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罝》,后妃之化也。《關雎》之化行,則莫不好德,賢人眾多也。○菟罝,菟又作兔,他故反;罝音子斜反,《說文》子余反。好,呼報反。
[疏]“《兔罝》三章,章四句”至“眾多”。○正義曰:作《兔罝》詩者,言后妃之化也。言由后妃《關雎》之化行,則天下之人莫不好德,是故賢人眾多。由賢人多,故兔罝之人猶能恭敬,是后妃之化行也。經三章皆言賢人眾多之事也。經直陳兔罝之人賢,而云多者,箋云:罝兔之人,鄙賤之事,猶能恭敬,則是賢人眾多。是舉微以見著也。《桃夭》言后妃之所致,此言后妃之化,《芣苡》言后妃之美。此三章所美如一,而設文不同者,以《桃夭》承《螽斯》之后,《螽斯》以前皆后妃身事,《桃夭》則論天下昏姻得時,為自近及遠之辭,故云所致也。此《兔罝》又承其后,已在致限,故變言之化,明后妃化之使然也。《芣苡》以后妃事終,故總言之美。其實三者義通,皆是化美所以致也。又上言不妒忌,此言《關雎》之化行,不同者,以《桃夭》說昏姻男女,故言不妒忌,此說賢人眾多,以《關雎》求賢之事,故言《關雎》之化行。《芣苡》則婦人樂有子,故云和平。序者隨義立文,其實總上五篇致此三篇。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肅肅,敬也。兔罝,兔罟也。丁丁,椓杙聲也。箋云:罝兔之人,鄙賤之事,猶能恭敬,則是賢者眾多也。○椓,陟角反。丁,陟耕反。罟音古,罔也。杙,本又作弋,羊職反,郭羊北反。《爾雅》云“枳謂之杙”,李巡云:“橛也。”枳音特。橛音其月反。赳赳武夫,公侯干城。赳赳,武貌。干,捍也。箋云:干也,城也,皆以御難也。此罝兔之人,賢者也,有武力,可任為將帥之德,諸侯可任以國守,捍城其民,折沖御難於未然。○赳,居黝反,《爾雅》云:“勇也。”干如字,孫炎注云:“干,楯,所以自蔽捍也。”舊戶旦反,沈音幹。捍,戶旦反。御,魚呂反。難,乃旦反,下同。任音壬。將,子匠反。帥,色類反,沈所愧反。“可任”,而鴆反,后不音者放此。守,手又反。折,之役反。沖,昌容反。
[疏]“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至“干城”。○毛以為肅肅然恭敬之人,乃為兔作罝,身自椓杙。其椓杙之聲丁丁然,雖為鄙賤之事,甚能恭敬。此人非直能自肅敬,又是赳赳然威武之夫,可以為公侯之捍城。言可以蕃屏公侯,為之防固也。○鄭唯干城為異。言此罝兔之人,有赳赳然威武之德,公侯可任以國守,令捍城其民,使之折沖御難於未然也。謂公侯使之與民作捍城也。○傳“肅肅”至“杙聲”。○正義曰:“肅肅,敬也”,《釋訓》文。此美其賢人眾多,故為敬。《小星》云“肅肅宵征”,故傳曰:“肅肅,疾貌。”《鴇羽》、《鴻雁》說鳥飛,文連其羽,故傳曰:“肅肅,羽聲也。”《黍苗》說宮室,箋云:“肅肅,嚴正之貌。”各隨文勢也。《釋器》云:“兔罟謂之罝。”李巡曰:“兔自作徑路,張罝捕之也。”《釋宮》云:“枳謂之杙。”李巡云:“杙謂鬘也。”此“丁丁”連“椓之”,故知椓杙聲,故《伐木》傳亦云:“丁丁,伐木聲。”○傳“干,捍也”。○正義曰:《釋言》文。孫炎曰:“干,盾,自蔽捍也。”下傳曰:“可以制斷,公侯之腹心。”是公侯以為腹心。則好仇者,公侯自以為好匹;干城者,公侯自以為捍城。言以武夫自固,為捍蔽如盾,為防守如城然。○箋“干也”至“未然”。○正義曰:箋以此武夫為捍城其民,易傳者以其赳赳武夫,論有武任,明為民捍城,可以御難也。言未然者,謂未有來侵者,來則折其沖,御其難也。若使和好,則此武夫亦能和好之,故二章云公侯好仇。
肅肅兔罝,施于中逵。逵,九達之道。○施,如字。逵,求龜反。杜預注《春秋》云:“涂方九軌。”
[疏]傳“逵,九達之道”。○正義曰:《釋宮》云:“一達謂之道路,二達謂之歧旁。”郭氏云:“岐道旁出。”“三達謂之劇旁。”孫炎云:“旁出歧多故曰劇。”“四達謂之衢。”郭氏云:“交道四出。”“五達謂之康。”孫炎云:“康,樂也,交會樂道也。”“六達謂之莊。”孫氏云:“莊,盛也,道煩盛。”“七達謂之劇驂。”孫氏云:“三道交,復有一歧出者。”“八達謂之崇期。”郭氏云:“四道交出。”“九達謂之逵。”郭璞云:“四道交出,復有旁通者。”莊二十八年《左傳》“楚伐鄭,入自純門,及逵市”。杜預云:“逵并九軌。”案《周禮》“經涂九軌”,不名曰逵,杜意蓋以鄭之城內不應有九出之道,故以為并九軌,於《爾雅》則不合也。
赳赳武夫,公侯好仇。箋云:怨耦曰仇。此罝兔之人,敵國有來侵伐者,可使和好之,亦言賢也。
[疏]“赳赳”至“好仇”。○毛以為赳赳然有威武之夫,有文有武,能匹耦於公侯之志,為公侯之好匹。此雖無傳,以毛仇皆為匹,鄭唯好仇為異。
肅肅兔罝,施于中林。中林,林中。○施如字,沈以豉反。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可以制斷,公侯之腹心。箋云:此罝兔之人,於行攻伐,可用為策謀之臣,使之慮無,亦言賢也。○斷,丁亂反。
[疏]“公侯腹心”。○毛以為兔罝之人有文有武,可以為腹心之臣。言公侯有腹心之謀事,能制斷其是非。○鄭以為此罝兔之人賢者,若公侯行攻伐時,可使之為腹心之計,謀慮前事。○傳“可以”至“腹心”。○正義曰:解武夫可為腹心之意。由能制斷,公侯之腹心;以能制治,己之腹心;臣之倚用,如己腹心。○箋“此罝”至“言賢”。○正義曰:箋以首章為御難,謂難未至而預御之。二章為和好怨耦,謂己被侵伐,使和好之也。皆是用兵之事,故知此腹心者,謂行攻伐,又可以為策謀之臣,使之慮無也。慮無者,宣十二年《左傳》文也,謀慮不意之事也。今所無,不意有此,即令謀之,出其奇策也。言用策謀,明自往攻伐,非和好兩軍,與二章異也。
《兔罝》三章,章四句。
