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玄黓執徐(壬辰)十月,盡柔兆涒灘(丙申),凡四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中之上
元和七年(壬辰、八一二年)
1冬,十月,乙未,魏博監軍以狀聞,以魏兵廢懷諫立田興之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符契。」揣,初委翻。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爲請節鉞,然後與之,此大曆、貞元之弊也。爲,于僞翻;下亦爲、正爲、度爲、當爲同。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爲重,朝廷爲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機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梁守謙相結,守謙亦爲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勞,力到翻。今此鎭獨無,恐更不諭。」言恐其更不諭上意也。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癸卯,李絳復上言:復,扶又翻。「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柰何棄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陝,甫,始也。陝,失冉翻。乞明旦卽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上且欲除留後,絳曰:「興恭順如此,言興守朝廷法令,申版籍,請官吏,異乎河北諸鎭之爲也。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上從之。甲辰,以興爲魏博節度使。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鼓舞。
2庚戌,更名皇子寬曰惲,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審曰恪。更,工衡翻。惲,於粉翻。
3李絳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霑皇化,魏博自田承嗣以來倔強拒命,至是四十九年。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六州,魏、博、貝、衞、澶、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請發內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左右宦官以爲「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語,牛據翻。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柰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復,扶又翻。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期,讀曰朞。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爲欲平定四方;爲,于僞翻;下同。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爲!」貯,丁呂翻。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復,方目翻。復,除其賦役也。軍士受賜,歡聲如雷。成德、兗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歎曰:「倔強者果何益乎!」兗鄆,卽淄青、平盧軍也。鄆,音運。倔,其勿翻。強,其兩翻。
