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柔兆困敦(丙子),盡閼逢涒灘(甲申),凡九年。
肅宗孝章皇帝上
諱炟,顯宗第五子,母賈貴人,以馬后母養爲嫡,卽位。諡法:溫克令儀曰章。伏侯古今註:「炟」之字曰「著」。
建初元年(丙子、七六年)
1春,正月,詔兗、豫、徐三州稟贍飢民。上問司徒鮑昱:「何以消復旱災?」消復者,消去災異而復其常。對曰:「陛下始踐天位,雖有失得,未能致異。臣前爲汝南太守,典治楚事,賢曰:永平十三年,楚王英謀反,連坐者在汝南,昱時主劾之也。治,直之翻。繫者千餘人,恐未能盡當其罪。夫大獄一起,冤者過半。又,諸徙者骨肉離分,孤魂不祀。宜一切還諸徙家,蠲除禁錮,使死生獲所,則和氣可致。」帝納其言。
校書郎楊終上疏曰:「間者北征匈奴,西開三十六國,百姓頻年服役,轉輸煩費;愁困之民足以感動天地,陛下宜留念省察!」漢蘭臺,藏書之室也;當時文學之士,使讎校於其中,故有校書之職,劉向、揚雄輩是也。東都於蘭臺置令史,典校秘書,以郎居其任者,謂之校書郎。終徵詣蘭臺,拜校書郎。省,悉景翻。帝下其章,下,遐稼翻。第五倫亦同終議。牟融、鮑昱皆以爲:「孝子無改父之道,引論語孔子之言。征伐匈奴,屯戍西域,先帝所建,不宜回異。」終復上疏曰:「秦築長城,功役繁興;胡亥不革,卒亡四海。事見秦紀。復,扶又翻。卒,子恤翻。故孝元棄珠厓之郡,事見二十八卷元帝初元二夫。光武絕西域之國,事見四十三卷光武建武二十三年。不以介鱗易我衣裳。賢曰:介鱗,喻遠夷,其人與魚鱉無異也。衣裳,謂中國也。揚雄法言曰:珠厓之絕,捐之之力也;否則介鱗易我衣裳。魯文公毀泉臺,春秋譏之曰:『先祖爲之而毀之,不如勿居而已,』以其無妨害於民也;襄公作三軍,昭公舍之,君子大其復古,以爲不舍則有害於民也。舍,讀曰捨。今伊吾之役,樓蘭之屯兵竇固等取伊吾,見上卷永平十六年。樓蘭,卽鄯善,此兵蓋謂班超所將吏士也。久而未還,非天意也。」帝從之。
2丙寅,詔:「二千石勉勸農桑;罪非殊死,須秋按驗。有司明愼選舉,進柔良,退貪猾,順時令,理冤獄。」是時承永平故事,吏政尙嚴切,尙書決事,率近於重。近,其靳翻。尙書沛國陳寵以帝新卽位,宜改前世苛俗,乃上疏曰:「臣聞先王之政,賞不僭,刑不濫;與其不得已,寧僭無濫。左傳蔡大夫聲子之言。往者斷獄嚴明,斷,丁亂翻;下同。所以威懲姦慝;姦慝旣平,必宜濟之以寬。陛下卽位,率由此義,數詔羣僚,弘崇晏晏,賢曰:晏晏,溫和也。尙書考靈耀曰:堯聰明文塞晏晏。數,所角翻。而有司未悉奉承,猶尙深刻;斷獄者急於篣格酷烈之痛,賢曰:篣,卽榜也,古字通用。聲類曰:笞也。說文曰:格,擊也。執憲者煩於詆欺放濫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縱威福。夫爲政猶張琴瑟,大絃急者小絃絕。賢曰:新序:臧孫,魯大夫,行猛政。子貢非之曰:夫政猶張琴瑟也,大絃急則小絃絕矣,故曰:罰得則姦邪止,賞得則下歡悅。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蕩滌煩苛之法,輕薄箠楚以濟羣生,垂,止橤翻。全廣至德以奉天心!」帝深納寵言,每事務於寬厚。
3酒泉太守段彭等兵會柳中,擊車師,攻交河城,賢曰:前書,車師前王居交河城,河水分流繞城下,故號交河,去長安八千一百里,故城在今西州交河縣。斬首三千八百級,獲生口三千餘人。北匈奴驚走,車師復降。復,扶又翻。會關寵已歿,謁者王蒙等欲引兵還;耿恭軍吏范羌,時在軍中,先是,恭遣羌至敦煌迎兵士寒服,因隨王蒙軍出塞。固請迎恭。諸將不敢前,乃分兵二千人與羌,從山北迎恭,遇大雪丈餘,軍僅能至。城中夜聞兵馬聲,以爲虜來,大驚。羌遙呼曰:呼,火故翻。「我范羌也,漢遣軍迎校尉耳。」校,戶敎翻。城中皆稱萬歲。開門,共相持涕泣。明日,遂相隨俱歸。虜兵追之,且戰且行。吏士素飢困,發疏勒時,尙有二十六人,隨路死沒,三月至玉門,賢曰:玉門,關名,屬敦煌郡,在今沙州。臣賢按:酒泉郡又有玉門縣,據東觀記,曰至敦煌,明卽玉門關也。唯餘十三人,衣屨穿決,形容枯槁。中郎將鄭衆爲恭以下洗沐,易衣冠,衆先以軍司馬與馬廖擊車師,至敦煌,拜爲中郎將。爲,于僞翻。上疏奏:「恭以單兵守孤城,當匈奴數萬之衆,連月踰年,心力困盡,鑿山爲井,煑弩爲糧,前後殺傷醜虜數百千計,卒全忠勇,卒,子恤翻。不爲大漢恥,宜蒙顯爵,以厲將帥。」將,卽亮翻。帥,所類翻。恭至雒陽,拜騎都尉。詔悉罷戊、己校尉及都護官,二官明帝永平十七年置。徵還班超。
超將發還,疏勒舉國憂恐;其都尉黎弇曰:「漢使棄我,使,疏吏翻;下同。我必復爲龜茲所滅耳,誠不忍見漢使去。」因以刀自剄。前書,疏勒國官有疏勒侯,擊胡侯,輔國侯,都尉。復,扶又翻;下同。龜茲,音丘慈。超還至于窴,王侯以下皆號泣,窴,徒賢翻。號,戶刀翻。曰:「依漢使如父母,誠不可去!」使,疏吏翻。互抱超馬腳不得行。超亦欲遂其本志,乃更還疏勒。疏勒兩城已降龜茲,而與尉頭連兵。前書,尉頭國居尉頭谷,去長安八千六百五十里,南與疏勒接。超捕斬反者,擊破尉頭,殺六百餘人,疏勒復安。
4甲寅,山陽、東平地震。
5東平王蒼上便宜三事。上,時掌翻。帝報書曰:「間吏民奏事亦有此言;但明智淺短,或謂儻是,復慮爲非,不知所定。得王深策,恢然意解;恢然,猶廓然也。思惟嘉謀,以次奉行。特賜王錢五百萬。」後帝欲爲原陵、顯節陵起縣邑,爲,于僞翻。蒼上疏諫曰:「竊見光武皇帝躬履儉約之行,深覩始終之分,行,下孟翻。分,扶問翻。勤勤懇懇,以葬制爲言;事見四十四卷光武建武二十六年。孝明皇帝大孝無違,承奉遵行;事見上卷明帝永平十四年。謙德之美,於斯爲盛。臣愚以園邑之興,始自強秦。秦始皇葬于驪山,徙三萬家,起驪邑;西漢因之,諸陵皆起陵邑,至元帝乃止。古者丘隴且不欲其著明,賢曰:禮記曰:古者墓而不墳,故言不欲其著明。豈況築郭邑、建都郛哉!穀梁傳曰:人之所聚曰都。杜預註左傳曰:郛,郭也。上違先帝聖心,下造無益之功,虛費國用,動搖百姓,非所以致和氣、祈豐年也。陛下履有虞之至性,虞舜孝於親,故以爲言。追祖禰之深思,臣蒼誠傷二帝純德之美不暢於無窮也!」帝乃止。自是朝廷每有疑政,輒驛使諮問,使,疏吏翻。蒼悉心以對,皆見納用。