《芣苡》,后妃之美也。和平則婦人樂有子矣。天下和,政教平也。○芣苡,音浮。苡,本亦作“苡”,音以。《韓詩》云:“直曰車前,瞿曰芣苡。”郭璞云:“江東呼為蝦蟆衣。”《草木疏》云:“幽州人謂之牛舌,又名當道,其子治婦人生難。”《本草》云:“一名牛遺,一名勝舄。”《山海經》及《周書·王會》皆云:“芣苡,木也,實似李,食之宜子,出於西戎。”衛氏傳及許慎并同此。王肅亦同,王基已有駁難也。舄音昔。
[疏]“《芣苡》三章,章四句”至“有子”。○正義曰:若天下亂離,兵役不息,則我躬不閱,於此之時,豈思子也?今天下和平,於是婦人始樂有子矣。經三章,皆樂有子之事也。定本“和平”上無“天下”二字,據箋,則有者誤也。○箋“天下和,政教平”。○正義曰: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言天下者,以其稱王,王必以天下之辭,故《騶虞序》曰“天下純被文王之化”是也。文王平六州,武王平天下,事實平定,唯不得言太平耳。太平者,王道大成,圖瑞畢至,故曰太平。雖武王之時,亦非太平也,故《論語》曰:“《武》盡美矣,未盡善也。”注云:“謂未致太平。”是也。武王雖未太平,平定天下,四海貢職,比於文王之世,亦得假稱太平,故《魚麗》傳、《魚藻》箋皆云武王太平。比於周公之時,其實未太平也。太平又名隆平。隆平者,亦據頌聲既作,盛德之隆,故《嘉魚》、《既醉》、《維天之命》序及《詩譜》皆言太平。惟鄭《康誥》注云“隆平已至”,《中候序》云“帝舜隆平”。此要政洽時和,乃得稱也。此三章皆再起采采之文,明時婦人樂有子者眾,故頻言采采,見其采者多也。六者互而相須。首章言采之、有之。采者,始往之辭;有者,已藏之稱,總其終始也。二章言采時之狀,或掇拾之,或捋取之。卒章言所成之處,或袺之,或襭之。首章采之,據初往,至則掇之、捋之,既得則袺之、襭之,歸則有藏之。於首章先言有之者,欲急明婦人樂采而有子,故與采之為對,所以總終始也。六者本各見其一,因相首尾,以承其次耳。掇、捋事殊,袺、襭用別,明非一人而為此六事而已。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非一辭也。芣苡,馬舄。馬舄,車前也,宜懷任焉。薄,辭也。采,取也。箋云:薄言,我薄也。
[疏]傳“芣苡,馬舄”。○正義曰:《釋草》文也。郭璞曰:“今車前草大葉長穗,好生道邊。江東呼為蝦蟆衣。”陸機《疏》云:“馬舄,一名車前,一名當道,喜在牛跡中生,故曰車前、當道也。今藥中車前子是也。幽州人謂之牛舌草,可鬻作茹,大滑。其子治婦人難產。王肅引《周書·王會》云:‘芣苡如李,出於西戎。’王基駮云:‘《王會》所記雜物奇獸,皆四夷遠國各赍土地異物以為貢贄,非《周南》婦人所得采。’是芣苡為馬舄之草,非西戎之木也。”言宜懷任者,即陸機《疏》云所治難產是也。○箋“薄言,我薄也”。○正義曰:毛傳言“薄,辭”,故申之言“我薄”也。“我”訓經“言”也,“薄”還存其字,是為“辭”也。言“我薄”者,我薄欲如此,於義無取,故為語辭。傳於“薄汙我私”不釋者,就此眾也。《時邁》云:“薄言震之。”箋云:“薄猶甫也。甫,始也。”《有客》曰:“薄言追之。”箋云:“王始言餞送之。”以“薄”為“始”者,以《時邁》下句云“莫不震疊”,明上句“薄言震之”為始動以威也。《有客》前云“以縶其馬”,欲留微子。下云“薄言追之”,是時將行,王始言餞送之。《詩》之“薄言”多矣,唯此二者以“薄”為“始”,馀皆為“辭”也。
采采芣苡,薄言有之。有,藏之也。
采采芣苡,薄言掇之。掇,拾也。○掇,都奪反,一音知劣反。拾音十。采采芣苡,薄言捋之。捋,取也。○捋,力活反。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袺,執衽也。○袺,音結。衽,入錦反,又而鴆反,衣際也。采采芣苡,薄言襭之。扱衽曰襭。○襭,戶結反,一本作“擷”,同。扱,初洽反。
[疏]傳“袺執”至“曰襭”。○正義曰:《釋器》云:“執衽謂之袺。”孫炎曰:“持衣上衽。”又云:“扱衽謂之襭。”李巡曰:“扱衣上衽於帶。”衽者,裳之下也。置袺,謂手執之而不扱,襭則扱於帶中矣。
《芣苡》三章,章四句。
《漢廣》,德廣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于南國,美化行乎江漢之域,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也。紂時淫風遍於天下,維江、漢之域先受文王之教化。○漢廣,漢水名也。《尚書》云:“嶓冢導漾水,東流為漢。”被,皮義反。紂,直九反。殷王也。遍,邊見反。
[疏]“《漢廣》三章,章八句”至“不可得”。○正義曰:作《漢廣》詩者,言德廣所及也。言文王之道,初致《桃夭》、《芣苡》之化,今被於南國,美化行於江、漢之域,故男無思犯禮,女求而不可得,此由德廣所及然也。此與《桃夭》皆文王之化,后妃所贊,於此言文王者,因經陳江、漢,指言其處為遠,辭遂變后妃而言文王,為遠近積漸之義。敘於此既言德廣,《汝墳》亦廣可知,故直云“道化行”耳。此既言美化,下篇不嫌不美,故直言“文王之化”,不言美也。言南國則六州,猶《羔羊序》云“召南之國”也。彼言召南,此不言周南者,以天子事廣,故直言南。彼論諸侯,故止言召南之國。此“無思犯禮,求而不可得”,總序三章之義也。○箋“紂時”至“教化”。○正義曰:言先者,以其馀三州未被文王之化,故以江、漢之域為先被也。定本“先被”作“先受”,因經、序有江、漢之文,故言之耳。其實六州共被文王之化,非江、漢獨先也。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興也。南方之木,美喬上竦也。