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六 十六之五

《毛詩正義》——漢毛亨傳,鄭玄箋,唐孔穎達疏。

《靈臺》,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焉。民者,冥也。其見仁道遲,故於是乃附也。天子有靈臺者,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也。文王受命,而作邑于豐,立靈臺。《春秋傳》曰:“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望,而書云物,為備故也。”○靈臺,杜預注《左傳》云:“靈臺在始平鄠縣,今屬京兆府所管。”昆,古門反,鄭注《禮記》云:“明也。”蟲,直弓反,本或作“蟲”,非。冥,亡丁反。冥冥,無知貌。《字林》云:“幽也。”又亡定反。祲,子鴆反,陰陽氣相侵,漸成祥。觀,古亂反。下“觀臺”、“節觀”同。

[疏]“《靈臺》五章,章四句”至“昆蟲焉”。○正義曰:作《靈臺》詩者,言民始附也。文王受天之所命,而民樂有其神靈之德,以及鳥獸昆蟲焉。以文王德及昆蟲,民歸附之,故作此詩以歌其事也。經說作臺,序言始附,則是作臺之時民始附也。文王嗣為西伯,三分天下而有其二,則為民所從,事應久矣。而於作臺之時,始言民附者,三分有二,諸侯之君從文王耳,其民從君而來,其心未見靈德。至於作臺之日,民心始知,故言始附,謂心附之也。往前則貌附之耳。此言作臺而民始附,則其附在受命六年。而序追言受命者,以民心之附,事亦有漸。初受命已附,至作臺而齊心,故系之受命,見附之所由也。言民始附,首章及二章上二句是也。樂其有靈德,以及鳥獸昆蟲者,二章下二句及三章是也。臺、囿、沼皆言靈,是明文王有靈德之義。麀鹿,獸也。白鳥,鳥也。昆蟲者,《王制》注云:“昆,明也。明蟲者,得陽而生,得陰而藏。”陰陽即寒溫也,故《祭統》注云:“昆蟲,溫生寒死之蟲。”然則諸蟄蟲皆是也。此經無昆蟲之事,而三章言魚,魚亦蟲之別名,舉潛物以見陸產,故言昆蟲以總之。經先言獸,序先言鳥者,作囿主以養獸,故先言之。序則從其言便,故不同也。四章、卒章言政教得所,合樂詳之,亦是靈德之事,故序略之也。○箋“民者”至“備故”。○正義曰:“民者,冥也”,《孝經·援神契》文。以其冥冥無知,其見仁道遲,故於是始附,解其晚附之意也。又解臺之所用,天子有靈臺,所以觀祲象,察氣之妖祥故也。四方而高曰臺。以天象在上,須登臺望之,故作臺以觀天也。《春官·眡祲》“掌十煇之法,以觀妖祥,辨吉兇。一曰祲,二曰象,三曰鐫,四曰監,五曰闇,六曰瞢,七曰彌,八曰敘,九曰隮,十曰想。”注云:“妖祥,善惡之征。鄭司農云:‘煇,謂日光氣也。祲,陰陽氣相侵也。象者,如赤鳥也。闇,日月食也。瞢,謂日月瞢瞢無光也。敘者,云有次敘,如山在日上也。’玄謂‘鐫謂日旁氣刺日也。監,冠珥也。彌,氣貫日也。隮,虹也。想,雜氣有似,可形想也’。”此十者,皆舉天之異啤x視祲之官,當在靈臺之上視之,故箋取以為說。十煇而唯言祲、象者,舉其初二事,馀從可知也。《馮相氏》、《保章氏》亦云:“觀天下之妖祥。”則在臺觀之。獨引《視祲》之事者,以視祲為官名,則是仰觀之主,故特取之。其實馮相、保章之所觀者,亦在靈臺也。又解文王作臺之處,故言“文王受命,而作邑於豐,立靈臺”。明此靈臺在豐邑之都也。《含神務》曰:“作邑於豐,起靈臺。”《易乾鑿度》亦云:“伐崇作靈臺。”是靈臺在豐邑之都文也。所引《春秋傳》曰者,僖五年《左傳》文,引之證臺是觀氣所用。彼云:“以望而書,禮也。凡分、至、啟、閉,必書云物,為備故。”此略引之,故與彼小異。此靈臺所處,在國之西郊,諸儒以無正文,故其說多異。《異義》、《公羊》說“天子三,諸侯二。天子有靈臺以觀天文,有時臺以觀四時施化,有囿臺觀鳥獸魚鱉。諸侯當有時臺、囿臺。諸侯卑,不得觀天文,無靈臺。皆在國之東南二十五里,東南少陽用事,萬物著見。用二十五里者,吉行五十里,朝行暮反也”。《韓詩》說“辟雍者,天子之學,圓如璧,壅之以水,示圓,言辟,取辟有德。不言辟水,言辟雍者,取其雍和也,所以教天下春射秋饗,尊事三老五更。在南方七里之內,立明堂於中,《五經》之文所藏處,蓋以茅草,取其潔清也”。《左氏》說“天子靈臺在太廟之中,壅之靈沼,謂之辟雍。諸侯有觀臺,亦在廟中。皆以望嘉祥也”。《毛詩》說“靈臺,不足以監視。靈者,精也,神之精明稱靈,故稱臺曰靈臺,稱囿曰靈囿,稱沼曰靈沼。謹案《公羊傳》、《左氏》說皆無明文。說各有以,無以正之。玄之聞也,《禮記·王制》天子命之教然后為學。小學在公宮之左,大學在郊。天子曰辟雍,諸侯曰泮宮。天子將出征,受命於祖,受成於學。出征執有罪,反,釋奠於學,以訊馘告”。然則太學即辟雍也。《詩·頌·泮水》云:“既作泮宮,淮夷攸服。矯矯虎臣,在泮獻馘。淑問如皋陶,在泮獻囚。”此復與辟雍同義之證也。《大雅·靈臺》一篇之詩,有靈臺,有靈囿,有靈沼,有辟雍。其如是也,則辟雍及三靈皆同處在郊矣。囿也、沼也,同言靈。於臺下為囿為沼,可知小學在公宮之左,大學在西郊。王者相變之宜,眾家之說各不昭皙,雖然於郊差近之耳,在廟則遠矣。《王制》與《詩》,其言察察,亦足以明之矣。如鄭此說,靈臺與辟雍同處,辟雍即天子大學也。《王制》言大學在郊,乃是殷制。其周制,則太學在國。太學雖在國,而辟雍仍在郊。何則?囿、沼魚鳥所萃,終不可在國中也。