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鄘柏舟詁訓傳第四
○陸曰:鄘音容。鄭云:紂都以南曰鄘。王云:王城以西曰鄘也。
《柏舟》,共姜自誓也。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絕之。共伯,僖侯之世子。○共音恭,下同。姜,居羊反。共姜,共伯之妻也,婦人從夫謚。姜,姓也。蚤音早。僖,許其反,《史記》作“釐”,曹大家音僖。
[疏]“《柏舟》二章,章七句”至“以絕之”。○正義曰:作《柏舟》詩者,言其共姜自誓也。所以自誓者,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共姜守義不嫁,其父母欲奪其意而嫁之,故與父母誓而不許更嫁,故作是《柏舟》之詩,以絕止父母奪己之意。此誓云己至死無他心,與鄭伯誓母云“不及黃泉,無相見”,皆豫為來事之約,即盟之類也。言衛世子者,依《世家》,共伯之死,時釐侯已葬,“入釐侯羨自殺”,則未成君,故系之父在之辭。言世子,以別於眾子,《曾子問》曰“君薨而世子生”之類也。《春秋公羊》之說云:存稱世子,君薨稱子某,既葬稱子。《左氏》之義,既葬稱君,與此不同。此詩便文說事,非史策屬辭之例也。言共伯者,共,謚;伯,字。以未成君,故不稱爵。言早死者,謂早死不得為君,不必年幼也。《世家》武公和篡共伯而立,“五十五年,卒”。《楚語》曰:“昔衛武公年九十有五矣,猶箴儆于國。”則未必有死年九十五以后也,則武公即位,四十一二以上,共伯是其兄,則又長矣。其妻蓋少,猶可以嫁。《喪服傳》曰:“夫死,妻稚子幼,子無大功之親,妻得與之適人。”是於禮得嫁,但不如不嫁為善,故云“守義”。《記云》:“一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是夫妻之義也。此敘其自誓之由也。自誓,即下云“至死矢靡他”,是也。但上四句見已所以不嫁之由,下二句乃追恨父母奪已之意。○箋“共伯,僖侯之世子”。○正義曰:《史記》“僖”字皆作“釐”,《列女傳》曰“曹大家云釐音僖”,則古今字異而音同也。
汎役柏舟,在彼中河。興也。中河,河中。箋云:舟在河中,猶婦人之在夫家,是其常處。○汎,芳劍反。處,昌慮反。髧彼兩髦,實維我儀;髧,兩髦之貌。髦者,發至眉,子事父母之飾。儀,匹也。箋云:兩髦之人,謂共伯也,實是我之匹,故我不嫁也。禮,世子昧爽而朝,亦櫛、纚、笄、總、拂髦、冠、緌、纓。○髧,本又作“亻”,徒坎反。髦音毛,《說文》作“髳”,音同。禮:子生三月,翦發為鬌,長大作髦以象之。鬌,音丁果反。昧,莫背反。朝,直遙反。櫛,側乙反。纚,色蟹反,又色綺反。總,子孔反。緌,汝誰反。之死矢靡它。矢,誓。靡,無。之,至也。至已之死,信無它心。○它音他。母也天只!不諒人只!諒,信也。母也天也,尚不信我。天謂父也。○只音紙。亮,本亦作“諒”,力尚反。
[疏]“汎彼”至“人只”。○正義曰:言汎汎然者,彼柏木之舟,在彼中河,是其常處,以興婦人在夫家,亦是其常處。今我既在夫家矣,又髧然著彼兩髦之人共伯,實維是我之匹耦。言其同德齊意矣。其人雖死,我終不嫁,而父母欲奪已志,故與之誓言:己至死,誓無變嫁之心。母也父也,何謂尚不信我也,而欲嫁我哉!○傳“髦者”至“之飾”。○正義曰:《既夕禮》云:“既殯,主人脫髦。”注云:“兒生三月,翦發為鬌,男角女羈。否則男左女右。長大猶為之飾存之,謂之髦,所以順父母幼小之心。至此尸柩不見,喪無飾,可以去之。髦之形象未聞。”《內則》注云:“髦者,用發為之,象幼時鬌。其制未聞。”發至眉亦無文,故鄭云“其制未聞”。《內則》云:“子事父母,總拂髦。”是子事父母之飾也。言兩者,以象幼時鬌,則知鬌以挾囟,故兩髦也。《喪大記》云:“小斂,主人脫髦。”注云:“士既殯而脫髦。此云小斂,蓋諸侯禮也。”士之既殯,諸侯之小斂,於死者俱三日也,則脫髦,諸侯小斂而脫之。此共伯之死,時僖侯已葬,去髦久矣,仍云“兩髦”者,追本父母在之飾,故箋引“世子昧爽而朝”,明君在時事也。髦者,事父母之飾也。若父母有先死者,於死三日脫之,服闋又著之。若二親并沒,則因去之矣。《玉藻》云“親沒不髦”,是也。○箋“兩髦”至“緌纓”。○正義曰:以共伯已死,不忍斥言,故以兩髦言之也。世子昧爽平旦而朝君,初亦如是。櫛髦乃櫛、纚、笄,《內則》注云“纚,所以韜發者也;笄,今之簪”,則著纚乃以簪約之。又著總,又拂髦而著之,故《內則》注云“拂髦,振去塵而著之。既著髦,乃加冠,又著緌、纓,然后朝君也。”《禮》“世子之記曰:‘朝夕至于寢門外。’”朝即昧爽也。又《內則》云:“由命士以上,父子皆異宮,昧爽而朝。”世子亦是命士以上,故知昧爽也。“文王之為世子,雞初鳴而衣服,至於寢門外”者,鄭玄云:“文王之為世子也,非禮之制,故不與常世子同也。”《內則》云“子事父母,雞初鳴,端韠紳”。注云:“端,玄端,士服也。庶人以深衣。”然則命士以下亦於雞鳴之時朝者,命士以下當勉力從事,因早起而適父母之所,不主為朝也。異宮者則敬多,故《內則》注云“異宮崇敬”,是也。但文王之為世子加隆焉,故雞初鳴而至寢門耳。《內則》云:“子事父母,雞初鳴,咸盥漱、櫛、纚、笄、總、拂髦、冠、緌、纓、端、韠、紳、搢笏。”謂命士以上,父子異宮,昧爽而朝,更不言衣服之異,則纚、笄以下同,故云“亦櫛、纚、笄、總、拂髦、冠、緌、纓也”。《禮記·文王世子》云:“親疾,世子親齊玄冠而養。”蓋亦衣玄端矣。不并引端、韠、紳、搢笏者,以證經之兩髦,故盡首服而已。《士冠禮》曰:“皮弁笄,爵弁笄。”注云“有笄者屈組為纮,無笄者纓而結其絳”。然則此冠言緌、纓,則無笄矣。上言纚、笄者,為纚而著笄也。《問喪》曰:“親始死,雞斯。”注云:“雞斯,當為笄纚。”是著纚必須笄也。○傳“天謂父”。○正義曰:序云“父母欲奪而嫁之”,故知天謂父也。先母后天者,取其韻句耳。
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特,匹也。○特如字,《韓詩》作“直”,云“相當值也”。之死矢靡慝。慝,邪也。○慝,他得反。邪,似嗟反。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柏舟》二章,章七句。
《墻有茨》,衛人刺其上也。公子頑通乎君母,國人疾之而不可道也。宣公卒,惠公幼,其庶兄頑烝於惠公之母,生子五人: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墻,在良反。茨,徐資反。頑,五鰥反,宣公庶子昭伯名也。烝,之升反。《載馳序》注同。
