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之殺華佗,以佗之將殺操也。佗療操,而何以雲殺操?曰:鑿其頭,則是欲殺之也。臂則刮,未聞頭可鑿,如鑿其頭而能活,必如左慈之幻術則可,若以言醫:則無是理也。無是理,則其欲殺之無疑也。曷爲療關公則療之,療曹操則欲殺之?曰:能慕義者必惡惡。於其慕關公之義而療公,則知其必能殺操者耳。故華佗之死,當與吉平之死并傳。
或惜華佗之書不傳,而後世無神醫,此言非篤論也。醫者,意也。意豈書之所能傳乎?不可知之謂神,醫而曰神,神豈書之所得而解乎?以書治病者,不謂之知醫。猶之以書用兵者,不謂之知兵。佗之書與孟德新書而俱焚,焚之誠是矣。吳氏之婦焚之,爲其書之足以殺身。若使吳氏之婦不焚之,而今人學之,又恐其書之足以殺人耳。
曹操死於庚子之年,戊寅之月,而十回之前早有左慈「土鼠金虎」一言伏案矣。然而數之未盡,事在將來,觸左慈而不死,觸樹神而後死:前文之左慈,特爲此回之引子也。猶之合眼見關公而不死,開眼見伏後諸人而後死:此回之關公,特爲前回之餘波也。且樹神又爲伏後諸人之引子;而夏侯惇見伏後,又爲曹操見伏後之餘波。斯篇略借鬼神之事,警戒奸雄,事極其妙,文亦極其妙。
曹操之託文王,與王莽之託周公相似,而曹操又巧於王莽。何也?篡國之事,王莽身自爲之,曹操不自爲之,而使其子爲之,則莽拙而操巧也。王莽以金騰學周公,又以居攝學虞舜,是欲以一身而兼學兩聖人之事。曹操以其身學文王,而使其子學武王,是欲以兩世而分學兩聖人之事。嗚呼!以聖人之事,而乃爲奸雄之所竊,豈不重可歎耶!
或見曹操分香賣履之令,以爲平生奸僞,死見真性。不知此非曹操之真,乃是曹操之僞也。非至死而見真,乃至死而猶僞也。臨終遺命,有大於禪代者乎?乃家人婢妾無不處置詳盡,而獨無一語及禪代之事,是欲使天下後世,信其無篡國之心;於是子孫蒙其惡名,而己則避之,即自比周文之意耳。其意欲欺盡天下後世之人,而天下後世之無識者,乃遂爲其所欺。操真奸雄之尤哉!
曹操平生無真,至死猶假,則分香賣履是也。臨死無真,死後猶假,則疑塚七十二是也。以生曹操欺人不奇,以死曹操欺人則奇矣。以一假曹操欺人不足奇,以無數假曹操欺人則更奇矣。然曹操之死,以假混真,雖有無數假曹操,其中卻有一真曹操。曹操之生,有假無真,人只見得一假曹操,到底不曾認得一真曹操。不獨死曹操是假,即活曹操亦是假;不獨假曹操是假,即真曹操亦是假,是其生又幻於其死雲。
曹操既護其生前之身,又護其死後之身,則疑塚七十二是也。既護其死後之形,又欲娛其死後之魂,則命設帷帳於銅雀臺,每進食必奏樂是也。其生前之作惡,不畏死後之受譴者,以死後之無知耳。若欲娛死後之魂,則是有知矣。豈受譴則無知,而娛樂則有知乎?其殺人於生前不畏其報復於死後者,以他人死後之無知耳。若自娛其死後之魂,則己固有知矣。豈己之死則有知,而他人之死則無知乎?究竟果報昭然,厲鬼終當殺賊;地獄既設,遊魂難到銅臺。我歎曹操之巧,終笑曹操之愚。
觀三馬同槽之夢,又在馬騰既死之後,而竊歎數之所伏,有非人意計之所得防也。周王以「弓弧」之謠殺弓人,而不知其應在褒姒;漢武以獄中天子氣而殺罪人,而不知其應在病己;王莽以易名應讖之故而殺劉歆,而不知其應在光武。今操之夢兆亦有是矣。若謂前之夢爲西涼,則馬休、馬鐵固合而爲三;若謂後之夢爲西涼,則馬超、馬岱已僅存其二。因後之謬,并識前之非。而既識前之非,更無從考其後之是。讀者至此,爲之喟然。