辟雍與太學為一,所以得太學移而辟雍不移者,以辟雍是學之名耳。《王制》以殷之辟雍與大學為一,故因而說之,不必常以太學為辟雍小學亦可矣。周立三代之學,虞庠在國之西郊,則周以虞庠為辟雍矣。若然,魯是周之諸侯,於郊不當有學,泮宮亦應在國。而《禮器》注云:“頖宮,郊之學也,《詩》所謂泮宮也。字或為郊宮。”不在國者,以其詩言“魯侯戾止”,是行往適之,故知在郊。蓋魯以周公之故,尊之使用殷禮,故學在其郊也。鄭以靈臺、辟雍在西郊,則與明堂、宗廟皆異處矣。案《大戴禮·盛德篇》云:“明堂者,所以明諸侯尊卑也。外水名曰辟雍。”《政穆篇》云:“大學,明堂之東序也。”如此文,則辟雍、明堂同處矣,故諸儒多用之。盧植《禮記注》云:“明堂即大廟也。天子太廟,上可以望氣,故謂之靈臺。中可以序昭穆,故謂之太廟。圓之以水,似辟,故謂之辟雍。古法皆同一處,近世殊異,分為三耳。”蔡邕《月令論》云:“取其宗廟之清貌則曰清廟,取其正室之貌則曰太廟,取其堂則曰明堂,取其四門之學則曰太學,取其周水圓如璧則曰辟雍。異名而同事,其實一也。”穎子容《春秋釋例》云:“太廟有八名,其體一也。肅然清靜謂之清廟,行禘祫、序昭穆謂之太廟,告朔行政謂之明堂,行饗射、養國老謂之辟雍,占云物、望氣祥謂之靈臺,其四明之學謂之太學,其中室謂之太室,總謂之宮。”賈逵、服虔注《左傳》亦云:“靈臺在太廟明堂之中。”此等諸儒,皆以廟、學、明堂、靈臺為一。鄭必知皆異處者,袁準《正論》云:“明堂、宗廟、太學,禮之大物也,事義不同,各有所為。而世之論者,合以為一體,取《詩》、《書》放逸之文、經典相似之語而致之,不復考之人情,驗之道理,失之遠矣。夫宗廟之中,人所致敬,幽隱清靜,鬼神所居。而使眾學處焉,饗射其中,人鬼慢黷,死生交錯,囚俘截耳,瘡痍流血,以干犯鬼神,非其理矣。且夫茅茨采椽,至質之物,建日月,乘玉輅,以處其中,象箸玉杯而食於土簋,非其類也。如《禮記》先儒之言,明堂之制四面,東西八丈,南北六丈。禮,天子七廟,左昭右穆,又有祖宗不在數中。以明堂之制言之,昭穆安在?若又區別,非一體也。夫宗廟,鬼神之居,祭天而於人鬼之室,非其處也。夫明堂,法天之宮,非鬼神常處,故可以祭天,而以其祖配之。配其父於天位,可也。事天而就人鬼,則非義也。自古帝王,必立大小之學,以教天下。有虞氏謂之上庠、下庠,夏后氏謂之東序、西序,殷謂之右學、左學,周謂之東膠、虞庠,皆以養老乞言。《明堂位》曰:‘瞽宗,殷學也。’周置師保之官,居虎門之側。然則學宮非一處也。《文王世子》‘春夏學干戈,秋冬學羽籥,皆於東序’。又曰:‘秋學禮,冬學書。禮在瞽宗,書在上庠。’此周立三代之學也。可謂立其學,不可謂立其廟,然則太學非宗廟也。又曰:‘世子齒於學,國人觀之。’宗廟之中,非百姓所觀也。《王制》曰:‘周人養國老於東膠。’不曰辟雍。養國老於右學,養庶老於左學。宗廟之尊,不應與小學為左右也。辟雍之制,圓之以水。圓象天,取生長也。水潤下,取其惠澤也。水必有魚鱉,取其所以養也。是故明堂者,大朝諸侯講禮之處。宗廟,享鬼神歲覲之宮。辟雍,大射養孤之處。大學,眾學之居。靈臺,望氣之觀。清廟,訓儉之室。各有所為,非一體也。古有王居明堂之禮,《月令》則其事也。天子居其中,學士處其內,君臣同處,死生參并,非其義也。大射之禮,天子張三侯,大侯九十步,其次七十步,其次五十步,辟雍處其中。今未知辟雍廣狹之數,但二九十八加之,辟雍則徑三百步也。凡有公卿大夫諸侯之賓,百官侍從之眾,殆非宗廟中所能容也。禮,天子立五門,又非一門之間所能受也。明堂以祭鬼神,故亦謂之廟。明堂太廟者,明堂之內太室,非宗廟之太廟也。於辟雍獻捷者,謂鬼神惡之也。或謂之學者,天下之所學也。總謂之宮,大同之名也。生人不謂之廟,此其所以別也。先儒曰:‘《春秋》人君將行,告宗廟,反獻於廟。’《王制》釋奠於學,以訊馘告,則太學亦廟也。其上句曰‘小學在公宮之左,太學在郊’,明太學非廟,非所以為證也。周人養庶老於虞庠,虞庠在國之西郊。今《王制》亦小學近而太學遠,其言乖錯,非以為正也。穎氏云:‘公既視朔,遂登觀臺。’以其言遂,故謂之同處。夫遂者,遂事之名,不必同處也。馬融云‘明堂在南郊,就陽位’,而宗廟在國外,非孝子之情也。古文稱明堂陰陽者,所以法天道,順時政,非宗廟之謂也。融云‘告朔行政,謂之明堂’。夫告朔行政,上下同也,未聞諸侯有明堂之稱也。順時行政,有國皆然,未聞諸侯有居明堂者也。齊宣王問孟子:‘人皆謂我毀明堂,毀諸?已乎?’孟子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則勿毀之矣。’夫宗廟之毀,非獨王者也。若明堂即宗廟,不得曰‘夫明堂,王者之宗廟也’。且說諸侯而教毀宗廟,為人君而疑於可毀與否,雖復淺丈夫,未有是也。孟子,古之賢大夫,而皆子思弟子,去圣不遠,此其一證也。《尸子》曰:‘昔武王崩,成王少,周公踐東宮,祀明堂,假為天子。’明堂在左,故謂之東宮。王者而后有明堂,故曰祀明堂,假為天子。此又其證也。”竊以準之此論,可以申明鄭意。《大戴禮》,遺逸之書,文多假托,不立學官,世無傳者。其《盛德篇》云明堂“外水名曰辟雍”,《政穆篇》稱“太學明堂之東序”,皆后人所增,失於事實,故先儒雖立異端,亦不據為說。然則明堂非廟,而《月令》云“天子居明堂太廟”者,以明堂是祭神之所,故謂之明堂。太廟者,正謂明堂之太室,非宗廟之太廟也。《明堂位》云:“太廟,天子明堂。”自謂制如明堂,非太廟名明堂也。廟與明堂不同,則靈臺又宜別處,故靈臺、辟雍皆在郊也。

