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蠅》,大夫刺幽王也。蠅,馀仍反。
營營青蠅,止于樊。興也。營營,往來貌。樊,藩也。箋云:興者,蠅之為蟲,汙白使黑,汙黑使白,喻佞人變亂善惡也。言止于藩,欲外之,令遠物也。○營,如字,《說文》作“營”,云:“小聲也。”樊音煩。藩,方元反,一本甫煩反。汙,汙辱之汙,烏路反。令,力成反。遠,于萬反。
豈弟君子,無信讒言。箋云:豈弟,樂易也。○愷,開在反。悌音弟。樂音洛。易,以豉反。
[疏]“營營”至“讒言”。○正義曰:言彼營營然往來者,青蠅之蟲也。此蟲汙白使黑,汙黑使白,乃變亂白黑,不可近之,當去止於藩籬之上,無令在宮室之內也。以興彼往來者,讒佞之人也。讒人喻善使惡,喻惡使善,以變亂善惡,不可親之,當棄於荒野之外,無令在朝廷之上也。讒人為害如此,故樂易之君子,謂當今之王者,無得信受此讒人之言也。○傳“樊,藩”。○正義曰:《釋言》文也。孫炎曰:“樊圃之藩。”然則園圃藩籬是遠人之物,欲令蠅止之,故箋云“外之,令遠物”,令使遠於近人之物。又藩以細木為之,下章棘、榛即是為藩之物,故下傳曰:“榛,所以為藩。”明棘亦然也。此章言藩,下章言所用之木,互相足也。
營營青蠅,止于棘。讒人罔極,交亂四國。箋云:極,猶已也。
營營青蠅,止于榛。榛,所為藩也。○榛,士中反,又側巾反。讒人罔極,構我二人。箋云:構,合也。合,猶交亂也。
[疏]箋“構,合。合,猶交亂”。○正義曰:構者,構合兩端,令二人彼此相嫌,交更惑亂,與上章義同,故云“猶交亂也”。上言“四國”,此云“二人”者,二人謂人君與見讒之人也。讒者,每人讒之,常構二人,構之不已,至交亂四國。先多而后少,故先四國也。
《青蠅》三章,章四句。
《賓之初筵》,衛武公刺時也。幽王荒廢,媟近小人,飲酒無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詩也。淫液者,飲酒時情態也。武公入者,入為王卿士。○筵音延。媟,息列反。近,附近之近。沈,如字,直林反。字或作“耽”,都南反。湎,莫衍反,飲酒齊其色曰湎,徐又莫顯反。液音亦。態,他代反。
[疏]“《賓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至“是詩”。○正義曰:《賓之初筵》詩者,衛武公所作,以刺時也。以幽王政教荒亂而惰廢,乃媟慢親近小人,與之飲酒,無有節度。令使天下化而效之,致天下諸侯君臣上下亦效而行之,沈酗於酒,湎齊顏色,淫液不止,遂成風俗。衛武公既入為王之卿士,見其如此,而作是詩以刺之也。定本、《集注》并云“飲酒無度”,俗本作“飲食”,誤也。刺時者,即幽王之時也。以幽王之文見於下,故言刺時以目之。案《著》云:“刺時也,時不親迎。”鄭以為,直刺君身。則言時者,目其時之君,由可以兼見於當時矣。此“君臣上下”,文在“天下化之”之下,則是天下諸國之君臣也。“沈湎淫液”,即飲酒無度之事。舉化者尚沈湎淫液,則王朝亦沈湎淫液可知矣。言武公既入者,言作詩之早晚耳。《雅》者,言天下之事,形於四方之風,譚大夫尚得作詩以刺王,則在國亦得作,不要待入王朝也。沈湎者,《尚書·微子》曰:“用沈酗于酒,亂敗厥德于下。”《蕩》曰:“天不湎爾以酒。”箋云:“天不同爾顏色以酒。”《酒誥》注云:“齊色曰湎。”然則沈湎者,飲酒過久,若沈沒然,使湎然俱醉,顏色齊同也。此經五章,毛以上二章陳古燕射之禮,次二章言今王燕之失。鄭以上二章陳古大射行祭之事,次二章言今王祭末之燕。俱以上二章陳古以駁今,次二章刺當時之荒廢。卒章乃言天下化之。三章、四章言賓“屢舞”、“號、呶”,是媟近小人,飲酒無度也。卒章言“凡此飲酒”,為天下之辭,是天下化也。卒章無君臣淫泆之事者,此天下化之,效上所為。效者尚然,君臣可知,故經舉天下之民,以明其君臣也。“不醉反恥”,是使齊醉也。其設戒童羖之言,出與不出之語,并為沈湎之事也。或以為,君臣上下沈湎淫泆倒本幽王之君臣,則天下化之,宜居於下,非文之勢,理在不然。○箋“淫泆”至“情態”。○正義曰:《樂記》說樂之遲云:“詠嘆之,淫泆之。”則淫液,遲久之意也。小人未醉,身有惡態,強自收掩。及其醉酒,則舊時情態皆出。《莊子》說察人之法曰:“醉之以酒,以觀其態。”是久飲酒則情態出也。下箋云:“至於旅酬,小人之態出。”亦謂久飲態出,故舞不知止也。定本、《集注》“態”下皆無“出”字。毛於首章傳曰:“有燕射之禮。”二章傳曰:“主人請射於賓。”則毛以上二章皆陳古者先行燕禮,后為燕射,無祭祀之事也。《燕禮》於旅酬之后,云:“若射,則大射正為司射,如鄉射之禮。”是燕射之法,先行燕禮,而后射也。首章“舉酬逸逸”以上八句,皆說燕事。舉酬即旅酬也。《燕禮》旅后乃射,故“舉酬”之下說“大侯既抗”以下六句為射事也。燕必有樂,故二章又重說燕事。“籥舞笙鼓”,是燕時之樂。若燕樂之義,得先祖之神悅,故因論樂事,遂引而致之。言樂既和而奏之,可以進樂先祖。每事得禮,則神降之福。至“子孫其湛”以來六句,說燕樂得宜,可使明神降福之意。燕樂得所,則神明福之,是不可不以禮燕射,故下四句復說射事。言賓主相耦入,次取弓矢而又射也。此兩章皆初論燕,后論射,而首章言籩豆,二章言笙鼓者,燕以飲食為主,作樂助其勸耳,故先言酒殽,而后言聲樂。三章、四章言今王燕飲,初雖重慎,后則失儀,至於音聲號呶,舞不休息。卒章言下民化之,亦荒於酒,皆刺當時沈湎之事。鄭以將祭而射謂之大射。大射之初,先行燕禮。首章上八句言射初飲燕之事,下六句言大射之事。二章言作樂以祭,盡章皆說祭時之事。三章、四章,言今王祭末,與族人私燕,小人為賓,威儀昏亂。唯卒章與毛同耳。