[疏]“《墻有茨》三章,章六句”至“不可道”。○正義曰:此注刺君,故以宣姜系於君,謂之君母。《鶉之奔奔》則主刺宣姜與頑,亦所以惡公之不防閑,詩人主意異也。○箋“宣公”至“夫人”。○正義曰:《左傳》閔二年曰:“初,惠公之即位也少,齊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強之。生齊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許穆夫人。”服虔云:“昭伯,衛宣公之長庶伋之兄。宣姜,宣公夫人,惠公之母。”是其事也。
墻有茨,不可埽也。興也。墻所以防非常。茨,蒺藜也。欲埽去之,反傷墻也。箋云:國君以禮防制一國,今其宮內有淫昏之行者,猶墻之生蒺藜。○蒺音蒺。藜音梨。去,丘呂反,下同。行,下孟反。中冓之言,不可道也。中冓,內冓也。箋云:內冓之言,謂宮中所冓成頑與夫人淫昏之語。○冓,本又作“遘”,古候反。《韓詩》云:“中冓,中夜,謂淫僻之言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於君丑也。
[疏]“墻有”至“丑也”。○正義曰:言人以墻防禁一家之非常,今上有蒺藜之草,不可埽而去之,欲埽去之,反傷墻而毀家,以興國君以禮防制一國之非法,今宮中有淫昏之行,不可滅而除之,欲除而滅之,反違禮而害國。夫人既淫昏矣,宮中所冓成此頑與夫人淫昏之語,其惡不可道。所可道言之,於君丑也。君本何以不防閑其母,至令有此淫昏。○傳“中冓,內冓”。箋“內冓”至“之語”。○正義曰:《媒氏》云:“凡男女之陰訟,聽之于勝國之社。”注云:“陰訟,爭中冓之事以觸法者。勝國,亡國也。亡國之社,掩其上而棧其下,使無所通,就之以聽陰訟之情,明不當宣露。”即引此詩以證之。是其冓合淫昏之事,其惡不可道也。
墻有茨,不可襄也。襄,除也。中冓之言,不可詳也。詳,審也。○詳如字,《韓詩》作“揚”,揚猶道也。所可詳也?言之長也。長,惡長也。
墻有茨,不可束也。束而去之。中冓之言,不可讀也。讀,抽也。箋云:抽猶出也。
[疏]傳“讀,抽”。箋“抽猶出”。○正義曰:上云“不可詳”,則此為讀誦,於義亦通。必以為抽者,以讀誦非宣露之義。傳訓為“抽”,箋申“抽”為“出”也。
所可讀也?言之辱也。辱,辱君也。
《墻有茨》三章,章六句。
《君子偕老》,刺衛夫人也。夫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故陳人君之德,服飾之盛,宜與君子偕老也。夫人,宣公夫人,惠公之母也。人君,小君也。或者“小”字誤作“人”耳。○偕音皆。
[疏]“《君子偕老》三章,首章七句,二章九句,卒章八句”至“偕老”。○正義曰:作《君子偕老》詩者,刺衛夫人也。以夫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也。毛以為,由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陳別有小君,內有貞順之德,外有服飾之盛,德稱其服,宜與君子偕老者,刺今夫人有淫佚之行,不能與君子偕老。偕老者,謂能守義貞絜以事君子,君子雖死,志行不變,與君子俱至於老也。經陳行步之容,發膚之貌,言德美盛飾之事,能與君子偕老者乃然。故發首言“君子偕老”,以為一篇之總目。序則反之,見內有其德,外稱其服,然后能與君子偕老。各自為勢,所以倒也。鄭以為,由夫人失事君子之道,故陳此夫人既有舉動之德,服飾之盛,宜應與君子俱至於老。反為淫佚之行,而不能與君子偕老,故刺之。此人君之德,謂宣姜服飾之盛,行止有儀,不謂內有其德也。○箋“夫人”至“誤作人”。○正義曰:以上篇公子頑通乎君母,母是宣姜,故知此亦為宣公夫人,惠公之母也。以言刺夫人,故知人君為小君。以夫妻一體,婦人從夫之爵,故同名曰人君。《碩人》傳曰“人君以朱纏鑣”亦謂夫人也。夫人雖理得稱人君,而經、傳無謂夫人為人君者,故箋疑之云:“或者‘小’字誤作‘人’耳。”俗本亦有無此一句者,定本有之。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能與君子俱老,乃宜居尊位,服盛服也。副者,后夫人之首飾,編發為之。笄,衡笄也。珈笄,飾之最盛者,所以別尊卑。箋云:珈之言加也,副既笄而加飾,如今步搖上飾。古之制所有,未聞。○副,芳富反。珈音加。編,蒲典反,或必仙反。別,彼列反。搖,馀昭反。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委委者,行可委曲蹤跡也。佗佗者,德平易也。山無不容,河無不潤。○委,於危反,注同。佗,待何反,注同。《韓詩》云:“德之美貌。”行,下孟反,舊如字。委曲如字。易,以豉反。象服是宜。象服,尊者所以為飾。箋云:象服者,謂揄翟、闕翟也。人君之象服,則舜所云“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之屬。○揄音遙,字又作“褕”。狄,本亦作“翟”。王后第二服曰褕狄。觀,古亂反,又音官。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有子若是,何謂不善乎?箋云:子乃服飾如是,而為不善之行,於禮當如之何!深疾之。○行,下孟反,又下同。
[疏]“君子”至“之何”。○毛以為,言夫人能與君子俱至於老者,首服副飾而著衡笄,以六珈玉為之飾,既服此服,其行委委然,行可委曲,佗佗然,其德平易,如山之無不容,如河之無不潤。德能如是,以象骨飾服而著之,是為得宜。此子之德,與服相稱以此。可謂不善,云如之何乎?言其宜善也。今之夫人何以不善而為淫亂,不能與君子偕老乎?。○鄭以為,言此夫人宜與君子偕老,何者?今夫人既有首服副笄而著六珈,又能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褕翟、闕翟得其宜。服飾如是,宜為善以配君子。今子之反為不善之行,欲云如之何乎?深疾之。○傳“能與”至“尊卑”。○正義曰:副者,祭服之首飾。《追師》“掌王后之首服,為副、編、次”,注云“副之言覆,所以覆首為之飾,其遺象若今之步搖矣,服之以從王祭祀。編,編列發為之,其遺象若今假紒矣,服之以告桑也。次,次第發長短。所謂髲髢,服之以見王”,是也。言編若今假紒者,編列他發為之,假作紒形,加於首上。次者,亦鬄他發與己發相合為紒,故云“所謂髲鬄”。是編、次所以異也。以此笄連副,則為副之飾,是衡笄也,故《追師》又云“追衡笄。”注云“王后之衡笄,皆以玉為之,唯祭服有衡笄垂于副之兩傍當耳,其下以紞懸瑱”,是也。編、次則無衡笄。