卻說漢中王聞關公父子遇害,哭倒於地。眾文武急救,半晌方醒,扶入內殿。孔明勸曰:「主上少憂。自古道死生有命;關公平日剛而自矜,故今日有此禍。以不記軍師」東和孫權「一語,故似有埋怨之意。王上且宜保養尊體,徐圖報仇。」玄德曰:「孤與關、張二弟桃園結義時,誓同生死。今雲長已亡,孤豈能獨享富貴乎?」言未已,只見關興號慟而來。玄德見了,大叫一聲,又哭絕於地。羊舌見向戍而泣,況玄德乎?眾官救醒。一日哭絕三五次,三日水漿不進,只是痛哭,淚濕衣襟,斑斑成血。是真哥哥,不是假哥哥。孔明與眾官再三勸解。玄德曰:「孤與東吳,誓不同日月也!」不反兵之仇,非不共戴之仇。孔明曰:「聞東吳將關公首級獻與曹操,操以王侯禮祭葬之。」玄德曰:「此何意也?」孔明曰:「此是東吳欲移禍於曹操,操知其謀,故以厚禮葬關公,令主上歸怨於吳也。」張昭、司馬懿之計,總不能逃此公之明鑒。玄德曰:「吾今即提兵問罪於吳,以雪吾恨!」舍魏而單舉吳。孔明諫曰:「不可。方今吳欲令我伐魏,魏亦欲令我伐吳,各懷譎計,伺隙而乘。王上只宜按兵不動,且與關公發喪。待吳、魏不和,乘時而伐之可也。」此以吳、魏并說。眾官又再三勸諫,玄德方纔進膳,傳旨川中大小將士,盡皆掛孝。早爲後文張飛伏筆。漢中王親出南門招魂祭奠,號哭終日。詩曰:「上慎旃哉,猶來無死。」今竟死矣!弔祭不至,招魂何依?爲之兄者,能不悲哉?○以上按下玄德,以下先敘曹操。
卻說曹操在洛陽,自葬關公後,每夜合眼便見關公。與孫策見于吉彷彿相似。操甚驚懼,問於眾官。眾官曰:「洛陽行宮舊殿多妖,可造新殿居之。」操自將死,與殿何干?操曰:「吾欲起一殿,名建始殿。當名曰命終殿。恨無良工。」賈詡曰:「洛陽良工有蘇越者,最有巧思。」操召入,令畫圖像。蘇越畫成九間大殿,前後廊廡樓閣,呈與操。操視之曰:「汝畫甚合孤意,但恐無棟樑之材。」「爲巨室必使工師求大木。」蘇越曰:「此去離城三十里,有一潭,名躍龍潭;前有一祠,名躍龍祠。祠傍有一株大梨樹,高十餘丈,堪作建始殿之梁。」操大喜,「工師得大木則王喜。」即令人工到彼砍伐。次日,回報此樹鋸解不開,斧砍不入,不能斬伐。操不信,自領數百騎,直至躍龍祠前下馬。仰觀那樹,亭亭如華蓋,直侵雲漢,并無曲節。在曹操眼中細看一番。操命砍之,鄉老數人前來諫曰:「此樹已數百年矣,常有神人居其上,恐未可伐。」臥龍岡有棟樑之才,躍龍祠亦有棟樑之材,皆是神奇不同。操大怒曰:「吾平生遊歷普天之下四十餘年,上至天子,下及庶人,無不懼孤;是何妖神,敢違孤意!」好言。言訖拔所佩劍,親自砍之,錚然有聲,血濺滿身。操愕然大驚,擲劍上馬,回至宮內。是夜二更,操睡臥不安,坐於殿中隱幾而寐。忽見一人披髮仗劍,身穿皂衣,直至面前,指操喝曰:「吾乃梨樹之神也。汝蓋建始殿意欲篡逆,卻來伐吾神木。吾知汝數盡,特來殺汝!」草木非人,尚能討賊;人非草木,卻多從賊。操大驚,急呼:「武士安在?」皂衣人仗劍砍操。操大叫一聲,忽然驚覺,頭腦疼痛不可忍。急傳旨遍求良醫治療,不能痊可。眾官皆憂。華歆入奏曰:「大王知有神醫華佗否?」華歆不識曾通譜否?操曰:「即江東醫周泰者乎?」