6秋,八月,庚寅,有星孛于天市。晉·天文志:參十星,一曰天市;又危三星,亦爲天市。又天市垣二十二星在房、心東北。史記曰:房爲天駟;東北十二星曰旗,中四星曰天市。孛,蒲內翻。
7初,益州西部都尉廣漢鄭純,爲政清潔,化行夷貊,君長感慕,皆奉珍內附;貊,莫百翻。長,知兩翻。明帝爲之置永昌郡,明帝永平十年,置益州西部都尉,居巂唐,領不韋、巂唐、比蘇、楪榆、邪龍、雲南六縣。十二年,哀牢內屬,置哀牢、博南二縣,合爲永昌郡。爲,于僞翻。以純爲太守。純在官十年而卒。守,式又翻。卒,子恤翻。後人不能撫循夷人,九月,哀牢王類牢殺守令反,攻博南。
8阜陵王延數懷怨望,數,所角翻。有告延與子男魴造逆謀者;魴,音房。上不忍誅,冬,十一月,貶延爲阜陵侯,食一縣,不得與吏民通。延徙王阜陵事見上卷明帝永平十六年。
9北匈奴皋林溫禺犢王將衆還居涿邪山,南單于與邊郡及烏桓共擊破之。皋林溫禺犢王本居涿邪山,永平十六年,祭肜等北伐,將衆遁去,今復還。是歲,南部次〔章:甲十六行本「次」作「大」;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饑,詔稟給之。
二年(丁丑、七七年)
1春,三月,甲辰,罷伊吾盧屯兵,匈奴復遣兵守其地。伊吾盧置屯兵事見上卷永平十六年。復,扶又翻。
2永昌、越巂、益州三郡兵及昆明夷鹵承等擊哀牢王類牢於博南,大破,斬之。巂,音髓。
3夏,四月,戊子,詔還坐楚、淮陽事徙者四百餘家。楚獄見上卷明帝永平十四年。淮陽獄,卽阜陵王延徙封時也。
4上欲封爵諸舅,太后不聽。會旱,言事者以爲不封外戚之故,有司請依舊典。賢曰:漢制,外戚以恩澤封侯,故曰舊典。太后詔曰:「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要福耳。要,一遙翻。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黃霧四塞,事見三十卷成帝建始元年。塞,悉則翻。不聞澍雨之應。澍,音注。夫外戚貴盛,鮮不傾覆;鮮,息淺翻。故先帝防愼舅氏,不令在樞機之位,又言『我子不當與先帝子等』,事見上卷永平十五年。今有司柰何欲以馬氏比陰氏乎!且陰衞尉,天下稱之,省中御者至門,出不及履,此蘧伯玉之敬也;衞尉,興也。省中,禁中也。御者,內人也。蘧伯玉,衞賢大夫。蘧,求於翻。新陽侯雖剛強,微失理,然有方略,據地談論,一朝無雙;新陽侯,就也。賢曰:新陽縣屬汝南郡,故城在今豫州眞陽縣西南。原鹿貞侯,勇猛誠信;原鹿侯,識也。原鹿縣,屬汝南郡。此三人者,天下選臣,豈可及哉!馬氏不及陰氏遠矣。吾不才,夙夜累息,息,氣一出入之頃;屛氣者累息乃一舒氣。常恐虧先后之法,有毛髮之罪吾不釋,言之不捨晝夜,而親屬犯之不止,治喪起墳,又不時覺,治,直之翻。是吾言之不立而耳目之塞也。塞,悉則翻。
吾爲天下母,而身服大練,賢曰:大練,大帛也。杜預註左傳曰:大帛,厚繒也。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無香薰之飾者,欲身率下也。著,側略翻。以爲外親見之,當傷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儉』。好,呼到翻。前過濯龍續漢志:濯龍,園名,近北宮。門上,見外家問起居者,車如流水,馬如游龍,倉頭衣緣褠,領袖正白,賢曰:褠,臂衣。今之臂褠,以縛左右手,於事便也。余據字書,臂鞲之鞲從革,褠此從衣,釋單衣也,皆音古侯翻。領袖正白,言其新潔無垢污也。衣,於旣翻。顧視御者,不及遠矣。故不加譴怒,但絕歲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猶懈怠無憂國忘家之慮。懈,古隘翻。知臣莫若君,況親屬乎!吾豈可上負先帝之旨,下虧先人之德,重襲西京敗亡之禍哉!」賢曰:西京外戚,呂祿、呂產,竇嬰,上官桀、安父子,霍禹等皆被誅。重,直龍翻。固不許。
帝省詔悲嘆,復重請曰:省,悉景翻。復,扶又翻。重,直用翻。「漢興,舅氏之封侯,猶皇子之爲王也。太后誠存謙虛,柰何令臣獨不加恩三舅乎!且衞尉年尊,兩校尉有大病,衞尉,太后兄廖;兩校尉,兄防、兄光也。校,戶敎翻。如令不諱,使臣長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時,不可稽留。」漢封爵羣臣皆涓吉。太后報曰:「吾反覆念之,思令兩善,兩善,謂國家無濫恩,而外戚亦以安全也。豈徒欲獲謙讓之名而使帝受不外施之嫌哉!以恩澤封爵外家爲外施也。施,式智翻。昔竇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條侯言:『高祖約,無軍功不侯。』事見十六卷景帝中三年。今馬氏無功於國,豈得與陰、郭中興之后等邪!常觀富貴之家,祿位重疊,猶再實之木,其根必傷。文子曰:再實之木根必傷,掘臧之家後必殃。重,直龍翻。且人所以願封侯者,欲上奉祭祝,下求溫飽耳;今祭祀則受太官之賜,衣食則蒙御府餘資,自西都以來,皇后家祀其父母,太官供具。御府令,掌中衣服及補澣之屬;飲食則太官主之。此言衣食皆資於御府,槪言之也。斯豈不可足,而必當得一縣乎!吾計之孰矣,古字孰、熟通。勿有疑也!