經始靈臺,經之營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神之精明者稱靈。四方而高曰臺。經,度之也。攻,作也。不日有成也。箋云:文王應天命,度始靈臺之基趾,營表其位。眾民則筑作,不設期日而成之。言說文王之德,勸其事,忘己勞也。觀臺而曰靈者,文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度,待洛反。下同。應,應對之應。說音悅。

[疏]“經始”至“成之”。○正義曰:言文王有德,民心附之。既徙於豐,乃經理而量度,初始為靈臺之基趾也。既度其處,乃經理之,營表之。其位既定,於是天下眾庶之民則競攻而筑作之,不設期日而已成之。民悅其德,自勸其事,是民心附之也。○傳“神之”至“成”。○正義曰:靈是神之別名,對則有精粗之異,故辨之云“神之精明者”。稱靈,則靈之為稱,就神中精者而名也。“四方而高曰臺”,《釋宮》文。經度之,謂經理而量度之。攻作,謂庶民筑作之。不日有成,謂不設期日,已成功,言民心樂為之也。○箋“文王”至“以名焉”。○正義曰:非天子不得作靈臺,故本之云“文王應天命,始度靈臺之基趾”也。營表其位,謂以繩度立表,以定其位處也。傳唯解靈之名,不解名臺為靈之意,故申之。此實觀氣祥之臺,而名曰靈者,以文王之化行,似神之精明,故以名焉。以此言文王之臺,故因言文王之化行耳。其實天子之臺皆名曰靈臺。服虔《左傳》注云:“天子曰靈臺,諸侯曰觀臺。”是也。若然《書傳》說“武王渡河,言觀臺亞”者,彼謂在臺仰觀之人,不得謂其人為臺,故指實言觀也。僖十五年《左傳》云:“秦伯獲晉侯以歸,乃舍諸靈臺。”秦是諸侯,而得有靈臺者,杜預云:“在京兆鄠縣,周之故臺也。”哀二十五年《左傳》曰:“衛侯為靈臺於藉圃。”言為,則是新造。其時僣名之也。

經始勿亟,庶民子來。箋云:亟,急也。度始靈臺之基趾,非有急成之意。眾民各以子成父事而來攻之。○亟,居力反。

王在靈囿,麀鹿攸伏。囿,所以域養禽獸也。天子百里,諸侯四十里。靈囿,言靈道行於囿也。麀,牝也。箋云:攸,所也。文王親至靈囿,視牝鹿所游伏之處,言愛物也。○囿音又,徐于目反。麀音憂。麀牝,牝,頻刃反。處,昌慮反。

[疏]傳“囿所以”至“於囿”。○正義曰:《春秋》成十八年筑鹿囿。昭九年筑郎囿。則囿者,筑墻為界域而禽獸在其中,故云“囿,所以域養禽獸也”。天子百里,諸侯四十里,解正禮耳。其文王之囿,則七十里,故《孟子》云:“齊宣王問於孟子曰:‘文王之囿方七十里,有諸?’孟子曰:‘《書傳》有之。’曰:‘若是其大乎?’‘民猶以為小也。’曰:‘寡人之囿方四十里,民猶以為大,何也?’”是宣王自以為諸侯而問,故云“諸侯四十里”。以宣王不舉天子而問及文王之七十里,則以為文王非天子之制,明天子不止七十里,故宜為百里也。又解囿稱靈意,言“靈道行於囿也”。鄭《駁異義》云:“同言靈者,於臺下為囿、沼,則似因臺為名,其實亦因相近,靈道遍行,故皆稱靈也。”《釋獸》云:“鹿牡麚、牝麀。”是為鹿牝也。

麀鹿濯濯,白鳥翯々。濯濯,娛游也。翯々,肥澤也。箋云:鳥獸肥盛喜樂,言得其所。○濯,直角反。翯,戶角反,《字林》云:“鳥白肥澤曰翯。”下沃反。樂音洛。下文“於樂”、注“喜樂”皆同。