賓之初筵,左右秩秩。秩秩然肅敬也。箋云:筵,席也。左右,謂折旋揖讓也。秩秩,知也。先王將祭,必射以擇士。大射之禮,賓初入門,登堂即席,其趨翔威儀甚審知,言不失禮也。射禮有三:有大射,有賓射,有燕射。○秩,直乙反,鄭“智也”。折,之舌反。知音智。下同。籩豆有楚,殽核維旅。楚,列貌。殽,豆實也。核,加籩也。旅,陳也。箋云:豆實,菹醢也。籩實,有桃梅之屬。凡非穀而食之曰殽。○肴核,上戶交反,下戶革反。菹,側俱反。酒既和旨,飲酒孔偕。箋云:和旨,酒調美也。孔,甚也。王之酒已調美,眾賓之飲酒又威儀齊一,言主人敬其事,而眾賓肅慎。○偕音皆。鍾鼓既設,舉醻逸逸。逸逸,往來次序也。箋云:鍾鼓於是言既設者,將射故縣也。○醻,市由反。縣音玄。大侯既抗,弓矢斯張。大侯,君侯也。抗,舉也。有燕射之禮。箋云:舉者,舉鵠而棲之於侯也。《周禮·梓人》“張皮侯而棲鵠”。天子諸侯之射皆張三侯,故君侯謂之大侯。大侯張,而弓矢亦張節也。將祭而射,謂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與?○抗,若浪反。斯張,如字。鵠,戶沃反,鵠鴿也,《說文》云“即鵲也”,小而難中。又云:“鵠者,覺也,直也,射者直己志。”棲音西,著也。梓音子。衎,苦旦反。祭與,音馀,本作“乎”,又作“也”,并非。射夫既同,獻爾發功。箋云:射夫,眾射者也。獻,猶奏也。既比眾耦,乃誘射,射者乃登射,各奏其發矢中的之功。○發如字,徐音廢。比,毗志反。中,丁仲反。
發彼有的,以祈爾爵。的,質也。祈,求也。箋云:發,發矢也。射者與其耦拾發。發矢之時,各心競云:“我以此求爵女。”爵,射爵也。射之禮,勝者飲不勝,所以養病也,故《論語》曰:“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勺音的,本亦作“的”,同。祈音其。拾,其劫反,更也。飲,於鴆反。下同。爭,爭斗之爭。
[疏]“賓之”至“爾爵”。○毛以為,古之將行燕射,先為燕禮。燕禮之時,其賓之初入門,以至於升筵,其折旋揖讓隨其左右,趨翔威儀甚肅敬而秩秩然,而不失禮也。其升筵之時,則王之籩豆有楚然而陳列之矣,又菹醢之殽與有核桃梅維旅而陳之於籩豆之上矣,其王之酒既又和調旨美。時眾賓之飲酒者,威儀甚偕,言其齊一而順禮也。及其將射,鍾鼓既巳改設,舉相酬之爵,逸逸然往來而有次序也。既旅之后,止飲而行射事。君之所射大侯既舉而張之,其眾射之弓矢,於斯舉侯之時,又亦張之矣。弓矢既張,眾射之夫既同登於堂而在射位,遂各呈奏爾之射者發矢中的之功。此射者發矢射,彼有射。與其耦拾發之時,則各心競云:“我發必使中,以求不飲汝養病之爵。”今不能然,故舉以刺之。○鄭唯行燕至安賓之后而行大射為異,其文義則同。○傳“秩秩然肅敬”。○正義曰:箋依《釋訓》云:“秩秩,智也。”傳言肅敬者,以序刺媟慢,由有智而能肅敬,理亦通也。○箋“筵席”至“燕射”。○正義曰:《春官·司幾筵》注云:“筵亦席也。鋪陳曰筵,藉之曰席。”然其言之筵、席通也。左右,謂折旋揖讓者,以賓與主人為禮,隨其左右之宜,其行或方折,或回旋,相揖而辭讓也。今《大射禮》諸侯與其臣行禮,使宰夫為主人。案其經“擯者納賓,及庭,公降一等揖之。公外席,賓列自西階,主人從之。賓右北面,再拜,賓答拜。主人降洗。賓降,主人辭降。主人取觚洗,賓辭,洗。主人卒洗,賓揖升。筵前獻賓,賓拜受爵於筵前。然后賓升筵”。是賓初入門至即筵以來,每折旋揖讓之事也。折旋揖讓,則或左或右,故知左右謂折旋揖讓也。《射義》曰:“古者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禮。”故此言升筵薦酒,行燕禮也。《射義》又曰:“天子將祭,必先習射於澤宮。澤者,所以擇士也。已射於澤宮,然后於射宮。射中者得與於祭,不中者不得與於祭。”是先王將祭,必射以擇士也。先於澤宮,后於射宮,是將祭再為射禮。澤宮言習射,則未是正射。正射於射宮乃行。《大射》云:“公入騖。”注云:“此公出,而言入者,大射於郊。”《鄉射記》曰:“於郊,則閭中。”注云:“於郊,謂大射於學。”則射宮者,西郊之學也。澤宮之所在則無明文。言賓之初筵,左右秩秩,則從為賓。以至於即筵,皆秩秩也。以其言廣,故云:“大射之禮,賓初入門,登堂即席,其趍翔威儀甚審智,言其不失禮也。”審智,言其安審而有智,與毛肅敬同也。毛以此篇為燕射,鄭則為大射,因辨禮射之數,言已不同之意也,故云“射禮有三:有大射,有賓射,有燕射”。大射者,將祭擇士於射官。賓射者,謂諸侯來朝,與之射於朝。燕射者,因燕賓客,即與射於寢。此三者,其處不同,其侯亦別。《冬官·梓人》云:“張皮侯而棲鵠,則春以功。張五采之侯,則遠國屬。張獸侯,則王以息燕。”三者別文,皮侯即大射也;五采之侯,賓射也;獸侯,燕射也。不言鄉射者,鄉射是州長與其民射於州序之禮,天子諸侯無之,故不言也。○傳“楚列”至“旅陳”。○正義曰:此言籩豆之設,故知楚為陳列貌也。此經二句自相充配,殽、核即籩豆所盛,殽則實之於豆,核則加之於籩,故言“殽,豆實。