度爲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徧至所部州縣,宣布朝命。朝,直遙翻。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戶部郎中河東胡証爲之。証,之盛翻。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法令,輸賦稅。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鄆、蔡、恆遣遊客間說百方,興終不聽。鄆,李師道;蔡,吳少陽;恆,王承宗也。恆,戶登翻。間,古莧翻。說,輸芮翻。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田氏族,又首變兩河事,言田興悉心奉朝廷,變兩河藩鎭故事。亦公之所惡也!惡,烏路翻。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若兵北渡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曹州,李師道巡屬也。師道懼,不敢動。
田興旣葬田季安,送田懷諫于京師。辛巳,以懷諫爲右監門衞將軍。
4李絳奏振武、天德左右良田可萬頃,請擇能吏開置營田,可以省費足食,上從之。絳命度支使盧坦經度用度,度支、經度,皆徒洛翻。四年之間,開田四千八百頃,收穀四千餘萬斛,「千」,當作「十」。歲省度支錢二十餘萬緡,邊防賴之。
5上嘗於延英謂宰相曰:「卿輩當爲朕惜官,爲,于僞翻。勿用之私親故。」李吉甫、權德輿皆謝不敢。李絳曰:「崔祐甫有言,『非親非故,不諳其才。』諳者尙不與官,不諳者何敢復與!但問其才器與官相稱否耳。諳,烏含翻。復,扶又翻。稱,尺證翻。若避親故之嫌,使聖朝虧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則朝廷自有典刑,誰敢逃之!」上曰:「誠如卿言。」
6是歲,吐蕃寇涇州,及西門之外,先寇涇州界,進及涇州西門之外。驅掠人畜而去。上患之,李絳上言:「京西、京北皆有神策鎭兵,京西,鳳翔、秦、隴、原、涇、渭也。京北,邠、寧、丹、延、鄜、坊、慶、靈、鹽、夏、綏、銀、宥也。鎭兵註已見前。始,置之欲以備禦吐蕃,使與節度使掎角相應也。今則鮮衣美食,坐耗縣官,每有寇至,節度使邀與俱進,則云申取中尉處分;唐神策鎭兵分屯于外,皆屬左、右神策中尉。處,昌呂翻。分,扶問翻。比其得報,虜去遠矣。比,必利翻,及也。縱有果銳之將,聞命奔赴,節度使無刑戮以制之,相視如平交,左右前卻,莫肯用命,何所益乎!請據所在之地士馬及衣糧、器械皆割隸當道節度使,使號令齊壹,如臂之使指,則軍威大振,虜不敢入寇矣。」上曰:「朕不知舊事如此,當亟行之。」旣而神策軍驕恣日久,不樂隸節度使,樂,音洛。竟爲宦者所沮而止。
八年(癸巳、八一三年)
1春,正月,癸亥,以博州刺史田融爲相州刺史。融,興之兄也。融、興幼孤;融長,養而敎之。兄弟皆幼失父母,而兄年差長,故長養其弟而敎之。長,知丈翻。興嘗於軍中角射,角,競也。角射者,以中爲勝。一軍莫及。融退而抶之抶,丑栗翻,打也。曰:「爾不自晦,禍將及矣!」故興能自全於猜暴之時。猜暴之時,謂田委安時也。
2勃海定王元瑜卒,弟言義權知國務。庚午,以言義爲勃海王。
3李吉甫、李絳數爭論於上,前禮部尙書、同平章事權德輿居中無所可否;上鄙之。數,所角翻。辛未,德輿罷守本官。
4辛卯,賜魏博節度使田興名弘正。
5司空、同平章事于頔久留長安,鬱鬱不得志。二年頔入朝,見二百三十二卷。有梁正言者,自言與樞密使梁守謙同宗,能爲人屬請,爲,于僞翻;下同。屬,之欲翻。頔使其子太常丞敏重賂正言,求出鎭。久之,正言詐漸露,敏索其賂不得,索,山客翻。誘其奴,支解之,棄溷中。誘,音酉。溷,戶困翻,廁也。事覺,頔帥其子殿中少監季友等素服詣建福門請罪,門者不內;帥,讀曰率。唐大明宮端門曰丹鳳門,其西曰建福門。內,卽納字也。退,負南牆而立,遣人上表,閤門以無印引不受;唐制,凡四方章表,皆閤門受而進之。頔方請罪,旣無職印,又無內引,所以不受。日暮方歸,明日,復至。復,扶又翻。丁酉,頔左授恩王傅,仍絕朝謁;朝,直遙翻。敏流雷州,舊志:雷州至京師六千五百一十二里。季友等皆貶官,僮奴死者數人;敏至秦嶺而死。自藍田關南出度秦嶺。
事連僧鑒虛。鑒虛自貞元以來,以財交權倖,受方鎭賂遺,遺,唯季翻。厚自奉養,吏不敢詰。至是,權倖爭爲之言,上欲釋之,中丞薛存誠不可。上遣中使詣臺宣旨曰:「朕欲面詰此僧,非釋之也。」存誠對曰:「陛下必欲面釋此僧,請先殺臣,然後取之,不然,臣期不奉詔。」上嘉而從也。三月,丙辰,杖殺鑒虛,沒其所有之財。考異曰:實錄在二月。按長曆,二月乙酉朔,三月甲寅朔。丙辰,三月三日。甲子,武元衡入知政事,十一日也。實錄脫不書月耳。
6甲子,徵前西川節度使、同平章事武元衡入知政事。元和二年,武元衡出鎭西川,至是召還。
7夏,六月,大水。上以爲陰盈之象,辛丑,出宮人二百車。
