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取七郡之地,前三郡用襲,後四郡用攻。而後四郡之中,兩郡太守是降,兩郡太守是死。零陵、桂陽是太守不欲戰,手下人欲戰;武陵、長沙是太守欲戰,手下人不欲戰。至於零陵與桂陽不同,武陵與長沙又異,求其一筆之相犯而不可得。事之天然變幻,於如此。後之作稗官者,即執筆效之,安能仿佛耶!
雲長不殺黃忠,是好勝處,不是慈悲處,以爲殺墮馬之人,不足爲勇故耳。若認作慈悲,則爲宋襄公之仁義,豈所以論雲長哉!設以宋襄公處此,不但墮馬不殺,即不墮馬亦不殺。何也?白髮黃忠,已在不禽二毛之例也。
此處有雲長義釋黃忠,後復有翼德義釋嚴顏以對之;此處有黃忠射盔纓不射關公,前卻有趙雲射篷索不射徐盛以對之。然關公不殺黃忠,是不便殺,欲留待後殺;翼德不殺嚴顏,是竟不殺;趙雲不殺徐盛,是本當殺姑不殺;黃忠不殺關公,是直不忍殺:四人各有肚腸,寫來更不相犯。
文章之妙,有前文方於此應,後文又於此伏者,如魏延之獻長沙是也。前在襄陽城下大戰文聘,今在長沙城上殺卻韓玄,是前文於此應也;孔明既死,魏延乃有反漢之謀;魏延初降,孔明已有欲殺之志:是後文又於此伏也。通觀全部,雖人與事紛紛,而伏應之妙,則一篇如一句,斯真有數文字。
黃忠者,五虎將之一也,於此回方纔出名,寫來亦極出色。寫其刀,寫其箭,猶但寫其勇耳;至於不射關公,知重義;敦請始出,能自愛也;請葬韓玄,不記怨也;請以劉表之姪爲郡守,不忘本也。不獨勇略過人,而其人品亦有不可及,與關、張、趙雲并列,夫何愧焉。
方敘玄德取四郡,便接敘孫權戰合淝,蓋玄德取四郡之時,正孫權戰合淝之時也。若不按下周瑜,召去程普,牽制孫權,則玄德安能從容而取漢上之地?故夾敘孫權一邊,特爲玄德一邊發明也。且孫權雖失南郡,而猶能取合淝;則以此之得,償彼之失,而索荊州之意不至於甚急耳。是合淝之役,不獨爲上文發明,又將爲下文伏線也。
周瑜破曹仁,而孫權不能破張遼,非獨張遼之智過於曹仁,亦孫權之智不如周瑜也。天下豈有一養馬之後槽而可以殺大將?又豈有一小卒爲細作而可放火開城門者乎?太史慈而死於是役,使周郎而在軍中,必不至此。故凡權之所以敗,皆以周郎怒氣衝激,養病柴桑之故。則不但南郡之失,當致怨於孔明;而合淝之戰,亦當歸怨孔明耳。
張遼之守合淝,其真大將之才乎!赤壁之戰,射黃蓋以救曹操,猶不過戰將之能耳。觀於此回,有大將之才三:既勝而能懼,是其慎也;聞變而不亂,是其定也;乘機以誘敵,是其謀也。宜其爲關公之器重歟!惟大將不懼大將,亦惟大將能知大將。於是黃忠見關公之神武,於張遼亦見關公之知人。
卻說孔明謂張飛曰:「前者子龍取桂陽郡時,責下軍令狀而去。今日翼德要取武陵,必須也責下軍令狀,方可領兵去。」趙雲軍令狀,是趙雲情願;張飛軍令狀,是孔明索取。張飛遂立軍令狀,欣然領三千軍,星夜投武陵界上來。金旋聽得張飛引兵到,乃集將校,整點精兵器械,出城迎敵。從事鞏志諫曰:「劉玄德乃大漢皇叔,仁義布於天下;加之張翼德驍勇非常。不可迎敵,不如納降爲上。」此處獨與桂陽相反。金旋大怒曰:「汝欲與賊通連爲內變耶?」喝令武士推出斬之。眾官皆告曰:「先斬家人,於軍不利。」金旋乃喝退鞏志,自率兵出。離城二十里,正迎張飛。飛挺矛立馬,大喝金旋。旋問部將:「誰敢出戰?」