[疏]傳“濯濯”至“肥澤”。○正義曰:娛樂游戲,亦由肥澤故也,二者互相足。

王在靈沼,於牣魚躍。沼,池也。靈沼,言靈道行於沼也。牣,滿也。箋云:靈沼之水,魚盈滿其中,皆跳躍,亦言得其所。○沼,之邵反。牣音刃。躍,羊略反。跳,徒彫反。

虡業維樅,賁鼓維鏞。於論鼓鍾,於樂辟雍。植者曰虡,橫者曰栒。業,大版也。樅,崇牙也。賁,大鼓也。鏞,大鍾也。論,思也。水旋丘如璧曰辟雍,以節觀者。箋云:論之言倫也。虡也、栒也,所以懸鍾鼓也。設大版於上,刻畫以為飾。文王立靈臺,而知民之歸附。作靈囿、靈沼,而知鳥獸之得其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合樂以詳之,於得其倫理乎?鼓與鍾也。於喜樂乎?諸在辟雍中者,言感於中和之至。○虡音巨。樅,徐七兇反,又音沖,沖牙也。沈又音子容反。賁,符云反,字亦作“鼖。鏞音容。於音烏,鄭如字。下“於樂”、“於論”皆同。論,盧門反,一云:“鄭音倫。”下同。辟音壁。注同。植,恃職反,栒,旬尹反。縣音玄。

[疏]“虡業”至“辟雍”。○毛以為,文王既立靈臺,而知民心歸附。作沼囿,而知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作樂以詳之,觀己之德行審否,故使人設植者之虡,橫者之栒,上加大版而捷業然。又有崇牙,其飾維樅然。於此虡業之上,懸賁之大鼓,及維鏞之大鍾,然后使人擊之,觀其和否。於是思念鼓鍾,使之和諧。於是作樂在此辟雍宮中。是王之靈道行於人物之驗。○鄭唯下二句別,義俱在箋。○傳“植者”至“節觀者”。○正義曰:《釋器》云:“木謂之虡。”孫炎曰:“虡栒之植,所以懸鍾磬也。”郭璞曰:“懸鍾磬之木,植者名為虡。”然則懸鍾磬者,兩端有植木,其上有橫木,謂直立者為虡,謂橫牽者為栒。栒上加之大版,為之飾。《釋器》云:“大版謂之業。”孫炎曰:“業所以飾栒,刻板捷業,如鋸齒也。其懸鍾磬之處,又以彩色為大牙,其狀隆然,謂之崇牙。”言崇牙之狀樅樅然。《有瞽》曰:“設業設虡,崇牙樹羽。”此樅亦文承“虡業”之下,故知樅即崇牙之貌樅樅然也。賁,大也,故謂大鼓為賁鼓。《冬官·韗人》云:“鼓長八尺,鼓四尺,中圍加三之一,謂鼖鼓。”注亦云:“大鼓謂之鼖。”是也。《釋樂》云:“大鍾謂之鏞。”李巡曰:“大鍾音聲大。鏞,大也。”郭璞曰:“亦名鑮也。”水旋丘如璧者,璧體圓而內有孔,此水亦圓而內有地,猶如璧然。土之高者曰丘,此水內之地未必高於水外,正謂水下而地高,故以丘言之。以水繞丘所以節約觀者,令在外而觀也。定本及《集注》“鏞大鍾”之下云:“論,思也。”則其義不得同鄭也。○箋“論之”至“之至”。○正義曰:以倫理之字宜為倫,故曰“論之言倫傳”。唯言栒虡植橫,不言所用,故申明之,言所以懸鍾鼓也。以經有鍾鼓,故特言之。其磬鑮亦有栒虡也。又解上言臺、沼,此言作樂之意。文王知民心歸附,鳥獸得所,以為音聲之道與政通,故大合諸樂以詳之。言欲詳審己德,觀其實允人物之心以否也。此在辟雍合樂,必行養老之禮,但主言樂之得理,不美養老之事,故言不及焉。治世之音安以樂,故在辟雍之內與聞之者,莫不喜樂,是其和之至也。

於論鼓鍾,於樂辟雍。鼉鼓逢逢,矇瞍奏公。鼉,魚屬。逢逢,和也。有眸子而無見曰矇。無眸子曰瞍。公,事也。箋云:凡聲,使瞽矇為之。○鼉,徒何反,沈又音檀。《草木疏》云:形似蜥蜴,四足長丈馀,甲如鎧,皮堅厚,宜冒鼓。逢,薄紅反,《埤蒼》云:“鼓聲也。”字作“韸”,徐音豐。矇音蒙。瞍,依字作“叟”,蘇口反,亦作“瞍”,《說文》云:“無目也。”《字林》先么反,云:“目有眸無珠子也。”眸,莫侯反。

[疏]傳“鼉魚”至“公事”。○正義曰:《月令》:“季夏,命漁師伐蛟取鼉。”漁師,取魚之官,故知鼉是魚之類屬也。《書傳》注云:“鼉如蜥蜴,長六七尺。”陸機《疏》云:“鼉形似水蜥蜴,四足長丈馀,生卵大如鵝卵,甲如鎧甲,今合樂鼉魚甲是也。其皮堅,可以冒鼓。”《月令》注亦云:“鼉皮可以冒鼓也。”美鼓之得理,而云逢逢,故知為和也。矇、瞍皆無目之名,就無目之中以為等級。矇者,言其矇矇然無所見,故知有眸子而無見曰矇,即今之青盲者也。矇有眸子,則瞍當無,故云“無眸子曰瞍”。其瞽亦有眸子,矇之小別也,故《春官·瞽矇》注鄭司農云:“無目眹謂之瞽。有目眹而無見謂之矇。有目而無眸子謂之瞍。”亦與此傳同也。此則對而為名,其總則皆謂之瞽。《尚書》謂舜為瞽子,《外傳》云“吾非瞽史”。《周頌》有《有瞽》之篇,《周禮》有瞽矇之職,是瞽為總也。《周禮》瞽矇二字已是為官名,故文不及瞍。此言瞍,不言瞽,各從文之所便。《外傳》稱“矇誦瞍賦”,亦此類也。《周禮》上瞽、中瞽、下瞽,以智之高下為等級,不以目為次第矣。“公,事”,《釋詁》文。