8秋,七月,〔章:甲十一行本「月」下有「辛酉」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振武節度使李光進請脩受降城,兼理河防。理,治也。時受降城爲河所毀,河毀受降城見上卷七年。李吉甫請徙其徒於天德故城,天德故城在東受降城西二百里大同川。乾元後,徙天德軍於永濟栅。宋白續通典作「永清栅」。其城,則隋大同城之舊墟。李絳及戶部侍郎盧坦以爲:「受降城,張仁愿所築,事見二百九卷中宗景龍元年。當磧口,據虜要衝,美水草,守邊之利地。今避河患,退二三里可矣,柰何捨萬代永安之策,徇一時省費之便乎!況天德故城僻處确瘠,處,昌呂翻。确,克角翻,磽确也。瘠,土薄也。去河絕遠,烽候警急不相應接,虜忽唐突,勢無由知,是無故而蹙國二百里也。」及城使周懷義奏利害,與絳、坦同。上卒用吉甫策,卒,子恤翻。以受降城騎士隸天德軍。
李絳言於上曰:「邊軍徒有其數而無其實,虛費衣糧,將帥但緣私役使,緣私者,並緣公役之名而私使之。聚貨財以結權倖而已,未嘗訓練以備不虞,此不可不於無事之時預留聖意也。」時受降城兵籍舊四百人,及天德軍交兵,止有五十人,考異曰:實錄云:「李光進請脩東受降城兼理河防。」又云:「以中受降城及所管騎士一千一百四十人隸于天德軍。」舊傳:「盧坦與李絳叶議,以爲西城張仁愿所築,不可廢。」三者不同,莫知孰是。今但云受降城,所闕疑也。又李司空論事云:「中城舊屬振武,有鎭兵四百人,其時割屬天德,交割惟有五十人。」人數如此不同,或者一千一百四十人是三城都數耳。器械止有一弓,自餘稱是。稱,尺證翻。故絳言及之。上驚曰:「邊兵乃如是其虛邪!卿曹當加按閱。」會絳罷相而止。
9乙巳,廢天威軍,元和初,幷左、右神威爲一軍,號天威軍。神威軍,本殿前射生軍也。以其衆隸神策軍。
10丁未,辰、潊賊帥張伯靖請降。辰、潊賊反,事始上卷六年。辛亥,〔章:甲十一行本「辛」上有「九月」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以伯靖爲歸州司馬,委荊南軍前驅使。委,屬也,付也。
11初,吐蕃欲作烏蘭橋,新志:會州烏蘭縣有烏蘭關,在縣西南。吐蕃於河上作橋。先貯材於河側,貯,丁呂翻。朔方常潛遣人投之於河,終不能成。虜知朔方、靈鹽節度使王佖貪,佖,支筆翻,又頻筆翻。先厚賂之,然後倂力成橋,仍築月城守之。自是朔方禦寇不暇。
12冬,十月,回鶻發兵度磧南,自柳谷西擊吐蕃。新志:西州交河縣北二百一十里,經柳谷渡。壬寅,振武、天德軍奏回鶻數千騎至鸊鵜泉,鸊鵜泉在西受降城北三百里。鸊,扶歷翻。鵜,徒奚翻。邊軍戒嚴。
13振武節度使李進賢,不恤士卒;判官嚴澈,綬之子也,於時嚴綬尙在。綬,音受。以刻覈得幸於進賢。進賢使牙將楊遵憲將五百騎趣東受降城以備回鶻,所給資裝多虛估;資裝不給本色,虛估其價,給以他物。趣,七喻翻。至鳴沙,遵憲屋處處,昌呂翻。而士卒暴露;衆發怒,夜,聚薪環其屋而焚之,環,音宦。卷甲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庚寅夜,焚門,攻進賢,進賢踰城走,軍士屠其家,幷殺嚴澈。進賢奔靜邊軍。靜邊軍在雲州西一百八十里。
14羣臣累表請立德妃郭氏爲皇后。上以妃門宗強盛,妃,郭曖之女,子儀之孫女也。恐正位之後,後宮莫得進,託以歲時禁忌,竟不許。
15丁酉,振武監軍駱朝寬奏亂兵已定,請給將士衣。上怒,以夏綏節度使張煦爲振武節度使,煦,吁句翻。將夏州兵二千赴鎭,仍命河東節度使王鍔以兵二千納之,聽以便宜從事。駱朝寬歸罪於其將蘇若方殺之。
16發鄭滑、魏博卒鑿黎陽古河十四里,以紓滑州水患。大河故瀆逕黎陽山之東,後南徙,爲滑州患,故復鑿古河。
17上問宰相:「人言外間朋黨大盛,何也?」李絳對曰:「自古人君所甚惡者,莫若人臣爲朋黨,故小人譖君子必曰朋黨。何則?朋黨言之則可惡,惡,烏路翻。尋之則無跡故也。東漢之末,凡天下賢人君子,宦官皆謂之黨人而禁錮之,遂以亡國。見漢桓、靈二帝紀。此皆羣小欲害善人之言,願陛下深察之!夫君子固與君子合,豈可必使之與小人合,然後謂之非黨邪!」
九年(甲午、八一四年)
1春,正月,甲戌,王鍔遣兵五千會張煦於善羊栅。「善羊」,當作「善陽」。唐朔州治善陽縣,西北至單于府百二十里。栅蓋立於縣界。乙亥,煦入單于都護府,振武節度使治單于都護府。誅亂者蘇國珍等二百五十三人。二月,丁丑,貶李進賢爲通州刺史。甲午,駱朝寬坐縱亂者,杖之八十,奪色,配役定陵。奪色者,奪其品色也。
2李絳屢以足疾辭位;癸卯,罷爲禮部尙書。
初,上欲相絳,先出吐突承璀爲淮南監軍,見上卷六年。相,息亮翻;下同。至是,上召還承璀,先罷絳相。甲辰,承璀至京師,復以爲弓箭庫使、觀李絳立朝本末,亦庶乎有大臣之節矣。左神策中尉。承璀以喪師罷中尉爲弓箭庫使,今遂兼爲之,此憲宗之巧,蓋持兩端以觀朝議也。李絳旣罷,誰敢復以爲言乎!