眾皆畏懼,莫敢向前。如此將士而欲迎敵,多見其不知量也。旋自驟馬舞刀迎之。張飛大喝一聲,渾如巨雷,金旋失色,不敢交鋒,撥馬便走。張飛不消戰得,又與前兩處不同。飛引眾軍隨後掩殺。金旋走至城邊,城上亂箭射下。旋驚視之,見鞏志立於城上曰:「汝不順天時,自取敗亡,吾與百姓自降劉矣。」言未畢,一箭射中金旋面門,墜於馬下。將寫黃忠之箭,先寫鞏志之射,天然一個引子。軍士割頭獻張飛。鞏志出城納降,飛就令鞏志齎印綬,往桂陽見玄德。玄德大喜,遂令鞏志代金旋之職。
玄德親至武陵安民畢,馳書報雲長,言翼德、子龍各得一郡。明明挑動雲長。雲長乃回書上請曰:「聞長沙尚未取,如兄長不以弟爲不才,教關某幹這件功勞甚好。」前既寫過趙、張,此處卻寫關公。玄德大喜,遂教張飛星夜去替雲長守荊州,令雲長來取長沙。雲長既至,入見玄德、孔明。孔明曰:「子龍取桂陽,翼德取武陵,都是三千軍去。今長沙太守韓玄,固不足道。只是他有一員大將,乃南陽人,姓黃,名忠,字漢升,黃忠名字,卻用孔明口中說出。敘法變換。是劉表帳下中郎將,與劉表之姪劉盤共守長沙,爲後文廌劉盤張本。後事韓玄;雖今年近六旬卻有萬夫不當之勇,不可輕敵。先在孔明口中寫黃忠。雲長去,必須多帶軍馬。」雲長曰:「軍師何故長別人銳氣,滅自己威風?量一老卒,何足道哉!關某不須用三千軍,只消本部下五百名校刀手,決定斬黃忠、韓玄之首,獻來麾下。」寫雲長好勝,更自出色。玄德苦擋。雲長不依,只領五百校刀手而去。孔明謂玄德曰:「雲長輕敵黃忠,只恐有失。主公當往接應。」玄德從之,隨後引兵望長沙進發。獨長沙卻用孔明、玄德自去,與零陵相似,與桂陽、武陵相反。
卻說長沙太守韓玄,平生性急,輕於殺戮,眾皆惡之。爲後文百姓助魏延張本。是時聽知雲長軍到,便喚老將黃忠商議。忠曰:「不須主公憂慮。憑某這口刀,這張弓,一千個來,一千個死!」誇刀又誇弓,爲射關公伏線。原來黃忠能開二石力之弓,百發百中。言未畢,階下一人應聲而出曰:「不須老將軍出戰,只就某手中定活捉關某。」韓玄視之,乃管軍校尉楊齡。韓玄大喜,遂令楊齡引軍一千,飛奔出城。約行五十里,望見塵頭起處,雲長軍馬早到。楊齡挺槍出馬,立於陣前罵戰。雲長大怒,更不打話,飛馬舞刀,直取楊齡。齡挺槍來迎。不三合,雲長手起刀落,砍楊齡於馬下。先寫楊齡之死,以反襯黃忠之勇。追殺敗兵,直至城下。韓玄聞之大驚,便教黃忠出馬。玄自來城上觀看。忠提刀縱馬,引五百騎兵飛過吊橋。雲長見一老將出馬,知是黃忠,把五百校刀手一字擺開,橫刀立馬而問曰:「來將莫非黃忠否?」寫得關公儒雅之極。忠曰:「既知我名,焉敢犯我境!」雲長曰:「特來取汝首級!」趣甚。言罷,兩馬交鋒。鬥一百餘合,不分勝負。寫黃忠第一日。韓玄恐黃忠有失,鳴金收軍。黃忠收軍入城。雲長也退軍,離城十里下寨,心中暗忖:「老將黃忠,名不虛傳:鬥一百合,全無破綻。又在關公意中寫一黃忠。來日必用拖刀計,背砍贏之。」