又將十五回事提照。歆曰:「是也。」操曰:「雖聞其名,未知其術。」歆曰:「華佗字元化,沛國譙郡人也。其醫術之妙,世所罕有。但有患者,或用藥,或用針,或用灸,隨手而愈。若患五臟六腑之疾,藥不能效者,以『麻肺湯』飲之,令病者如醉死;卻用尖刀剖開其腹,以藥湯洗其臟腑,曹操一肚皮奸猾,當用何藥湯洗之?病人略無疼痛;洗畢,然後以藥線縫口,用藥敷之;或一月,或二十日,即平復矣。其神妙如此。一日,佗行於道上,聞一人呻吟之聲。佗曰:『此飲食不下之病。』問之果然。佗令取蒜齏汁三升飲之,吐蛇一條長二三尺,飲食即下。曹操腹中毒蛇,恐不止一條。廣陵太守陳登,心中煩懣,面赤不能飲食,求佗醫治。佗以藥飲之,吐蟲三升,皆赤頭,首尾動搖。登問其故,佗曰:『此因多食魚腥,故有此毒。今日雖可,三年之後必將復發,不可救也。』後陳登果三年而死。陳登在徐州,事已隔數十回,忽以閒筆應出,妙。又有一人,眉間生一瘤,癢不可當,令佗視之。佗曰:『內有飛物。』人皆笑之。佗以刀割開,一黃雀飛去,病者即愈。奇絕。○操之事君如贅瘤,惜獻帝之不能飛也。有一人,被犬咬足指,隨長肉二塊,一痛,一癢,俱不可忍。佗曰:『痛者內有針十個,癢者內有黑白棋子二枚。』更奇。○操之能刺人,能算人,恐亦當生此二物。人皆不信。佗以刀割開,果應其言。此人真扁鵲,倉公之流也。於百忙中,忽敘幾樁閒事。現居金城,離此不遠,大王何不召之?」
操即差人星夜請華佗入內,令診脈視疾。佗曰:「大王頭腦疼痛,因患風而起。病根在腦袋中,風涎不能出,枉服湯藥,不可治療。某有一法:先飲麻肺湯,然後用利斧砍開腦袋,取出風涎,方可除根。」與吉平用藥之意相同。操大怒曰:「汝要殺孤耶!」佗曰:「大王曾聞關公中毒箭,傷其右臂,某刮骨療毒,關公略無懼色。周泰事在曹操口中照應,關公事在華佗口中照應,只兩事勻作兩番寫,又以華佗口中一段閑文敘之。妙品。今大王小可之疾,何多疑焉?」操曰:「臂痛可刮,腦袋安可砍開?汝必與關公情熟,乘此機會欲報仇耳!」非但爲關公報仇,直將爲天子討賊。呼左右拿下獄中,拷問其情。賈詡諫曰:「似此良醫,世罕其匹,未可廢也。」操叱曰:「此人欲乘機害我,正與吉平無異!」照應二十二回中事。急令追拷。華佗在獄,有一獄卒,姓吳,人皆稱爲吳押獄。人每日以酒食供奉華佗,佗感其恩。乃告曰:「我今將死,恨有青囊書未傳於世。感公厚意,無可爲報,我修一書,公可遣人送與我家,取青囊書來贈公,以繼吾術。」吳押獄大喜曰:「我若得此書,棄了此役,醫治天下病人,以傳先生之德。」有此心,便可繼華陀,不必書也。佗即修書付吳押獄。吳押獄直至金城,問佗之妻取了青囊書;回至獄中,付與華佗。檢看畢,佗即將書贈與吳押獄。吳押獄持回家中藏之。以酒肉換青囊,大是便宜。換了此書,便有無數酒肉吃矣。旬日之後,華佗竟死於獄中。吳押獄買棺殯殮訖。只算謝師錢。脫了差役回家,欲取青囊書看習,只見其妻正將書在那裏焚燒。婦人不愛醫,非不愛書。吳押獄大驚,連忙搶奪,全卷已被燒毀,只剩得一兩葉。吳押獄怒罵其妻。妻曰:「縱然學得與華佗一般神妙,只落得死於牢中,要他何用?」亦是達人之言。吳押獄嗟歎而止。因此青囊書不曾傳於世,所傳者止閹雞豬等小法,乃燒剩一兩葉中所載也。後人有詩贊曰:
華佗仙術比長桑,神識如窺垣一方。
惆悵人亡書亦絕,後人無復見青囊。