夫至孝之行,安親爲上。揚子曰:孝莫大於寧親,寧親莫大於四表之驩心。行,下孟翻。今數遭變異,數,所角翻。穀價數倍,憂惶晝夜,不安坐臥,而欲先營外家之封,違慈母之拳拳乎!賢曰:拳拳,猶勤勤也,音權。吾素剛急,有匈中氣,不可不順也。匈中氣,今所謂上氣之疾。匈,與胸同。子之未冠,由於父母,已冠成人,則行子之志。冠,古玩翻。念帝,人君也;吾以未踰三年之故,自吾家族,故得專之。若陰陽調和,邊境清靜,然後行子之志;吾但當含飴弄孫,方言曰:飴,餳也,宋、衞之間通語。不能復關政矣。」關,豫政也。復,扶又翻。上乃止。
太后嘗詔三輔:諸馬婚親有屬託郡縣、干亂吏治者,以法聞。繩之以法而奏聞也。屬,之欲翻。治,直吏翻。太夫人葬起墳微高,太夫人,太后母也。漢列侯墳高四丈,關內侯以下至庶人有差。太后以爲言,兄衞尉廖等卽時減削。其外親有謙素義行者,行,下孟翻。輒假借溫言,賞以財位;如有纖介,則先見嚴恪之色,見,賢遍翻。然後加譴。其美車服、不遵法度者,便絕屬籍,遣歸田里。絕外戚之屬籍也。廣平、鉅鹿、樂成王,車騎朴素,無金銀之飾,廣平王羨,鉅鹿王恭,樂成王黨,皆明帝子。帝以白太后,卽賜錢各五百萬。於是內外從化,被服如一;被,皮義翻。諸家惶恐,倍於永平時。置織室,蠶於濯龍中,續漢志:濯龍監,屬鉤盾令。本註曰:濯龍,亦園名,近北宮。數往觀視,以爲娛樂。數,所角翻。樂,音洛。常與帝旦夕言道政事及敎授小王論語經書,小王,諸王年尙幼,未就國者。述敍平生,雍和終日。
馬廖慮美業難終,上疏勸成德政曰:「昔元帝罷服官,事見二十八卷初元五年。成帝御浣衣,言服浣濯之衣也。哀帝去樂府,事見三十三卷綏和二年。去,羌呂翻。然而侈費不息,至於衰亂者,百姓從行不從言也。書曰:違上所命,從厥攸好。行,下孟翻。夫改政移風,必有其本。傳曰:『吳王好劍客,百姓多創瘢;傳,直戀翻。創,初良翻。瘢,蒲官翻,痕也。好劍客,蓋指吳闔閭也。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墨子曰:楚靈王好細腰,而國多餓人。長安語曰:賢曰:當時諺語。『城中好高結,四方高一尺;結,讀曰髻。城中好廣眉,四方且半額;城中好大袖,四方全匹帛。』斯言如戲,有切事實。前下制度未幾,後稍不行;未幾,言未幾時也。幾,居豈翻。雖或吏不奉法,良由慢起京師。今陛下素簡所安,發自聖性,賢曰:言儉素簡約,后之所安。誠令斯事一竟,竟,猶終也。則四海誦德,聲薰天地,賢曰:薰,猶蒸也,言芳聲薰天地也。神明可通,況於行令乎!」太后深納之。
5初,安夷縣吏略妻卑湳種羌人婦,安夷縣屬金城郡。杜預曰:不以道取曰略。湳,乃感翻。種,章勇翻;下同。吏爲其夫所殺,安夷長宗延追之出塞。長,知兩翻。種人恐見誅,遂共殺延而與勒姐、吾良二種相結爲寇。勒姐羌居勒姐溪,因以爲種名。於是燒當羌豪滇吾之子迷吾率諸種俱反,姐,子也翻,又音紫。滇,音顚。敗金城太守郝崇。敗,補萬翻。郝,呼各翻;姓譜:殷帝乙有子期,封太原郝鄕,後因氏焉。詔以武威太守北地傅育爲護羌校尉,自安夷徙居臨羌。臨羌縣,屬金城郡。杜佑曰:臨羌在今西平郡。水經註:湟水東合安夷川水,又東逕安夷縣,故城在漢西平亭東七十里。湟水又東合勒姐溪水。迷吾又與封養種豪布橋等五萬餘人共寇隴西、漢陽。本天水郡,明帝永平十七年,改名漢陽。秋,八月,遣行車騎將軍馬防、長水校尉耿恭將北軍五校兵武帝置北軍八校,中壘、屯騎、越騎、長水、胡騎、射聲、步兵、虎賁也;中興,省中壘、胡騎、虎賁,惟越騎、屯騎、步兵、長水、射聲五校。屯騎、越騎、步兵、射聲各領士七百人,長水領烏桓胡騎七百三十六人,皆宿衞兵也。及諸郡射士三萬人擊之。馬防傳云:積射士。第五倫上疏曰:「臣愚以爲貴戚可封侯以富之,不當任以職事。何者?繩以法則傷恩,私以親則違憲。伏聞馬防今當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纖介,難爲意愛。」賢曰:恐卒然有小過,愛而不罰,則廢法也。卒,讀曰猝。帝不從。
馬防等軍到冀,布橋等圍南部都尉於臨洮,前書,隴西南部都尉治臨洮。賢曰:卽今岷、洮二州地。防進擊,破之,斬首虜四千餘人,遂解臨洮圍;其衆皆降,唯布橋等二萬餘人屯望曲谷不下。酈道元註水經云:望曲在臨洮西南,去龍桑城二百里。
6十二月,戊寅,有星孛于紫宮。晉·天文志:中宮,北極五星,鉤陳六星,皆在紫宮中。紫宮垣十五星,其西蕃七,東蕃八。孛,蒲內翻。
7帝納竇勳女爲貴人,有寵。爲後諸竇竊權張本。貴人母,卽東海恭王女沘陽公主也。沘,音比。
8第五倫上疏曰:「光武承王莽之餘,頗以嚴猛爲政,後代因之,遂成風化;郡國所舉,類多辦職俗吏,殊未有寬博之選以應上求者也。陳留令劉豫,冠軍令駟協,陳留縣,屬陳留郡。冠軍縣,屬南陽郡。冠,古玩翻。並以刻薄之姿,務爲嚴苦,吏民愁怨,莫不疾之。而今之議者反以爲能,違天心,失經義;非徒應坐豫、協,亦宜譴舉者。務進仁賢以任時政,不過數人,則風俗自化矣。臣嘗讀書記,知秦以酷急亡國,又目見王莽亦以苛法自滅,故勤勤懇懇,實在於此。又聞諸王、主、貴戚,驕奢踰制,京師尙然,何以示遠!故曰:『其身不正,雖令不行。』論語孔子之言。以身敎者從,以言敎者訟。」上善之。倫雖天性峭直,賢曰:峭,峻也,音七笑翻。然常疾俗吏苛刻,論議每依寬厚云。
三年(戊寅、七八年)
1春,正月,己酉,宗祀明堂,登靈臺,赦天下。
2馬防擊布橋,大破之,考異曰:帝紀,防破羌在四月。蓋春破而京師四月始聞也。今從防傳。布橋將種人萬餘降,詔徵防還。留耿恭擊諸未服者,斬首虜千餘人,勒姐、燒何等十三種數萬人,皆詣恭降。姐,音紫,又子也翻。種,章勇翻。恭嘗以言事忤馬防,初,恭出隴西,上言薦竇固鎭撫涼部,由是大忤於防。忤,五故翻。監營謁者承旨,奏恭不憂軍事,坐徵下獄,免官。監,古銜翻。下,遐稼翻。