思,辭也。漢上游女,無求思者。箋云:不可者,本有可道也。木以高其枝葉之故,故人不得就而止息也。興者,喻賢女雖出游流水之上,人無欲求犯禮者,亦由貞絜使之然。○喬木,亦作“橋”,渠驕反,徐又紀橋反。休息并如字,古本皆爾,本或作“休思”,此以意改爾。竦,粟勇反。“流水”,本或作“漢水”。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潛行為泳。永,長。方,泭也。箋云:漢也,江也,其欲渡之者,必有潛行乘泭之道。今以廣長之故,故不可也。又喻女之貞絜,犯禮而往,將不至也。○泳音詠。泭,芳于反,本亦作“氵符”,又作“桴”,或作“柎”,并同。沈旋音附。《方言》云:“泭謂之,謂之筏。筏,秦、晉通語也。”孫炎注《爾雅》云:“方木置水為柎筏也。郭璞云:“水中筏也。”又云:“木曰,竹曰筏,小筏曰泭。”音皮隹反。柎、筏同音伐。樊光《爾雅》本作“柎”。
[疏]“南有”至“方思”。○正義曰:木所以庇蔭,本有可息之道,今南方有喬木,以上竦之故,不可就而止息,以興女以定情,本有可求之時,今漢上有游女,以貞絜之故,不可犯禮而求。是為木以高其枝葉,人無休息者;女由持其絜清,人無求思者。此言游女尚不可求,則在室無敢犯禮可知也。出者猶能為貞,處者自然尤絜。又言水所以濟物,本有泳思、方思之道,今漢之廣闊矣,江之永長矣,不可潛行乘泭以求濟,以興女皆貞絜矣,不可犯禮而求思。然則方、泳以渡江、漢,雖往而不可濟,喻犯禮以思貞女,雖求而將不至。是為女皆貞絜,求而不可得,故男子無思犯禮也。定本游女作游。○傳“思辭”至“思者”。○正義曰:以泳思、方思之等皆不取思為義,故為辭也。經“求思”之文在“游女”之下,傳解“喬木”之下,先言“思,辭”,然后始言“漢上”,疑經“休息”之字作“休思”也。何則?詩之大體,韻在辭上,疑休、求字為韻,二字俱作“思”,但未見如此之本,不敢輒改耳。《內則》云:“女子居內,深宮固門。”此漢上有游女者,《內則》言“閽寺守之”,則貴家之女也。庶人之女,則執筐行馌,不得在室,故有出游之事。既言不可求,明人無求者。定本“喬上竦”,無木字。○箋“不可”至“之然”。○正義曰:箋知此為“本有可道”者,以此皆據男子之辭,若恒不可,則不應發“不可”之辭,故云“本有可道”也。此箋與下箋互也。此直言不可者,本有可道,總解經“不可”之文,遂略木有可息之道。箋下言渡江、漢有潛行、乘泭之道,不釋“不可”之文,是其互也。然本淫風大行之時,女有可求,今被文王之化,游女皆絜。此云絜者,本未必已淫,興者取其一象,木可就蔭,水可方、泳,猶女有可求。今木以枝高不可休息,水以廣長不可求渡,不得要言木本小時可息,水本一勺可渡也。言“木以高其枝葉”,解傳言“上竦”也。言女雖出游漢水之上者,對不出不游者言。無求犯禮者,謂男子無思犯禮,由女貞絜使之然也。所以女先貞而男始息者,以奸淫之事皆男唱而女和。由禁嚴於女,法緩於男,故男見女不可求,方始息其邪意。《召南》之篇,女既貞信,尚有強暴之男是也。○傳“潛行”至“方泭”。○正義曰:“潛行為泳”,《釋水》文。郭璞曰:“水底行也。”《晏子春秋》曰:潛行逆流百步,順流七里。“永,長”,《釋詁》文。“方,泭”,《釋言》文。孫炎曰:“方,水中為泭筏也。”《論語》曰:“乘桴浮於海。”注云:“桴,編竹木,大曰筏,小曰桴。”是也。○箋“漢也”至“不至”。○正義曰:此江漢、之深,不可乘泭而渡。《谷風》云“就其深矣,方之舟之”者,雖深,不長於江、漢故也。言“將不至”者,雖求之,女守禮,將不肯至也。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翹翹,薪貌。錯,雜也。箋云:楚,雜薪之中尤翹翹者。我欲刈取之,以喻眾女皆貞絜,我又欲取其尤高絜者。○翹,祁遙反,沈其堯反。“尤高絜”者,一本無“絜”字。之子于歸,言秣其馬。秣,養也。六尺以上曰馬。箋云:之子,是子也。謙不敢斥其適己,於是子之嫁,我原秣其馬,致禮餼,示有意焉。○秣,莫葛反。《說文》云:“食馬穀也。”上,時掌反,下文同。餼,虛氣反,牲腥曰餼。
[疏]“翹翹”至“其馬”。○正義曰:翹翹然而高者,乃是雜薪。此薪雖皆高,我欲刈其楚。所以然者,以楚在雜薪之中,尤翹翹而高故也。以興貞絜者乃是眾女,此眾女雖皆貞絜,我欲取其尤貞絜者。又言是其尤絜者,之子若往歸嫁,我欲以粟秣養其馬,乘之以致禮餼,示己有意欲求之。下四句同前。○傳“翹翹,薪貌”。○正義曰:翹翹,高貌。傳言“薪貌”者,明薪之貌翹翹然。若直云高貌,恐施於楚最高者。此翹翹連言錯薪,故為薪貌。《鴟鸮》云“予室翹翹”,即云“風雨所漂搖”,故傳曰:“翹翹,危也。”莊二十二年《左傳》引逸詩曰“翹翹車乘”,即云“招我以弓”,明其遠,故服虔云:“翹翹,遠貌。”○箋“楚雜”至“絜者”。正義曰:薪,木稱,故《月令》云“收秩薪柴”,注云:“大者可析謂之薪。”下章蔞草亦云薪者,因此通其文。楚亦木名,故《學記》注以楚為荊,《王風》、《鄭風》并云“不流束楚”,皆是也。言楚在“雜薪之中尤翹翹”,言尤明雜薪亦翹翹也。○箋“之子”至“意焉”。正義曰:《釋訓》云:“之子,是子也。”李巡曰:“之子者,論五方之言是子也。然則‘之’為語助,人言之子者,猶云是此子也。《桃夭》傳云嫁子,彼說嫁事,為嫁者之子,此則貞絜者之子,《東山》之子言其妻,《白華》之子斥幽王,各隨其事而名之。”言“謙不敢斥其適己”,謂云往嫁,若斥適已,當言來嫁,所以《桃夭》、《鵲巢》、《東山》不為謙者,不自言己,說他女嫁,故不為謙也。言“致禮餼”者,昏禮,下達納采用雁,問名、納吉皆如之。納徵用玄纁、束帛、儷皮,是士禮也。《媒氏》云“純帛無過五兩”,謂庶人禮也。欲致禮,謂此也。餼,謂牲也。昏禮不見用牲文,鄭以時事言之,或亦宜有也。言“示有意”者,前已執謙,不敢斥言其適己。言養馬,是欲致禮餼,示有意求之,但謙不斥耳。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蔞,草中之翹翹然。○蔞,力俱反,馬云:“蔞,蒿也。”郭云:“似艾。”音力侯反。