核,加籩也”。先殽后核,不依籩豆次者,便其文耳。祭禮有加豆籩,傳言加籩,知非加豆籩者,以此非祭,無取加豆之義。而又《天官·籩人》“加籩之實,菱、茨、栗、脯”,非核物,且以“殽,豆實”類之,知加之於籩,非為籩加之也。“旅,陳”,《釋詁》文。楚是陳列之貌,旅又為陳者,謂陳殽核於籩豆之上也。○箋“豆實”至“曰殽”。○正義曰:《天官·醢人》“掌四豆之實”,韭菹醓醢之等皆實之於豆,故云豆實謂菹醢。《籩人》云:“饋食之籩,其實棗、栗、桃、乾{艸療}”。注云:“{艸療},乾梅也。”《內則》有桃諸、梅諸,是其乾者也。桃梅有核之物,申傳說加籩之義,故云“籩實,有桃梅之屬”,故稱核也。言“之屬”者,以燕之物多,非止桃梅,故稱屬也。既以豆實為菹醢,恐殽名唯施於此,故云“凡非穀實而食之曰殽”,明殽是總名。以此文殽核與籩豆相對,故分之耳。其實核亦為殽。《魏風》曰:“園有桃,其實之殽。”是在籩之物亦為殽也。《醢人》云:“羞豆之實,酏食、糝食。”酏、糝皆以稻米為之,則豆實之殽亦有穀實矣。言非穀實者,穀實謂為飯食者也。今變為雜用,不同穀實之限。○箋“主人”至“肅慎”。○正義曰:偕者,俱也。言其俱相類,故言眾賓之飲酒,又威儀齊一也。言主人敬其事,而眾賓肅慎,明賓主皆得其宜,所以為美也。○傳“逸逸,往來次序”。○正義曰:《燕禮》旅酬之后乃云“若射”,此將射而言舉酬行旅也,旅者,以長幼次序之言,故知“逸逸,往來有次序也”。《燕禮》初則云“樂人宿懸”,注云:“懸鐘磬也。”國君無故不徹懸,言懸者,為燕新之,然則於此言“鐘鼓既設”者,亦為將射改懸也。以天子宮懸階間,妨射位,故改懸以避射也。《鄉射禮》將射乃云:“樂正命弟子贊工遷樂于下。”注云:“當避射位。”彼琴瑟之樂尚遷之,明鐘鼓之懸改之矣。○箋“鐘鼓”至“改懸”。○正義曰:《大射》諸侯之禮云:“樂人宿懸,厥明乃射。”明天子亦然。今至於舉酬,始言“鐘鼓既設”,故知將射改懸也。大射不言改懸者,國君與臣行禮略三面而已,不具軒懸。東西懸在兩階之外,兩階之間有二建鼓耳。東近東階,西近西階,又無鐘鼓,不足以妨射,不須改也。《大射》注云:“國君於其群臣,備三面耳,無鐘磬,有鼓而已。其為諸侯則軒懸。”是由階間無懸,故不改也。鄭言諸侯為諸侯則軒懸,明天子於其臣備宮懸,將射而改之,故於此言“既設”也。○傳“大侯”至“之禮”。○正義曰:傳唯言“大侯,君侯”,不言侯之所用。《梓人》云:“張獸侯則王以息燕。”是燕射射獸侯,則毛意亦當然矣。燕射之禮,自天子至士皆一侯,上下共射之,無三侯、二侯,故《鄉射記》云:“天子熊侯白質。諸侯麋侯赤質。大夫布侯,畫以虎豹。士布侯,畫以鹿豕。”注云:“此所謂獸侯也。燕射則張之,鄉射及賓射當張采侯二正。而記此者,天子諸侯之燕射,各以其鄉射之禮而張此侯,是以云焉。白質、赤質者,皆謂采其地。不采者,曰布也。熊麋虎豹鹿豕,皆正面畫其頭象於正鵠之處。君畫一,臣畫二,陽奇陰耦之數也。燕射射熊虎豹,不忘上下相犯。射麋鹿豕,志在君臣相養也。其畫之者,皆毛物也。”又曰:“凡畫者,丹質。”注云:“賓射之侯,燕射之侯,皆畫云氣于側以為飾。必先以丹采其地,丹淺于赤。”又曰:“鄉侯,中十尺,侯道五十弓,弓二寸以侯中。”如此則天子燕射唯射一侯耳。侯身一丈,其中三分居一以白地畫熊於外,則丹地畫以云氣。唯此一侯,君臣共射。而云“大侯,君侯”者,以君所射,故謂之大。傳解言大之意,故以“君侯”釋之,非謂與君臣別侯也。《大射禮》云:“大侯九十弓。”彼張三侯,其九十弓者最高大,故云名大侯,亦以君之所射故也。言有燕射之禮者,以上文謂燕,此下說射,故言禮有燕射之禮,故此詩得言之。若然,燕禮言“若射”,如鄉射之禮。案鄉射初則張侯,此“舉酬”之下始言“大侯既抗”者,鄉射之初,雖言張侯,而以事未至,經云:“不系左下綱,中掩束之。”至於將射,以司正為司馬,乃云:“司馬命張侯,弟子脫束,遂系左下綱。”是將射始張之,故於此言“既抗”也。○箋“舉者”至“祭與”。○正義曰:案《大射》“前射三日,司馬命量人巾車張三侯”。《夏官·射人》云:“若王大射,則以貍步張三侯。”則天子亦前射三日,其侯,射人張之矣。此將射而言大侯,既抗明非始張侯體,言舉鵠而棲之於侯中也。知者,鄭既云“《周禮·梓人》:‘張皮侯而棲鵠’”,是鵠在侯,復別棲之,棲即舉也。彼注云:“皮侯,以皮所飾之侯也。”其上文云“梓人為侯,廣與崇方,三分其廣,而鵠居一焉”。注云:“高廣等謂侯中。天子射禮,以九為節。侯道九十弓。弓二寸,以為侯中,高廣等。則天子侯中一丈八尺,諸侯於其國亦然。鵠,所射也,以皮為之,各如其侯也。居侯中三分之一,則此鵠方六尺。唯大射以皮飾侯。故言“張皮侯而棲鵠也”。《天官·司裘》注亦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飾其側,又方制之為質,謂之鵠,著於侯中,所謂皮侯也。”又解名曰大侯之意,“天子諸侯之射皆張三侯,故云君侯謂之大侯”。鄭以此為大射,故云“張三侯”。若燕射,則張一侯而已,無三侯也。《射人》云:“王大射,張三侯。”《司裘》:“王大射,供虎侯、熊侯、豹侯,設鵠。天子之射,張三侯也。”《大射》:“巾車張三侯。”是諸侯之射張三侯也。《司裘》又曰:“諸侯供熊侯、豹侯。”不三侯者,注云:“諸侯謂三公及王子弟封於畿內者。”是畿內諸侯屈於天子,故二侯也。謂之侯與鵠者,《司裘》注云:“謂之侯者,天子中之,則能服諸侯。