言珈者,以玉珈於笄為飾,后夫人首服之尢尊,故云“珈笄,飾之最盛者”。此副及衡笄與珈飾,唯后夫人有之,卿大夫以下則無,故云“所以別尊卑”也。○箋“珈之”至“未聞”。○正義曰:以珈字從玉,則珈為笄飾。謂之珈者,珈之言加,由副既笄,而加此飾,故謂之珈,如漢之步搖之上飾也。步搖,副之遺象,故可以相類也。古今之制不必盡同,故言“古之制所有,未聞”。以言“六珈”,必飾之有六,但所施不可知。據此言“六珈”,則侯伯夫人為六,王后則多少無文也。○傳“委委”至“不潤”。○正義曰:傳以陳人君之德而駮宣姜,則以為內有德也。《釋訓》云:“委委佗佗,美也。”李巡曰:“寬容之美也。”孫炎曰:“委委,行之美。佗佗,長之美。”郭璞曰:“皆隹麗美艷之貌。”傳意陳善以駮宣姜,則以為內實有德,其言行可委曲,德平易。李巡與孫炎略同,則委委、佗佗皆行步之美,以內有其德,外形於貌,故傳互言之。委委者,行可委曲。佗佗者,德平易也。由德平易,故行可委曲。德平易,即“如山如河”是也。鄭以論宣姜之身,則或與孫、郭同,為宣姜自隹麗美艷,行步有儀,長大而美,其舉動之貌,如山如河耳,無取於容潤也。○傳“象服”至“為飾”。○正義曰:以下傳云“褕翟,羽飾衣”,則象非畫羽也。言服則非揥,明以象骨飾服,唯尊者為然,故云“尊者所以為飾”,象骨飾服,經、傳無文,但推此傳,其理當然。○箋“象服”至“之屬”。○正義曰:箋以經言“象服”,則非首服也。以象骨飾服,則《書傳》之所未聞。下云“其之翟也”,明此為褕翟、闕翟也。翟而言象者,象鳥羽而畫之,故謂之象。以人君之服畫日月星辰謂之象,故知畫翟羽亦為象也,故引古人之象以證之。《皋陶謨》云“帝曰:‘予欲觀古人之象,日、月、星辰、山、龍、華蟲,作會;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絺繡’”是也。自日月至黼黻皆為象,獨言日、月、星辰者,取證象服而已,故略之也。○傳“有子”至“不善”。○正義曰:傳意舉善以刺惡,故反其言以激之。“可謂不善”,言其善也。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玼,鮮盛貌。褕翟、闕翟,羽飾衣也。箋云:侯伯夫人之服,自褕翟而下,如王后焉。○玼音此,又且禮反。《說文》云:“新色鮮也。”《字林》云:“鮮也。”音同。《玉篇》且禮反,云:“鮮明貌”。沈云:“毛及呂忱并作玼解。王肅云:‘顏色衣服鮮明貌。’本或作‘瑳’,此是后文‘瑳兮’,王肅注‘好美衣服絜白之貌’。若與此同,不容重出。”今檢王肅本,后不釋,不如沈所言也。然舊本皆前作“玼”,后作“瑳”字。鮮音仙。鬒發如云,不屑髢也。鬒,黑發也。如云,言美長也。屑,絜也。箋云:髢,髲也。不絜者不用髲為善。○鬒,真忍反。《說文》云:“發稠也。”服虔注《左傳》云:“發美為鬒。”屑,蘇節反。髢,徒帝反。髲,皮寄反。玉之瑱也,象之揥也。瑱,塞耳也。揥,所以摘發也。○瑱,吐殿反,充耳也。揥,敕帝反,摘也。摘,他狄反,本亦作“扌啻”,音同。本又作“擿”,又作“謫”,并非。謫音丁革反,擿音直戟反。揚且之皙也。揚,眉上廣。皙,白皙。○且,七也反,徐子馀反,下同。皙,星歷反。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尊之如天,審諦如帝。箋云:胡,何也。帝,五帝也。何由然女見尊敬如天帝乎?非由衣服之盛,顏色之莊與?反為淫昏之行。○諦音帝。莊,如字,本又作“壯”,側亮反。與音馀。
[疏]“玼兮”至“如帝”。○毛以為,夫人能與君子偕老者,故宜服此。玼兮玼兮,其鮮盛之翟衣也。又其鬒發如云,言其美長,不用髲而自絜美也。又以玉為之瑱也,又以象骨為之揥也,又其眉上揚廣,且其面之色又白皙。既服飾如此,其德又稱之,其見尊敬如天帝。何由然見尊敬如天乎?由其瑱實如天;何由然見尊敬如帝乎?由其審諦如帝,故能與君子偕老。今夫人何故淫亂而不瑱實、不審諦,使不可尊敬乎?○鄭以指據宣姜今為淫亂,故責之,言夫人何由見尊敬如天乎?何由見尊敬如帝乎?非由衣服之盛、顏色之莊與?既由衣服、顏色以見尊敬,何故反為淫昏之行乎?○傳“褕翟”至“飾衣”。○正義曰:傳以翟,雉名也,今衣名曰翟,故謂以羽飾衣,猶右手秉翟,即執真翟羽。鄭注《周禮》三翟,皆刻繒為翟雉之形,而彩畫之以為飾,不用真羽。孫毓云:“自古衣飾山、龍、華蟲、藻、火、粉米,及《周禮》六服,無言以羽飾衣者。羽施於旌旂蓋則可,施於衣裳則否。蓋附人身,動則卷舒,非可以羽飾故也。鄭義為長。”○傳“鬒黑”至“美長”。○正義曰:昭二十八年《左傳》云:“有仍氏生女,鬒黑而甚美,光可以鑒,名曰玄妻。”服虔云:“發美為鬒。《詩》云‘鬒發如云’,其言美長而黑。以發美,故名玄妻。”是鬒為黑發也。○箋“髢髲”至“為善”。○正義曰:髢一名髲,故云“髢,髲”也。《說文》云:“髲,益發也。”言己發少,聚他人發益之。哀十七年《左傳》曰,衛莊公“見己氏之妻發美,使髡之,以為呂姜髢”,是也。不絜髢者,言婦人發美,不用他發為髲而自絜美,故云“不用髲為善。”○傳“瑱,塞”至“摘發”。○正義曰:《既夕》記云“瑱塞耳”,充耳是也。或曰“充耳”,《淇奧》云“充耳琇瑩”,是也。以象骨搔首,因以為飾,名之揥,故云“所以摘發”,《葛屨》云“佩其象揥”,是也。○傳“尊之”至“如帝”。○正義曰:傳互言之。言尊之如天,明德如天也。言審諦如帝,則亦尊之如帝。故經再云“胡然”也。《運斗樞》云:“帝之言諦。”夫人審諦似帝德,故云“如帝”,則“如天”亦然。《元命包》云:“天之言瑱。”則此蓋亦為填,取其瑱實也。毛不明說天、帝同別,不可知也,二者皆取名以見德也。此章論祭服,言其德當神明,故尊之以比天帝。卒章論事君子、見賓客之服,故以美女言之,是以《內司服》注引“《詩·國風》曰‘玼兮玼兮,其之翟也’,下云‘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言其德當神明。又曰‘瑳兮瑳兮,其之展也’,下云‘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言其行配君子。二者之義與禮合矣”。鄭雖非舉善駁惡,其以類根配,與傳同也。○箋“帝五帝”至“之行”。○正義曰:天、帝名雖別而一體也,以此別,設其文為有帝王之嫌,故云“帝,五帝”,謂五精之帝也。《春秋·文耀勾》曰“倉帝,其名靈威仰;赤帝,其名赤熛怒;黃帝,其名含樞紐;白帝,其名白招拒;黑帝,其名汁光紀”,是也。此責夫人之辭,故言何由然而見尊敬如天帝乎?非由衣服之盛、顏色之莊與?是覆上以責之。此云“反為淫昏之行”,卒章箋云“淫昏亂國”者,以下經云“邦之媛也”,因有“邦”文,故言“亂國”。