[疏]傳“蔞,草中之翹翹然”。○正義曰:傳以上楚是木,此蔞是草,故言草中之翹翹然。《釋草》云:“購,蔏蔞。”舍人曰:“購一名蔏蔞。”郭云:“蔏蔞,蔞蒿也。生下田,初出可啖,江東用羹魚也。”陸機《疏》云:“其葉似艾,白色,長數寸,高丈馀。好生水邊及澤中,正月根牙生,旁莖正白,生食之,香而脆美。其葉又可蒸為茹。”是也。
之子于歸,言秣其駒。五尺以上曰駒。
[疏]傳“五尺以上曰駒”。正義曰:《廋人》云:“八尺以上為龍,七尺以上為騋,六尺以上為馬。”故上傳曰“六尺以上曰馬”。此駒以次差之,故知五尺以上也。五尺以上,即六尺以下,故《株林》箋云“六尺以下曰駒”是也。《辀人》注國馬謂種、戎、齊、道,高八尺。田馬高七尺,駑馬高六尺。即《廋人》三等龍、騋、馬是也。何休注《公羊》云“七尺以上曰龍”不合《周禮》也。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漢廣》三章,章八句。
《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言此婦人被文王之化,厚事其君子。○汝墳,符云反。《常武》傳云:墳,涯也。能閔,密謹反,傷念也。一本有“婦人”二字。被,皮義反。
[疏]“《汝墳》三章,章四句”至“以正”。○正義曰:作《汝墳》詩者,言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於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念其君子,猶復勸勉之以正義,不可逃亡,為文王道德之化行也。知此“道”非“言道”之“道”者,以諸敘“言道”者皆為“言”,不為“道”耳。上云“德廣所及”,先德后道,事之次也。言汝墳之國,以汝墳之厓,表國所在,猶江、漢之域,非國名也。閔者,情所憂念。勉者,勸之盡誠。欲見情雖憂念,猶能勸勉,故先閔而后勉也。臣奉君命,不敢憚勞,雖則勤苦,無所逃避,是臣之正道,故曰勉之以正也。閔其君子,首章、二章是也。勉之以正,卒章是也。定本“能閔”上無“婦人”二字。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遵,循也。汝,水名也。墳,大防也。枝曰條,榦曰枚。箋云:伐薪於汝水之側,非婦人之事,以言己之君子賢者,而處勤勞之職,亦非其事。○枚,妹回反,榦也。未見君子,惄如調饑。惄,饑意也。調,朝也。箋云:惄,思也。未見君子之時,如朝饑之思食。○{紂心}本又作“惄”,乃歷反,《韓詩》作“溺”,音同。調,張留反,又作“輖”,音同。
[疏]“遵彼”至“調饑”。○正義曰:言大夫之妻,身自循彼汝水大防之側,伐其條枝枚榦之薪。以為己伐薪汝水之側,非婦人之事,因閔己之君子賢者,而處勤勞之職,亦非其事也。既閔其勞,遂思念其事,言己未見君子之時,我之思君子,惄然如朝饑之思食也。○傳“汝水”至“曰枚”。○正義曰:《釋水》云:“汝為濆。”傳曰“濟汝”,故知是水名也。“墳,大防”,《釋丘》文。李巡曰:“墳謂厓岸狀如墳墓,名大防也。”故《常武》傳曰:“墳,厓。”《大司徒》注云:“水厓曰墳。”則此墳謂汝水之側厓岸大防也。若然,《釋水》云“水自河出為灉,江為沱”,別為小水之名。又云:“江有沱,河有灉,汝有濆。”李巡曰:“江、河、汝旁有肥美之地名。”郭璞曰:“《詩》云遵彼汝濆”,則郭意以此汝墳為濆,汝所分之處有美地,因謂之濆。箋、傳不然者,以彼濆從水,此墳從土,且伐薪宜於厓岸大防之上,不宜在濆汝之間故也。枝曰條,榦曰枚,無文也。以枚非木,則條亦非木,明是枝榦相對為名耳。枝者木大,不可伐其榦,取條而已。枚,細者,可以全伐之也。《周禮》有《銜枚氏》,注云“枚狀如箸”,是其小也。《終南》云:“有條有梅。”文與梅連,則條亦木名也。故傳曰“條、槄”,與此異也。下章言“條肄”,肄,馀也,斬而復生,是為馀也,如今蘗生者,亦非木名也。襄二十九年《左傳》曰:“晉國不恤宗周之闕,而夏肄是屏。”又曰:“杞,夏馀也。”是肄為復生之馀。○箋“伐薪”至“其事”。○正義曰:知婦人自伐薪者,以序云“婦人能閔其君子”,則閔其君子者,是汝墳之國婦人也。經言“遵彼汝墳”,故知婦人自伐薪也。大夫之妻,尊為命婦,而伐薪者,由世亂時勞,君子不在。猶非其宜,故云非婦人之事。婦人之事,深宮固門,紡績織纴之謂也。不賢而勞,是其常,故以賢者處勤為非其事也。○傳“惄,饑意”。箋“惄,思”。○正義曰:《釋詁》云:“惄,思也。”舍人曰:“惄,志而不得之思也。”《釋言》云:“惄,饑也。”李巡曰:“惄,宿不食之饑也。”然則惄之為訓,本為思耳。但饑之思食,意又惄然,故又以為饑。惄是饑之意,非饑之狀,故傳言“饑意”。箋以為思,義相接成也。此連調饑為文,故傳以為饑意。《小弁》云“惄焉如搗”,無饑事,故箋直訓為“思也”。此以思食比思夫,故箋又云:“如朝饑之思食。”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肄,馀也。斬而復生曰肄。○肄,以自反。沈云:“徐音以世反,非。”復,扶富反。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既,已。遐,遠也。箋云:己見君子,君子反也,于已反得見之,知其不遠棄我而死亡,於思則愈,故下章而勉之。○思,如字,又息嗣反。
