水鏡深責庶不識主,因說:『劉豫州在此,何不事之?』只此句話玄德不曾聽得,至此補出。妙甚。庶故作狂歌於市,以動使君;幸蒙不棄,即賜重用。爭奈老母今被曹操奸計賺至許昌囚禁,將欲加害。老母手書來喚,庶不容不去。非不欲效犬馬之勞,以報使君;奈慈親被執,不得盡力。今當告歸,容圖後會。」油油然孝子之言,比絕裾之溫嶠,不啻天淵矣。玄德聞言大哭曰:「子母乃天性之親,元直無以備爲念。待與老夫人相見之後,或者再得奉教。」玄德更不相留,真善體孝子之情。徐庶便拜謝欲行。玄德曰:「乞再聚一宵,來日餞行。」孫乾密謂玄德曰:「元直天下奇才,久在新野,盡知我軍中虛實。今若使歸曹操,必然重用,我其危矣。主公宜苦留之,切勿放去。操見元直不去,必斬其母。元直知母死,必爲母報仇。力攻曹操也。」此計亦妙,但非仁人所忍爲。玄德曰:「不可。使人殺其母,而吾用其子,不仁也;留之不使去,以絕其子母之道,不義也。吾寧死,不爲不仁不義之事。」玄德謝孫乾留庶之計,與謝單福相馬之說一樣意思。眾皆感嘆。

玄德請徐庶飲酒,庶曰:「今聞老母被囚,雖金波玉液,不能下嚥矣。」玄德曰:「備聞公將去,如失左右手,雖龍肝鳳髓,亦不甘味。」龍鳳二字,隱然逗下一龍一鳳。二人相對而泣,坐以待旦。諸將已於郭外安排筵席餞行。玄德與徐庶并馬出城,至長亭,下馬相辭。送別光景,寫得淒惻不勝。玄德舉杯謂徐庶曰:「備分淺緣薄,不能與先生相聚;望先生善事新主,以成功名。」「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何其言之痛也!庶泣曰:「某才微智淺,深荷使君重用,今不幸半途而別,實爲老母故也。縱使曹操相逼,庶亦終身不設一謀。」是血性語。其急歸見母,則依依孺子;其誓不佐操,則烈烈丈夫。玄德曰:「先生既去,劉備亦將遠遁山林矣。」此句方逼出下文。庶曰:「某所以與使君共圖王霸之業者,恃此方寸耳。今以老母之故,方寸亂矣,縱使在此,無益於事。真情實語。使君宜別求高賢輔佐,共圖大業,何便灰心如此?」此處但說不宜灰心,尚不提起孔明。玄德曰:「天下高賢,恐無出先生右者。」此句宜逼出孔明矣。庶曰:「某樗櫟庸材,何敢當此重譽?」只自謙遜,尚不提起孔明。臨別,又顧謂諸將曰:「願諸公善事使君,以圖名垂竹帛,功標青史,切勿效庶之無始終也。」哀痛之詞,令人鼻酸。諸將無不傷感。玄德不忍相離,送了一程,又送一程。庶辭曰:「不勞使君遠送,庶就此告別。」此時還只辭遠送,不提起孔明。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天各一方,未知相會卻在何日?」說罷,淚如雨下。依依不捨,極寫玄德愛賢之篤。庶亦涕泣而別。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徐庶乘馬與從者匆匆而去。匆匆而去,極寫元直念母之孝。○元直匆匆之狀,在玄德眼中看出。妙甚。玄德哭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只此二語,抵得江文通別賦一篇。凝淚而望,卻被一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眾問何故,玄德曰:「因阻吾望徐元直之目也。」西廂曲云:「青山隔送行,疏林不做美。」玄德之望元直也似之。

正望間,忽見徐庶拍馬而回。上文寫到徐庶去後,已是水窮山盡,更無他望矣。此處忽然拍馬而回,如絕處逢生,真奇妙之筆。玄德曰:「元直復回,莫非無去意乎?」此元直必無之事,玄德必有之想。遂欣然拍馬向前迎問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庶勒馬謂玄德曰:「某因心緒如麻,忘卻一語。此間有一奇士,只在襄陽城外二十里隆中。使君何不求之?」此時方說出一句要緊話,薦出一個要緊人,卻又不言其名,先言其地。玄德曰:「敢煩元直爲備請來相見。」此語正與後文三顧草廬反映成趣。庶曰:「此人不可屈致,使君可親往求之。若得此人,無異周得呂望、漢得張良矣。」只贊其人,不言其名。玄德曰:「此人比先生才德何如?」玄德亦不問其名,先問其人。庶曰:「以某比之,譬猶駑馬并麒麟、寒鴉配鸞鳳耳。此人每嘗自比管仲,樂毅;以吾觀之,管、樂殆不及此人。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蓋天下一人也。」還只贊其人,不言其名。玄德喜曰:「願聞此人姓名。」玄德至此方問姓名。庶曰:「此人乃琅琊陽都人,覆姓諸葛,名亮,字孔明。至此方說出孔明姓名,紆徐之極,鄭重之極。乃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後。其父名珪,字子貢,爲泰山郡丞,早卒。亮從其叔玄。玄與荊州劉景升有舊,因往依之,遂家於襄陽。後玄卒,亮與弟諸葛均躬耕於南陽。細敘其家門履歷。嘗好爲梁父吟補敘其生平。所居之地有一岡,名臥龍岡,補敘其住處。因自號爲『臥龍先生』。補敘其別號。○自比管、樂與好爲〈梁父吟〉分作兩次敘出;南陽與臥龍岡、姓名與別號,亦都分作兩次敘出,妙甚。此人乃絕代奇才,使君急宜枉駕見之。若此人肯相輔佐,何愁天下不定乎!」玄德曰:「昔水鏡先生曾爲備言:『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天下。』今所雲莫非即伏龍、鳳雛乎?」因「臥龍」二字憶起伏龍,又因伏龍憶起鳳雛,曲甚。庶曰:「鳳雛乃襄陽龐統也。伏龍正是諸葛孔明。」水鏡雙薦兩人,卻并不曾說出一人;元直單薦一人,卻早說出兩人。妙極。玄德踴躍曰:半晌涕泣,此時踴躍。悲則極悲,喜則極喜。「今日方知伏龍、鳳雛之語,何期大賢只在目前。非先生言,備有眼如盲也!」後人有贊徐庶走馬薦諸葛詩曰:

痛恨高賢不再逢,臨歧泣別兩情濃。
片言卻似春雷震,能使南陽起臥龍。

徐庶薦了孔明,再別玄德,策馬而去。玄德聞徐庶之語,方悟司馬德操之言,似醉方醒,如夢初覺。引眾將回至新野,便具厚幣,同關、張前去南陽請孔明。寫玄德求賢之急。

且說徐庶既別玄德,感其留戀之情,恐孔明不肯出山輔之,遂乘馬直至臥龍岡下,入草廬見孔明。寫元直爲人之忠。孔明問其來意。庶曰:「庶本欲事劉豫州,奈老母爲曹操所囚,馳書來召,只得捨之而往。臨行時,將公薦與玄德。玄德即日將來奉謁,望公勿推阻,即展平生之大才以輔之,幸甚!」孔明聞言作色曰:「君以我爲享祭之犧牲乎!」說罷,拂袖而入。寫孔明處己之高。庶羞慚而退,上馬趲程,音瓚,散走也。赴許昌見母。正是:

囑友一言因愛主,赴家千里爲思親。

未知後事若何,下文便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