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回首寫趙雲戰功,所以成雲之志也。曷成乎雲之志?曰:先主初即帝位時,雲即以伐魏爲勸矣。先主之伐吳,以雲爲後應,爲其志不在伐吳故也。武侯之伐魏,以雲爲先鋒,爲其志在伐魏故也。英雄行復仇之志者,自惜其年,又惜仇人之年。不能及曹丕之未死而伐魏,已深爲曹丕惜;不更及趙雲之未死而伐魏,不得不爲趙雲惜哉!然則雲之復仇,不敢以老而自愛,正以老而愈不得不奮耳。
魏延子午谷之謀,未嘗不善,武侯以爲危計而不用,蓋逆知天意之不可回,而不欲行險以爭之耳。知天意之不可回,而行險以奪之,即爭之未必勝。爭之不勝,而天下後世乃得以行險之失,爲我咎矣。惟兢兢然持一至慎之心,出於萬全之策,而終一能回天意於萬一,然後可以無憾於人事耳。
一擒孟獲之前,先取三郡;一出祁山之前,亦先取三郡,斯則同矣。而前三郡之取則俱易,後三郡之取則兩易而一難。前者高定真降,妙在假疑其詐;今者崔諒詐降,妙在假信其真。前者高定與雍闓不睦,妙在使中我之計;今者崔諒與楊陵同謀,又妙在即用彼之計。令讀者觀其前文,更不能測其後文;觀其後文,乃始解其前文。事之巧,文之幻,皆妙絕今古。
蜀之有姜維,非繼武侯而終伐魏之事者乎?六出祁山之後,始有九伐中原之事。而一出祁山之前,早伏一九伐中原之人。將正伏之,先反伏之。正伏之爲蜀之姜維,反伏之爲魏之姜維。而此回則猶反伏之者也。觀天地古今自然之文,可以悟作文者結構之法矣。
卻說孔明率兵前至沔陽,經過馬超墳墓,乃令其弟馬岱掛孝,孔明親自祭之。祭死的與活的看。祭畢,回到寨中,商議進兵。忽哨馬報導:「魏主曹睿遣駙馬夏侯楙,調關中諸路軍馬,前來拒敵。」魏延上帳獻策曰:「夏侯楙乃膏粱子弟,懦弱無謀。魏延之謀瞞不過司馬懿,卻瞞得夏侯楙。延願得精兵五千,取路出褒中,循秦嶺以東,當子午谷而投北,不過十日,可到長安。夏侯楙若聞某驟至,必然棄城望橫門邸閣而走。某卻從東方而來,丞相可大驅士馬,自斜谷而進。如此行之,則咸陽以西,一舉可定也。」此亦韓信暗渡陳倉之計。惜孔明之不用也。孔明笑曰:「此非萬全之計也。汝欺中原無好人物,早爲下文姜維之來虛伏一筆。倘有人進言,於山僻中以兵截殺,非惟五千人受害,亦大傷銳氣,決不可用。」武侯只是小心,不肯放膽。魏延又曰:「丞相兵從大路進發,彼必盡起關中之兵,於路迎敵:則曠日持久,何時而得中原?」孔明曰:「吾從隴右取平坦大路,依法進兵,何憂不勝!」出師之名既正,出師之路亦取其正。遂不用魏延之計。魏延怏怏不悅。早爲後文伏筆。孔明差人令趙雲進兵。
卻說夏侯楙在長安聚集諸路軍馬。時有西涼大將韓德,善使開山大斧,有萬夫不當之勇,引西羌諸路兵八萬到來;見了夏侯楙,楙重賞之,就遣爲先鋒。德有四子,皆精通武藝,弓馬過人:長子韓瑛,次子韓瑤,三子韓瓊,四子韓琪。以四小將襯出一老將。韓德帶四子并西羌兵八萬,取路至鳳鳴山,正遇蜀兵。兩陣對圓。韓德出馬,四子列於兩邊。德厲聲大罵曰:「反國之賊,安敢犯吾境界!」趙雲大怒,挺槍縱馬,單搦韓德交戰。長子韓瑛,躍馬來迎;戰不三合,被趙雲一槍刺死於馬下。子龍不老。次子韓瑤見之,縱馬揮刀來戰。趙雲施逞舊日虎威,抖擻精神迎戰。