3李吉甫奏:「國家舊置六胡州於靈、鹽之境,調露元年,於靈、夏南境以降突厥置魯州、麗州、含州、塞州、依州、契州,以唐人爲刺史,謂之六胡州。鹽州與靈、夏接境。開元中廢之,更置宥州以領降戶;天寶中,宥州寄理於經略軍,長安四年,併六胡州爲匡、長二州。開元二十六年,以廢匡州,置懷恩縣,帶宥州,縣管內有榆多勒城。天寶中,王忠嗣奏置經略軍,在宥州故城東北三百里。宋白曰:宥州應接天德,南援夏州,治長澤縣,本漢三封縣地。寶應以來,因循遂廢。今請復之,以備回鶻,撫党項。」上從之。党,底朗翻。夏,五月,庚申,復置宥州,理經略軍,取鄜城神策屯兵九千以實之。大歷六年,置肅戎軍於鄜州之鄜城。
先是,回鶻屢請昏,先,悉薦翻。朝廷以公主出降,其費甚廣,故未之許。禮部尙書李絳上言,以爲:「回鶻凶強,不可無備;淮西窮蹙,事要經營。今江、淮大縣,歲所入賦有二十萬緡者,足以備降主之費,陛下何愛一縣之賦,不以羈縻勁虜!回鶻若得許昏,必喜而無猜,然後可以脩城塹,蓄甲兵,邊備旣完,得專意淮西,功必萬全。今旣未降公主而虛弱西城;西城,謂西受降城。磧路無備,更脩天德以疑虜心。謂徙受降城於天德也。萬一北邊有警,則淮西遺醜復延歲月之命矣!復,扶又翻。儻虜騎南牧,國家非步兵三萬,騎五千,則不足以抗禦!借使一歲而勝之,其費豈特降主之比哉!」上不聽。
4乙丑,桂王綸薨。綸,上弟也。
5六月,壬寅,以河中節度使張弘靖爲刑部尙書、同平章事。弘靖,延賞之子也。張延賞相德宗於貞元之間。
6翰林學士獨孤郁,權德輿之壻也。上歎郁之才美曰:「德輿得壻郁,我反不及邪!」先是尙主皆取貴戚勳臣之家,先,悉薦翻。上始命宰相選公卿、大夫子弟文雅可居清貫者;史炤曰:貫,事也。清貫,猶言清職也。諸家多不願,惟杜佑孫司議郎悰不辭。悰,藏宗翻。秋,七月,戊辰,以悰爲殿中少監、駙馬都尉,尙岐陽公主。公主,上長女,郭妃所生也。八月,癸巳,成昏。公主有賢行,行,下孟翻。杜氏大族,尊行不翅數十人,尊行之行,下浪翻。不翅,與不啻同。公主卑委怡順,一同家人禮度,二十年間,人未嘗以絲髮間指爲貴驕。始至,則與悰謀曰:「上所賜奴婢,卒不肯窮屈,卒,子恤翻,終也。奏請納之,悉自市寒賤可制指者。」制指,謂可制御而指使者也。自是閨門落然不聞人聲。
7閏月,丙辰,彰義節度使吳少陽薨。考異曰:實錄,少陽卒在閏月己丑下,壬辰上,而幷元濟焚舞陽言之。統紀、舊紀,少陽卒皆在九月。按舊傳曰:「少陽卒,凡四十日,不爲輟朝。」唐紀:「張弘靖請爲少陽廢朝贈官。」而實錄:「辛丑,贈少陽右僕射。」然則己丑至辛丑,才十二日耳。豈容四十日不輟朝乎!今從新紀。少陽在蔡州,陰聚亡命,牧養馬騾,時抄掠壽州茶山以實其軍。壽州有茶山。抄,楚交翻。其子攝蔡州刺史元濟,匿喪,以病聞,自領軍務。
上自平蜀,元和初平蜀。卽欲取淮西。淮南節度使李吉甫上言:「少陽軍中上下攜離,請徙理壽州以經營之。」淮南節度使治揚州,欲徙治壽州以經略淮西。會朝廷方討王承宗,事見上卷四年、五年。未暇也。及吉甫入相,田弘正以魏博歸附。事見七年。吉甫以爲汝州扞蔽東都,河陽宿兵,本以制魏博,今弘正歸順,則河陽爲內鎭,不應屯重兵以示猜阻。辛酉,以河陽節度使烏重胤爲汝州刺史,充河陽、懷、汝節度使,徙理汝州。己巳,弘正檢校右僕射,賜其軍錢二十萬緡,弘正曰:「吾未若移河陽軍之爲喜也。」喜者,喜朝廷之不猜防魏博。
九月,庚辰,以洺州刺史李光顏爲陳州刺史,充忠武都知兵馬使;九域志:陳州西南至蔡州一百九十里。以泗州刺史令狐通爲壽州防禦使。通,彰之子也。肅宗時,令狐彰背史思明歸順。丙戌,以山南東道節度使袁滋爲荊南節度使,以荊南節使嚴綬爲山南東道節度使。
吳少陽判官蘇兆、楊元卿、大將侯惟清皆勸少陽入朝;元濟惡之,惡,烏路翻。殺兆,囚惟清。元卿先奏事在長安,具以淮西虛實及取元濟之策告李吉甫,請討之。時元濟猶匿喪,元卿勸吉甫,凡蔡使入奏者,所在止之。少陽死近四十日,不爲輟朝,但易環蔡諸鎭將帥,近,其靳翻。爲,于僞翻;下同。朝,直遙翻。環,音宦。益兵爲備。元濟殺元卿妻及四男以圬射堋。圬,哀乎翻,墁也。堋,補鄧翻,射埻也。淮西宿將董重質,吳少誠之壻也,元濟以爲謀主。
8戊戌,加河東節度使王鍔同平章事。