卻說曹操自殺華佗之後,病勢愈重,又憂吳、蜀之事。正慮間,近臣忽奏東吳遣使上書。操取書拆視之,略曰:
臣孫權久知天命已歸王上,伏望早正大位,遣將剿滅劉備,掃平兩川,臣即率群下納土歸降矣。孫權此時斷斷爲漢賊無疑矣。
操觀畢大笑,出示群臣曰:「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上耶!」侍中陳群等奏曰:「漢室久已衰微,殿下功德巍巍,生靈仰望。今孫權稱臣歸命,此天人之應,異氣齊聲。殿下宜應天順人,早正大位。」令人追思荀彧、荀攸尚有良心。操笑曰:「吾事漢多年,雖有功德及民,然位至於王,名爵已極,何敢更有他望?苟天命在孤,孤爲周文王矣。」隱然以篡逆之事,留與曹丕。司馬懿曰:「今孫權既稱臣歸附,王上可封官賜爵,令拒劉備。」權欲使操攻備,操又使權攻備,兩家之意,只在於此。至於一勸進,一賜爵,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操從之,表封孫權爲驃騎將軍、南昌侯,領荊州牧。即日遣使齎誥敕赴東吳去訖。操病勢轉加。忽一夜夢三馬同槽而食,及曉,問賈詡曰:「孤向日曾夢三馬同槽,疑是馬騰父子爲禍。此夢在殺馬騰之前,於此補照出來。今騰已死,昨夜復夢三馬同槽。主何吉凶?」曹丕未篡,早爲司馬氏預兆。詡曰:「祿馬,吉兆也。祿馬歸於槽,王上何必疑乎?」與關平解豬爲龍仿佛相似。操因此不疑。後人有詩曰:
三馬同槽事可疑,不知已植晉根基。
曹瞞空有奸雄略,豈識朝中司馬師?
是夜,操臥寢室,至三更,覺頭目昏眩,乃起伏幾而臥。忽聞殿中聲如裂帛,操驚視之,忽見伏皇后、董貴人、二皇子,并伏完、董承等二十餘人,渾身血污,立於愁雲之內,隱隱聞索命之聲。從前作過事,沒興一齊來。操急拔劍,望空砍去,忽然一聲響亮,震塌殿宇西南一角。新殿造不成,舊殿又塌了。操驚倒於地,近侍救出,遷於別宮養病。次夜,又聞殿外男女哭聲不絕。呂蒙是神附於身,曹操是鬼集於戶。然操何以不附?曰:一則可附,多則不勝其附,故不附耳。至曉,操召群臣入曰:「孤在戎馬之中,三十餘年,未嘗信怪異之事。今日爲何如此?」群臣奏曰:「大王當命道士設醮修禳。」操歎曰:「聖人云: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孤天命已盡,安可救乎?」遂不允設醮。次日,覺氣沖上焦,目不見物,急召夏侯惇商議。惇至殿門前,忽見伏皇后、董貴人、二皇子、伏完、董承等,立在陰雲之中。曹操是雙眼見之,夏侯惇是一眼見之。惇大驚昏倒,左右扶出,自此得病。操召曹洪、陳群、賈詡、司馬懿等,同至臥榻前,囑以後事。曹洪等頓首曰:「大王善保玉體,不日定當霍然。」操曰:「孤縱橫天下三十餘年,群雄皆滅,止有江東孫權、西蜀劉備未曾剿除。孤今病危,不能再與卿等相敘,特以家事相託。但言家事,而不言國事,是老賊奸猾處。孤長子曹昂,劉氏所生,不幸早年歿於宛城。又將前事一提。今卞氏生四子:丕、彰、植、熊。孤平生所愛第三子植,爲人虛華少誠實,嗜酒放縱,因此不立。次子曹彰,勇而無謀;四子曹熊,多病難保。惟長子曹丕,篤厚恭謹,可繼我業。卿等宜輔佐之。」但言立丕自繼,更不說到禪代事,奸滑之極。曹洪等涕泣領命而出。