[疏]“既見君子,不我遐棄”。○正義曰:不我遐棄,猶云不遐棄我。古之人語多倒,《詩》之此類眾矣。婦人以君子處勤勞之職,恐避役死亡,今思之,覬君子事訖得反。我既得見君子,即知不遠棄我而死亡,我於思則愈。未見,恐其逃亡;既見,知其不死,故憂思愈也。○箋“已見”至“勉之”。○正義曰:言不遠棄我,我者,婦人自謂也。若君子死亡,已不復得見,為遠棄我。今不死亡,已得見之,為不遠棄我也。然君子或不堪其苦,避役死亡;或自思公義,不避勞役,不由於婦人,然婦人閔夫之辭,據婦人而言耳。鄭知不直遠棄己而去,知為王事死亡者,以閔其勤勞,豈為棄己而憂也。下章云“父母孔邇”,是勉勸之辭,由此畏其死亡,故下章勉之。定本箋之下云“己見君子,君子反也,於己反得見之”,俗本多不然。魴魚赪尾,王室如燬。赪,赤也,魚勞則尾赤。燬,火也。箋云:君子仕於亂世,其顏色瘦病,如魚勞則尾赤。所以然者,畏王室之酷烈。是時紂存。○魴,符方反,魚名。赪,敕貞反,《說文》作“<赤巠>”,又作“赪”,并同。燬音毀,齊人謂火曰燬。郭璞又音貨。字書作“尾”,音毀,《說文》同。一音火尾反。或云:楚人名曰燥,齊人曰燬,吳人曰尾,此方俗訛語也。瘦,色救反。酷,苦毒反。雖則如燬,父母孔邇。孔,甚。邇,近也。箋云:辟此勤勞之處,或時得罪,父母甚近,當念之,以免於害,不能為疏遠者計也。○“辟此”,一本作“辭此”。處,昌慮反。為踈,于偽反。踈亦作疏。
[疏]“魴魚”至“孔邇”。○正義曰:婦人言魴魚勞則尾赤,以興君子苦則容悴。君子所以然者,由畏王室之酷烈猛熾如火故也。既言君子之勤苦,即勉之,言今王室之酷烈雖則如火,當勉力從役,無得逃避。若其避之,或時得罪,父母甚近,當自思念,以免於害,無得死亡,罪及父母,所謂勉之以正也。○傳“赪,赤”至“燬火”。○正義曰:《釋器》云:“再染謂之赪。”郭云:“赪,淺赤也。”魴魚之尾不赤,故知勞則尾赤。哀十七年《左傳》曰:“如魚赪尾,衡流而彷徉。”鄭氏云:魚肥則尾赤,以喻蒯瞶淫縱。不同者,此自魴魚尾本不赤,赤故為勞也。鄭以為彼言彷徉為魚肥,不指魚名,猶自有肥而尾赤者。服氏亦為魚勞。“燬,火”,《釋言》文也。李巡曰:“燬一名火。”孫炎曰:“方言有輕重,故謂火為毀也。”○箋“君子”至“紂存”。○正義曰:言君子仕於亂世,不斥大夫士。王肅云:“當紂之時,大夫行役。”王基云:“汝墳之大夫久而不歸。”樂詳、馬昭、孔晁、孫毓等皆云大夫,則箋云仕於亂世,是為大夫矣。若庶人之妻,《杕杜》言“我心傷悲”,《伯兮》則云“甘心首疾”,憂思昔在於情性,豈有勸以德義,恐其死亡若是乎!序稱“勉之以正”,則非庶人之妻。言賢者不宜勤勞,則又非為士,《周南》、《召南》,述本大同,而《殷其雷》召南之大夫遠行從政,其妻勸以義。此引父母之甚近,傷王室之酷烈,閔之則恐其死亡,勉之則勸其盡節,比之於《殷其雷》,志遠而義高,大夫妻於是明矣。雖王者之風,見感文王之化,但時實紂存,文王率諸侯以事殷,故汝墳之國,大夫猶為殷紂所役。若稱王以后,則不復事紂,六州,文王所統,不為紂役也。箋以二《南》文王之事,其衰惡之事,舉紂以明之。上《漢廣》云“求而不可得”,本有可得之時,言紂時淫風大行。此云“王室如燬”,言是時紂存。《行露》云“衰亂之俗微”,言紂末之時,《野有死麕》云“惡無禮”,言紂時之世。《麟趾》有“衰世之公子”,不言紂時。法有詳略,承此可知也。
《汝墳》三章,章四句。
《麟之趾》,《關雎》之應也。《關雎》之化行,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也。《關雎》之時,以麟為應,后世雖衰,猶存《關雎》之化者,君之宗族猶尚振振然,有似麟應之時,無以過也。○麟之趾,呂辛反,瑞獸也。《草木疏》云:“麕,身牛,尾馬,足黃色,員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鍾呂,行中規矩,王者至仁則出。”服虔注《左傳》云:“視明禮脩則麒麟至。”麕,音俱倫反。序本或直云“麟趾”,無“之”字。“止”本亦作“趾”,兩通之。應,應對之應,序、注及下傳“應禮”同。
[疏]“《麟之趾》三章,章三句”至“之時”。○正義曰:此《麟趾》處末者,有《關雎》之應也。由后妃《關雎》之化行,則令天下無犯非禮。天下既不犯禮,故今雖衰世之公子,皆能信厚,如古致麟之時,信厚無以過也。《關雎》之化,謂《螽斯》以前。天下無犯非禮,《桃夭》以后也。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時,此篇三章是也。此篇處末,見相終始,故歷序前篇,以為此次。既因有麟名,見若致然,編之處末,以法成功也。此篇本意,直美公子信厚似古致麟之時,不為有《關雎》而應之。大師編之以象應,敘者述以示法耳。不然,此豈一人作詩,而得相顧以為終始也?又使天下無犯非禮,乃致公子信厚,是公子難化於天下,豈其然乎!明是編之以為示法耳。○箋“關雎”至“以過”。○正義曰:箋欲明時不致麟,信厚似之,故云《關雎》之時,以麟為應,謂古者太平,行《關雎》之化,至極之時,以麟為瑞。后世雖衰,謂紂時有文王之教,猶存《關雎》之化,能使君之宗族振振然,信厚如麟應之時,無以過也。
信厚如麟時,實不致麟,故張逸問《麟趾》義云:“《關雎》之化,則天下無犯非禮,雖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其信厚如《麟趾》之時。箋云喻今公子亦信厚,與禮相應,有似於麟。唯於此二者時,《關雎》之化致信厚,未致麟。”答曰:“衰世者,謂當文王與紂之時,而周之盛德,《關雎》化行之時,公子化之,皆信厚與禮合,古太平致麟之時,不能過也。由此言之,不致明矣。”鄭言古太平致麟之時者,案《中候·握河紀》云:“帝軒題象,麒麟在囿。”又《唐》傳云:“堯時,麒麟在郊藪。”又《孔叢》云:“唐、虞之世,麟鳳游於田。”由此言之,黃帝、堯、舜致麟矣。然感應宜同,所以俱行《關雎》之化,而致否異者,亦時勢之運殊。古太平時,行《關雎》之化至極,能盡人之情,能盡物之性,太平化洽,故以致麟。文王之時,殷紂尚存,道未盡行,四靈之瑞不能悉至。序云“衰世之公子”,明由衰,故不致也。成、康之時,天下太平,亦應致麟,但無文證,無以言之。孔子之時,所以致麟者,自為制作之應,非化洽所致,不可以難此也。三章皆以麟為喻,先言麟之趾,次定、次角者,麟是走獸,以足而至,故先言趾。因從下而上,次見其額,次見其角也。同姓疏於同祖,而先言姓者,取其與“定”為韻,故先言之。