9李吉甫言於上曰:「淮西非如河北,四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備之,勞費不可支也。失今不取,後難圖矣。」上將討之,張弘靖請先爲少陽輟朝、贈官,遣使弔贈,待其有不順之迹,然後加兵,上從之,遣工部員外郎李君何弔祭。唐工部郎,掌城池土木之工役程式。元濟不迎敕使,發兵四出,屠舞陽,舞陽,漢縣,唐屬許州。九域志:在州西南一百八十里。焚葉,葉,式涉翻。掠魯山、襄城,關東震駭。君何不得入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10冬,十月,丙午,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趙公李吉甫薨。
11壬戌,以忠武節度副使李光顏爲節度使。甲子,以嚴綬爲申、光、蔡招撫使,督諸道兵招討吳元濟;綬,音受。乙丑,命內常侍知省事崔潭峻監其軍。考異曰:實錄作「談峻」。今從舊傳。戊辰,以尙書左丞呂元膺爲東都留守。
12党項寇振武。
13十二月,戊辰,以尙書右丞韋貫之同平章事。
十年(乙未、八一五年)
1春,正月,乙酉,加韓弘守司徒。弘鎭宣武,十餘年不入朝,頗以兵力自負,朝廷亦不以忠純待之。王鍔加〔章:甲十一行本「加」下有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平章事,弘恥班在其下,與武元衡書,頗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勢以制吳元濟,故遷官使居鍔上以寵慰之。
2吳元濟縱兵侵掠,及於東畿。東都畿也。己亥,制削元濟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進軍討之。嚴綬擊淮西兵,小勝,不設備,淮西兵夜還襲之;二月,甲辰,綬敗于磁丘,「磁丘」,當作「慈丘」,縣屬唐州,隋分比陽縣置,取縣界慈丘山爲名,在州東北。卻五十餘里,馳入唐州而守之。九域志:唐州東至蔡州三百五十里。壽州團練使令狐通爲淮西兵所敗,敗,補邁翻。走保州城,境上諸栅盡爲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將軍李文通代之,貶通昭州司戶。
詔鄂岳觀察使柳公綽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聽,使討吳元濟,公綽曰:「朝廷以吾書生不知兵邪!」卽奏請自行,許之。公綽至安州,李聽屬櫜鞬迎之。屬,之欲翻。櫜,姑勞翻。鞬,居言翻。公綽以鄂岳都知兵馬使、先鋒行營兵馬都虞候二牒授之,選卒六千以屬聽,戒其部校曰:校,戶敎翻。「行營之事,一決都將。」都諸部之軍者,謂之都將。聽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綽號令整肅,區處軍事,處,昌呂翻。諸將無不服。士卒在行營者,其家疾病死喪,厚給之,妻淫泆者,沈之於江,泆,弋質翻。沈,持林翻。士卒皆喜曰:「中丞爲我治家,爲,于僞翻。治,直之翻。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戰皆捷。公綽所乘馬,踶殺圉人,踶,特計翻。圉人,掌養馬者。公綽命殺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備耳,此良馬,可惜!」公綽曰:「材良性駑,何足惜也!」竟殺之。駑,音奴。
3河東將劉輔殺豐州刺史燕重旰,王鍔誅之,及其黨。燕,於賢翻。旰,古案翻。
4王叔文之黨坐謫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永貞元年,貶王叔文之黨,事見二百三十六卷。量,音良。執政有憐其才欲漸進之者,悉召至京師;諫官爭言其不可,上與武元衡亦惡之,惡,烏路翻。三月,乙〔嚴:「乙」改「己」。〕酉,皆以爲遠州刺史,官雖進而地益遠。永州司馬柳宗元爲柳州刺史,朗州司馬劉禹錫爲播州刺史。永州,古零陵郡,隋置永州,以永水爲名,京師南三千二百七十四里。柳州,漢潭中縣地,隋置馬平縣,唐初置昆州,貞觀改柳州,至京師水陸相乘五千四百七十里。朗州,古武陵郡,梁置武州,隋爲朗州,京師東南二千一百五十九里。播州,卽漢夜郎、且蘭二國西南隅之地,漢置牂柯郡,唐置播州,京師南四千四百五十里。宗元曰:「播非人所居,而夢得親在堂,劉禹錫,字夢得。萬無母子俱往理。」欲請於朝,願以柳易播。會中丞裴度亦爲禹錫言曰:爲,于僞翻。