《靈臺》五章,章四句。

《下武》,繼文也。武王有圣德,復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繼文者,繼文王之王業而成之。昭,明也。○復,扶又反。王業,于況反。

[疏]“《下武》六章,章四句”至“功焉”。○正義曰:經六章,皆言武王益有明智,配先人之道,成其孝思,繼嗣祖考之跡,皆是繼文能昭先人之功焉。經云“三后在天,王配於京”,則武王所繼,自大王、王季皆是矣。而序獨云“繼文”者,作者以周道積基,故本之於三后,言“世有哲王”,見積德之深遠,其實美武王能繼,唯在文王也。大王、王季雖脩德創業,為后世所因,而未有天命,非開基之主,不足使武王圣人繼之。又此篇在《文王》詩后,故詩言“繼文”,著其功之大,且見篇之次也。文王已受天命,故言“復受”,為亞前之辭。武王之受天命,白魚入舟是也。

下武維周,世有哲王。武,繼也。箋云:下,猶后也。哲,知也。后人能繼先祖者,維有周家最大,世世益有明知之王,謂大王、王季、文王稍就盛也。○哲,張列反,本又作“悊”,又作“喆”,皆同。知音智。下同。

[疏]傳“武,繼”。○正義曰:《釋詁》文。○箋“下猶”至“就盛”。○正義曰:居下世,即是在后,故云“下,猶后也”。“哲,智”,《釋言》文。言后人能繼祖者,維周家最大,謂大王、王季、文王稍稍就盛者也。王季為西伯,文王又受命,是稍盛也。不通數武王者,此言哲王,即是下文“三后”、“王配”之文,別在於下,故知世有之中,不兼武王也。

三后在天,王配于京。三后,大王、王季、文王也。王,武王也。箋云:此三后既沒登遐,精氣在天矣。武王又能配行其道於京,謂鎬京也。○假音遐,已也。本或作“遐”。

[疏]箋“此三后”至“鎬京”。○正義曰:《曲禮下》云:“天子崩,告喪曰:‘天王登遐。’”注云:“登,上也。遐,已也。”上已者,若仙去云耳。以三后皆號為王,故以天子之禮言之。武王居鎬,故知配行其道於京,謂鎬京也。

王配于京,世德作求。箋云:作,為。求,終也。武王配行三后之道於鎬京者,以其世世積德,庶為終成其大功。

[疏]箋“作為”至“大功”。○正義曰:“作,為”,《釋言》文。“求,終”,《釋詁》文。世積厚德,是當王天下。文王未及誅紂,即是王事未終。武王乃終之,故云終成其大功。

永言配命,成王之孚。箋云:永,長。言,我也。命,猶教令也。孚,信也。此為武王言也。今長我之配行三后之教令者,欲成我周家王道之信也。王德之道成於信,《論語》曰:“民無信不立。”○成王,如字,又于況反。此為如字。

[疏]箋“命猶”至“不立”。○正義曰:此承“王配于京”,是配三后,不配天,故以命為教令。此篇是武王之詩,於此獨云“此為武王言”者,馀文是作者以已之心論武王之事,此則稱武王口自所言,故辨之也。又解欲成王道,所為多矣,獨以信為言者,由王德之道成於信,欲使民信王道,然后天下順從,必伐紂,功成然始得耳。以民無信不立,故引《論語》以證之。

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式,法也。箋云:王道尚信,則天下以為法,勤行之。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則其先人也。箋云:長我孝心之所思。所思者,其維則三后之所行。子孫以順祖考為孝。

媚茲一人,應侯順德。一人,天子也。應,當。侯,維也。箋云:媚,愛。茲,此也。可愛乎武王,能當此順德。謂能成其祖考之功也。《易》曰:“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

永言孝思,昭哉嗣服。箋云:服,事也。明哉,武王之嗣行祖考之事。謂伐紂定天下。

[疏]“媚茲”至“嗣服”。○正義曰:既言武王能法則三后之道,故於此嘆而美之。可愛乎,此一人之武王。所以可愛者,以其能當此維順之德。祖考欲定天下,武王能順而定之,是能當順德。又述武王所言而嘆美之。武王自言,長我孝心之所思者,此事顯明哉。武王實能嗣行祖考之事,伐紂定天下,是能嗣祖考也。○傳“一人”至“侯維”。○正義曰:《曲禮下》云:“天子自稱曰予一人。”言其天下之貴,唯一人而已,謂天子為一人。“應,當”,《釋詁》文。又云:“維,侯也。”是侯得為維也。○箋“可愛”至“高大”。○正義曰:序言“繼文”,此云“順德”,故知是順其先人之心,成其祖考之德。所引《易》者,《升卦·象辭》。升卦巽下坤上,故言木生地中。木漸而順長以成樹,猶人順德以成功。彼謂一人之身,漸積以成,此則順父祖而成事,亦相類,故引以為證。定本作“慎德”。準約此詩上下及《易》,宜為順字。又《集注》亦作“順”,疑定本誤。○箋“服事”至“天下”。○正曰:“服,事”,《釋詁》文。《禮記·大傳》曰:“牧之野,武王之大事。”故知嗣行祖考之事,唯謂伐紂定天下也。上言“永言配命”、“永言孝思”,其下句云“成王之孚”、“孝思維則”,亦是武王自言。此云“昭哉嗣服”,是作者美武王之辭,所以亦與“孝思”相連者,上云“永言孝思”,是武王自言,此又述武王之言,嘆而美之,并此“孝思”之句,亦非武王自言,得與嗣服相連也。

昭茲來許,繩其祖武。許,進。繩,戒。武,跡也。箋云:茲,此。來,勤也。武王能明此勤行,進於善道,戒慎其祖考所履踐之跡,美其終成之。○來,王如字,鄭音賚。下篇“來孝”同。