次日早飯畢,又來城下搦戰。韓玄坐在城上,教黃忠出馬。忠引數百騎殺過吊橋,再與雲長交馬。又鬥五六十合,勝負不分。寫黃忠第二日。兩軍齊聲喝采。又在眾人眼中旁寫一筆。鼓聲正急時,雲長撥馬便走。黃忠趕來。雲長方欲用刀砍去,忽聽得腦後一聲響;急回頭看時,見黃忠被戰馬前失,掀在地下。不知者讀至此,必謂黃忠死矣。雲長急回馬,雙手舉刀猛喝曰:「我且饒你性命!快換馬來廝殺!」此處卻寫關公。黃忠急提起馬蹄,飛身上馬,棄入城中。玄驚問之。忠曰:「此馬久不上陣,故有此失。」玄曰:「汝箭百發百中,何不射之?」又借韓玄口中寫一黃忠。忠曰:「來日再戰,必然詐敗,誘到吊橋邊射之。」玄以自己所乘一匹青馬與黃忠。忠拜謝而退,尋思:「難得雲長如此義氣!他不忍殺害我,我又安忍射他?此處又寫黃忠。若不射,又恐違了將令。」是夜躊躇未定。次日天曉,人報雲長搦戰。忠領兵出城。雲長兩日戰黃忠不下,十分焦躁,抖擻威風,與忠交馬。戰不到三十餘合,忠詐敗,雲長趕來。忠想昨日不殺之恩,不忍便射,帶住刀,把弓虛拽弦響。不便射,妙。雲長急閃,卻不見箭。雲長又趕,忠又虛拽,又不便射,更妙。雲長急閃,又無箭,只道黃忠不會射,放心趕來。將近吊橋,黃忠在橋上搭箭開弓,弦響箭到,正射在雲長盔纓根上。寫黃忠第三日。○前是雲長義釋漢升,此又是漢升義釋雲長矣。前面軍齊聲喊起。雲長吃了一驚,帶箭回寨,方知黃忠有百步穿楊之能,今日只射盔纓,正是報昨日不殺之恩也。又在雲長意中寫一黃忠。雲長領兵而退。
黃忠回到城上來見韓玄,玄便喝左右捉下黃忠。忠叫曰:「無罪!」玄大怒曰:「我看了三日,汝敢欺我!汝前日不力戰,必有私心;昨日馬失,他不殺汝,必有關通;因他第三日,并疑他前兩日。今日兩番虛拽弓弦,第三箭卻止射他盔纓,如何不是外通內連?若不斬汝,必爲後患!」喝令刀斧手推下城門外斬之。眾將欲告,玄曰:「告免黃忠者,便是同情!」不知者讀至此,又必謂黃忠死矣。剛推到門外,恰欲舉刀,忽然一將揮刀殺入,砍死刀手,救起黃忠,救得突兀,出人意外。大叫曰:「黃漢升乃長沙之保障,今殺漢升,是殺長沙百姓也!此句便挑動百姓。韓玄殘暴不仁,輕賢慢士,當眾共殛之。願隨我者便來!」眾視其人,面如重棗,目若朗星,乃義陽人魏延也。前四十一回中,早爲此處伏線。自襄陽趕劉玄德不著,來投韓玄;玄怪其傲慢少禮,不肯重用,故屈沉於此。補敘得妙。當日救下黃忠,教百姓同殺韓玄,袒臂一呼,相從者數百餘人。黃忠攔當不住。又寫黃忠。魏延直殺上城頭,一刀砍韓玄爲兩段,提頭上馬,引百姓出城投拜雲長。雲長大喜,遂入城。安撫已畢,請黃忠相見,忠託病不出。又寫黃忠。雲長即使人去請玄德、孔明。
卻說玄德自雲長來取長沙,與孔明隨後催促人馬接應。正行間,青旗倒卷,一鴉自北南飛,連叫三聲而去。曹操烏鵲南飛,不是吉兆;偏有此處烏鵲,卻是吉兆。玄德曰:「此應何禍福?」孔明就馬上袖占一課,曰:「長沙郡已得,又主得大將。午時後定見分曉。」今日安得有此起課先生。少頃。見一小校飛報前來,說:「關將軍已得長沙郡,降將黃忠、魏延。端等主公到彼。」玄德大喜,遂入長沙。雲長接入廳上,具言黃忠之事。玄德乃親往黃忠家相請,忠方出降,又寫黃忠。求葬韓玄屍首於長沙之東。又寫黃忠。後人有詩贊黃忠曰:
將軍氣概與天參,白髮猶然困漢南。
至死甘心無怨望,臨降低首尚懷慚。
寶刀燦雪彰神勇,鐵騎臨風憶戰酣。
千古高名應不泯,長隨孤月照湘潭。