「禹錫誠有罪,然母老,與其子爲死別,良可傷!」上曰:「爲人子尤當自謹,勿貽親憂,此則禹錫重可責也。」重,直用翻。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錫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責爲人子者耳;然不欲傷其親心。」退,謂左右曰:「裴度愛我終切。」明日,禹錫改連州刺史。連州,漢桂陽陽山地,唐置連州,以郡南有黃連嶺爲名,京師南三千六百六十五里。考異曰:舊·禹錫傳:「元和十年,自武陵召還,宰相復欲置之郎署。時禹錫作遊玄都觀詠、看花、君子詩,語涉譏刺,執政不悅,復出爲播州刺史。」禹錫集載其詩曰:「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按當時叔文之黨,一切除遠州刺史,不止禹錫一人,豈緣此詩!蓋以此得播州惡處耳。實錄曰:「中丞裴度奏:『其母老,必與此子爲死別,臣恐傷陛下孝理之風。』憲宗曰:『爲子尤須愼,恐貽親之憂。禹錫更合重於他人,卿豈可以此論之!』度無以對,良久,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是責人子之事,然終不欲傷其所親之心。』明日,改授禹錫連州。」趙元拱唐諫諍集:「斐度曰:『陛下方侍太后,以孝理天下,至如禹錫,誠合哀矜。』憲宗乃從之。明日,制授禹錫連州。旣而語左右:『斐度終愛我切。』」趙璘因話錄曰:「憲宗初徵柳宗元、劉禹錫至京城,俄而柳爲柳州刺史,劉爲播州刺史。柳以劉須侍親,播州最爲惡處,請以柳州換。上不許。宰相對曰:『禹錫有老親。』上曰:『但要與郡,豈繫母在!』裴晉公進曰:『陛下方侍太后,不合發此言。』上有愧色。劉遂改爲連州。」按柳宗元墓誌,將拜疏而未上耳,非已上而不許也。禹錫除播州時,斐度未爲相。今從實錄及諫諍集。
宗元善爲文,嘗作梓人傳,傳,直戀翻。以爲:「梓人不執斧斤刀鋸之技,專以尋引、規矩、繩墨度羣木之材,技,渠綺翻。引,羊晉翻。度,徒洛翻。視棟宇之制,相高深、圓方、短長之宜,指麾衆工,各趨其事,不勝任者退之。相,息亮翻。趨,七喻翻。勝,音升。大夏旣成,夏,與廈同,胡雅翻。〔章:甲十一行本正作「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則獨名其功,受祿三倍。亦猶相天下者,立綱紀、整法度,擇天下之士使稱其職,稱,尺證翻。居天下之人使安其業,能者進之,不能者退之,萬國旣理,而談者獨稱伊、傅、周、召,召,讀曰邵。其百執事之勤勞不得紀焉。或者不知體要,衒能矜名,衒,熒絹翻。親小勞,侵衆官,听听於府庭,听,魚隱翻,又魚巾翻。而遺其大者遠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又作種樹郭橐駞傳曰:「橐駞之所種,無不生且茂者。或問之,對曰:『橐駞非能使木壽且孳也。孳,津之翻,生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旣植之,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蒔,音侍,更種也。其置也若棄,則其天全而性得矣。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愛之太恩,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爪,側絞翻。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讎之。故不我若也!爲政亦然。吾居鄕見長人者,長,知兩翻。好煩其令,好,呼到翻。若甚憐焉而卒以視之。卒,子恤翻。旦暮吏來,聚民而令之,促其耕穫,督其蠶織,吾小人輟饔飧以勞吏之不暇,饔,於容翻。飧,蘇昆翻。饔飧,熟食也。勞,力到翻。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蕃,音煩。凡病且怠,職此故也。』」杜預曰:職,主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梓人傳以諭相,種樹傳以諭守令,故溫公取之,以其有資於治道也。