麟之趾。振振公子,興也。趾,足也。麟信而應禮,以足至者也。振振,信厚也。箋云:興者,喻今公子亦信厚,與禮相應,有似於麟。○振,音真。相應,音鷹,當也。
于嗟麟兮!于嗟,嘆辭。
[疏]“麟之”至“麟兮”。○正義曰:言古者麟之趾,猶今之振振公子也。麟之為獸,屬信而應禮,以喻今公子亦振振然信厚,與禮相應。言公子信厚,似於麟獸也,即嘆而美之,故于嗟乎嘆今公子信厚如麟兮。言似古致麟之時兮,雖時不致麟,而信與之等。反覆嗟嘆,所以深美之也。○傳“麟信”至“信厚”。○正義曰:傳解四靈多矣,獨以麟為興,意以麟於五常屬信,為瑞則應禮,故以喻公子信厚而與禮相應也。此直以麟比公子耳,而必言趾者,以麟是行獸,以足而至,故言麟之趾也。言信而應禮,則與《左氏》說同,以為脩母致子也。哀十四年《左傳》服虔注云:“視明禮脩而麟至,思睿信立白虎擾,言從義成則神龜在沼,聽聰知正而名山出龍,貌恭體仁則鳳皇來儀。”《騶虞》傳云“有至信之德則應之”,是與《左傳》說同也。說者又云,人臣則脩母致子應,以昭二十九年《左傳》云水官不脩則龍不至故也。人君則當方來應,是以《駁異義》云“玄之聞也,《洪范》五事一曰言,於五行屬金,孔子時,周道衰,於是作《春秋》以見志,其言可從,故天應以金獸之瑞”,是其義也。箋“公子信厚,與禮相應,有似於麟”,申述傳文,亦以麟為信獸。《駁異義》以為西方毛蟲,更為別說。○傳“于嗟,嘆辭”。○正義曰:此承上信厚,嘆信厚也。故《射義》注云:“‘于嗟乎騶虞’,嘆仁人也。”明此嘆信厚可知。
麟之定。振振公姓,定,題也。公姓,公同姓。○定,都佞反,字書作“顁”,音同。題,徒兮反,郭璞注《爾雅》:“額也。”本作“顛”,誤。于嗟麟兮!
[疏]傳“定,題”。○正義曰:《釋言》文。郭璞曰:“謂額也。”傳或作“顛”。《釋畜》云:“的顙,白顛。”顛亦額也,故因此而誤。定本作“題”。○傳“公姓,公同姓”。○正義曰:言同姓,疏於同祖。上云“公子”,為最親。下云“公族”,傳云“公族,公同祖”,則謂與公同高祖,有廟屬之親。此“同姓”,則五服以外,故《大傳》云“五世袒免,殺同姓”是也。《大傳》注又云“外高祖為庶姓”,是同高祖為一節也。此有公子、公族、公姓對例為然。案《杕杜》云:“不如我同父。”又曰:“不如我同姓。”傳曰:“同姓,同祖。”此同姓、同祖為異。彼為一者,以彼上云“同父”,即云同姓,同父之外,次同祖,更無異稱,故為一也。且皆對他人異姓,不限遠近,直舉祖父之同為親耳。襄十二年《左傳》曰:“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又曰“魯為諸姬,臨於周廟”,謂同姓於文王為宗廟也。“邢、凡、蔣、茅、胙、祭,臨於周公之廟”,是同宗於祖廟也。同族謂五服之內,彼自以五服之外遠近為宗姓,與此又異。此皆君親,非異國也。要皆同姓以對異姓,異姓最為疏也。
麟之角。振振公族,麟角,所以表其德也。公族,公同祖也。箋云:麟角之末有肉,示有武而不用。○“示有武”,一本“示”作“象”。
于嗟麟兮!
[疏]傳“麟角”箋至“不用”。○正義曰:有角示有武,有肉示不用。有武而不用,是其德也。箋申說傳文也。《釋獸》云:“麟,麕身,牛尾,一角。”京房《易》傳曰:“麟,麕身,牛尾,馬蹄,有五彩,腹下黃,高丈二。”陸機《疏》:“麟,麕身,牛尾,馬足,黃色,員蹄,一角,角端有肉。音中鍾呂,行中規矩,游必擇地,詳而后處。不履生蟲,不踐生草,不群居,不侶行,不入陷阱,不罹羅網。王者至仁則出。今并州界有麟,大小如鹿,非瑞應麟也。故司馬相如賦曰‘射麋腳麟’,謂此麟也。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
周南之國十一篇,三十六章,百五十九句。
◎召南鵲巢詁訓傳第二
《鵲巢》,夫人之德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鳩,乃可以配焉。起家而居有之,謂嫁於諸侯也。夫人有均壹之德如鸤鳩然,而后可配國君。○鵲,七略反,《字林》作“<昔隹>”。行,下孟反,下注同。尸鳩,本又作“鸤”,音同。《爾雅》云:“鳴鳩,鴶鵴也。”郭璞云:“今布穀也,江東呼獲穀。”《草木疏》云:“一名擊穀。”案:尸鳩有均一之德,飼其子,旦從上而下,暮從下而上,平均如一,楊雄云:“戴勝也。”
[疏]“《鵲巢》三章,章四句”至“配焉”。○正義曰:作《鵲巢》詩者,言夫人之德也。言國君積脩其行,累其功德,以致此諸侯之爵位,今夫人起自父母之家而來居處共有之,由其德如鸤鳩,乃可以配國君焉,是夫人之德也。經三章皆言起家而來居之。文王之迎大姒,未為諸侯,而言國君者,《召南》諸侯之風,故以夫人國君言之。文王繼世為諸侯,而云“積行累功以致爵位”者,言爵位致之為難,夫人起家而居有之,所以顯夫人之德,非謂文王之身始有爵位也。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興也。鳩,鸤鳩,秸鞠也。鸤鳩不自為巢,居鵲之成巢。箋云:鵲之作巢,冬至架之,至春乃成,猶國君積行累功,故以興焉。興者,鸤鳩因鵲成巢而居有之,而有均壹之德,猶國君夫人來嫁,居君子之室,德亦然。室,燕寢也。○秸,古八反,又音吉。《爾雅》作“鴶鞠”,音菊。《爾雅》作“鵴架”,音嫁。俗本或作“加功”。之子于歸,百兩御之。百兩,百乘也。諸侯之子嫁於諸侯,送御皆百乘。箋云:之子,是子也。御,迎也。是如鸤鳩之子,其往嫁也,家人送之,良人迎之,車皆百乘,象有百官之盛。○御,五嫁反,本亦作“訝”,又作“迓”,同。王肅魚據反,云“侍也”。乘,繩證反,下同。送御,五嫁反,一本作“迎”。