諸侯以下中之,則得為諸侯。謂之鵠者,取名瑦鵠也。瑦鵠,小鳥而難中,是以中之為俊也。亦取名鵠之言較,較者,直也,射所以直己志也。”《大射》注云:“或曰鵠,鳥名也。《淮南子》曰:‘瑦鵠知來。’然則所云正者,正也亦鳥名也,齊、魯之間名題肩為正。正、鵠皆鳥之捷點者也。”此因大射之鵠,而又解賓射之正,故言然也。《射人》注云:“正之言正也。射者內志正則能中焉。”是取鳥為名,又取正為義,亦猶鵠也。既已棲鵠,便即射之,故云“侯張,而弓矢亦張節也”。解抗侯之下言張弓之意。弓可言張,而并言矢者,矢配弓之物,連言之耳。既言大射之禮,而毛以此為燕射,故破之云:“將祭而射,謂之大射。下章言‘烝衎烈祖’,其非祭乎?”既“烝衎烈祖”,是為祭事,則此時祭為大射,明矣,故難之也。鄭異於毛多矣。唯《采蘋》及此難之者,出於當時之意耳。王肅述毛云:“幽王飲酒無度,故言燕禮之義。其奏云:言燕樂之義得,則能進樂其先祖,猶《孝經》說大夫士之行曰:‘然后能守其宗廟而保其祭祀。’非唯祭之日然后能保而行之。以此,故言烝衎非實祭也。”孫毓以為,燕禮輕,祭事重。幽王無度,無不慢也。舉重可以明輕,輕不足以明重。又“錫爾純嘏,子孫其湛”,非燕飲之文所得及也。一篇之旨,箋義為長。○箋“射夫”至“之功”。○正義曰:大射所以擇士,當助祭者莫不在焉。“既同”,非一之辭,故知“射夫”,眾射者也。獻奏皆奉上之言,以發矢能中,是呈奏己功,故以獻為奏也。大射禮選群臣為三耦,若大夫不足,以士充之。三耦之外,其馀眾士與射者,各自取匹,謂之眾耦。《射人》說賓射之禮云:“王以六耦。”則天子大射亦六耦也,故《周禮·夏官·大司馬職》云:“若大射,則合諸侯之六耦。”此其義也。《射人》云“諸侯四耦”,大射唯三耦者,賓射對鄰國之君,尊,故四耦。大射與己之臣子,卑,故降之。天子尊無與敵,其與射者皆是諸侯來朝,及在朝公卿,無所差降,明矣。大射、賓射但六耦之外,亦當有眾耦矣。言既比眾耦,乃誘射者,眾耦,正謂王之六耦,非謂六耦之外眾耦也。何者?《大射》於司射誓射之下云:“遂比三耦。司射命三耦取弓於次,司射升堂誘射。既誘射,然后三耦登堂而射。三耦既射,乃云遂比眾耦。”是比眾耦在誘射之后。今此箋云“既比眾耦,乃誘射,射者乃登堂而射,各奏其發矢中的之功”。言“比眾耦”文在“誘射”之上,誘射之下始云登堂而射,故知眾耦非如大射之眾耦也。必知然者,射以正耦為主,故禮定其尊卑之數。其馀眾耦才廁末而已,鄭何當舍其正耦而言及眾乎?正以六耦非一,故稱眾也。言誘射者,《大射》注云:“誘,教也。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傳“的,質”。○正義曰:毛氏於射侯之事,正、鵠不明,唯《猗嗟》傳云:“二尺曰正。”亦不言正之所施。《周禮》鄭眾、馬融注皆云“十尺曰侯,四尺曰鵠,二尺曰正,四寸曰質”,則以為侯皆一丈,鵠及正、質於一侯之中為此等級,則亦以此質為四寸也。王肅亦云“二尺曰正,四寸曰質”,又引《爾雅》云:“‘射張皮謂之侯。侯中者謂之鵠。鵠中者謂之正。正方二尺也。正中謂之槷,方六寸也。槷則質也。’舊云方四寸,今云方六寸,《爾雅》說之明,宜從之。”此肅意唯改質為六寸,其馀同鄭、馬也。賈逵《周禮》注云:“四尺曰正。正五重,鵠居其內。而方二尺以為正,正大於鵠,鵠在正內,雖內外不同,亦共在一侯。”鄭於《周禮》上下檢之,以為大射之侯,其中制皮為鵠;賓射之侯,其中采畫為正。正大如鵠,皆居侯中三分之一。其燕射則射獸侯,侯中畫為獸形,即《鄉射記》所謂熊侯白質之類矣。三射之侯皆不同也。《射人》注說畫正之法云:“其外之廣,居侯中三分之一,中言二尺。”與毛傳“二尺曰正”同也。《射義》云:“孔子曰:‘循聲而發,發而不失正鵠者,其唯賢者乎?’《詩》云:‘發彼有的,以祈爾爵。’”既言正、鵠,即引此的,則詩人之意以的為正、鵠之謂也。《司裘》注說皮侯之狀云:“以虎熊豹麋之皮飾其側,又方制之以為質,謂之鵠。”是鄭意以侯中所射之處為質也。此傳唯言“的,質也”,不言質之大小,不必同於諸儒四寸、六寸也。且的者,明白之言,若廣才四寸,不足以為明矣。蓋亦為所射處與鄭同也。毛以此為燕射,則的者謂熊侯白質者也。○箋“發發矢”至“君子”。○正義曰:言射事,故知發為發矢。《大射禮》曰:“上射既發,挾矢而后下射射,拾發以將乘矢。”是射者與其耦拾發也。彼注云:“拾,更也。將,行也。”然則四矢謂之乘,言射者更代發以行此四矢,使四矢遍射也。上言“獻爾發功”,謂其行射時,此又本其發時之心,故云:“發矢之時,各心競云:‘我以此求汝爵。’”謂求不飲也。《射義》引此詩,即云:“祈,求也。求中以辭爵也。酒者,所以養老,所以養病,求中以辭養也。”注云:“欲求中之者,以求不飲汝爵是矣。”故此云“射之禮,勝者飲不勝者,所以養病”,是辭養也。《大射禮》曰:“司射命設豐,司宮士奉豐,由西階升坐,設於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觶升酌散,南面坐奠于豐上。司射命三耦及眾射者,勝者皆袒決遂,執張弓,不勝者皆襲,脫決拾,卻左手,右加弛弓於其上,遂執弣。勝者先升堂。不勝者進北面坐,取豐上之觶,興,少退,立卒觶,坐奠於豐下。三耦卒飲。眾皆繼飲射爵,如三耦。”是飲射爵之禮。故《論語》曰:“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引此者,明“祈爾爵”為心中之爭也。此飲於西階上,言“下而飲”者,謂飲射爵時,揖讓而升下,意取而飲與爭,故引彼文不盡耳。《射義》又曰:“射者,仁之道也。射者,求正諸己,己正而后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己矣。”是各心爭之事也。