於萬斯年,受天之祜。箋云:祜,福也。天下樂仰武王之德,欲其壽考之言也。○祜音戶。下同。

[疏]“昭茲”至“之祜”。○正義曰:既言武王能嗣行祖事,又美其為民所樂仰。言武王能明此勤行,進於善道,戒慎其祖考所行之跡而踐行之,猶行善不倦,故為天下樂仰,皆欲令武王得於萬年之壽,且又多受天之福祿。言武王行善之故,為民愛之如此。○傳“許進”至“武跡”。○正義曰:以禮法既許,而后得進,故以許為進。“繩,戒。武,跡”,皆《釋訓》文。○箋“茲此”至“成之”。○正義曰:“茲,此。來,勤”,皆《釋詁》文。戒慎祖考踐履之跡,謂謹慎奉行,故美其終成之。○箋“祜福”至“之言”。○正義曰:“祜,福”,《釋詁》文。以萬年受福,是祝慶之辭,故知武王為天下所樂仰,此是欲其得福之言也。

受天之祜,四方來賀。於萬斯年,不遐有佐!遠夷來佐也。箋云:武王受此萬年之壽,不遠有佐。言其輔佐之臣,亦宜蒙其馀福也。《書》曰“公其以子萬億年”,亦君臣同福祿也。

[疏]“受天”至“有佐”。○毛以為,民欲王受福,即實言其受福之事。武王既受得天之祜福,故四方諸侯之國皆貢獻慶之。又得於此萬年之壽,豈不遠有佐助之乎!言有遠方夷狄來佐助之也。此乘上章之文,故先言所受天之祜,因則為遠近之次,故先言四方,后言遠夷。四方,謂中國諸侯也。○鄭唯以下句為異。言武王得於此萬年之壽,不遠其有輔佐之臣。言王親近其臣,與之同福。○傳“遠夷來佐”。○正義曰:言不遠有佐,是遠有佐。遠人佐天子,唯夷狄耳,故知遠夷來佐之。《書敘》言:“武王既勝殷,西旅獻獒,巢伯來朝。”《魯語》曰:“武王克商,遂通道於九夷八蠻,蕭慎來賀。”是遠夷來佐之事。“不遐有佐”為遠夷,則“四方來賀”為諸夏。《民勞》傳曰:“四方,諸夏。”是也。○箋“武王”至“福祿”。○正義曰:箋以“不遐有佐”順文自通,不當反其言,故易之。武王既有萬年之壽,不遠有輔佐之臣,共蒙其福。其封為諸侯,則與周升降;其仕於王朝,則繼世在位,是其不與遠之。引《書》曰“公其以予萬億年”者,《洛誥》文。成王告周公,言公與我身,皆得萬億之年。既引其文,乃申其意,言彼亦君臣同福祿,故知此亦武王君臣同受福矣。

《下武》六章,章四句。

《文王有聲》,繼伐也。武王能廣文王之聲,卒其伐功也。繼伐者,文王伐崇,而武王伐紂。

[疏]“《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至“伐功”。○正義曰:經八章,上四章言文王之事,下四章言武王繼之,是繼伐。首章言文王有聲,武王則道廣於文王,是能廣文王令聞之聲。二章言文王伐崇,武王則伐紂以定天下,是卒其伐功。經雖無武王廣聲、卒伐之事,於理則有,故序言亦以轉互相明也。上四章言文王有令聞之聲、成名之德,作豐邑以追孝心,同四方而正法度,所為不止於伐崇也。下四章言武王君天下,服四方,定鎬京而成卜兆,傳善謀以安后世,所為不止於伐紂。唯以繼伐言之者,以其所施之事,皆伐之功,故言繼伐以總之。此篇八章,其末俱言“烝哉”。而四章言文、武之謚,四章言王后、皇王,作者變其文,見其事有異。上四章雖同是文王之事,而首章、二章言文王令聞成民,受命伐罪,是文王事之盛者,故舉其義謚而稱文王。三章言筑城大小之事,述其所徙之言:四章言作豐以王四方,施化而為法度,比之前事為不盛,故不舉其謚,而變言王后。下四章雖同是武王之事,五章、六章,言武王伐紂,作邑定居,四方歸服,於武王之事為不盛,故不舉義謚,比文王之事則益大,故變言皇王。七章言考卜而后居鎬京,伐紂以成其占:八章言重功業以為大事,傳順謀以安孫子,除虐去殘,詒訓后世,是武王之事盛者,故文舉其義謚而言武王。文王之事,則盛者居前,不盛次之。武王之事,則不盛在先者,見武王不盛之事,盛於文王之盛者。作者比其事之大小,而為之章次也。

文王有聲,遹駿有聲。遹求遹寧,遹觀厥成。箋云:遹,述。駿,大。求,終。觀,多也。文王有令聞之聲者,乃述行有令聞之聲之道所致也。所述者,謂大王、王季也。又述行終其安民之道,又述行多其成民之德,言周德之世益盛。○遹,尹橘反,又音述。駿音峻。觀,古亂反。注同。聞音問,本亦作“問”。

文王烝哉!烝,君也。箋云:君哉者,言其誠得人君之道。○烝,之丞反,《韓詩》云:“美也。”

[疏]“文王”至“烝哉”。○正義曰:此文王乃有令聞之善聲。所以有之者,以文王從后仰而述行廣大其大王、王季所有令聞之善聲。所廣大者,謂文王又述行終其大王、王季安民之道,又述行多其大王、王季成民之德,以此益盛而大有聲也。此文王之德,信得人君之道哉。○箋“遹述”至“益盛”。○正義曰:“遹,述”,《釋言》文。“駿,大。求,終。觀,多”,《釋詁》文。《孔子閒居》曰:“三代之王,必先其令聞。”言有善事可以聞於外,是為有聲矣。故為有聲,是令聞之聲。言述行者,是述先聞之辭,故知謂述大王、王季也。聲聞則長之使大,令為已有,故云“遹駿有聲”。其安民、成民,則大王、王季有此行,但其事未終未多,今文王則終之多之,皆述行其道而增廣之耳。○傳“烝,君”。○正義曰:《釋詁》文。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豐。箋云:武功,謂伐四國及崇之功也。作邑者,徙都于豐,以應天命。○應,應對之應

文王烝哉!