操令近侍取平日所藏名香,分賜諸侍妾。且囑曰:「吾死之後,汝等須勤習女工,多造絲履,賣之可以得錢自給。」不知操者,但謂其兒女情長,英雄氣盡。又命諸妾多居於銅雀臺中,每日設祭,必令女伎奏樂上食。劉表之妻妒及於鬼,恐其以鬼悅鬼也。今操之遺命又欲以人悅鬼。又遺命於彰德府講武城外,設立疑塚七十二:「勿令後人知吾葬處,恐爲人所發掘故也。」以此自防,亦甚苦矣。若使後人將七十二塚盡掘之,爲奈何?囑畢,長嘆一聲,淚如雨下。須臾,氣絕而死。壽六十六歲。時建安二十五年春正月也。是子年寅月,正應左慈語。後人有鄴中歌一篇歎曹操云:
鄴則鄴城水漳水,定有異人從此起:雄謀韻事與文心,君臣兄弟而父子;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沒豈隨人眼底?功首罪魁非兩人,遺臭流芳本一身。文章有神霸有氣,豈能苟爾化爲群?橫流築臺距太行,氣與理勢相低昂;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爲霸大不王?霸王降作兒女鳴,無可奈何中不平;向帳明知非有益,分香未可謂無情。嗚呼!古人作事無巨細,寂寞豪華皆有意;書生輕議塚中人,塚中笑爾書生氣!
卻說曹操身亡,文武百官盡皆舉哀;一面遣人赴世子曹丕、鄢陵侯曹彰、臨淄侯曹植、蕭懷侯曹熊處報喪。曹操未見四子而死,爲之一歎。眾官用金棺銀槨將操入殮,星夜舉靈櫬赴鄴郡來。曹操不死於鄴郡而死於洛陽,與先主不死於成都而死於白帝相似。曹丕聞知父喪,放聲痛哭,率大小官員出城十里,伏道迎櫬入城,停於偏殿。官僚掛孝,聚哭於殿上。忽一人挺身而出曰:「請世子息哀,且議大事。」眾視之,乃中庶子司馬孚也。孚曰:「魏王既薨,天下震動;當早立嗣王,以安眾心。何但哭泣耶?」群臣曰:「世子宣嗣位,但未得天子詔命,豈可造次而行?」此時天子詔已屬其父,而猶欲待之者,欺人耳目耳。兵部尚書陳矯曰:「王薨於外,愛子私立,彼此生變,則社稷危矣。」遂拔劍割下袍袖,厲聲曰:「即今日便請世子嗣位。眾官有異議者,以此袍爲例!」此時已不欲奉天子詔矣。百官悚懼。忽報華歆自許昌飛馬而至,眾皆大驚。須臾華歆入,眾問其來意,歆曰:「今魏王薨逝,天下震動,何不早請世子嗣位?」眾官曰:「正因不及候詔命,方議欲以王后卞氏慈旨立世子爲王。」未得父命,乃欲奉母令。然操之所以無令者,以天子詔可以取之如寄,群臣自能爲我請之,故不必以己之令令之也。歆曰:「吾已於漢帝處索得詔命在此。」眾皆踴躍稱賀。歆於懷中取出詔命開讀。一班亂賊贊成曹丕篡漢之基。原來華歆諂事魏,故草此詔,威逼獻帝降之;與破壁取後,正是一樣盡忠。帝只得聽從,故下詔即封曹丕爲魏王、丞相、冀州牧。丕即日登位,受大小官僚拜舞起居。
正宴會慶賀間,忽報鄢陵侯曹彰,自長安領十萬大軍來到。丕大驚,前華歆來,眾官吃一諕;今曹彰來,曹丕亦吃一諕。遂問群臣曰:「黃須小弟,平日性剛,深通武藝。今提兵遠來,必與孤爭王位也。如之奈何?」忽階下一人應聲出曰:「臣請往見鄢陵侯,以片言折之。」眾皆曰:「非大夫莫能解此禍也。」正是:
試看曹氏丕彰事,幾作袁家譚尚爭。
未知此人是誰,且看下文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