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縐絺,是紲袢也。禮有展衣者,以丹縠為衣。蒙,覆也。絺之靡者為縐,是當暑袢延之服也。箋云:后妃六服之次展衣,宜白。縐絺,絺之蹙蹙者。展衣,夏則里衣縐絺。此以禮見於君及賓客之盛服也。展衣字誤,《禮記》作“襢衣”。○瑳,七我反,《說文》云:“玉色鮮白。”展,涉戰反,注“展衣”皆同;沈張輦反。縐,側救反,靡也。絺,敕之反。紲,息列反。袢,符袁反。縠,戶木反。延,以戰反,又如字。蹙,子六反。衣,於既反,著也,下“里衣”同。里如字,舊音吏。見,賢遍反。“於君子”,一本無“子”字。襢,陟戰反。子之清揚,揚且之顏也。清,視清明也。揚,廣揚而顏角豐滿。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展,誠也。美女為媛。箋云:媛者,邦人所依倚以為媛助也。疾宣姜有此盛服而以淫昏亂國,故云然。○媛,于眷反,《韓詩》作“援”。援,取也。倚,於綺反。
[疏]“瑳兮”至“媛也”。○毛以為,言夫人能與君子偕老者,故服此“瑳兮瑳兮”其鮮盛之展衣,以覆彼縐絺之上。縐絺是當暑紲去袢延烝熱之服也。子之夫人非直服飾之盛,又目視清明,而眉上平廣,且顏角豐滿,而德以稱之。誠如是德服相稱之人,宜配君子,故為一國之美女兮。今夫人何為淫亂,失事君子之道,而不為美女之行乎?○鄭以言宣姜服飾容貌如是,故一邦之人依倚以為媛助,何故反為淫昏之行而亂國乎?○傳“禮有”至“之服”。○正義曰:言衣服之內有名展衣者,其衣以丹縠為之。以文與“縐絺”相連,嫌以絺為之,故辨其所用也。絺者,以葛為之,精曰絺,粗曰绤。其精尢細靡者,縐也。言細而縷縐,故箋申之云:“縐絺,絺之蹙蹙者。”言“是當暑袢延之服”者,謂縐絺是詍袢之服,展衣則非是也。紲袢者,去熱之名,故言袢延之服。袢延是熱之氣也。此傳言展用丹縠,馀五服,傳無其說。丹縠亦不知所出,而孫毓推之,以為袆衣赤,褕翟青,闕翟黑,鞠衣黃,展衣赤,褖衣黑。鞠名與麹同,雖毛亦當色黃。褖衣與男子之褖衣名同,則亦宜黑。然則六服逆依方色,義或如毓所言。以婦人尚華飾,赤為色之著,因而右行以為次,故袆衣赤,褕翟青,闕翟黑。次鞠衣,鞠衣宜白,以為疑於兇服,故越取黃。而展衣同赤。因西方闕其色,故褖衣越青而同黑也。二章傳曰“褕翟、闕翟,羽飾衣”則袆衣亦羽飾衣。袆衣以翚鳥羽,褕翟以搖鳥羽,闕翟次褕翟,則亦用搖羽矣,但飾之有闕少耳。○箋“后妃”至“襢衣”。○正義曰:箋不同傳,故云“后妃六服之次展衣,宜白”。言宜者,無明文。《周禮》之注,差之以為然也。《內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袆衣、褕翟、闕翟、鞠衣、展衣、褖衣”,鄭司農云:“展衣白,鞠衣黃,褖衣黑。”玄謂“鞠衣黃,桑服也,色如麹塵,象桑葉始生。《月令》三月薦鞠衣于先帝,告桑事也。綠衣者,實褖衣也。男子之褖衣黑,則是亦黑也。六服備於此矣”。以下推次其色,則闕翟赤,褕翟青,袆衣玄。是鄭以天地四方之色差次六服之文。以《士冠禮》爵弁服、皮弁服之下有玄端,無褖衣,《士喪禮》爵弁服、皮弁服之下有褖衣,無玄端,則褖衣當玄端,玄端當黑,則褖亦黑矣。以男子之褖衣黑,知婦人之褖衣亦黑。褖衣上有展衣,鄭司農云“展衣白”。上又有鞠衣,以色如麹塵,故取名焉,是鞠衣黃也。三服之色以見矣,是從下依行運,逆而為次。唯三翟之色不明,故云“以下推次其色,闕翟亦,褕翟青,袆衣玄”也。又解展衣之里,不恒以絺,而云“蒙彼縐絺”者,衣展衣者,夏則里之以縐絺,作者因舉時事而言之,故云“是紲袢也”。定本云“展衣,夏則里衣縐絺”,俗本多云“冬衣展衣”,蓋誤也。又解展衣所用,云“此以禮見於君及賓客之盛服”。《玉藻》云“一命襢衣”,《喪大記》曰“世婦以襢衣”,是《禮記》作“襢衣”也。定本云《禮記》作“襢”,無衣字。《司服》注以展為聲誤,從襢為正。以衣服之字宜從衣故也。○傳“清視”至“廣揚”。○正義曰:以目視清明,因名為清,故此云“清,視清明也”。揚者,眉上之美名,因名眉目曰揚。故《猗嗟》云“美目揚兮”,傳曰“好目揚眉”是也。既名眉為揚,目為清,因謂眉之上眉之下皆曰揚,目之上目之下皆曰清。故上傳曰“揚,眉上廣”,此及《猗嗟》傳云“揚,廣揚。”是眉上為揚。《野有蔓草》傳曰:“清揚,眉目之間。”是眉之下為揚,目之上為清。《猗嗟》傳又曰:“目下為清。”是目之下亦為清也。《釋訓》云:“猗嗟名兮,目上為名。”郭云:“眉眼之間。”是目上又為之名也。“猗嗟名兮”既為目上,故知“美目清兮”,清為目下。○傳“美女為媛”。○正義曰:《釋訓》文。孫炎曰:“君子之援助。然則由有美可以援助君子,故云美女為媛。”箋以為,責非夫人之辭,當取援助為義,故云“邦人所依倚以為援助”,因顏色依為美女,故知邦人依之為援助。是舉其外,責其為內之不稱,故說各殊也。
《君子偕老》三章,一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八句。
《桑中》,刺奔也。衛之公室淫亂,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竊妻妾,期於幽遠,政散民流而不可止。衛之公室淫亂,謂宣惠之世,男女相奔,不待媒氏以禮會之也。世族在位,取姜氏、弋氏、庸氏者也。竊,盜也。幽遠,謂桑中之野。○竊,千節反。弋,羊識反。
[疏]“《桑中》三章,章七句”至“不可止”。○正義曰:作《桑中》詩者,刺男女淫怨而相奔也。由衛之公室淫亂之所化,是故又使國中男女相奔,不待禮會而行之,雖至於世族在位為官者,相竊其妻妾,而期於幽遠之處,而與之行淫。時既如此,即政教荒散,世俗流移,淫亂成風而不可止,故刺之也。定本云“而不可止”,“止”下有“然”字。此男女相奔,謂民庶男女;世族在位者,謂今卿大夫世其官族而在職位者。相竊妻妾,謂私竊而與之淫,故云“期於幽遠”,非為夫婦也。此經三章,上二句惡衛之淫亂之主,下五句言相竊妻妾,“期我於桑中”,是“期於幽遠”。此敘其淫亂之由,經陳其淫亂之辭。言公室淫亂,國中男女相奔者,見衛之淫風,公室所化,故經先言衛都淫亂,國中男女相奔,及世族相竊妻妾,俱是相奔之事,故序總云“刺奔”。經陳世族相奔,明民庶相奔明矣。經言孟姜之等為世族之妻,而兼言妾者,以妻尚竊之,況於妾乎?故連言以協句耳。謂之竊者,蔽其夫而私相奸,若竊盜人物,不使其主知之然。既上下淫亂,有同亡國,故序云“政散民流而不可止”,是以《樂記》曰“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誣上行私而不可止”,是也。○箋“衛之”至“之野”。○正義曰:此惠公之時,兼云宣公者,以其言由公惑淫亂,至於政散民流,則由化者遠矣。此直言公室淫亂,不指其人,而宣公亦淫亂,故并言之也。序言“相竊妻妾”,經陳相思之辭,則孟姜之輩與世族為妻也,故知世族在位,取姜氏、弋氏、庸氏矣。