[疏]箋“武功”至“天命”。○正義曰:經別言“既伐於崇”,則“武功”之言,非獨伐崇而已。受命之后,所伐邘、耆、密須、混夷之屬皆是也,故云“武功,謂伐四國及崇之功也”。武功之中既兼伐崇,而別言“既伐於崇”者,以其功最大,其伐最后,故特言之,為作邑張本,言功成乃作都也。言應天命者,天既命為天子,當立天子之居,故言徙都於豐,以應天命。或以為於豐得命,故徙豐應之。然則武王於盟津得命,不可徙都入河,乃遷都於鎬,非得命之地矣。

筑城伊淢,作豐伊匹。匪棘其欲,遹追來孝。淢,成溝也。匹,配也。箋云:方十里曰成。淢,其溝也,廣深各八尺。棘,急。來,勤也。文王受命而猶不自足,筑豐邑之城,大小適與成偶,大於諸侯,小於天子之制。此非以急成從己之欲,欲廣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進其業也。○淢,況域反。成間有淢,字又作“洫”,《韓詩》云:“洫,深池。”亟,居力反。下“亟”同。或作“棘”。欲音欲,本亦作“欲”。廣,古曠反。深,尸鴆反。行,下孟反。

王后烝哉!后,君也。箋云:變謚言王后者,非其盛事,不以義謚。

[疏]“筑城”至“烝哉”。○正義曰:上言作邑于豐,此述作豐之制。言文王興筑豐邑之城,維如一成之淢。淢內之地,其方十里。文王作此豐邑,維與相匹,言大小正與成淢相配偶,是大於諸侯,小於天子之制,所以才得伐崇。即作此邑者,非以急從己之欲而廣此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思進其業故耳。此王之為人后也,誠得人君之道哉。○傳“淢,成溝”。○正義曰:《冬官·匠人》云:“井間有溝,成間有淢。”溝是總名,故云“淢,成溝”,謂十里成間所有溝。淢、洫,音同。○箋“方十里”至“其業”。○正義曰:申傳“淢,成溝”之義,故云“方十里曰成。淢,其溝也”。言每方十里之地,其外有此溝,謂之為淢。此淢廣八尺深八尺。《匠人》云:“方十里為成,成間廣八尺深八尺謂之洫。”是其事也。“棘,急”,《釋言》文。《禮記》引此詩作“匪革其猶”,革亦急也。文王既已受命,當為天子,其意以紂尚在,猶不敢自足,故筑此豐邑之城,大小適與賦法十里之成相匹偶,是大於諸侯,小於天子之制,不以急從己之欲,欲得廣此都邑,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以王季勤孝,欲早成周道,故己早建都邑,以進其功業。文王所述,述大王以來。此止言王季者,以大王始有王跡,勤行其道,大王以前未有王跡,不得言大王勤孝。欲成父功,故所追勤孝,唯王季也。《春官·典命》云:“上公九命,侯伯七命,子男五命。其國家宮室,皆以命數為節。”注云:“國家之所居,謂城方也。公之城蓋方九里,侯伯之城蓋方七里,子男之城蓋方五里。”《坊記》注云:“子男之城方五里。”此二注皆以公城方九里為差,則天子之城十二里矣,故此十里為小於天子也。《異義駁》云:“鄭伯之城方五里。”又以侯伯為五里者,鄭兩解,故《書傳》云:“古者百里之國九里之城,七十里之國五里之城,五十里之國三里之城。”注云:“玄或疑焉。《周禮·匠人》營國方九里,謂天子之城。今大國九里,則與之同。然則大國七里之城,次國五里之城,小國三里之城為近耳。或者天子實十二里之城,諸侯大國九里,次國七里,小國五里。”是鄭兩解之事也。以《匠人》、《典命》俱是正文,故不敢執定。《典命》注每言“蓋”,《匠人》注云“立王國若邦國”者,皆為疑辭,以見二涂之意也。○傳“后,君”。○正義曰:《釋詁》文。箋以作文有體,章類宜同,今半謚半否,故知變之有義。以相比校,無謚之章,其事皆劣,故言非其盛事,不以義謚,謂不以義理而言其謚也。謚者,行之成名,總一身之美,故事盛者稱之,不盛者變名耳。

王公伊濯,維豐之垣。四方攸同,王后維翰。濯,大。翰,干也。箋云:公,事也。文王述行大王、王季之王業,其事益大。作邑於豐,城之既成,又垣之,立宮室,乃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王后為之幹者,正其政教,定其法度。○濯,直角反,《韓詩》云:“美也。”垣音袁。翰,戶旦反,徐音寒。

王后烝哉!

[疏]“王公”至“烝哉”。○正義曰:既言筑作豐城,欲又本之前世,言此王述先王之業,其事維益大矣。即言大之狀,維在豐城之內,更筑而垣墻之,以立宮室而居焉,乃為天下四方之民所共同心而歸之。其王君文王,維乃為之楨幹,謂為施法度以行之。是王后誠得人君之道哉。○傳“濯,大。翰,幹”。○正義曰:皆《釋詁》文。○箋“文王”至“法度”。○正義曰:言王事伊大,則從小至大,非文王之事自為大也。上言“遹追來孝”,此承其下,故知是述大王、王季之業,其事益大。上言“筑城”、“作豐”,此言“維豐之垣”,則是豐城之內別起垣也,故云“作邑於豐,城之既成,又垣之,立宮室”。謂立天子之宮室。宮室既定,萬姓知有所歸,故為天下所同心而歸之。幹者,筑墻所立之木。幹與墻為法,故為之幹者,正其政教,定其法度。

豐水東注,維禹之績。四方攸同,皇王維辟。績,業。皇,大也。箋云:績,功。辟,君也。昔堯時洪水,而豐水亦汎濫為害。禹治之,使入渭,東注于河,禹之功也。文王、武王今得作邑於其旁地,為天下所同心而歸。大王為之君,乃由禹之功,故引美之。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辟音壁。注及下皆同。又音婢亦反,法也。氾,芳劍反,字亦作“汎”。濫,力暫反。大王,此及下言“大”者,并如字。