3三月,癸巳,立貴人竇氏爲皇后。
4初,顯宗之世,治虖沱、石臼河,從都慮至羊腸倉,賢曰:石臼河,在今定州唐縣東北。酈道元註水經云:汾陽故城積粟所在,謂之羊腸倉,在晉陽西北;石隥縈紆,若羊腸焉,故以爲名。今嵐州界羊腸坂是也。唐嵐州宜芳縣,本漢汾陽縣,隋置嵐城縣,唐更名宜芳。杜佑曰:宜芳縣有古秀容城,漢羊腸倉。余考水經註云:按司馬彪郡國志,常山南行唐縣有石臼谷,蓋欲乘呼沱之水,轉山東之漕,自都慮至羊腸倉,憑汾水以漕太原。又考郡國志,常山蒲吾縣註引古今註曰:永平十年,作常山呼沱河蒲吾渠通漕船。又考班固地理志,太原郡上艾縣註曰:綿曼水東至蒲吾入呼沱水。又蒲吾縣註曰:大白渠水首受綿曼水,東南至下曲陽入斯洨。則知此漕自大白渠入綿曼水,自綿曼水轉入汾水以達羊腸倉也。慮,音閭,杜佑曰:石臼河,在定州唐昌縣。唐昌,漢苦陘縣也。欲令通漕。太原吏民苦役,連年無成,死者不可勝算。勝,音升。帝以郎中鄧訓爲謁者,監領其事。訓考量隱括,賢曰:隱審量括之也。孫卿子曰:鉤木必待隱括蒸揉,然後直也。監,古銜翻。量,音良。知其難成,具以上言。上,時掌翻。夏,四月,己巳,詔罷其役,更用驢輦,更,工衡翻。歲省費億萬計,全活徒士數千人。訓,禹之子也。
5閏月,西域假司馬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拘彌兵一萬人攻姑墨石城,破之,前書,姑墨國治南城,去長安八千一百五十里。斬首七百級。
6冬,十二月,丁酉,以馬防爲車騎將軍。
7武陵漊中蠻反。賢曰:漊,水名,源出今澧州崇義縣西北山。余據溫公類篇,漊,郎侯翻。
8是歲,有司奏遣廣平王羨、鉅鹿王恭、樂成王黨俱就國;上性篤愛,不忍與諸王乖離,遂皆留京師。
四年(己卯、七九年)
1春,二月,庚寅,太尉牟融薨。
2夏,四月,戊子,立皇子慶爲太子。
3己丑,徙鉅鹿王恭爲江陵王,汝南王暢爲梁王,常山王昞爲淮陽王。
4辛卯,封皇子伉爲千乘王,全爲平春王。平春縣,屬江夏郡。伉,音抗。乘,繩證翻。
5有司連據舊典,請封諸舅;帝以天下豐稔,方垂無事,癸卯,遂封衞尉廖爲順陽侯,順陽,侯國,屬南陽郡。賢曰:故城在今鄧州穰縣西。車騎將軍防爲潁陽侯,潁陽縣,屬潁川郡。執金吾光爲許侯。許縣,屬潁川郡。太后聞之曰:「吾少壯時,但慕竹帛,志不顧命。賢曰:言慕古人書名竹帛,不顧命之長短。少,詩沼翻。今雖已老,猶戒之在得,論語:孔子曰:及其老也,戒之在得。故日夜惕厲,惕,懼也;厲,危也。思自降損,冀乘此道,不負先帝。所以化導兄弟,共同斯志,欲令瞑目之日,無所復恨,何意老志復不從哉!瞑,莫定翻。復,扶又翻。萬年之日長恨矣!」廖等並辭讓,願就關內侯,考異曰:皇后紀稱「廖等並辭讓,願就關內侯,太后聞之云云;廖等不得已受封爵。」按太后之辭,皆不欲封廖等之意,而史家文勢,反似太后欲令廖等受封。今輒移廖等辭讓於太后語下,使文勢有序,讀者易解。帝不許。廖等不得已受封爵而上書辭位,帝許之。五月,丙辰,防、廖、光皆以特進就。
6甲戌,以司徒鮑昱爲太尉,南陽太守桓虞爲司徒。
7六月,癸丑,皇太后馬氏崩。帝旣爲太后所養,專以馬氏爲外家,故賈貴人不登極位,賈氏親族無受寵榮者。及太后崩,但加貴人王赤綬,漢制:貴人綠綬,三采綠、紫、紺,長二丈一尺,二百四十首;諸侯赤綬,四采赤、黃、縹、紺,長二丈一尺,三百首。安車一駟,永巷宮人二百,賢曰:永巷宮人,宮婢也。御府雜帛二萬匹,大司農黃金千斤,錢二千萬而已。
8秋,七月,壬戌,葬明德皇后。賢曰:諡法:中和純淑曰德。
9校書郎楊終建言:「宣帝博徵羣儒,論定五經於石渠閣。事見二十七卷甘露三年。方今天下少事,少,詩沼翻。學者得成其業,而章句之徒,破壞大體。壞,音怪。宜如石渠故事,永爲後世則。」帝從之。冬,十一月,壬戌,詔太常:句斷。「將、大夫、博士、郎官及諸儒會白虎觀,議五經同異。」將,卽亮翻。將,三署及虎賁、羽林中郎將也。大夫,光祿、太中、中散、諫議大夫也。博士,五經博士也。郎官,五署郎及尙書郎、蘭臺、東觀校書郎也。白虎觀在北宮。觀,古玩翻。使五官中郎將魏應承制問,侍中淳于恭奏,帝親稱制臨決,作白虎議奏,名儒丁鴻、樓望、成封、桓郁、班固、賈逵及廣平王羨皆與焉。固,超之兄也。與,讀曰預。
五年(庚辰、八○年)
1春,二月,庚辰朔,日有食之;詔舉直言極諫。
2荊、豫諸郡兵討漊中蠻,破之。漊,郎侯翻。
3夏,五月,辛亥,詔曰:「朕思遲直士,側席異聞,賢曰:遲,猶希望也,音持二翻。側席,謂不正坐,所以待賢良也。其先至者,各已發憤吐懣,懣,莫困翻,又莫旱翻。略聞子大夫之志矣。皆欲置於左右,顧問省納。句斷。省,悉景翻。建武詔書又曰:『堯試臣以職,不直以言語筆札。』今外官多曠,並可以補任。」
4戊辰,太傅趙熹薨。