玄德待黃忠甚厚。雲長引魏延來見,孔明喝令刀斧手推下斬之。寫得突然可怪。玄德驚問孔明曰:「魏延乃有功無罪之人,軍師何故欲殺之!」孔明曰:「食其祿而殺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獻其地,是不義也。自是正論,然意卻不重在此。吾觀魏延腦後有反骨,久後必反,故斬之以絕禍根。」先生不惟善卜,又善相,早爲一百回後伏線。玄德曰:「若斬此人,恐降者人人自危。望軍師恕之。」孔明指魏延曰:「吾今饒汝性命。汝可盡忠報主,勿生異心,若生異心,我好歹取汝首級。」魏延喏喏連聲而退。鞏志殺金旋而孔明不罪之,乃獨罪魏延者,知延之必反,故欲借此以殺延耳。黃忠薦劉表姪劉盤,現在攸縣閒居。又寫黃忠。玄德取回,教掌長沙郡。四郡已平,總敘一句,以括上文。玄德班師回荊州,改油江口爲公安。自此錢糧廣盛,賢士歸之。將軍馬四散屯於隘口。以上按下玄德一邊,以下接敘東吳一邊。
卻說周瑜自回柴桑養病,令甘寧守巴陵郡,令淩統守漢陽郡,二處分佈戰船,聽候調遣。程普引其餘將士投合淝縣來。原來孫權自從赤壁鏖兵之後,久在合淝,補述前文。與曹兵交鋒,大小十餘戰,未決勝負,一句包著無數文字,省卻無數筆墨。不敢逼城下寨,離城五十里屯兵。聞程普兵到,孫權大喜,親自出營勞軍。人報魯子敬先至,權乃下馬立待之。正應「天以子敬賜我」之語。肅慌忙滾鞍下馬施禮。眾將見權如此待肅,皆大驚異。權請肅上馬,并轡而行,密謂曰:「孤下馬相迎,足顯公否?」肅曰:「未也。」魯肅大奇。權曰:「然則何如而後爲顯耶?」肅曰:「願明公威德加於四海,總括九州,克成帝業,使肅名書竹帛,始爲顯矣。」願以其君顯,非但以其身顯也。權撫掌大笑。同至帳中,大設飲宴,犒勞鏖兵將士,商議破合淝之策。
忽報張遼差人來下戰書。權拆書觀畢,大怒曰:「張遼欺吾太甚!汝聞程普軍來,故意使人搦戰!來日吾不用新軍赴敵,看我大戰一場!」仲謀乃自好勝。傳令當夜五更,三軍出寨,望合淝進發。辰時左右,軍馬行至半途,曹兵已到。兩邊布成陣勢。孫權金盔金甲,披掛出馬;左宋謙,右賈華,二將使方天畫戟,先將戟一逗。兩邊護衛。三通鼓罷,曹軍陣中,門旗兩開,三員將全裝慣帶,立於陣前:中央張遼,左邊李典,右邊樂進。張遼縱馬當先,專搦孫權決戰。權綽槍欲自戰,陣門中一將挺槍驟馬早出,乃太史慈也。太史慈一向冷落,於此略一寫之。張遼揮刀來迎。兩將戰有七八十合,不分勝負。曹陣上李典謂樂進曰:「對面金盔者,孫權也。若捉得孫權,足可與八十三萬大軍報仇。」又將赤壁事一提。說猶未了,樂進一騎馬,一口刀,從刺斜裏徑取孫權,如一道電光,飛至面前,手起刀落。寫得駭人。宋謙、賈華急將畫戟遮架。刀到處,兩枝戟齊斷,更自駭人。只將戟杆望馬頭上打。樂進回馬,宋謙綽軍士手中槍趕來。李典搭上箭,望宋謙心窩裏便射,應弦落馬。太史慈見背後有人墮馬,棄卻張遼,望本陣便回。張遼乘勢掩殺過來,吳兵大亂,四散奔走。張遼望見孫權,驟馬趕來。看看趕上,更自駭人。刺斜裏撞出一軍,爲首大將,乃程普也,來得突兀。截殺一陣,救了孫權。張遼收軍自回合淝。
程普保孫權歸大寨,敗軍陸續回營。孫權因見折了宋謙,放聲大哭。長史張紘曰:「主公恃盛壯之氣,輕視大敵,三軍之眾,莫不寒心。即使斬將搴旗,威振疆場,亦偏將之任,非主公所宜也。願抑賁育之勇,懷王霸之計。且今日宋謙死於鋒鏑之下,皆主公輕敵之故。今後切宜保重。」孫堅以輕追而被箭,孫策以輕出而受創。前車之覆,後車之鑒。權曰:「是孤之過也。從今當改之。」少頃,太史慈入帳,言其手下有一人,姓戈,名定,與張遼手下養馬後槽是弟兄:「後槽被責懷怨,今晚使人報來,舉火爲號,刺殺張遼,報宋謙之仇。作奸細者不過一小卒,爲內應者亦只一養馬後槽,可發一笑。某請引兵爲外應。」權曰:「戈定何在?」太史慈曰:「已混入合淝城中去了。某願乞五千兵去。」諸葛瑾曰:「張遼多謀,恐有準備,不可造次。」太史慈堅執要行。孫權輕出,太史慈又輕進,君臣〔皆輕〕,安得不敗。權因傷感宋謙之死,急要報仇,遂令太史慈引兵五千,去爲外應。