爰采唐矣?沬之鄉矣。爰,於也。唐蒙,菜名。沬,衛邑。箋云:於何采唐,必沬之鄉,猶言欲為淫亂者,必之衛之都。惡衛為淫亂之主。○沬音妹。惡,烏路反。云誰之思?美孟姜矣。姜,姓也。言世族在位有是惡行。箋云:淫亂之人誰思乎?乃思美孟姜。孟姜,列國之長女,而思與淫亂。疾世族在位,有是惡行也。○行,下孟反,箋同。“列國之女”,一本作“列國之長女”。長音丁丈反。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桑中、上宮,所期之地。淇,水名也。箋云:此思孟姜之愛厚已也,與我期於桑中,而要見我於上宮,其送我則於淇水之上。○要,於遙反,注下同。淇音其,衛水也。
[疏]“爰采”至“上矣”。○正義曰:人欲采唐者,於何采唐菜乎?必之沬之鄉矣。以興人欲淫亂者,於何處淫亂乎?必之衛之都。言沬鄉,唐所生;衛都,淫所主故也。又言衛之淫亂甚矣,故雖世族在位之人,相竊妻妾,與之期於幽遠而行淫,乃云我誰思乎?乃思美好之孟姜,與之為淫亂。所以思孟姜者,以孟姜愛厚於我,與我期往於桑中之野,要見我於上宮之地,又送我於淇水之上。愛厚於我如此,故思之也。世族在位,猶尚如此,致使淫風大行,民流政散,故陳其以刺之。○傳“唐蒙,菜名”。○正義曰:《釋草》云“唐蒙,女蘿。女蘿,菟絲。”舍人曰:“唐蒙名女蘿,女蘿又名菟絲。”孫炎曰:“別三名。”郭璞曰:“別四名。”則唐與蒙或并或別,故三、四異也。以經直言唐,而傳言“唐蒙”也。《頍弁》傳曰:“女蘿,菟絲,松蘿也。”則又名松蘿矣。《釋草》又云:“蒙,王女。”孫炎曰:“蒙,唐也。”一名菟絲,一名王女,則通松蘿、王女為六名。○傳“沬,衛邑”。○正義曰:《酒誥》注云:“沬邦,紂之都所處也。”於《詩》國屬鄘,故其風有“沬之鄉”,則“沬之北”、“沬之東”,朝歌也。然則沬為紂都,故言“沬邦”。后三分殷畿,則紂都屬鄘。《譜》云“自紂城而南”,據其大率,故猶云“之北”、“之東”,明紂城北與東猶有屬鄘者。今鄘并於衛,故言衛邑。紂都朝歌,明朝歌即沬也。○箋“於何”至“之主”。○正義曰:《殷武》傳曰:“鄉,所也。”則此沬之鄉以,為沬之所矣。沬,邑名,則采唐不於邑中,但總言於其所耳,不斥其方。下云“之北”、“之東”,則指其所在采之處矣。言衛之都,謂國所在也。時衛之淫風流行,遍於境內。獨言都者,淫風所行,相習成俗,公室所在,都尢甚焉,故舉都為主。國外承化,淫亦可知。言淫亂主者,猶《左傳》云“武王數紂之罪,以告諸侯曰:‘紂為天下逋逃主。’”然言淫在其都而君不禁,似若為之主然,故言“惡衛為淫亂之主”。○箋“淫亂”至“惡行”。○正義曰:知“孟姜,列國之長女”者,以衛朝貴族無姓姜者,故為列國。列國姜姓,齊、許、申、呂之屬。不斥其國,未知誰國之女也。臣無境外之交,得取列國女者,春秋之世,因聘逆妻,故得取焉。言孟,故知長女。下孟囗囗孟弋、孟庸,以孟類之,蓋亦列國之長女,但當時列國姓庸、弋者,無文以言之。○傳“桑中”至“之地”。○正義曰:經“桑中”言“期”,“上宮”言“要”,傳并言“所期”者,見設期而相要,一也。
爰采麥矣?沬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弋,姓也。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東矣。箋云:葑,蔓菁。○葑,孚容反。菁音精,又子形反。云誰之思?美孟庸矣。庸,姓也。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桑中》三章,章七句。
《鶉之奔奔》,刺衛宣姜也。衛人以為,宣姜,鶉鵲之不若也。刺宣姜者,刺其與公子頑為淫亂行,不如禽鳥。○鶉音純,鶉鳥。,烏南反。行,下孟反,下皆同。
[疏]“《鶉之奔奔》二章,章四句”至“不若”。○正義曰:二章皆上二句刺宣姜,下二句責公不防閑也。頑與宣姜共為此惡,而獨為刺宣姜者,以宣姜衛之小君,當母儀一國,而與子淫,尤為不可,故作者意有所主,非謂頑不當刺也。今“人之無良,我以為兄”,亦是惡頑之亂。
鶉之奔奔,鵲之彊彊。鶉則奔奔,鵲則彊彊然。箋云:奔奔、彊彊,言其居有常匹,飛則相隨之貌。刺宣姜與頑非匹偶。○彊音姜。《韓詩》云:“奔奔、彊彊,乘匹之貌。”人之無良,我以為兄。良,善也。兄,謂君之兄。箋云:人之行無一善者,我君反以為兄。君謂惠公。
[疏]“鶉之”至“為兄”。○正義曰:言鶉,則鶉自相隨奔奔然,鵲,則鵲自相隨彊彊然,各有常匹,不亂其類。今宣姜為母,頑則為子,而與之淫亂,失其常匹,曾鶉鵲之不如矣。又惡頑,言人行無一善者,我君反以為兄,而不禁之也。惡頑而責惠公之辭。○箋“奔奔”至“匹耦”。○正義曰:序云“鶉鵲之不若”,則以奔奔、彊彊為相匹之善,故為居有常匹。定本、《集注》皆云“居有常匹”,則為“俱”者誤也。《表記》引此證君命逆則臣有逆命,故注云:“彊彊、奔奔,爭斗惡貌也。”
鵲之彊彊,鶉之奔奔。人之無良,我以為君。君,國小君。箋云:小君,謂宣姜。
[疏]傳“君,國小君”。○正義曰:夫人對君稱小君。以夫妻一體言之,亦得曰君。襄九年《左傳》筮穆姜曰君,其出乎是也。
《鶉之奔奔》二章,章四句。
《定之方中》,美衛文公也。衛為狄所滅,東徙渡河,野處漕邑。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營宮室,得其時制,百姓說之,國家殷富焉。《春秋》閔公二年冬,“狄人入衛”。衛懿公及狄人戰于熒澤而敗。宋桓公迎衛之遺民渡河,立戴公以廬於漕。戴公立一年而卒。魯僖公二年,齊桓公城楚丘而封衛,於是文公立而建國焉。○定,丁佞反,下同。定,星名,《爾雅》云:“營室謂之定。”孫炎云:“定,正也。”“衛為狄所滅”,一本作“狄人”,本或作“衛懿公為狄所滅”,非也。漕音曹。攘,如羊反。說音悅。熒,迥丁反。廬,力居反。