瑤抵擋不住。子龍真不老。三子韓瓊,急挺方天戟,驟馬前來夾攻。雲全然不懼,槍法不亂。子龍不老。四子韓琪,見二兄戰雲不下,也縱馬掄兩口日月刀而來,圍住趙雲。雲在中央,獨戰三將。少時,韓琪中槍落馬,子龍著實不老。韓陣中偏將急出救去。雲拖槍便走。韓瓊按戟,急取弓箭射之,連放三箭,皆被趙雲用槍撥落。瓊大怒,仍綽方天戟,縱馬趕來,卻被趙雲一箭射中面門,落馬而死。受過三箭,只答一禮,已當不起。韓瑤縱馬舉寶刀便砍趙雲。雲棄槍於地,閃過寶刀,生擒韓瑤歸陣,復縱馬取槍殺過陣來。子龍著實不老。○趙能滅韓,亦將滅魏。韓德見四子皆喪趙雲之手,肝膽皆裂,先走入陣去。西涼兵素知趙雲之名,今見其英勇如昔,誰敢交鋒?趙雲馬到處,陣陣到退。趙雲匹馬單槍,往來衝突,如入無人之境。子龍著實不老。後人有詩贊曰:
憶昔常山趙子龍,年登七十建奇功。
獨誅四將來沖陣,猶似當陽救主雄。
鄧芝見趙雲大勝,率蜀兵掩殺,西涼兵大敗而走。韓德險被趙雲擒住,棄甲步行而逃。雲與鄧芝收軍回寨。芝賀曰:「將軍壽已七旬,英勇如昨。今日陣前力斬四將,世所罕有!」雲曰:「丞相以吾年邁,不肯見用,吾故聊以自表耳。」有得他說嘴,權將少年人試我老本事。遂差人解韓瑤,申報捷書,以達孔明。
卻說韓德引敗軍回見夏侯楙,哭告其事。一喪其父,一喪其子,正是愁人說與愁人道。楙自統兵來迎趙雲。探馬報入蜀寨,說夏侯楙引兵到。雲上馬綽槍,引千餘軍,就鳳鳴山前擺成陣勢。當日夏侯楙戴金盔,坐白馬,手提大砍刀,立在門旗之下。見趙雲躍馬挺槍,往來馳騁,楙欲自戰。韓德曰:「殺吾四子之仇,如何不報!」縱馬輪開山大斧,直取趙雲。雲奮怒挺槍來迎;戰不三合,槍起處,刺死韓德於馬下,彼老不如此老。急撥馬直取夏侯楙。楙慌忙閃入本陣。鄧芝驅兵掩殺。魏兵又折一陣,退十餘里下寨。楙連夜與眾將商議曰:「吾久聞趙雲之名,未嘗見面;今日年老,英雄尚在,方信當陽長阪之事。又提照四十一回中事。似此無人可敵,如之奈何?」參軍程武乃程昱之子也,進言曰:「某料趙雲有勇無謀,不足爲慮。來日都督再引兵出,先伏兩軍於左右;都督臨陣先退,誘趙雲到伏兵處;都督卻登山指揮,四面軍馬,重疊圍住,雲可擒矣。」此計亦平常,不過趙雲太猛,故中之耳。楙從其言,遂遣董禧引三萬軍伏於左,薛則引三萬軍伏於右:二人埋伏已定。次日,夏侯楙復整金鼓旗幡,率兵而進。趙雲、鄧芝出迎。芝在馬上謂趙雲曰:「昨夜魏兵大敗而走,今日復來,必有詐也。老將軍防之。」鄧芝甚是仔細,與孔明之小心相似。子龍曰:「量此乳臭小兒,何足道哉!吾今日必當擒之!」便躍馬而出。魏將潘遂出迎,戰不三合,撥馬便走。趙雲趕去,魏陣中八員將一齊來迎。放過夏侯楙先走,八將陸續奔走。趙雲乘勢追殺,鄧芝引兵繼進。趙雲深入重地,只聽得四面喊聲大震。鄧芝急收軍退回,左有董禧,右有薛則,兩路兵殺到。鄧芝兵少,不能解救。趙雲被困在垓心,東沖西突,魏兵越厚。時趙雲手下止有千餘人,殺到山坡之下,只見夏侯楙在山上指揮三軍。趙雲投東則望東指,投西則望西指:因此趙雲不能突圍,乃引兵殺上山來。半山中擂木炮石打將下來,不能上山。與黃漢升之戰猇亭仿佛相似。趙雲從辰時殺至酉時,不得脫走,只得下馬少歇,且待月明再戰。