5班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請兵曰:「臣竊見先帝欲開西域,故北擊匈奴,西使外國,使,疏吏翻。鄯善、于窴卽時向化,鄯,上扇翻。今拘彌、莎車、疏勒、月氏、烏孫、康居復願歸附,復,扶又翻。欲共幷力,破滅龜茲,平通漢道。若得龜茲,則西域未服者百分之一耳。前世議者皆曰:『取三十六國,號爲斷匈奴右臂。』賢曰:前書曰:漢遣公主爲烏孫夫人,結爲昆弟,則是斷匈奴右臂也。哀帝時,劉歆上議曰:武帝立五屬國,起朔方,伐朝鮮,起玄菟、樂浪以斷匈奴左臂也;西伐大宛,結烏孫,裂匈奴之右臂也。南面,以西爲右。斷,丁管翻。今西域諸國,自日之所入,莫不向化,西域傳曰:自條支國乘水西行,可百餘日,近日所入也。大小欣欣,貢奉不絕,唯延〔章:甲十六行本「延」作「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耆、龜茲獨未服從。臣前與官屬三十六人奉使絕域,備遭艱戹,自孤守疏勒,於今五載,使,疏吏翻。載,子亥翻。胡夷情數,臣頗識之,問其城郭小大,皆言倚漢與依天等。謂城郭之國,若小若大,其言皆然。以是效之,賢曰:效猶驗也。則葱領可通,古領、嶺字通。龜茲可伐。今宜拜龜茲侍子白霸爲其國王,以步騎數百送之,與諸國連兵,歲月之間,龜茲可禽。以夷狄攻夷狄,計之善者也!臣見莎車、疏勒田地肥廣,草牧饒衍,不比敦煌、鄯善間也,敦,徒門翻。兵可不費中國而糧食自足。且姑墨、溫宿二王,特爲龜茲所置,前書,溫宿國治溫宿城,去長安八千三百五十里。旣非其種,種,章勇翻。更相厭苦,其勢必有降者;若二國來降,則龜茲自破。更,工衡翻。降,戶江翻;下同。願下臣章,參考行事,誠有萬分,死復何恨!下,遐稼翻。復,扶又翻。臣超區區特蒙神靈,竊冀未便僵仆,目見西域平定,陛下舉萬年之觴,言西域平定,廷臣畢賀,天子爲之舉觴也。薦勳祖廟,布大喜於天下。」賢曰:薦,進也。勳,功也。左氏傳曰:反行飲至,舍爵策勳也。余謂超蓋言平西域,告成功於祖廟也。書奏,帝知其功可成,議欲給兵。平陵徐幹上疏,願奮身佐超,帝以幹爲假司馬,將弛刑及義從千人就超。弛,刑徒也。義從,自奮願從行者。或曰:義從胡也。從,才用翻。
先是莎車以爲漢兵不出,先,悉薦翻。遂降於龜茲,而疏勒都尉番辰亦叛。賢曰:番,音潘。會徐幹適至,超遂與幹擊番辰,大破之,斬首千餘級。欲進攻龜茲,以烏孫兵強,宜因其力,乃上言:「烏孫大國,控弦十萬,故武帝妻以公主,事見二十一卷元封六年。妻,七細翻。至孝宣帝卒得其用,事見二十四卷本始三年。卒,子恤翻。今可遣使招慰,與共合力。」帝納之。
六年(辛巳、八一年)
1春,二月,辛卯,琅邪孝王京薨。
2夏,六月,丙辰,太尉鮑昱薨。
3辛未晦,日有食之。
4秋,七月,癸巳,以大司農鄧彪爲太尉。
5武都太守廉范遷蜀郡太守。成都民物豐盛,邑宇逼側,舊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災,而更相隱蔽,燒者日屬。更,工衡翻。屬,之欲翻;聯也,聯日有火也。范乃毀削先令,但嚴使儲水而已。百姓以爲便,歌之曰:「廉叔度,來何暮!廉范,字叔度。不禁火,民安作。賢曰:作,協韻則護翻。昔無襦,今五絝。」襦,汝朱翻,短衣也。絝,五故翻,脛衣也。
6帝以沛王等將入朝,遣謁者賜貂裘說文曰:貂鼠大而黃黑,出胡丁零國。及太官食物、珍果,又使大鴻臚竇固持節郊迎。臚,陵如翻。帝親自循行邸第,行,下孟翻。豫設帷牀,其錢帛、器物無不充備。
七年(壬午、八二年)
1春,正月,沛王輔、濟南王康、東平王蒼、中山王焉、東海王政、琅邪王宇來朝。政,東海王彊子。宇,琅邪王京子。濟,子禮翻。詔沛、濟南、東平、中山王贊拜不名;賢曰:謂讚者不唱其名。余謂四王,帝諸父也,故異其禮。升殿乃拜,上親答之,所以寵光榮顯,加於前古。每入宮,輒以輦迎,至省閣乃下,省閣,入禁中閣門也。上爲之興席改容,爲,于僞翻;下同。皇后親拜於內;皆鞠躬辭謝不自安。鞠,曲也。鞠躬,曲身也。三月,大鴻臚奏遣諸王歸國,帝特留東平王蒼於京師。
2初,明德太后爲帝納扶風宋楊二女爲貴人,大貴人生太子慶;梁松弟竦有二女,亦爲貴人,小貴人生皇子肇。竇皇后無子,養肇爲子。宋貴人有寵於馬太后,太后崩,竇皇后寵盛,與母沘陽公主謀陷宋氏,沘,音比。外令兄弟求其纖過,內使御者偵伺得失。賢曰:偵,候也;音丑政翻。廣雅曰:偵,問也。伺,相吏翻。宋貴人病,思生兔,兔,獸名。口有缺,尻有九孔,舐毫而孕,生子從口出。霜前獵取而食之,其味甚美。令家求之,因誣言欲爲厭勝之術,厭,一葉翻,又於琰翻。由是太子出居承祿觀。續漢志:中藏府有承祿署。夏,六月,甲寅,詔曰:「皇太子有失惑無常之性,不可以奉宗廟。大義滅親,春秋左氏傳之言。況降退乎!今廢慶爲清河王。皇子肇,保育皇后,承訓懷袵,袵,衣襟,亦臥席也。今以肇爲皇太子。」遂出宋貴人姊妹置丙舍,丙舍,宮中之室,以甲乙爲次也。續漢志:南宮有丙署。使小黃門蔡倫案之。二貴人皆飲藥自殺,父議郎楊免歸本郡。慶時雖幼,亦知避嫌畏禍,言不敢及宋氏;帝更憐之,敕皇后令衣服與太子齊等。太子亦親愛慶,入則共室,出則同輿。
3己未,徙廣平王羨爲西平王。西平縣,屬汝南郡。賢曰:西平故柏子國,在今豫州吳房縣西北。
4秋,八月,飲酎畢,酎,直又翻。有司復奏遣東平王蒼歸國,復,扶又翻。帝乃許之,手詔賜蒼曰:「骨肉天性,誠不以遠近爲親疏;然數見顏色,數,所角翻。情重昔時。念王久勞,思得還休,欲署大鴻臚奏,不忍下筆,顧授小黃門;賢曰:大鴻臚奏主歸國,小黃門受詔者。臚,陵如翻。中心戀戀,惻然不能言。」於是車駕祖送,祖道供張以送之。流涕而訣;復賜乘輿服御、珍寶、輿馬,錢布以億萬計。復,扶又翻。乘,繩證翻。
5九月,甲戌,帝幸偃師,偃師縣,屬河南郡。東涉卷津,卷縣,屬河南郡,其北卽河津。卷,丘權翻。至河內,下詔曰:「車駕行秋稼,觀收穫,行,下孟翻。因涉郡界,皆精騎輕行,無他輜重。重,直用翻。不得輒脩道橋,遠離城郭,離,力智翻。遣吏逢迎,刺探起居,賢曰:刺探,謂候伺也。刺,七亦翻。探,音湯勘翻。出入前後,以爲煩擾。動務省約,但患不能脫粟瓢飲耳。」賢曰:晏子相齊,食脫粟之飯。孔子曰:顏回一瓢飲。己酉,進幸鄴;辛卯,還宮。