[疏]“《定之方中》三章,章七句”至“富焉”。○正義曰:作《定之方中》詩者,美衛文公也。衛國為狄人所滅,君為狄人所殺,城為狄人所入。其有遺馀之民,東徙渡河,暴露野次,處於漕邑。齊桓公攘去戎狄而更封之,立文公焉。文公乃徙居楚丘之邑,始建城,使民得安處。始建市,使民得交易。而營造宮室,既得其時節,又得其制度,百姓喜而悅之。民既富饒,官亦充足,致使國家殷實而富盛焉,故百姓所以美之。言封者,衛國巳滅,非謂其有若新造之然,故云封也。言徙居楚丘,即二章升墟、望楚、卜吉、終臧,是也。而營宮室者,而首章“作于楚宮”,“作于楚室”,是營宮室也。建成市,經無其事,因徙居而始筑城立市,故連言之。毛則“定之方中”,“揆之以日”,皆為得其制。既得其制,則得時可知。鄭則“定之方中”得其時,“揆之以日”為得其制,既營室得其時,樹木為豫備,雨止而命駕,辭說于桑田,故“百姓說之”。“匪直也人,秉心塞淵”,是悅之辭也。國家殷富,則“騋牝三千”是也。序先言徙居楚丘者,先言所徙之處,乃於其處而營宮室,為事之次。而經主美宮室得其時制,乃追本將徙觀望之事,故與序倒也。國家殷富,在文公末年,故《左傳》曰:“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明其“騋牝三千”亦末年之事也。此詩蓋末年始作,或卒后為之。○箋“《春秋》”至“國焉”。○正義曰:此序總說衛事,故直云“滅衛”,不必斥懿公。《載馳》見懿公死而戴公立,夫人之唁,戴公時,故言懿公為狄人所滅。實滅也,而《木瓜序》云“衛國有狄人之敗”者,敗、滅一也。但此見文公滅而復興,《載馳》見國滅而唁兄,故言滅。《木瓜》見國敗而救之,故言敗。是文勢之便也。閔二年《左傳》曰:“狄人侵衛。衛懿公好鶴,鶴有乘軒者。將戰,國人受甲者皆曰:‘使鶴!鶴實有祿位。余焉能戰?’公與石祈子玦,與甯莊子矢,使守,曰:‘以此贊國,擇利而為之。’與夫人繡衣,曰:‘聽於二子。’渠孔御戎,子伯為右,黃夷前驅,孔嬰齊殿。及狄人戰于滎澤,衛師敗績,遂滅衛。”是為狄所滅之事。傳言“滅”,經書“入”者,賈逵云:“不與夷狄得志於中國。”杜預云:“君死國散,經不書滅者,狄不能赴,衛之君臣皆盡,無復文告,齊桓為之告諸侯,言狄巳去,言衛之存,故但以‘入’為文。”是《春秋》書“入”之意也。《詩》則據實而言,以時君死民散,故云“滅”耳。言東徙渡河,則戰在河北也。《禹貢》豫州,“滎波既豬”,注云:“沇水溢出河為澤,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其在縣東。《春秋》魯閔公二年,衛侯及狄人戰于滎澤,此其地也。”如《禹貢》之注,則當在河南。時衛都河北,狄來伐而御之。既敗而渡河,在河北明矣,故杜預云“此滎澤當在河北”。但沇水發源河北,入于河,乃溢為滎,則沇水所溢,被河南北,故河北亦有滎澤,但在河南多耳。故指其豬水大處,則在豫州。此戰於滎,則在其北畔,相連猶一物,故云“此其地也”。《左傳》又曰:“及敗,宋桓公逆諸河,霄濟。衛之遺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為五千人。立戴公以廬於漕。”是宋桓迎衛之遺民渡河,立戴公廬於漕之事。杜預云“廬,舍也”。言國都亡滅,且舍於此也。此渡河處漕,戴公時也。傳唯言戴公之立,不言其卒,而《世家》云:“戴公申元年卒,復立其弟文公。二十五年,文公卒。”案經僖二十五年,“衛侯毀卒”,則戴公之立,其年即卒,故云一年。然則狄以十二月入衛,懿公死。其月,戴公立而卒。又文公立,故閔二年傳說衛文公衣“大布之衣、大帛之冠”,服虔云“戴公卒在於此年”,杜預云“衛文公以此年冬立”,是也。戴公立未逾年,而成君稱謚者,以衛既滅而立,不系於先君,故臣子成其喪而為之謚。而為之謚者,與系世者異也。又言僖二年齊桓城楚丘而封衛者,《春秋》“僖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左傳》曰“諸侯城楚丘而封衛”,是也。引證齊桓公攘戎狄而封之,《木瓜序》云“救而封之”,與此一也。《左傳》無攘戎狄救衛之事,此言攘戎狄者,以衛為狄所滅,民尚畏狄。閔二年傳曰:“齊侯使公子無虧帥車三百乘以戍漕。”至僖二年,又帥諸侯城楚丘,於是戎狄避之,不復侵衛。是亦攘救之事,不必要與狄戰,故《樂緯·稽耀嘉》云:“狄人與衛戰,桓公不救。於其敗也,然后救之。”宋均注云:“救,謂使公子無虧戍之。”《公羊傳》曰:“以城楚丘,為力能救之,則救之可也。”是戍漕、城楚丘并是救之之事也。滅衛者,狄也。兼言戎者,戎狄同類,協句而言之。序自“攘戎狄而封之”以上,總說衛事,不指其君,故為狄所滅,懿公時也。野處漕邑,戴公時也。攘戎狄而封之,文公時也。自“文公徙居楚丘”以下,指說文公建國營室得其制,所以美之,故箋云:“於是文公立而建國焉。”
定之方中,作于楚宮。定,營室也。方中,昏正四方。楚宮,楚丘之宮也。仲梁子曰:“初立楚宮也。”箋云:楚宮,謂宗廟也。定星昏中而正,於是可以營制宮室,故謂之營室。定昏中而正,謂小雪時,其體與東壁連正四方。揆之以日,作于楚室。揆,度也。度日出日入,以知東西。南視定,北準極,以正南北。室猶宮也。箋云:楚室,居室也。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揆,葵癸反。度,待洛反,下同。“視”,字又作“眡”,音同。廄,居又反。樹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椅,梓屬。箋云:爰,曰也。樹此六木於宮者,曰其長大可伐以為琴瑟。言豫備也。○榛,側巾反。椅,於宜反。《草木疏》云:“梓實桐皮曰椅也。”梓音子。漆音七。長,丁丈反。
[疏]“定之”至“琴瑟”。○毛以為,言定星之昏正四方而中,取則視之以正其南,因準極以正其北,作為楚丘之宮也。度之以日影,度日出之影與日入之影,以知東西,以作為楚丘之室也。東西南北皆既正方,乃為宮室。別言宮室,異其文耳。既為宮室,乃樹之以榛、栗、椅、桐、梓、漆六木於其宮中,曰此木長大,可伐之以為琴瑟。言公非直營室得其制,又能樹木為豫備,故美之。○鄭以為,文公於定星之昏正四方而中之時,謂夏之十月,以此時而作為楚丘之宮廟。又度之以日影而營表其位,正其東西南北,而作楚丘之居室。室與宮俱於定星中而為之,同度日影而正之,各於其文互舉一事耳。馀同。○傳“楚宮”至“立楚宮”。○正義曰:《鄭志》“張逸問:‘楚宮今何地?仲梁子何時人?’答曰:‘楚丘在濟河間,疑在今東郡界中。仲梁子,先師,魯人,當六國時,在毛公前。然衛本河北,至懿公滅,乃東徙渡河,野處漕邑,則在河南矣。又此二章升漕墟望楚丘,楚丘與漕不甚相遠,亦河南明矣。故疑在東郡界中。’”杜預云“楚丘,濟陰成武縣西南,屬濟陰郡”,猶在濟北,故云“濟河間”也。但漢之郡境巳不同,鄭疑在東郡,杜云濟陰也。毛公,魯人,而春秋時魯有仲梁懷,為毛所引,故言“魯人”,當六國時,蓋承師說而然。○箋“定星”至“四方”。正義曰:傳雖不以方中為記時,亦以定為營室方中為昏正四方,而箋以為記時,故因解其名定為營室及其方中之意。《釋天》云:“營室謂之定。”孫炎曰“定,正也。天下作宮室者,皆以營室中為正。”此言定星昏中而正四方,於是可以營制宮室,故謂之營室,是取《爾雅》為說也。