卻說戈定乃太史慈鄉人;當日雜在軍中,隨入合淝城,尋見養馬後槽,兩個商議。戈定曰:「我已使人報太史慈將軍去了,今夜必來接應。你如何用事?」此等人有甚計策商量出來。後槽曰:「此間離中軍較遠,夜間急不能進,只就草堆上放起一把火,你去前面叫反,城中兵亂,就裏刺殺張遼,說得忒容易了。餘軍自走也。」戈定曰:「此計大妙!」是夜張遼得勝回城,賞勞三軍,傳令不許解甲宿睡。左右曰:「今日全勝,吳兵遠遁,將軍何不卸甲安息?」遼曰:「非也。爲將之道:勿以勝爲喜,勿以敗爲憂。倘吳兵度我無備,乘虛攻擊,何以應之?今夜防備,當比每夜更加謹慎。」不但爲將之道爲然也,立身處世,大抵宜爾。說猶未了,後寨火起,一片聲叫反,報者如麻。張遼出帳上馬,喚親從將校十數人,當道而立。左右曰:「喊聲甚急,可往觀之。」遼曰:「豈有一城皆反者?此是造反之人,故驚軍士耳。如亂者先斬!」其智能謀,其靜能鎮。無移時,李典擒戈定并後槽至。遼詢得其情,立斬於馬前。只聽得城門外鳴鑼擊鼓,喊聲大震。遼曰:「此是吳兵外應,可就計破之。」便令人於城門內放起一把火,眾皆叫反,大開城門,放下吊橋。曹仁在南郡賺周瑜是白日,張遼在合淝賺太史慈是黑夜,前後相應。太史慈見城門大開,只道內變,挺槍縱馬先入。城上一聲炮響,亂箭射下,太史慈急退,身中數箭。太史慈中箭與周瑜中箭,前後又相似。背後李典、樂進殺出,吳兵折其大半,乘勢直趕到寨前。陸遜,董襲殺出,救了太史慈。曹兵自回。孫權見太史慈身帶重傷,愈加傷感。張昭請權罷兵。權從之,遂收兵下船,回南徐潤州。比及屯住軍馬,太史慈病重;權使張昭等問安,太史慈大叫曰:「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人人有此志,不能人人遂此志,爲之三歎。言訖而亡,年四十一歲。後人有詩贊曰:
矢志全忠孝,東萊太史慈。
姓名昭遠塞,弓馬震雄師。
北海酬恩日,神亭酣戰時。
臨終言壯志,千古共嗟諮!
孫權聞慈死,傷悼不已,命厚葬於南徐北固山下,養其子太史亨於府中。以上按下孫權一邊,以下再敘玄德一邊。
卻說玄德在荊州整頓軍馬,聞孫權合淝兵敗,已回南徐,與孔明商議。孔明曰:「亮夜觀星象,見西北有星墜地,必應折一皇族。」方敘太史慈死,只疑東南有將星墜地,乃忽然接出西北劉琦。接筆甚幻。正言間,忽報公子劉琦病亡。玄德聞之,痛哭不已。孔明勸曰:「生死分定,主公勿憂,恐傷貴體。且理大事:可急差人到彼守禦城池,并料理葬事。」玄德曰:「誰可去?」孔明曰:「非雲長不可。」即時便教雲長前去襄陽保守。玄德曰:「今日劉琦已死,東吳必來討荊州,如何對答?」孔明曰:「若有人來,亮自有言對答。」過了半月,人報東吳魯肅特來弔喪。正是:
先將計策安排定,只等東吳使命來。
未知孔明如何對答,且看下文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