6冬,十月,癸丑,帝行幸長安,封蕭何末孫熊爲酇侯。進幸槐里、岐山;槐里縣,屬扶風。杜佑曰:槐里,周曰犬丘,秦曰廢丘,漢改曰槐里。岐山,在扶風美陽縣。又幸長平,御池陽宮,東至高陵;十二月,丁亥,還宮。
7東平獻王蒼疾病,考異曰:范書作「憲」,今從袁紀。馳遣名醫、小黃門侍疾,使者冠蓋不絕於道。又置驛馬,千里傳問起居。傳,直戀翻。
八年(癸未、八三年)
1春,正月,壬辰,王薨。詔告中傅「封上王自建武以來章奏,並集覽焉。」遣大鴻臚持節監喪,上,時掌翻。監,古銜翻。令四姓小侯、諸國王、主悉會葬。
2夏,六月,北匈奴三木樓訾大人稽留斯等率三萬餘人款五原塞降。稽留斯等部落,蓋居三木樓山。訾,子斯翻。
3冬,十二月,甲午,上行幸陳留、梁國、淮陽、潁陽;戊申,還宮。
4太子肇之立也,梁氏私相慶;諸竇聞而惡之。惡,烏靈翻。皇后欲專名外家,忌梁貴人姊妹,數譖之於帝,數,所角翻。漸致疏嫌。是歲,竇氏作飛書,陷梁竦以惡逆,賢曰:飛書,若今匿名書也。竦遂死獄中,家屬徙九眞,貴人姊妹以憂死。辭語連及梁松妻舞陰公主,坐徙新城。新城縣屬河南郡。賢曰:今洛州伊闕縣。
5順陽侯馬廖,謹篤自守,而性寬緩,不能敎勒子弟,皆驕奢不謹。校書郎楊終與廖書,戒之曰:「君位地尊重,海內所望。黃門郎年幼,血氣方盛,賢曰:廖弟防及光俱爲黃門郎。卽無長君退讓之風,孝文竇皇后兄長君,退讓不敢以富貴驕人。長,知兩翻。而要結輕狡無行之客,要,一遙翻。行,下孟翻。縱而莫誨,視成任性,覽〔張:「覽」作「鑒」。〕念前往,可爲寒心!」廖不能從。防、光兄弟資產巨億,大起第觀,觀,古玩翻。彌亙街路,食客常數百人。防又多牧馬畜,賦斂羌、胡。帝不喜之,數加譴敕,斂,力贍翻。喜,許記翻。數,所角翻。所以禁遏甚備。由是權勢稍損,賓客亦衰。
廖子豫爲步兵校尉,投書怨誹。於是有司幷奏防、光兄弟奢侈踰僭,濁亂聖化,悉免就國。臨上路,上,時掌翻。詔曰:「舅氏一門俱就國封,四時陵廟無助祭先后者,朕甚傷之。其令許侯思諐田廬,許侯,光也。賢曰:留之於京,守田廬而思愆過也。諐,與愆同。有司勿復請,復,扶又翻。以慰朕渭陽之情。」秦康公送舅晉文公于渭陽,念母之不見也。其詩曰:我見舅氏,如母存焉。光比防稍爲謹密,故帝特留之,後復位特進。豫隨廖歸國,考擊物故。謂死於考掠也。後復有詔還廖京師。復,扶又翻。
諸馬旣得罪,竇氏益貴盛。皇后兄憲爲侍中、虎賁中郎將,弟篤爲黃門侍郎,並侍宮省,賞賜累積;喜交通賓客。喜,許記翻。司空第五倫上疏曰:「臣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司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讓樂善,此誠其好士交結之方。樂,音洛。好,呼到翻。然諸出入貴戚者,類多瑕釁禁錮之人,尤少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少,詩沼翻。更,工衡翻。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論議者至云,『以貴戚發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復,扶又翻。猶解酲當以酒也。』病酒曰酲。詖險趣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趣,七喻翻。近,其靳翻。臣愚願陛下、中宮嚴敕憲等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令憲永保福祿,君臣交歡,無纖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
憲恃宮掖聲勢,自王、主及陰、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園田,沁水公主,明帝女。沁水縣,屬河內郡。師古曰:沁,音千浸翻。主逼畏不敢計。計,猶今言計較也。後帝出過園,過,工禾翻;下同。指以問憲,憲陰喝不得對。賢曰:陰喝,猶噎塞也。陰,音於禁翻。喝,音一介翻。余謂喝,訶也;許葛翻。陰,密也,潛也;當帝問之時,密訶左右不得對也。觀帝以趙高指鹿爲馬責憲,則陰喝之義可知矣。後發覺,帝大怒,召憲切責曰:「深思前過奪主田園時,何用愈趙高指鹿爲馬!事見八卷秦二世三年。賢曰:愈,差也。久念使人驚怖。怖,普布翻。昔永平中,常令陰黨、陰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賢曰:以陰、鄧皆外戚,恐其踰侈,故使更相糾察也。博,陰興之子。更,工衡翻。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尙見枉奪,何況小民哉!國家棄憲,如孤雛、腐鼠耳!」賢曰:鳥子生而啄曰雛。憲大懼,皇后爲毀服深謝,良久乃得解,毀服,猶降服也。爲,于僞翻。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臣光曰:人臣之罪,莫大於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謂竇憲何異指鹿爲馬,善矣;然卒不能罪憲,卒,子恤翻。則姦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姦,苟或知之而復赦之,復,扶又翻。則不若不知之爲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爲姦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旣知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畏也,則放縱而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去,去,羌呂翻。人主之深戒也。溫公此論,用齊桓公、管仲論郭公所以亡國之意。爲竇憲擅權張本。