籥舞笙鼓,樂既和奏。烝衎烈祖,以洽百禮。秉籥而舞,與笙鼓相應。箋云:籥,管也。殷人先求諸陽,故祭祀先奏樂,滌蕩其聲也。烝,進。衎,樂。烈,美。洽,合也。奏樂和,必進樂其先祖,於是又合見天下諸侯所獻之禮。○籥,余若反。衎,若旦反。洽,戶夾反。應,應對之應。滌,徒歷反。樂音洛。下“樂其”、“湛樂”、“喜樂”,下文“曰樂”,并同。百禮既至,有壬有林。壬,大。林,君也。箋云:壬,任也,謂卿大夫也。諸侯所獻之禮既陳於庭,有卿大夫,又有國君,言天下徧至,得萬國之歡心。○徧音遍。錫爾純嘏,子孫其湛。嘏,大也。箋云:純,大也。嘏,謂尸與主人以福也。湛,樂也。王受神之福於尸,則王之子孫皆喜樂也。○錫音析。嘏,古雅反。湛,答南反。其湛曰樂,各奏爾能。賓載手仇,室人入又。手,取也。室人,主人也。主人請射於賓,賓許諾,自取其匹而射。主人亦入于次,又射以耦賓也。箋云:子孫各奏爾能者,謂既湛之后,各酌獻尸,尸酢而卒爵也。士之祭禮,上嗣舉奠,因而酌尸。天子則有子孫獻尸之禮。《文王世子》曰:“其登馂獻受爵則以上嗣。”是也。仇讀曰奭阝。室人,有室中之事者,謂佐食也。又,復也。賓手挹酒,室人復酌為加爵。○能如字,徐奴代反,又奴來反。仇,毛音求,匹也,鄭讀為奭阝,音俱,謂挹取酒。馂,子峻反。復,扶又反。下皆同。挹,一入反。
酌彼康爵,以奏爾時。酒所以安體也。時,中者也。箋云:康,虛也。時,謂心所尊者也。加爵之間,賓與兄弟交錯相酬。卒爵者,酌之以其所尊,亦交錯而已,又無次也。○中,張仲反。“人無次也”,一本“人”作“又”。
[疏]“籥舞”至“爾時”。○毛以為,古之行燕禮也,作樂以助歡心,使人秉籥而舞,與吹笙擊鼓音節相應。樂既和,奏之音聲甚得其所。既賓主有禮,八音和樂,如是則德當神明,可以進樂其先有功烈之祖,以合其酒食百眾之禮以獻之也。祭有酒食,聲樂可歆神,因言合獻眾禮。以是俱是事神之物,即乘而言之。此酒食百眾之禮既獻而至於祖時,則有祭祀之大禮,有孝子之人君,可以當於神明,為神所歆祐,賜汝孝子以大大之福,令子孫其皆耽樂而歡喜也。燕樂之和,可使神明降福,子孫耽樂。其此耽者,乃曰由燕飲之樂,是燕之不可以已也。故燕末將射,賓則自取其匹耦以共發,而居室之主人亦入於次,故取弓矢又射,以耦賓也。賓主射畢,而有勝否,乃酌彼安體之養爵,以奏進於汝之射中者,令以飲其不中而行罰也。此皆燕射之正禮,疾今不行。○鄭以為,既大射擇士與祭,故於此言其祭事。為祭之初,先秉籥而舞,吹笙擊鼓,聲音滌蕩,節度相應。其樂既和而俱奏,詔告天地之間,進樂功烈之祖,以合百國所獻之禮,而薦之宗廟。百國所獻之禮,既至陳於庭,又有卿大夫矣,有諸侯君矣,是天下之徧至,得萬國之歡心,所以事其先祖也。先祖於是饗而祐之,錫爾王大嘏之福,令得保其家邦,則王之子孫蒙神之福,其皆耽而喜樂矣。子孫所以其耽者,曰由喜樂於神之福。是子孫亦當敬事神明,於嘏之后,乃各奏見爾子孫奉進之能,酌酒而獻尸,以事神也。子孫既獻,於是賓則手自奭阝挹其酒,室中佐食之人又入而酌為加爵,以獻尸也。既加爵之后,欲使神惠徧行,而賓之弟子及已弟子,酌彼空虛之爵,以進汝之此時心中所尊敬者。此皆先王祭祀之禮,疾今幽王不能然,至於洗湎而無度,故舉以刺之。○傳“秉籥”至“相應”。○正義曰:《簡兮》云:“左手執籥,右手秉翟。”是執籥以舞也。舞在笙鼓之上,明其與之相應。樂器多矣,燕之所用,不止於此,作者舉鼓舞而言耳,此皆燕時樂也。或以此為節射之樂。案射禮主於射,略於樂。《大射》云:“司射命曰:‘不鼓不釋。’”言射不與鼓節相應,不釋筭也。樂正命大師曰:“請奏《貍首》,間若一。”言調其疏數,以節射也。然則射之樂者,擊鼓作歌,與射者為節而已,不必大作諸樂。此云鼓舞相應,非射樂矣。且傳意以此樂和奏,可以進樂先祖,安得舍燕初之盛作,而指節射之略者乎?以此知不然矣。○箋“殷人”至“之禮”。○正義曰:“殷人先求諸陽”,《郊特牲》文以。以人死體魄則降,智氣在上。《祭義》曰:“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其氣發揚于上,神之著也。”又曰:“二端既立,報以二禮。”注云:“二端既立,謂氣也,魄也。”由人死有二者,故作樂揚其聲音之號,使詔告天地之間,令魂氣聞而以降。此求諸陽之義,陽謂魂氣分散者也。又臭郁合鬯以灌,令體聞而以出,是求諸陰之義,陰謂體魄存在者也。祭者皆為此二者,但行之有先后耳。故《郊特牲》曰:“殷人尚聲,臭味未成,滌蕩其聲,樂三闋然后出迎牲。聲音之號,所以詔告於天地之間。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陰達於淵泉。灌以圭璋,用玉氣也。既灌然后迎牲,致陰氣也。凡祭,慎諸此魂氣歸於天,形魄歸于地,故祭求諸陰陽之義也。殷人先求諸陽,周人先求諸陰。”注云:“此其所以先后異也。”由此言之,殷、周先后雖異,皆行二禮。殷人之臭味未成,滌蕩其聲,則成臭味而作樂。臭味成而行裸,其相去亦幾也。