卻纔卸甲而坐,月光方出,忽四下火光沖天,鼓聲大震,矢石如雨,魏兵殺到,皆叫曰:「趙雲早降!」雲急上馬迎敵。四面軍馬漸漸逼近,八方弩箭交射甚急,人馬皆不能向前。雲仰天歎曰:「吾不服老,死於此地矣!」故做驚人之筆,跌出下文。忽東北角上喊聲大起,魏兵紛紛亂竄:一彪軍馬殺到,爲首大將持丈八點鋼矛,馬項下掛一顆人頭。雲視之,乃張苞也。來得突兀。苞見了趙雲,言曰:「丞相恐老將軍有失,特遣某引五千兵接應。聞老將軍被困,故殺透重圍。正遇魏將薛則攔路,被某殺之。」斬薛則在張苞口中敘出,殊不費力。雲大喜,即與張苞殺出西北角來。只見魏兵棄戈奔走:一彪軍從外吶喊殺入,爲首大將提偃月青龍刀,手挽人頭。雲視之,乃關興也。亦來得突兀。○兩顆人頭,一在馬項下,一在手中,兩樣寫法。興曰:「奉丞相之命,恐老將軍有失,特引五千兵前來接應。卻纔陣上逢著魏將董禧,被吾一刀斬之,梟首在此。斬董禧在關興口中敘出,殊不費力。丞相隨後便到也。」雲曰:「二將軍已建奇功,何不趁今日擒住夏侯楙,以定大事?」好子龍,有志氣。張苞聞言,遂引兵去了。興曰:「我也幹功去。」遂亦引兵去了。前寫子龍,此處又夾寫興、苞。雲回顧左右曰:「他兩個是吾子姪輩,尚且爭先幹功;吾乃國家上將,朝廷舊臣,反不如此小兒耶?吾當舍老命以報先帝之恩!」殺了一日猶然如此,子龍到底不老。於是引兵來捉夏侯楙。當夜三路兵夾攻,大破魏軍一陣。鄧芝引兵接應,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夏侯楙乃無謀之人,更兼年幼,不曾經戰,見軍大亂,遂引帳下驍將百餘人,望南安郡而走。曹操女婿甚是不濟。眾軍見無主,盡皆逃竄。
興、苞二將聞夏侯楙望南安去了,連夜趕來。楙走入城中,令緊閉城門,驅兵守禦。興、苞二人趕到,將城圍住;趙雲隨後也到。三面攻打。少時,鄧芝亦引兵到。前將四人分開,今將四人合敘。一連圍了十日,攻打不下。忽報丞相留後軍住沔陽,左軍屯陽平,右軍屯石城,自引中軍來到。趙雲、鄧芝、關興、張苞皆來拜問孔明,說連日攻城不下。孔明遂乘小車親到城邊周圍看了一遍,回寨升帳而坐。眾將環立聽令。讀至此,似已有取南女之策,卻猜不著有下文。孔明曰:「此郡壕深城峻,不易攻也。吾正事不在此城,汝等如只久攻,倘魏兵分道而出,以取漢中,吾軍危矣。」讀至此,又以有不欲取南安之意,更猜不出下文。鄧芝曰:「夏侯楙乃魏之駙馬,若擒此人,勝斬百將。今困於此,豈可棄之而去?」鄧芝不以南安爲重,卻以夏侯楙爲重。孔明曰:「吾自有計。此處西連天水郡,北抵安定郡:二處太守不知何人?」孔明不於南安用計,卻欲以天水、安定用計,奇巧。探卒答曰:「天水太守馬遵,安定太守崔諒。」孔明大喜,乃喚魏延受計,如此如此;又喚關興、張苞受計,如此如此;又喚心腹軍士二人受計,如此行之。妙在此處不敘明白。各將領命,引兵而去。孔明卻在南安城外,令軍運柴草堆於城下,口稱「燒城」。魏兵聞之,皆大笑不懼。