5庚子,李光顏奏破淮西兵於臨潁。
6田弘正遣其子布將兵三千助嚴綬討吳元濟。
7甲辰,李光顏又奏破淮西兵於南頓。南頓,漢縣,屬汝南郡,唐屬陳州。
8吳元濟遣使求救於恆、鄆;王承宗、李師道數上表請赦元濟,上不從。恆,戶登翻。鄆,音運。數,所角翻。是時發諸道兵討元濟而不及淄青,師道使大將將二千人趣壽春,趣,七喻翻。聲言助官軍討元濟,實欲爲元濟之援也。
師道素養刺客奸人數十人,厚資給之,其人說師道曰:說,輸芮翻。「用兵所急,莫先糧儲。今河陰院積江、淮租賦,請潛往焚之。募東都惡少年數百,劫都市,焚宮闕,則朝廷未暇討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師道從之。自是所在盜賊竊發。辛亥暮,盜數十人攻河陰轉運院,殺傷十餘人,燒錢帛三十餘萬緡匹,穀三萬餘斛,於是人情恇懼。恇,去王翻,怯也。羣臣多請罷兵,上不許。
9諸軍討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詣行營宣慰,察用兵形勢。度還,還,音旋,又如字。言淮西必可取之狀,且曰:「觀諸將,惟李光顏勇而知義,必能立功。」上悅。言有必克之勢,故悅。
考功郎中、知制誥韓愈上言,以爲:「淮西三小州,三小州,申、光、蔡。殘弊困劇之餘,而當天下之全力,其破敗可立而待。此以大小強弱之勢言也。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斷與不斷耳。」斷,丁亂翻。此以大曆、貞元以來積習言也。因條陳用兵利害,以爲:「今諸道發兵各二三千人,勢力單弱,羈旅異鄕,與賊不相諳委,望風懾懼。諳,烏含翻。懾,之涉翻。將帥以其客兵,待之旣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隊伍,兵將相失,心孤意怯,難以有功。將,卽亮翻;下同。又其本軍各須資遣,道路遼遠,勞費倍多。聞陳、許、安、唐、汝、壽等州與賊連接處,村落百姓悉有兵器,習於戰鬬,識賊深淺,比來未有處分,比,毗至翻,近也。處,昌呂翻。分,扶問翻。猶願自備衣糧,保護鄕里。若令召募,立可成軍。賊平之後,易使歸農。易,以豉翻。乞悉罷諸道軍,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國家百姓,若勢力窮不能爲惡者,不須過有殺戮。」
10丙申,李光顏奏敗淮西兵於時曲。時曲在陳州殷水縣西南。敗,補邁翻。淮西兵晨壓其壘而陳,陳,讀曰陣,下同。光顏不得出,乃自毀其栅之左右,出騎以擊之。光顏自將數騎衝其陳,出入數四,賊皆識之,矢集其身如蝟毛;其子攬轡止之,攬,以手擥取也。光顏舉刃叱去。於是人爭致死,淮西兵大潰,殺數千人。上以裴度爲知人。
11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師道所養客說李師道曰:「天子所以銳意誅蔡者,元衡贊之也,請密往刺之。說,輸芮翻;下同。刺,七亦翻。元衡死,則他相不敢主其謀,爭勸天子罷兵矣。」師道以爲然,卽資給遣之。
王承宗遣牙將尹少卿奏事,爲吳元濟遊說。爲吳,于爲翻。少卿至中書,辭指不遜,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書詆毀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東門;有賊自暗中突出射之,從者皆散走,射,而亦翻。從,才用翻。賊執元衡馬行十餘步而殺之,取其顱骨而去。顱,龍都翻,首骨也。又入通化坊擊裴度,傷其首,墜溝中,度氈帽厚,得不死;傔人王義自後抱賊大呼,賊斷義臂而去。傔,苦念翻。傔,從也。呼,火故翻。斷,音短。京城大駭,於是詔宰相出入,加金吾騎士張弦露刃以衞之,所過坊門呵索甚嚴。呵,叱也。索,搜也。索,山客翻;下大索同。朝士未曉不敢出門。上或御殿久之,班猶未齊。