宗廟當九闋,殷於樂闋迎牲,周既灌迎牲,則殷之為灌不可在迎牲之后,當亦三闋之前矣。以氣魄不甚相遠,求之亦先后耳,故知作樂與灌不得相懸也。昭七年《左傳》稱“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陽曰魂”,則魂魄小異耳。《禮記》注云:“復招魂復魄。”是魂魄相將之物也。然人死精氣有遺而留者,有發而升者,相對故留者為魄,發者為魂。圣人制作二禮,以求之此詩,說祭祀之禮,不言酒食,唯言樂,故解之:由殷人先求諸陽,故祭祀之禮先奏樂,滌蕩其聲。以是之故,此詩主言鼓舞而已。此武公,周之子孫,而言殷禮者,《鄭志》答趙商云:“衛,殷之畿內。君子行禮,不求變俗,祭祀之禮,居喪之服,哭泣之位,皆如其國之法,故衛稱殷禮。”是解武公言殷禮之事也。鄭之此答,皆《下曲禮》文。案彼注云:“重本也。”謂去先祖之國居他國,則是不變本國之俗。而答志以為,不變民之俗者,以《禮記》說大夫士去國之去,故知不變父祖之俗。至於人君,則與民為政,故順民之俗,以不變事同,故取《禮記》為言耳。必知人君當不變民俗者,以秦襄公居周之故地,故《蒹葭》刺襄公未能用周禮,將無以固其國。定四年《左傳》命伯禽以商奄之民,命康叔封諸殷墟,皆啟以商政,皆言因其故也,行其舊俗。故知武公行殷之禮,故舉殷法而言也。此因詩文唯言奏樂,故解武公之意也。其實詩人之作,出於本情,不必殷人皆言樂,周人皆言祼也。《烈祖》言“既載清酤”,《玄鳥》云“大饎”,是殷人之作,言酒食也。《執競》說武王之祭,言鼓鐘管磬是周人之作,言聲樂也。以此知作者各言其志,立文不常。箋知以洽百禮合見天下諸侯所獻之禮者,以下經云“百禮既至”,是自外而至,故知諸侯所獻之禮也。○傳“壬,大。林,君”。○正義曰:《釋詁》文。毛不解百禮之義。《載芟》文與此同,傳曰:“百禮言多。”則是君所進祭祀之禮多,非諸國之所獻。百禮宜為所薦之酒食殽羞之百種也。毛以此詩正論燕樂之和,其言遂及先祖,皆非實祭之事,則“百禮既至”不得為諸侯,非百國之禮自外至也。然則“有壬有林”皆異於鄭,當謂有祭祀之大禮,有孝子之人君耳。○箋“壬任”至“歡心”。○△正義曰:鄭以此為實祭。“既至”,外來之辭,則君為諸侯之君。君為國君,則任是君所任者,故為卿大夫也。以“百禮既至”,則禮從外來,故云“所獻之禮既陳於庭”,謂九州諸侯采其美物以當邦賦,各獻國之所有而陳之王庭也。《禮器》曰:“大饗其王事與!三牲、魚臘,四海九州之美味也。籩豆之薦,四時之和氣也。”注云:“此饌諸侯所獻。”則王者之祭,致遠物以助之,故知天下諸侯獻之禮陳於庭。其禮物之外,又有卿大夫,又有國君也。國君之來,臣必從焉。亦有君不來朝,使臣聘者,故任、林并言。先任后林,便其文耳。必陳此物及卿大夫與國君者,見天下徧至,得萬國之歡心。《孝經》曰:“故得萬國之歡心,以事其先王。”是其事也。經言“百禮”,而箋云“萬國”者,皆舉大數,箋因成文耳。○箋“嘏謂”至“喜樂也”。○正義曰:嘏言既與《少牢》、《特牲》受嘏文同,《少牢》之嘏有辭,是皆尸假神意與主人,故言“尸與主人以福。王受神之福於尸也。”以王之受嘏,其辭有勿替引之,是福及子孫,故喜樂也。○傳“手取”至“耦賓”。○正義曰:毛以此為行燕射之禮,故以手為取。言室人以對賓,故云“室人,主人”。以主自居於室,故謂之室人也。《大射》云:“司射請於公。”《鄉射》云:“司射請於賓。”則射法立司射以請之,非主人自請。此云“主人請射於賓,賓許諾”者,以詩之所陳,略舉大綱,非如記注《禮》、《儀》曲言節數。此總陳賓主之黨,不獨陳主與正賓二人也。禮從主人而起,故主人請而賓許諾也。又射禮耦者,有司所比,不是賓自取之。云“賓自取匹”者,雖配之由於有司,其技藝敵與不敵,亦強弱素定,自相牽引而為耦也。《大射》司射及三耦等皆云“取弓矢於次”,此云“主人亦入於次”,謂取弓矢也。言“又射以耦賓”者,賓為上射,主為下射,故言“又射以耦賓也”。次者,《大射》注云:“次,若今更衣帳,張席為之。”○箋“子孫”至“加爵”。○正義曰:以此論祭事,而云“子孫各奏爾能”,故知謂既耽之后,各酌獻尸也。尸,尊神之象,子孫敢獻之,是其能也。禮,獻必有酢,故知尸酢而卒爵也。以天子祭禮亡約,士之祭禮有嗣子舉奠,因酌尸,天子則有子孫獻尸之禮。《特牲禮》云:“上嗣舉奠入,北面再拜稽首。”注云:“上嗣,主人將為后者。舉猶飲也。使嗣子飲奠者,將傳重累之也。”又曰:“尸執奠進受復位,祭酒啐酒。尸舉肝,進受肝,復位,坐食肝,卒觶。”是士之祭禮,嗣子舉奠也。又曰:“舉奠洗爵入,尸拜受,舉奠拜尸祭酒啐酒,奠之,舉奠出,復位。”是因酌尸也。言奠者,謂迎尸之前,親酌奠於鉶南。嗣子於此,乃舉而飲之,故言舉奠。自是以后,因號嗣子為舉奠也。不引《少牢禮》者,少牢無嗣子舉奠之事。《特牲》注云:“大夫之嗣子無舉首奠,避諸侯。”然則士卑故不嫌也。《特牲》酌尸不卒爵,又無酢,直啐而奠之,與此不同。引之者,以有“洗酌入”事,其節相當,故引之。又引《文王世子》者,與此相當,故云“其登馂獻受爵則以上嗣”。彼據世子之禮正當此事,故言“是也”。不直引《文王世子》,而先引士之禮者,以《文王世子》記文無行事之次,約士禮準之而后明,故并引之。彼注云:“上嗣,君之適長子。”以《特牲饋食禮》言之,受爵謂嗣子舉奠也。獻謂舉奠洗爵入也。馂謂宗人遣舉奠盥祝命之馂也。言登以三者,皆登堂行之。文逆者,便文,且令受爵文承上嗣,明受之者,嗣子也。