卻說安定太守崔諒,在城中聞蜀兵圍了南安,困住夏侯楙,十分慌懼,即點軍馬約共四千,守住城池。忽見一人自正南而來,口稱有機密事。方知心腹軍士如此用法。崔諒喚入問之,答曰:「某是夏侯都督帳下心腹將裴緒。今奉都督將令,特來求救於天水、安定二郡。南安甚急,每日城上縱火爲號,專望二郡救兵,并不見到;因復差某殺出重圍,來此告急。可星夜起兵爲外應。都督若見二郡兵到,卻開城門接應也。」此是孔明吩咐之語,至此方纔明白。諒曰:「有都督文書否?」緒貼肉取出,汗已濕透;略教一視,假文書不堪再看。急令手下換了馬匹,便出城望天水而去。故作著忙之狀,妝得活像。不二日,又有報馬到,告天水太守已起兵救援南安去了,教安定早早接應。此亦心腹軍士,又是一樣用法。崔諒與府官商議。多官曰:「若不去救,失了南安,送了夏侯駙馬,皆我兩郡之罪也:只得救之。」諒即點起人馬,離城而去,只留文官守城。此失城之由。崔諒提兵向南安大路進發,遙望見火光沖天,催兵星夜前進。離南安尚有五十餘里,忽聞前後喊聲大震,哨馬報導:「前面關興截住去路,背後張苞殺來!」前吩咐興、苞之計,於此方見。安定之兵,四下逃竄。諒大驚,乃領手下百餘人,往小路死戰得脫,奔回安定。方到城壕邊,城上亂箭射下來。蜀將魏延在城上叫曰:「吾已取了城也!何不早降?」前吩咐魏延之計,於此方見。原來魏延扮作安定軍,夤夜賺開城門,蜀兵盡入,因此得了安定。興、苞截路用實寫,魏延取城用虛寫,兩樣筆法。崔諒慌投天水郡來。行不到一程,前面一彪軍擺開。大旗之下,一人綸巾羽扇,道袍鶴氅,端坐於車上。諒視之,乃孔明也,急撥回馬走。關興、張苞兩路兵追到,只叫:「早降!」崔諒見四面皆是蜀兵,不得已遂降,同歸大寨。孔明以上賓相待。孔明曰:「南安太守與足下交厚否?」諒曰:「此人乃楊阜之族弟楊陵也;南安太守姓名,在崔諒口中補出。與某鄰郡,交契甚厚。」孔明曰:「今欲煩足下入城,說楊陵擒夏侯楙,可乎?」諒曰:「丞相若令某去,可暫退軍馬,容某入城說之。」孔明從其言,即時傳令,教四面軍馬各退二十里下寨。崔諒假應承,孔明亦假信任。以假對假,自有妙用。崔諒匹馬到城邊叫開城門,入到府中,與楊陵禮畢,細言其事。陵曰:「我等受魏主大恩,安忍背之?可將計就計而行。」楊陵欲將計就計,熟知孔明又將計就計。遂引崔諒到夏侯楙處,備細說知。楙曰:「當用何計?」楊陵曰:「只推某獻城門,賺蜀兵入,卻就城中殺之。」崔諒依計而行,出城見孔明,說:「楊陵獻城門,放大軍入城,以擒夏侯楙。楊陵本欲自捉,因手下勇士不多,未敢輕動。」此句便知其假。孔明曰:「此事至易:今有足下原降兵百餘人,於內暗藏蜀將,扮作安定軍馬,帶入城去,此是真話。先伏於夏侯楙府中;卻暗約楊陵,待半夜之時獻開城門,裏應外合。」此是假話。崔諒暗思:「若不帶蜀將去,恐孔明生疑。且帶入去,就內先斬之,舉火爲號,賺孔明入來,殺之可也。」暗寫崔諒意中之語。因此應允。孔明囑曰:「吾遣親信將關興、張苞隨足下先去,此是真話。只推救軍殺入城中,以安夏侯楙之心。但舉火,吾當親入城去擒之。」又是假語。