然則毛不取記時,而名營室者,為視其星而正南北,以營宮室,故謂之營室。又云定星昏而正中,謂小雪時。小雪者,十月之中氣。十二月皆有節氣,有中氣。十月立冬節,小雪中於此時,定星昏而正中也。又解中得方者,由其體與東壁相成,故得正四方,以於列宿,室與壁別星,故指室云其體,又壁居南,則在室東,故因名東壁。《釋天》云:“娵觜之口,營室東壁也。”孫炎曰:“娵觜之口,嘆則口開方,營室東壁四方似口,故因名云。”是也。此定之方中,小雪時,則在周十二月矣。《春秋》“正月城楚丘”,《穀梁傳》曰:“不言城衛,衛未遷。”則諸侯先為之城其城,文公乃於其中營宮室也。建城在正月,則作室亦正月矣。而云“得時”者,《左傳》曰:“凡土功,水昏正而裁,日至而畢。”則冬至以前,皆為土功之時。以歷校之,僖二年閏馀十七,則閏在正月之后,正月之初未冬至,故為得時也。箋言定星中,小雪時,舉其常期耳,非謂作其楚宮即當十月也。如此,則小雪以后方興土功。而《禮記》云“君子既蠟不興功”者,謂不復興農功,而非土功也。《月令》仲秋云“是月也,可以筑城郭,建都邑”者,秦法與周異。仲冬云“命有司曰:‘土事無作’,亦與《左傳》同。然則《左傳》所云乃是正禮。而《召誥》於三月之下營洛邑之事,於周之三月起土功,不依禮之常時者,《鄭志》答趙商云:“傳所言者,謂庸時也。周、召之作洛邑,因欲觀眾殷樂之與否。”則由欲觀民之意,故不依常時也。○傳“度日”至“南北”。○正義曰:此度日出日入,謂度其影也。故《公劉》傳曰“考於日影”,是也。其術則《匠人》云:“水地以縣,置{埶木}以縣,視以影。為規,識日出之影與日入之影,晝參諸日中之影,夜考之極星,以正朝夕。”注云:“於四角立植而縣以水,望其高下。高下既定,乃為位而平地。於所平之地中央,樹八尺之臬,以縣正之。視之以其影,將以正四方也。日出日入之影,其端則東西正也。又為規以識之者,為其難審也。自日出而畫其影端,以至日入既,則為規。測影兩端之內,規之,規之交乃其審也。度兩交之間,中屈之以指臬,則南北正也。日中之影最短者也。極星,謂北辰也。”是揆日瞻星以正東西南北之事也。如《匠人》注度日出日入之影,不假於視定、視極,而東西南北皆知之。此傳度日出入,以知東西,視定、極以正南北者,《考工》之文止言以正朝夕,無正南北之語,故規影之下別言“考之極星”,是視極乃南北正矣。但鄭因屈橫度之繩,即可以知南北,故細言之,與此不為乖也。唯傳言“南視定”者,鄭意不然。何者?以《匠人》云“晝參諸日中之影”,不言以定星參之。經、傳未有以定星正南北者,故上箋以定為記時,異於傳也。傳以視定為正南北,則四句同言得制,非記時也。○傳“室猶宮”。○正義曰:《釋宮》云:“宮謂之室,室謂之宮。”郭璞曰:“皆所以通古今之異語。”明同實而兩名,故云“室猶宮”也。○箋“楚室”至“為后”。○正義曰:《釋宮》以宮室為一,謂通而言之,其對文則異,故上箋楚宮謂廟,此楚室謂居室,別其文以明二者不同也。故引《曲禮》曰:“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明制有先有后,別設其文也。《綿》與《斯干》皆述先作宗廟,后營居室也。○傳“椅,梓屬”。○正義曰:《釋木》云:“椅,梓也。”舍人曰:“梓一名椅。”郭璞曰:“即楸也。”《湛露》曰:“其桐其椅。”桐椅既為類,而梓一名椅,故以椅桐為梓屬。言梓屬,則椅梓別,而《釋木》椅梓為一者,陸機云“梓者,楸之疏理白色而生子者為梓,梓實桐皮曰椅”,則大類同而小別也。箋云“樹此六木於宮中”,明其別也。定本“椅,梓屬”,無“桐”字,於理是也。
升彼虛矣,以望楚矣。望楚與堂,景山與京,虛,漕虛也。楚丘有堂邑者。景山,大山。京,高丘也。箋云:自河以東,夾於濟水,文公將徙,登漕之虛以望楚丘,觀其旁邑及其丘山,審其高下所依倚,乃后建國焉,慎之至也。○虛,起居反,本或作“墟”。夾,居洽反。濟,節禮反。倚,於綺反。降觀于桑。地勢宜蠶,可以居民。卜云其吉,終然允臧。龜曰卜。允,信。臧,善也。建國必卜之,故建邦能命龜,田能施命,作器能銘,使能造命,升高能賦,師旅能誓,山川能說,喪紀能誄,祭祀能語,君子能此九者,可謂有德音,可以為大夫。○使,所吏反。能說如字。《鄭志》“問曰:‘山川能說,何謂也?’答曰:兩讀。或言說,說者,說其形勢也。或曰述,述者,述其故事也。述讀如“遂事不諫”之遂。’”亻畕本又作“讠畕”,又作“誄”,皆力水反。《說文》云:“讠畕,禱也,累功德以求福也。”誄,謚也。“為卿大夫”,一本無“卿”字。
[疏]“升彼”至“允臧”。正義曰:此追本欲遷之由,言文公將徙,先升彼漕邑之墟矣,以望楚丘之地矣,又望其傍堂邑及景山與京丘。言其有山林之饒,高丘之阻,可以居處。又下漕墟而往觀於其處之桑,既形勢得宜蠶桑,又茂美可以居民矣。人事既從,乃命龜卜之,云從其吉矣,終然信善,非直當今而巳。乃由地勢美而卜又吉,故文公徙居楚丘而建國焉。○傳“虛漕”至“高丘”。○正義曰:知墟,漕墟者,以文公自漕而徙楚丘,故知升漕墟。蓋地有故墟,高可登之以望,猶僖二十八年《左傳》稱“晉侯登有莘之墟”也。升墟而并望楚堂,明其相近,故言楚丘有堂邑,楚丘本亦邑也。但今以為都,故以堂系楚丘而言之。《釋詁》云:“景,大也。”故知景山為大山。京與山相對,故為高丘。《釋丘》云:“絕高為之京。”郭璞曰:“人力所作也。”又云:“非人為之丘。”郭璞曰:“地自然生。”則丘者,自然而有:京者,人力所為,形則相類,故云“京,高丘也”。《公劉》箋云“絕高為之京”,與此一也。《皇矣》傳曰“京,大阜也”,以與“我陵”、“我阿”相接,類之,故為大阜。○箋“自河”至“濟水”。○正義曰:箋解楚丘所在,故云“自河以東,夾於濟水”,言楚丘在其間。《禹貢》云:“道沇水,東流為濟,入于河,溢為滎。東出于陶丘北,又東至于菏,又東北會于汶。”是濟自河北而南入於河,又出而東。楚丘在於其間,西有河,東有濟,故云“夾於濟水”也。○傳“龜曰卜”至“大夫”。○正義曰:《大卜》曰:“國大遷,大師,則貞龜。”是建國必卜之。《綿》云“爰契我龜”,是也。大遷必卜,而筮人掌九筮,“一曰筮更”,注云:“更,謂筮遷都邑也。”《鄭志》答趙商云:“此都邑比於國為小,故筮之。”然則都邑則用筮,國都則卜也。此卜云“終吉”,而僖三十一年又遷于帝丘,而言“終善”者,卜所以決疑,衛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文公徙居楚丘,興復祖業,國家殷富,吉莫如之。后自更,以時事不便而遷,何害“終然允臧”也。傳因引“建邦能命龜”,證“建國必卜之”,遂言“田能施命”。以下本有成文,連引之耳。建邦能命龜者,命龜以遷,取吉之意。若《少牢》史述曰:“假爾大筮有常,孝孫某來日丁亥,用薦歲事于皇祖伯某,以某妃配某氏,尚饗。”