鄭以《特牲禮》文有次,故順而解之,與經反也。天子有奠斝,諸侯有奠角,在於饋獻之前。至祭末,世子乃舉奠也。《郊特牲》云:“舉斝角,詔妥尸。”彼謂陰厭之時,設饌於奧,奠斝鉶南,迎尸主而入,即席東面。尸舉所奠之斝祭之。至九獻之后,嗣子舉所奠之斝飲而卒爵,所謂受爵也。既稱為獻,固當有酢而卒爵,所以為異,故此云“天子則有子孫獻尸之禮”,以明士禮無也。以祭無取於匹,故曰“仇讀曰<奭斗>”,謂<奭斗>挹取酒也。室人有室中之事,謂佐食者,《特牲》注云:“佐食,賓佐尸食者也。”謂於賓客之中取人,令佐主人為尸設饌食之人,其名之曰佐食。《特牲》佐食一人,《少牢》佐食二人,未知天子諸侯當幾人也。《特牲》三獻之后,“長兄弟洗觚為加爵”。又曰:“眾賓長為加爵。”注云:“大夫士三獻而禮成。多之者為加。”是賓手挹酒,室人復酌為加爵也。《特牲》止有賓長為加爵,不及佐食。此言賓與室人俱為加爵者,天子之禮大,故佐食亦為加也。案《特牲》加爵在嗣子舉奠前,此賓與室人文在“各奏爾能”之下者,此因子孫其耽,先言子孫之事,令與上連,故賓與室人在其后耳,不以酌獻先后為次也。○傳“酒”至“中”。○正義曰:言酒所以安體者,《射義》曰:“酒所以養病,所以養老。”是由安體,故可以養也。上章言“以祈汝爵”,慮其耦與已爵也。言以奏爾中,謂勝者之黨,酌以進中者,令以飲彼不中者也。各從其所而言之,故王肅云:“奏中者,以飲不中者。”是也。《大射禮》云:“勝者之弟子洗觶升酌,散南面坐奠於豐上。”是豐上之觶,勝者所酌。又言養是自勝者往養不勝者之辭,故知以奏爾中,欲令飲不中者。或以《投壸》云“正爵既行,請為勝者立馬。三馬既立,請慶多馬”,謂此以奏爾中為慶勝之爵。知不然者,《大射》、《鄉射》皆射訖即行飲酒之禮,以至於終,無慶勝之事故也。○箋“康”至“次”。○正義曰:“康,虛”,《釋詁》文。時者,謂時而存在乎意,故云“心所尊者”。箋又解酌虛爵,奏所尊之節,故云“加爵之間,賓與兄弟交錯相酬”。卒爵,言自此以前爵未虛也。《特牲禮》加爵之前,賓酬長兄弟。加爵之后,長兄弟酬賓。是加爵之間,賓與兄弟交錯其酬也。酬賓之下云卒爵者,實觶於篚,是卒爵也。於是以后,爵乃虛矣。又曰:“賓弟子及兄弟弟子各酌於其樽,中庭北面,舉觶於其長。”是奏所尊之事也,故云“酌以獻其所尊,交錯而已,無次序”。以旅末,故知無次序也。言交錯而已者,謂弟子舉觶之交錯,非上交錯其酬也。《特牲》注云:“弟子,后生者也。”
賓之初筵,溫溫其恭。箋云:此復言初筵者,既祭,王與族人燕之筵也。王與族人燕,以異姓為賓。溫溫,柔和也。其未醉止,威儀反反。曰既醉止,威儀幡幡。舍其坐遷,屢舞仙仙。反反,言重慎也。幡幡,失威儀也。遷,徙。屢,數也。仙仙然。箋云:此言賓初即筵之時,能自敕戒以禮。至於旅酬,而小人之態出。言王既不得君子以為賓,又不得有恒之人,所以敗亂天下率如此也。○反,如字,《韓詩》作“昄”。昄,音蒲板反,善貌。曰既,音越。下是“曰”皆同。下章放此。幡,孚袁反。舍音捨。坐,如字,徐才臥反。屢,力具反。注及下同。本作“婁”。仙,音仙。屢數,音朔。態,他代反。率音類,又所律反。
其未醉止,威儀抑抑。曰既醉止,威儀怭怭。是曰既醉,不知其秩。抑抑,慎密也。怭怭,媟嫚也。秩,常也。○抑,於力反。怭,毗必反,又符筆反,《說文》作“佖”,媟嫚也。媟嫚,息列反,下音慢。
[疏]“賓之”至“其秩”。○毛以為,幽王既不能如古之禮,故陳其燕之失禮。言幽王所與燕賓失禮之事。其賓之初入門及登堂升筵矣,於時尚溫溫然,其貌和柔而恭敬也。至飲酒旅前,其未醉止之時,威儀猶能反反然重慎也。至於旅酬之后,“曰既醉止”之時,威儀幡幡然失其所矣。又舍其本坐,遷鄉他處,數數起舞,仙仙然失所也。此賓為王所敬,其失如此,故武公疾之,又重言之云:此本旅前,“其未醉止”,尚守威儀抑抑然慎密。至旅后,“曰已醉止”,乃威儀怭怭然而媟嫚。至於旅末,“是曰既醉”,不自知其常禮。言其昏亂,禮無次也。由此,故民皆化之,敗亂天下,可疾之甚。○鄭唯王祭末與族人燕為異,其文義則同。○箋“此復”至“和柔”。○正義曰:此與上章雖古今不同,而相承為首尾,再言賓之初筵,故解之云:“此復言初筵者,既祭,王與族人燕之筵也。”即《楚茨》所謂“諸父兄弟備言燕私”是也。以文王世子云,若公與族人燕,則異姓為賓,明王亦然,彼注云:“同宗無相賓客之道。”以是賓必異姓。○傳“反反”至“仙仙然”。○正義曰:此言自重而謹慎,與下抑抑慎密一也。謂慎禮而密靜,即為美之義,故《假樂》傳曰:“抑抑,美也。”幡幡,失威儀,亦由媟慢,故下傳曰:“怭怭,媟慢也。仙仙,舞貌也。”傳直云“仙仙”者,是貌狀之辭。下僛僛、傞傞,俱是貌狀,亦宜然矣。○箋“此言”至“如此”。○正義曰:鄭以章句相接,故因上經言初即筵之時,能自敕戒以禮。未醉之前,謂獻酢酬之時也。既醉,謂至於旅酬而小人態出,故失威儀也。下章無筭爵時,故音聲號呶,又甚於舍坐,是為文次也。《論語》云:“圣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又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得見有恒者,斯可矣。”故言王既不得君子以為賓,又不得有恒之人。卒章云:凡此飲酒為天下所化,是由此賓之失而然,故言所以敗亂天下率如此。言率者,非一之辭。