6下邳周紆爲雒陽令,紆,邕具翻。下車,先問大姓主名;吏數閭里豪強以對數。數,所具翻。〔章:甲十六行本無「數」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紆厲聲怒曰:「本問貴戚若馬、竇等輩,豈能知此賣菜傭乎!」於是部吏望風旨,爭以激切爲事,貴戚跼蹐,跼,音局。蹐,資昔翻。毛氏曰:跼,曲也;蹐,累足也。京師肅清。竇篤夜至止姦亭,亭長霍延拔劍擬篤,肆詈恣口。篤以表聞,詔召司隸校尉、河南尹詣尙書譴問;遣劍戟士收紆,送廷尉詔獄,劍戟士,左右都候掌之。數日,貰出之。賢曰:貰,赦也;市夜翻。余謂以貰之爲是,則收之爲非。
7帝拜班超爲將兵長吏,大將軍置長史、司馬;其不置將軍而長史特將者爲將兵長史。以徐幹爲軍司馬,別遣衞候李邑護送烏孫使者。邑到于窴,值龜茲攻疏勒,恐懼不敢前;因上書陳西域之功不可成,又盛毀超:「擁愛妻,抱愛子,安樂外國,無內顧心。」樂,音洛。超聞之歎曰:「身非曾參而有三至之讒,事見三卷周赧王七年。參,疏簪翻。恐見疑於當時矣!」遂去其妻。去,羌呂翻。帝知超忠,乃切責邑曰:「縱超擁愛妻,抱愛子,思歸之士千餘人,何能盡與超同心乎!」令邑詣超受節度,詔:「若邑任在外者,便留與從事。」任,音壬。超卽遣邑將烏孫侍子還京師。徐幹謂超曰:「邑前親毀君,欲敗西域,敗,補邁翻。今何不緣詔書留之,更遣他吏送侍子乎?」超曰:「是何言之陋也!以邑毀超,故今遣之。內省不疚,何卹人言!賢曰:疚,病也;恤,憂也。論語,孔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懼!左氏傳曰:詩云:禮義不愆,何卹人之言!詩,謂逸詩也。省,悉景翻。快意留之,非忠臣也。」
8帝以侍中會稽鄭弘爲大司農。會,工外翻。舊交趾七郡貢獻轉運,皆從東冶汎海而至,交趾州部南海、蒼梧、鬱林、合蒲、交趾、九眞、日南七郡。賢曰:東冶縣,屬會稽郡。太康地理志:漢武帝名爲東冶,後改爲東候官,今泉州閩縣是。風波艱阻,沉溺相係。沉,持林翻。溺,奴歷翻。弘奏開零陵、桂陽嶠道,自是夷通,遂爲常路。賢曰:嶠,嶺也。夷,平也。余據武帝遣路博德伐南越,出桂陽,下湟水,則舊有是路,弘特開之使夷通。在職二年,所息省以億萬計。遭天下旱,邊方有警,民食不足,而帑藏殷積。說文曰:帑,金帛所藏之府。帑,他朗翻。藏,祖浪翻。弘又奏宜省貢獻,減傜費以利飢民;帝從之。
元和元年(甲申、八四年)是年八月,方改元。
1春,閏正月,辛丑,濟陰悼王長薨。濟,子禮翻。
2夏,四月,己卯,分東平國,封獻王子尙爲任城王。任城國,在雒陽東千一百里。任,音壬。
3六月,辛酉,沛獻王輔薨。
4陳事者多言「郡國貢舉,率非功次,故守職益懈懈,古隘翻。而吏事寖疏,疏,與疎同。咎在州郡。」有詔下公卿朝臣議。大鴻臚韋彪上議曰:「夫國以簡賢爲務,賢以孝爲首,行,下孟翻;下同。是以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賢曰:孝經緯之文也。夫人才行少能相兼,少,詩沼翻。是以孟公綽優於趙、魏老,不可以爲滕、薛大夫。論語孔子之言也。公綽,魯大夫,趙、魏,晉卿之邑也。家臣稱老。公綽性寡欲,趙、魏老優閒無事。滕、薛小國,大夫職繁,故不可爲也。忠孝之人,持心近厚;鍛鍊之吏,持心近薄。蒼頡篇曰:鍛,椎也。鍛鍊,猶成熟,言深文之吏,入人之罪,猶工冶陶鑄鍛鍊,使之成熟也。近,其靳翻。士宜以才行爲先,不可純以閥閱。史記曰:明其等曰閥,積功曰閱。行,下孟翻。然其要歸,在於選二千石。二千石賢,則貢舉皆得其人矣。」彪又上疏曰:「天下樞要,在於尙書,賢曰:百官志曰:尙書,主知公卿、二千石吏官上書外國夷狄事,故曰樞要。尙書之選,豈可不重!而間者多從郎官超升此位,雖曉習文法,長於應對,然察察小慧,類無大能。宜鑒嗇夫捷急之對,深思絳侯木訥之功也。」嗇夫事見十四卷文帝三年。帝皆納之。彪,賢之玄孫也。韋賢相元帝。
5秋,七月,丁未,詔曰:「律云『掠者唯得榜、笞、立』;蒼頡篇曰:掠,問也。廣雅曰:榜,擊也,音彭。說文曰:笞,擊也。立,謂立而考訊之。掠,音亮。榜,音彭。又令丙,箠長短有數。賢曰:令丙爲篇之次也,前書音義曰:令有先後,有令甲、令乙、令丙。又景帝定箠令,箠長五尺,本大一寸;其竹也末薄半寸,其平去節。故云長短有數。箠,止蘂翻。自往者大獄以來,掠者多酷,鉆鑽之屬,慘苦無極。大獄,謂楚王英等獄也。鉆,其廉翻。說文曰:鉆,鍛也。國語曰:中刑用鑽鑿,皆謂慘酷其肌膚也。念其痛毒,怵然動心!怵,敕律翻,悚懼也。宜及秋冬治獄,明爲其禁。」治,直之翻。
6八月,甲子,太尉鄧彪罷,以大司農鄭弘爲太尉。
7癸酉,詔改元。改元元和。丁酉,車駕南巡。詔:「所經道上州〔章:甲十六行本「州」作「郡」;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縣,毋得設儲跱。賢曰:儲,積也;跱,具也;言不得豫有蓄備。跱,丈里翻。命司空自將徒支拄橋梁。司空掌水土,故使之。拄,竹柱翻。有遣使奉迎,探知起居,探,湯勘翻。二千石當坐。」