時值黃昏,關興、張苞受了孔明密計,妙在不敘明白。披掛上馬,各執兵器,雜在安定軍中,隨崔諒來到南安城下。楊陵在城上撐起懸空板,倚定護心欄,問曰:「何處軍馬?」崔諒曰:「安定救兵來到。」諒先射一號箭上城,箭上帶著密書曰:「今諸葛亮先遣二將伏於城中,要裏應外合;且不可驚動,恐洩漏計策。待入府中圖之。」崔諒極乖,卻不知已在孔明算中。楊陵將書見了夏侯楙,細言其事。楙曰:「既然諸葛亮中計,可教刀斧手百餘人,伏於府中。如二將隨崔太守到府下馬,閉門斬之。不知者爲興、苞捏一把汗。卻於城上舉火,賺諸葛亮入城。伏兵齊出,亮可擒矣。」不知者又爲孔明捏一把汗。安排已畢,楊陵回到城上言曰:「既是安定軍馬,可放入城。」關興跟崔諒先行,張苞在後。楊陵下城,在門邊迎接。興手起刀落,斬楊陵於馬下。方知臨行時所受密計,卻不是府中,是門邊;卻不是半夜,是黃昏也。崔諒大驚,急撥馬走到吊橋邊。張苞大喝曰:「賊子休走!汝等詭計,如何瞞得丞相耶!」手起一鎗,刺崔諒於馬下。讀至此,方識孔明將計就計之妙。關興早到城上,放起火來。四面蜀兵齊入。夏侯楙措手不及,開南門并力殺出。一彪軍攔住,爲首大將,乃是王平。交馬只一合,生擒夏侯楙於馬下,丈人做盡了人,女婿卻如此出醜。餘皆殺死。孔明入南安,招諭軍民,秋毫無犯。眾將各各獻功。孔明將夏侯楙囚於車中。鄧芝問曰:「丞相何故知崔諒詐也?」讀書者至此亦欲急問其故。孔明曰:「吾已知此人無降心,故意使入城。彼必盡情告與夏侯楙,欲將計就計而行。吾見來情,足知其詐,復使二將同去,以穩其心。此人若有真心,必然阻當;彼忻然同去者,恐吾疑也。他意中度二將同去,賺入城內殺之未遲;又令吾軍有託,放心而進。窺見肺腑。吾已暗囑二將,就城門下圖之。城內必無準備,吾軍隨後便到:此出其不意也。」前面一派疑陣,至此方纔說明。眾將拜服。孔明曰:「賺崔諒者,吾使心腹人詐作魏將裴緒也。假裴緒亦於此處敘明。吾又去賺天水郡,至今未到,不知何故。賺天水亦於此處補出。今可乘勢取之。」乃留吳懿守南安,劉琰守安定,替出魏延軍馬去取天水郡。
卻說天水郡太守馬遵,聽知夏侯楙困在南安城中,乃聚文武官商議。功曹梁緒、主簿尹賞、主記梁虔等曰:「夏侯駙馬乃金枝玉葉,倘有疏虞,難逃坐視之罪。太守何不盡起本部兵以救之?」若依此計,不消孔明賺得。馬遵正疑慮間,忽報夏侯駙馬差心腹將裴緒到。又是一個假斐緒,即是前番做斐緒,換湯不換藥。緒入府,取公文付馬遵,說:「都督求安定、天水兩郡之兵,星夜救應。」言訖,匆匆而去。次日又有報馬到,稱說:「安定兵已先去了,教太守火急前來會合。」兩個軍士兩樣用法,亦換湯不換藥。馬遵正欲起兵,忽一人自外而入曰:「太守中諸葛亮之計矣!」眾視之,乃天水冀人也,姓姜名維,字伯約。姜維於此出現,又爲後文張本。父名冏,昔日曾爲天水郡功曹,因羌人亂,沒於王事。維自幼博覽群書,兵法武藝,無所不通;奉母至孝,郡人敬之。後爲中郎將,就參本郡軍事。詳敘伯約生平,正爲後文伐魏註腳。當日姜維謂馬遵曰:「近聞諸葛亮殺拜夏侯楙,困於南安,水泄不通,安得有人自重圍之中而出?又且裴緒乃無名下將,從不曾見,賺安定之假裴緒,在孔明口中說明;賺天水之假裴緒,又在伯約口中道破。況安定報馬又無公文。以此察之,此人乃蜀將詐稱魏將,賺得太守出城,料城中無備,必然暗伏一軍於左近,乘虛而取天水也。」孔明瞞過夏侯楙,卻瞞不過姜維。馬遵大悟曰:「非伯約之言,則誤中奸計矣!」維笑曰:「太守放心。某有一計,可擒諸葛亮,解南安之危。」正是:
運籌又遇強中手,鬥智還逢意外人。
未知其計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