賓既醉止,載號載呶。亂我籩豆,屢舞僛僛。是曰既醉,不知其郵。側弁之俄,屢舞傞傞。號、呶,號呼,讙呶也。僛僛,舞不能自正也。傞傞,不止也。箋云:郵,過。側,傾也。俄,傾貌。此更言賓既醉而異章者,著為無筭爵以后也。○號,胡毛反。注同。呶,女交反。僛,起其反。《集注》本“正”或作“止”。按下傞傞是舞不止,此宜為“正”。《說文》云:“醉舞也。”郵音尤。俄,五何反。《廣雅》云:“哀傞,素多反。”一音倉柯反。呼,火故反。讙,呼端反。
既醉而出,并受其福。醉而不出,是謂伐德。飲酒孔嘉,維其令儀。箋云:出,猶去也。孔,甚。令,善也。賓醉則出,與主人俱有美譽。醉至若此,是誅伐其德也。飲酒而誠得嘉賓,則於禮有善威儀。武公見王之失禮,故以此言箴之。○箴,之林反。
[疏]“賓既”至“令儀”。○正義曰:前章言燕初及旅酬之事,此述無筭爵之后。言爵行無筭,賓既醉於酒止,於是則號呼,則讙呶而唱叫也。錯亂我籩豆之行列,數起舞僛僛然不能自正也。又疾而重言之。是此言賓曰既已醉,則不自知其過失,傾傾其弁,使之俄然。數起舞傞傞然,又不能止。以此荒醉,敗亂天下,故武公為言,陳作賓之禮。若既醉而出,則賓與主人并受其得禮之福。賓則身為知禮,主則用得其人,是并受其福也。若至於醉而不出,是謂誅伐其德。醉前無失為有德,既醉為愆以喪之,是伐其德也。戒王若飲酒,而誠能得嘉善人之賓與之燕,則維其於禮有善儀也。王何不擇而賓之乎?上言曰“既醉止”,與此“是曰既醉”,曰者,斷絕更生事之辭,言醉而復益醉也。上言仙仙,是舞之形貌,猶能自正;僛僛則不能自正;傞傞則非徒不正,又不能止為差降也。
凡此飲酒,或醉或否。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彼醉不臧,不醉反恥。立酒之監,佐酒之史。箋云:“凡此”者,凡此時天下之人也。飲酒於有醉者,有不醉者,則立監使視之,又助以史,使督酒,欲令皆醉也。彼醉則已不善,人所非惡,反復取未醉者,恥罰之。言此者,疾之也。○令,力呈反。惡,烏路反。式勿從謂,無俾大怠。匪言勿言,匪由勿語。箋云:式讀曰慝。勿,猶無也。俾,使。由,從也。武公見時人多說醉者之狀,或以取怨致讎,故為設禁。醉者有過惡,女無就而謂之也,當防護之,無使顛仆至於怠慢也。其所陳說,非所當說,無為人說之也,亦無從而行之也,亦無以語人也,皆為其聞之將恚怒也。○式,徐云:“毛如字。”又云:“用也。”鄭讀作慝,他得反,惡也。大音泰,徐敕佐反。語,魚據反,又如字。故為,于偽反。下同。顛,都田反,本作“傎仆”,何音赴,一音蒲北反。《說文》云:“頓也。”語,魚據反。恚,一瑞反,怒也。由醉之言,俾出童羖。羖,羊不童也。箋云:女從行醉者之言,使女出無角之羖羊,脅以無然之物,使戒深也。羖羊之性,牝牡有角。○出如字,徐尺遂反。羖音古。脅,許業反。
三爵不識,矧敢多又。箋云:矧,況。又,復也。當言我於此醉者,飲三爵之不知,況能知其多復飲乎?三爵者,獻也,酬也,酢也。○矧,失忍反。
[疏]“凡此”至“多又”。○毛以為,言王燕失所,故天下化之。凡此天下之人,聚共飲酒,初時或有醉者,或有不醉者。復設法以逼之,既立酒之監,或復佐之為史,令催不醉之人亦使醉也。彼醉者則已不善,為人所非惡。不醉者,此監與史反恥而罰之。是使小大盡醉,舉坐皆猶狂也。俗既然矣,武公無如之何,故禁戒時人,無令相說。言用此醉時,勿得從而謂之,以言其醉狀,又當防護醉者,無使顛仆,大至怠慢。汝之所陳說者,非所當言,勿為人言,而又當自善。非得見彼皆然,遂從而行之。亦勿以彼惡行而語他人,以人姓諱短,聞將恚怒,故教之。言教之猶恐不從,故又脅以重禁。汝若從醉者之后,言其過失,我則使汝出童首無角之羖羊,脅其無然之物,欲使息也。既禁其勿言,恐人問之不已,又教之云:人若問汝彼醉之狀,汝當云:“我於此醉者三爵之時,已自不識知,況敢能知其多而復飲乎?”但以此答,彼問自息,將慎其已然而為之立大法也。○鄭唯以式為慝,謂見醉者之過惡,無就而謂之。馀同。○傳“立酒之監,佐酒之史”。○正義曰:毛以經直云立監佐史,不知是何監何史,贊其不足,故言酒也。立監是眾所推舉,佐史是彼自佐之,故立文不同。此剌其立酒之監。《燕禮》、《鄉射》并立司正。《鄉射》注云:“解倦失禮者,立司正以監之,察儀法也。”即引《詩》云:“既立之監,或佐之史。”則禮法自當立監。此刺者,彼則監其失禮,此乃督之使醉,名同而實異。以其俱是監察,故鄭於《鄉射》引此耳。○箋“式讀曰慝”。○正義曰:以上文未有醉惡之事,而云勿從謂之,故以式為慝,訓之為惡。毛不為傳,但毛無改字之理,必不與鄭同。王肅云:“用其醉時勿從而謂之。”傳意當然也。○箋“當言”至“酢酬”。○正義曰:何知非已自飲之,而云彼醉者飲三爵者,以問彼之狀,宜以彼飲答之,且言“矧敢多又”,是不敢知他之辭,故知三爵者亦他飲也。禮有獻酢與旅酬及無筭爵,旅與無筭,不止三爵而已,故知三爵是獻也、酢也、酬也。若然,禮主人獻賓,賓飲而又酢主人,主人飲而又酌以酬賓,賓則奠之而不舉,則賓主皆不飲三爵矣。而指獻、酢、酬為三爵者,言於飲三爵禮之時,非謂人飲三爵也。
《賓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
《甫田之什》十篇,三十九章,二百九十六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