8九月,辛丑,幸章陵;十月,己未,進幸江陵;還,幸宛。召前臨淮太守宛人朱暉,拜尙書僕射。宛,於元翻。暉在臨淮,有善政,民歌之曰:「強直自遂,南陽朱季,吏畏其威,民懷其惠。」時坐法免,家居,東觀記曰:坐考長史,囚死獄中,州奏免官,故上召而用之。十一月,己丑,車駕還宮。尙書張林上言:「縣官經用不足,宜自煮鹽,及復脩武帝均輸之法。」煮鹽、均輸,皆始於武帝。賢曰:武帝作均輸法,謂州郡所出租賦幷雇運之直,官總取之,市其土地所出之物,官自轉輸於京,謂之均輸。朱暉固執以爲不可,曰:「均輸之法,與賈販無異,賈,音古。鹽利歸官,則下民窮怨,誠非明主所宜行。」帝因發怒切責諸尙書,暉等皆自繫獄。三日,詔敕出之,曰:「國家樂聞駁義,〔章:甲十六行本「義」作「議」;乙十一行本同。〕樂,音洛。駁,北角翻。黃髮無愆;黃髮,老稱,謂朱暉也。詔書過耳,何故自繫!」暉因稱病篤,不肯復署議。復,扶又翻;下同。尙書令以下惶怖,謂暉曰:「今臨得譴讓,謂譴讓已臨乎其前也。怖,普布翻。柰何稱病,其禍不細!」暉曰:「行年八十,蒙恩得在機密,當以死報。若心知不可,而順旨雷同,負臣子之義!今耳目無所聞見,伏待死命。」遂閉口不復言。諸尙書不知所爲,乃共劾奏暉。劾,戶槪翻,又戶得翻。帝意解,寢其事。後數日,詔使直事郎問暉起居,賢曰:直事郎,謂署郎當次直者。太醫視疾,太官賜食,暉乃起謝;上旣加禮,乃起謝;所謂強直自遂也。復賜錢十萬,布百匹,衣十領。
9魯國孔僖、涿郡崔駰駰,音因。同遊太學,相與論「孝武皇帝,始爲天子,崇信聖道,五六年間,號勝文、景;及後恣己,忘其前善。」鄰房生梁郁上書,告「駰、僖誹謗先帝,刺譏當世」,事下有司。駰詣吏受訊。受訊,謂受鞠問也。下,遐稼翻。僖以書自訟曰:「凡言誹謗者,謂實無此事而虛加誣之也。至如孝武皇帝,政之美惡,顯在漢史,坦如日月,是爲直說書傳實事,傳,柱戀翻。非虛謗也。夫帝者,爲善爲惡,天下莫不知,斯皆有以致之,故不可以誅於人也。誅,責也。且陛下卽位以來,政敎未過賢曰:言政敎未有過失也。而德澤有加,天下所具也,謂天下之人所具知也。〔章:孔本「具」下正有「知」字。〕臣等獨何譏刺哉!假使所非實是,則固應悛改,悛,丑緣翻。儻其不當,當,丁浪翻。亦宜含容,又何罪焉!陛下不推原大數,深目爲計,徒肆私忌以快其意,臣等受戮,死卽死耳;顧天下之人,必回視易慮,以此事闚陛下心,自今以後,苟見不可之事,終莫復言者矣。復,扶又翻;下同。齊桓公親揚其先君之惡以唱管仲,國語曰:魯莊公束縛管仲以與齊桓公,公親迎於郊而與之坐,問曰:「昔吾先君築臺以爲高位,田狩畢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而唯女是崇,九妃六嬪,陳妾數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戎士凍餒,是以國家不日引,不月長,恐宗廟不掃除,社稷不血食,敢問爲此若何?」管子對以致霸之術。然後羣臣得盡其心。今陛下乃欲爲十世之武帝遠諱實事,此言十世,不以赤劉之九爲數,直以武、昭、宣、元、成、哀、平、光、明及帝爲數。爲,于僞翻。豈不與桓公異哉!臣恐有司卒然見構,卒,讀曰猝。銜恨蒙枉,不得自敍,使後世論者擅以陛下有所比方,寧可復使子孫追掩之乎!謹詣闕伏待重誅。」書奏,帝立詔勿問,拜僖蘭臺令史。百官志:蘭臺令史,六百石,掌奏及印工文書。
10十二月,壬子,詔:「前以妖惡禁錮三屬者,一皆蠲除之,賢曰:三屬,卽三族也,謂父族、母族及妻族。左傳曰:以重幣錮之。杜預曰:禁錮勿令仕也。妖,於驕翻。但不得在宿衞而已。」
11廬江毛義,東平鄭均,皆以行義稱於鄕里。行,下孟翻。南陽張奉慕義名,往候之,坐定而府檄適至,以義守安陽令,賢曰:檄,召書也。東觀記曰:義爲安陽尉,府檄至。令,守令也。安陽縣,屬汝南郡。賢曰:安陽故城,在今豫州新息縣西南。義捧檄而入,喜動顏色;奉心賤之,辭去。後義母死,徵辟皆不至,奉乃歎曰:「賢者固不可測。往日之喜,乃爲親屈也。」爲,于僞翻。均兄爲縣吏,頗受禮遺,遺,于貴翻。均諫不聽,乃脫身爲傭,歲餘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得;復,扶又翻;下同。爲吏坐臧,終身捐棄。」臧,與藏同。兄感其言,遂爲廉潔。均仕爲尙書,免歸。帝下詔褒寵義、均,賜穀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問起居,加賜羊酒。考異曰:義傳云「建初中」,今從均傳。
12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匈奴復願與吏民合市;」詔許之。北匈奴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且,子閭翻。訾,子斯翻。驅牛馬萬餘頭來與漢交易,南單于遣輕騎出上郡鈔之,鈔,楚交翻。大獲而還。
13帝復遣假司馬和恭等姓譜:和本自羲和之後,一云卞和之後。將兵八百人詣班超。超因發疏勒、于窴兵擊莎車。莎車以賂誘疏勒王忠,莎,素何翻。忠遂反,從之,西保烏卽城。超乃更立其府丞成大爲疏勒王,更,工衡翻。悉發其不反者以攻忠,使人說康居王執忠以歸其國,超立忠爲疏勒王,見上卷明帝永平十七年。說,輸芮翻。烏卽城遂降。降,戶江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