[疏]“維鵲”至“御之”。○正義曰:言維鵲自冬歷春功著,乃有此巢窠,鸤鳩往居之,以興國君積行累功勤勞乃有此爵位維,夫人往處之。今鸤鳩居鵲之巢,有均壹之德,以興夫人亦有均一之德,故可以配國君。又本其所起之事,是子有鸤鳩之德,其往嫁之時,則夫家以百兩之車往迎之,言夫人有德,禮迎具備。○傳“鸤鳩,秸鞠”。○正義曰:序云“德如鸤鳩”也,《釋鳥》云“鸤鳩,秸鞠”,郭氏曰:“今布穀也,江東呼獲穀。”《埤倉》云“鴶鵴”,《方言》云“戴勝”,謝氏云“布穀類也”。諸說皆未詳,布穀者近得之。○箋“鵲之”至“燕寢”。○正義曰:《推度災》曰:“鵲以復至之月始作室家,鸤鳩因成事,天性如此也。”復於消息十一月卦,故知冬至加功也。《月令》“十二月鵲始巢”,則季冬猶未成也,故云“至春乃成”也。此與《月令》不同者,大率記國中之候,不能不有早晚,《詩緯》主以釋此,故依而說焉。此以巢比爵位,則鸤鳩居巢,猶夫人居爵位,然有爵者必居其室,不謂以室比巢。燕寢,夫人所居,故云室者燕寢。下傳言“旋歸,謂反燕寢”,亦是也。○傳“百兩”至“百乘”。○正義曰:《書序》云“武王戎車三百兩”,皆以一乘為一兩。謂之兩者,《風俗通》以為車有兩輪,馬有四匹,故車稱兩,馬稱匹。言諸侯之女嫁於諸侯,送迎皆百乘者,探解下章“將之”,明此諸侯之禮,嫁女於諸侯,故迎之百乘;諸侯之女,故送亦百乘。若大夫之女,雖為夫人,其送不得百乘。各由其家之所有為禮也。此夫人斥大姒也,《大明》云“纘女維莘”,莘國長女,實是諸侯之子,故得百乘將之。○箋“家人”至“盛”。○正義曰:此申說傳送迎百乘之事。家人,謂父母家人也。《左傳》曰:“凡公女嫁於敵國,姊妹則上卿送之,公子則下卿送之。於大國,雖公子亦上卿送之。”言大姒自莘適周,必上卿送之。良人,謂夫也。《昏禮》曰:“衽良席在東。”注云:“婦人稱夫曰良人。《孟子》曰:‘吾將瞷良人所之。’”《小戎》曰:“厭厭良人。”皆婦人之稱夫也。《綢繆》傳曰“良人,美室”者,以其文對“粲者”,粲是三女,故良人為美室也。百乘象百官者,昏禮,人倫之本,以象國君有百官之盛。諸侯禮亡,官屬不可盡知,唯《王制》云“三卿、五大夫、二十七士”,是舉全數,故云百官也。《士昏禮》“從車二乘”,其天子與大夫送迎則無文,以言夫人之嫁,自乘家車,故鄭《箴膏肓》引《士昏禮》曰:“主人爵弁纁裳,從車二乘,婦車亦如之,有供。”則士妻始嫁,乘夫家之車也。又引此詩,乃云:“此國君之禮,夫人自乘其家之車也。”然宣五年“齊高固及子叔姬來,反馬”,《何彼襛矣》美王姬之車,故鄭《箴膏肓》又云:“禮雖散亡,以詩義論之,天子以至大夫皆有留車反馬之禮。”故《泉水》云“還車言邁”,箋云“還車者,嫁時乘來,今思乘以歸”,是其義也。知夫人自乘家車也。言迓之者,夫自以其車迎之;送之,則其家以車送之,故知婿車在百兩迎之中,婦車在百兩將之中,明矣。
維鵲有巢,維鳩方之。方,有之也。○“方,有之也”,一本無“之”字。之子于歸,百兩將之。將,送也。○將,如字,沈七羊反。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盈,滿也。箋云:滿者,言眾媵侄娣之多。○媵音孕,又繩證反。國君夫人有左右媵。侄,待結反,《字林》丈一反。兄女曰侄。謂吾姑者,吾謂之侄。娣,徒帝反,女弟也。之子于歸,百兩成之。能成百兩之禮也。箋云:是子有鸤鳩之德,宜配國君,故以百兩之禮送迎成之。
[疏]箋“滿者”至“之多”。正義曰:《公羊傳》曰“諸侯一娶九女,二國往媵之,以侄娣從”,凡有八人,是其多也。又曰:“侄者何?兄之子。娣者何?女弟也。”○傳“能成百兩之禮”。正義曰:傳言夫人有鸤鳩之德,故能成此百兩迎之禮。箋以迓為迎。夫人將之,謂送夫人;成之,謂成夫人,故易以百兩之禮送迎成之。
《鵲巢》三章,章四句。
《采蘩》,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奉祭祀者,采蘩之事也。不失職者,夙夜在公也。○蘩音煩,本亦作“繁”,孫炎云“白蒿”。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蘩,皤蒿也。于,於。沼,池。沚,渚也。公侯夫人執蘩菜以助祭,神饗德與信,不求備焉,沼沚谿澗之草,猶可以薦。王后則荇菜也。箋云:于以,猶言“往以”也。“執蘩菜”者,以豆薦蘩菹。○沼,之紹反。沚音止。皤,薄波反,白也。蒿,好羔反。谿,苦兮反,杜預云“澗也”。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之事,祭事也。箋云:言夫人於君祭祀而薦此豆也。