皇王烝哉!箋云:變王后言大王者,武王之事又益大。

[疏]“豐水”至“烝哉”。○正義曰:上既言文王之事,故武王繼之。今豐水之得東流,注渭入河者,是禹之功業,言禹決治之,其傍得成平地也。今文王得作邑於傍,武王既成鎬京,故為天下四方所共同心歸之,文王、武王維於是為之君而施化焉。此大王誠得人君之道哉。○傳“績,業。皇,大”。○正義曰:“績,業”,《釋詁》文。又云:“皇,君。”君亦大之義,故為大。○箋“績功”至“之東”。○正義曰:“績,功。辟,君”,亦《釋詁》文也。功、業大同耳。據其力之所成則謂之功,言其澤及於后則謂之業。昭元年《左傳》劉定公見雒汭之水曰:“美哉,禹之功也!”此亦見豐水而思禹,故易傳以績為功。《堯典》曰:“湯湯洪水。”是堯時洪水。此言豐水東注,由禹之功,故知豐水亦泛濫為害,禹治之也。泛濫,謂汎長濫決,平地有水也。《禹貢》曰:“導渭自鳥鼠同穴,東會于豐,入于河。”是豐水入渭,東注於河。此章武王之事,而并言文王作邑於其傍者,以二邑皆在豐傍,舉豐而言,可以兼及文王,欲連言之。《帝王世紀》云:“豐、鎬皆在長安之西南。”言豐邑在豐水之西,鎬京在豐水之東,以時驗而知之。○箋“變王”至“益大”。○正義曰:此與下章俱言皇王,而下有鎬京之事,知此皇王為武王也。同不言謚,而王后與皇王異文,既人異而辭變,故知為武王之事,又益大也。此與上章皆言“四方攸同”,而言益大者,以文王亦武王,故亦以四方言之,其實同歸之者,少於武王也。

鎬京辟雍,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武王作邑於鎬京。箋云:自,由也。武王於鎬京行辟雍之禮,自四方來觀者,皆感化其德,心無不歸服者。

皇王烝哉!

[疏]箋“自由”至“服者”。○正義曰:《釋詁》云:“由,自也。”故自得為由也。既言辟雍,即云四方皆服,明由在辟雍行禮,見其行禮,感其德化,故無不歸服也。辟雍之禮,謂養老以教孝悌也。

考卜維王,宅是鎬京。維龜正之,武王成之。箋云:考,猶稽也。宅,居也。稽疑之法,必契灼龜而卜之。武王卜居是鎬京之地,龜則正之,謂得吉兆,武王遂居之。修三后之德,以伐紂定天下,成龜兆之占,功莫大於此。○挈,苦計反,本又作“契”。或苦結反。

武王烝哉!

[疏]“考卜”至“烝哉”。○正義曰:言稽考其疑,灼疑龜而卜之者,維武王所疑而卜者,其宅居於是鎬京之地。維此所契之龜,則出其吉兆以正定之,言居此必吉,故得天下。武王則能成之,伐紂以定天下,成此龜兆之占,是功之大美者,此武王誠得人君之道哉。○箋“考猶”至“於此”。○正義曰:以《洪范》有稽疑之言,故云“考,猶稽也”。“宅,居”,《釋言》文。以稽疑之法,必契灼其龜而卜之。正謂得吉兆,龜正定其吉,云此地可居。卜兆言吉,居之而得天下,是成龜兆之占,伐去虐紂,身即王位,功無大於此者。伐紂為成龜兆之吉,定本、《集注》皆云“功莫大是也”,義亦得通。《禮記》引此詩,彼注云:“武王筑而成之。”與此異者,引《詩》斷章,多異於本。此顧上下之文言“武王烝哉”,是武王之盛事不宜直言其筑作而已,故以伐紂為成之。

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詒厥孫謀,以燕翼子。芑,草也。仕,事。燕,安。翼,敬也。箋云:詒,猶傳也。孫,順也。豐水猶以其潤澤生草,武王豈不以其功業為事乎?以之為事,故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其敬事之子孫,謂使行之也。《書》曰:“厥考翼,其肯曰:‘我有后,弗棄基?’”○芑音起。詒,以之反。孫,王申毛如字,鄭音遜。傳,直專反。下同。

武王烝哉!箋云:上言皇王,而變言武王者,皇,大也,始大其業,至武王伐紂成之,故言武王也。

[疏]“豐水”至“烝哉”。○正義曰:言豐水之傍有芑菜,豐水是無情之物,猶以潤澤而生菜為己事,況武王豈不以功業為事乎?言實以功業為事,思得澤及后人,故遺傳其所以順天下之謀,以安敬事之子孫。言武王能傳順天下,功被來世,后人敬其事者,則得行之乃安。是武王之道,令得長世,武王誠得為人君之道哉。○傳“燕,安。翼,敬”。○正義曰:燕禮所以安賓,故燕為安也。“翼,敬”,《釋詁》文。○箋“詒猶”至“棄基”。○正義曰:詒訓遺,即流傳之義,故詒猶傳也。傳其順天下之謀者,謂圣人所謀之事,行之則必順天下之心,安其敬事之子孫。言子孫敬事,能遵用其道,則得安也。必言敬事者,若子孫不敬,則不能行之;不能行,則不得安,故安、敬并言之。引《書》曰者,《大誥》文。彼上文以堂屋耕播為喻,言父為之於前,子不循於后,其父則嫌責之。此假言其父之辭。彼注云:“其父敬職之人,其肯曰:‘我有后,子孫不廢棄我基業乎?’”引此明后人須因前基,故云傳謀以安敬后,證翼為敬。彼言父敬,此言子孫明敬事者,乃能不棄基,故引而反以相明。

《文王有聲》八章,章五句。

《文王之什》十篇,六十六章,四百一十四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