《士喪》卜曰:“哀子某,卜葬其父某甫。考降,無有近悔。”如此之類也。建邦亦言某事以命龜,但辭亡也。田能施命者,謂於田獵而能施教命以設誓,若《士師職》云:“三曰禁,用諸田役。”注云:“禁,則軍禮曰:‘無于車無自后射其類也。’”《大司馬職》云:“斬牲,以左右徇陳,曰:‘不用命者,斬之。’”是也。田所以習戰,故施命以戒眾也。作器能銘者,謂既作器,能為其銘。若《栗氏》“為量,其銘曰:‘時文思索,允臻其極。嘉量既成,以觀四國。永啟厥后,茲器維則。’”是也。《大戴禮》說武王盤盂幾杖皆有銘,此其存者也。銘者,名也,所以因其器名而書以為戒也。使能造命者,謂隨前事應機,造其辭命以對,若屈完之對齊侯,國佐之對晉師,君無常辭也。升高能賦者,謂升高有所見,能為詩賦其形狀,鋪陳其事勢也。師旅能誓者,謂將帥能誓戒之,若鐵之戰,趙鞅誓軍之類。山川能說者,謂行過山川,能說其形勢,而陳述其狀也。《鄭志》“張逸問:‘傳曰山川能說,何謂?’答曰:‘兩讀。或云說者,說其形勢。或云述者,述其古事。’”則鄭為兩讀,以義俱通故也。喪紀能誄者,謂於喪紀之事,能累列其行,為文辭以作謚,若子囊之誄楚恭之類,故《曾子問》注云:“誄,累也,累列生時行跡,以作謚。”是也。祭祀能語者,謂於祭祀能祝告鬼神而為言語,若荀偃禱河、蒯瞶禱祖之類是也。君子由能此上九者,故可為九德,乃可以列為大夫。定本、《集注》皆云“可謂有德音”,與俗本不同。獨言可以為大夫者,以大夫,事人者,當賢著德盛乃得位極人臣。大夫,臣之最尊,故責其九能。天子諸侯嗣世為君,不可盡責其能此九者,
靈雨既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零,落也。倌人,主駕者,箋云:靈,善也。星,雨止星見。夙,早也。文公於雨下,命主駕者:雨止,為我晨早駕,欲往為辭說于桑田,教民稼穡。務農急也。○倌音官,徐古患反,《說文》云:“小臣也。”星言,《韓詩》云:“星精也。”說,毛始銳反,舍也。鄭如字。辭,說。見,賢遍反。為,于偽反。匪直也人,非徒庸君。秉心塞淵,秉,操也。箋云:塞,充實也。淵,深也。○操,七刀反。騋牝三千。馬七尺以上曰騋。騋馬與牝馬也。箋云:國馬之制,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國六閑,馬四種,千二百九十六匹。衛之先君兼邶、鄘而有之,而馬數過禮制。今文公滅而復興,徙而能富,馬有三千,雖非禮制,國人美之。○騋牝,上音來,馬六尺巳上也;下頻忍反,徐扶死反。上,時掌反。種,章勇反,下同。過禮,一本作“過禮制”。復,符富反。
[疏]“靈雨”至“三千”。○正義曰:此章說政治之美。言文公於善雨既落之時,命彼倌人云:汝於雨止星見,當為我早駕,當乘之往辭說於桑田之野,以教民之稼穡。言文公既愛民務農如此,則非直庸庸之人,故秉操其心,能誠實且復深遠,是善人也。既政行德實,故能興國,以致殷富,騋馬與牝馬乃有三千,可美之極也。○傳“倌人,主駕者”。○正義曰:以命之使駕,故知主駕者。諸侯之禮亡,未聞倌人為何官也。○傳“馬七尺”至“牝馬”。○正義曰:七尺曰騋,《廋人》文也。定本云“六尺”,恐誤也。此三千,言其總數。國馬供用,牝牲俱有,或七尺六尺,舉騋牝以互見,故言騋馬與牝馬也。知非直牝而七尺有三千者,以諸侯之制,三千已多,明不得獨牝有三千。《辀人職》注云:“國馬,謂種馬、戎馬、齊馬、道馬,高八尺,田馬七尺,駑馬六尺。”此天子國馬有三等,則諸侯國馬之制不一等,明不獨七尺也。乘車、兵車及田車高下各有度,則諸侯亦齊、道高八尺,田馬高七尺,駑馬高六尺。獨言騋馬者,舉中言之。○箋“國馬”至“美之”。○正義曰:言國馬,謂君之家馬也。其兵賦,則《左傳》曰“元年革車三十乘,季年乃三百乘”,是也。
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邦國六閑,馬四種,皆《校人》文也。其天子三千四百五十六匹,諸侯千二百九十六匹,皆推《校人》而計之。《校人》又曰:“凡頒良馬而養乘之,乘馬一師四圉,三乘為皂,皂一趣馬;三皂為系,系一馭夫;六系為廄,廄一仆夫;六廄成校,校有左右。駑馬三良馬之數。”注云:“二耦為乘。自乘至廄,其數二百一十六匹。《易》:‘乾為馬。’此應乾之策也。至校變言成者,明六馬各一廄,而王馬小備也。校有左右,則良馬一種者四百三十二匹,五種合二千一百六十匹。駑馬三之,則為千二百九十六匹。五良一駑,凡三千四百五十六匹,然后王馬大備。”由此言之,六廄成校,校有左右,則為十二廄,即是十二閑,故鄭又云“每廄為一閑”,明廄別一處,各有閑衛,故又變廄言閑也。以一乘四匹,三乘為皂,則十二匹。三皂為系,則三十六匹。六系成廄,以六乘三十六,則二百一十六匹。故云自乘至廄,其數二百一十六匹,應乾之策。謂變者,為揲蓍用四,四九三十六,謂一爻之數。純乾六爻,故二百一十六也。以校有左右,故倍二百一十六,為四百三十二。駑馬三之,又三乘此四百三十二,為千二百九十六匹。此天子之制,雖駑馬數言三良,亦以三駑之數共廄為一閑。諸侯言六閑,馬四種,則不種為二閑,明因駑三良之數而分為三閑,與上三種各一閑,而六閑,皆二百一十六匹,以六乘之,故諸侯千二百九十六匹也。是以《校人》又云:大夫四閑,馬二種。鄭因諸侯不種為二閑,亦分駑馬為三,故注云諸侯有齊馬、道馬、田馬,大夫有田馬,各一閑,其駑皆分為三,是也。故《鄭志》“趙商問曰:‘《校人職》天子十有二閑,馬六種,為三千四百五十六匹。邦國六閑,馬四種,為二千五百九十二匹。家四閑,馬二種,為千七百二十八匹。商案大夫食縣,何由能供此馬?《司馬法》論之,一甸之田方八里,有戎馬四匹,長轂一乘。今大夫采四甸,一甸之稅以給王,其馀三甸裁有十二匹。今就《校人職》相覺甚異。’答曰:‘邦國六閑,馬四種,其數適當千二百九十六匹。家四閑,馬二種,又當八百六十四。今子何術計之乎?此馬皆國君之制,非民之賦。《司馬法》甸有戎馬四匹,長轂一乘,此謂民出軍賦,無與於天子國馬之數。’”是鄭計諸侯大夫之明數也。趙商因校有左右,謂二廄為一閑,故其數皆倍而誤。鄭以十二廄即十二閑數,諸侯大夫閑數,駑與良同,故云“子以何術計之”。鄭以諸侯之馬千二百九十六匹,而此亦諸侯之國,馬有三千,過制,明非始文公,所從遠矣,故本之先君,言由衛之先君兼邶、鄘而有之。謂有此邶、鄘之富,而馬數過禮制,故今文公過制也。然則三千之數,違禮者也。而《校人》注引《詩》云“‘騋牝三千’,王馬之大數”者,以三千與王馬數近相當,故因言之。其實此數非王馬之數也。
《定之方中》三章,章七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