[疏]“于以”至“之事”。○正義曰:言夫人往何處采此蘩菜乎?於沼池、於沚渚之傍采之也。既采之為菹,夫人往何處用之乎?於公侯之宮祭事,夫人當薦之也。此章言其采取,故卒章論其祭事。○傳“蘩,皤蒿”。○正義曰:《釋草》文。孫炎曰:“白蒿也。”然則非水菜。此言沼沚者,謂於其傍采之也。下于澗之中,亦謂於曲內,非水中也。○傳“公侯”至“荇菜”。正義曰:言執蘩菜以助祭者,以采之本為祭用,既言公侯夫人執蘩菹,嫌王后尊,不可親事,故因明王后則親執荇菜也。言不求備者,據詩舉荇菜,非其備者,其實祭則備物,故《關雎》傳云“備庶物以事宗廟”,是也。《左傳》曰:“荀有明信,澗谿沼沚之毛,可薦於鬼神。”彼言毛,此傳言草,皆菜也。○箋“于以”至“蘩菹”。正義曰:經有三“于”,傳訓為“於”,不辨上下。箋明下二“于”為“於”,上“于”為“往”,故疊經以訓之。言“往”足矣,兼言“往以”者,嫌“于以”共訓為“往”,故明之。又言以豆薦蘩菹者,《醢人》云“四豆之實”,皆有菹,菹在豆,故知以豆薦蘩菹也。《特牲》云“主婦設兩敦黍稷于菹南,西上,及兩鉶鉶芼設于豆南,南陳”,即主婦亦設羹矣。知蘩不為羹者,《祭統》云“夫人薦豆”,《九嬪職》云“贊后薦,徹豆籩”,即王后夫人以豆為重,故《關雎》箋云“后妃供荇菜之菹”,亦不為羹。《采蘋》知為羹者,以教成之祭,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故知為羹。且使季女設之,不以薦事為重,與此異也。○傳“之事,祭事”。○正義曰:序云“可以奉祭祀”,故知祭事。祭必於宗廟,故下云“宮”,互見其義也。
于以采蘩?于澗之中。山夾水曰澗。○澗,古晏反。夾,古洽反,一音古協反。于以用之?公侯之宮。宮,廟也。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首飾也。僮僮,竦敬也。夙,早也。箋云:公,事也。早夜在事,謂視濯溉饎爨之事。《禮記》:“主婦髲髢。”○被,皮寄反。注及下同。僮音同。蚤音早,本多作“早”,下同。濯,直角反。溉,古愛反。饎,昌志反,酒食也。爨,七亂反。髲,皮寄反,鄭音發。鬄,本亦作髢,徒帝反,劉昌宗吐歷反,沈湯帝反,鄭注《少牢禮》云“古者或剔賤者、刑人之發以被婦人之紒,因以名焉。《春秋》以為呂姜髢”,是也。紒音計。被之祁祁,薄言還歸。祁祁,舒鷃也,去事有儀也。箋云:言,我也。祭事畢,夫人釋祭服而去髲髢,其威儀祁祁然而安舒,無罷倦之失。我還歸者,自廟反其燕寢。○祁,巨私反。罷音皮,本或作“疲”。
[疏]“被之”至“還歸”。○正義曰:言夫人首服被鬄之飾,僮僮然甚竦敬乎!何時為此竦敬?謂先祭之時,早夜在事,當視濯溉饎爨之時甚竦敬矣。至於祭畢釋祭服,又首服被鬄之釋,祁祁然有威儀。何時為此威儀乎?謂祭事既畢,夫人云薄欲還歸,反其燕寢之時,明有威儀矣。○傳“被,首飾”。○正義曰:被者,首服之名,在首,故曰首飾。箋引《少牢》之文,云“主婦髲鬄”,與此被一也。案《少牢》作“被裼”,注云:“被裼讀為髲鬄。古者或剔賤者、刑者之發,以被婦人之紒為飾,因名髲鬄焉。此《周禮》所謂次也。”又“追師掌為副編次”,注云“次,次第,發長短為之,所謂髲髢”,即與次一也。知者,《特牲》云“主婦纚笄”,《少牢》云“被錫纚笄”,笄上有次而已,故知是《周禮》之次也。此言被,與髲鬄之文同,故知被是《少牢》之髲鬄,同物而異名耳。《少牢》注讀“被錫”為“髲鬄”者,以剔是翦發之名,直云“被錫”,於用發之理未見,故讀為“髲鬄”,鬄,剔發以被首也。《少牢》既正其讀,故此及《追師》引經之言髲鬄也。定本作“髲髢”,與俗本不同。《少牢》云“主婦衣侈袂”,注云“衣綃衣而侈其袂耳”。侈者,蓋士妻之袂以益之,衣三尺三寸,袪尺八寸。此夫人首服與之同,其衣即異。何者?夫人於其國,與王后同,展衣以見君,褖衣御序於君。此雖非正祭,亦為祭事,宜與見君相似,故《絲衣》士視壺濯猶爵弁,則此夫人視濯溉,蓋展衣,否則褖衣也。知非祭服者,《郊特牲》曰“王皮弁以聽祭報”,又曰“祭之日,王被袞以象天”。王非正祭不服袞,夫人非正祭不服狄衣,明矣。且狄,首服副,非被所當配耳,故下箋云“夫人祭畢,釋祭服而去”,是也。《少牢》注侈綃衣之袂,《追師》注引《少牢》“衣侈袂”以為侈褖衣之袂。不同者,鄭以《特牲禮》士妻綃衣,大夫妻言侈袂,對士而言,故侈綃衣之袂。以無明文,故《追師》之注更別立說,見士祭玄端,其妻綃衣,大夫祭朝服,其妻亦宜與士異,故為侈褖衣之袂也。知非助祭、自祭為異者,以助祭申上服,卿妻鞠衣,大夫妻展衣,不得侈褖衣之袂。此“主婦髲鬄”,在《少牢》之經,箋云“《禮記》曰”者,誤也。○傳“僮僮,竦敬”。○正義曰:知僮僮不為被服者,以下祁祁據夫人之安舒,故此為竦懼而恭敬也。○箋“早夜”至“之事”。○正義曰:早謂祭日之晨,夜謂祭祀之先夕之期也。先夙后夜,便文耳。夜在事,謂先夕視濯溉。早在事,謂朝視饎爨。在事者,存在於此視濯溉饎爨之事,所謂不失其職也。鄭何知非當祭之日,自早至夜而以為視濯者,以“被之祁祁,薄言還歸”據祭畢,即此“被之僮僮”為祭前矣。若為自夙至夜,則文兼祭末,下不宜復言祭末之事,故鄭引髲鬄與被為一,非祭時所服,解在公為視濯,非正祭之時也。經言夙夜在公,知是視濯溉饎爨者,諸侯之祭禮亡,正以言夙夜是祭前之事。案《特牲》“夕陳鼎於門外,宗人升自西階,視壺濯及籩豆”,即此所云夜也。又云“夙興,主婦親視饎爨於西堂下”,即此所云夙也。以其夙夜之事同,故約之以為濯溉饎爨之事也。《特牲》言濯,不言溉,注云“濯,溉也”,即濯、溉一也,鄭并言耳。《特牲》宗人視濯,非主婦,此引之者,諸侯與士不必盡同,以凡夙夜,文王夫人,故約彼夙夜所為之事以明之。不約《少牢》者,以《少牢》先夕無事,所以下人君祭之日,朝乃饔人溉鼎,廩人溉甑,無主婦所視,無饎爨之文,故鄭不約之。士妻得與夫人同者,士卑不嫌也。此諸侯禮,故夫人視濯。天子則大宗伯視滌濯,王后不視矣。○傳“祁祁”至“有儀”。○正義曰:言去事有儀者,謂祭畢去其事之時有威儀,故箋云“祭畢,釋祭服而去”,是去事也。“髲鬄,其威儀祁祁然而安舒”,是有儀也。定本云“祭事畢,夫人釋祭服而髲髢”,無“去”字。知祭畢釋祭服者,以其文言“被”,與上同,若祭服即副矣,故知祭畢皆釋祭服矣。○箋“我還”至“燕寢”。○正義曰:言此者,以廟寢同宮,嫌不得言歸,故明之燕寢,夫人常居之處。
《采蘩》三章,章四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