賊遺紙於金吾及府、縣,遺,棄也。左、右金吾掌邏捕姦非。府、縣,京兆府及兩赤縣。曰:「毋急捕我,我先殺汝。」故捕賊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許孟容見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橫尸路隅而盜不獲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詣中書揮涕言:「請奏起裴中丞爲相,大索賊黨,窮其姦源。」戊申,詔中外所在搜捕,獲賊者賞錢萬緡,官五品;敢庇匿者,舉族誅之。於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複壁、重橑者皆索之。複壁,夾壁也。重橑,大屋覆小屋,上下施椽,其間皆可容物。橑,魯皓翻,椽也,史炤憐蕭切。
成德軍進奏院有恆州卒張晏等數人,行止無狀,無狀者,無善狀也。恆,戶登翻。衆多疑之。庚戌,神策將軍王士則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殺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監察御史陳中師鞫之。癸亥,詔以王承宗前後三表出示百僚,議其罪。
裴度病瘡,臥二旬,詔以衞兵宿其第,中使問訊不絕。或請罷度官以安恆、鄆之心,上怒曰:「若罷度官,是奸謀得成,朝廷無復綱紀。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賊。」史言憲宗明斷,故能成功。甲子,上召度入對。乙丑,以度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具朝廷業已討之,兩河蕃鎭跋扈者,將視此爲高下,不可中止。」上以爲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討賊甚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過從者,過,古禾翻。金吾皆伺察以聞,伺,相吏翻。宰相不敢私第見客。度奏:「今寇盜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賢才與參謀議,」始請於私第見客,許之。
陳中師按張晏等,具服殺武元衡;張弘靖疑其不實,屢言於上,上不聽。戊辰,斬晏等五人,殺其黨十四人,李師道客竟潛匿亡去。考異曰:舊·張弘靖傳曰:「初,盜殺元衡,京師索賊未得。時王承宗邸中有鎭卒張晏輩數人,行止無狀,人多意之。詔錄付御史臺御史陳中師按之,皆附致其罪,如京中所說。弘靖疑其不直,驟於上前言之;憲宗不聽。及田弘正入鄆,按簿書,亦有殺元衡者,但事曖昧,互有所說,卒未得其實。」按舊·呂元膺傳:「獲李師道將訾嘉珍、門察,皆稱害武元衡者。」然則元衡之死,必師道所爲也。但以元衡叱尹少卿,及承宗上表詆元衡,故時人皆指承宗耳。今從薛圖存河南記。
12秋,七月,庚午朔,靈武節度使李光進薨。光進與弟光顏友善,光顏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光進後娶,光顏使其妻奉管籥,籍財物,歸于其姒。毛晃曰:杜預云:兄弟之妻相謂曰姒。蓋妯娌相呼,以身年長少爲名,年長曰姒,少曰娣,不以夫之長幼也。今俗呼兄之妻曰姒,弟之妻曰娣。姒,音詳里翻。光進反之曰:「新婦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13甲戌,詔數王承宗罪惡,數,所具翻。絕其朝貢,曰:「冀其翻然改過,束身自歸。攻討之期,更俟後命。」
14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15李師道置留後院於東都,本道人雜沓往來,吏不敢結。本道人,謂兗、鄆、淄、青人也。時淮西兵犯東畿,防禦兵悉屯伊闕;師道潛內兵於院中,至數十百人,謀焚宮闕,縱兵殺掠,己烹牛饗士,明日,將發。其小卒詣留守呂元膺告變,元膺亟追伊闕兵圍之;賊衆突出,防禦兵踵其後,不敢迫,呂元膺以東都防禦使爲留守,其所統兵曰防禦兵。賊出長夏門,望山而遁。唐六典:東都城南面三門,中曰定鼎,左曰長夏,右曰厚載。東面三門,中曰建春,南曰永通,北曰上東。北面二門,東曰安喜,西曰徽安。西連禁苑,苑西四門,南迎秋,次遊義,次籠煙,北靈溪。考異曰:河南記曰:「賊帥訾嘉珍果於東都留後院潛召募一百餘人,兼造置兵仗,部署已定。會門子健兒有小過,被笞責之,遂使兄弟一人告河南府。當時飭兩縣驅丁壯,悉持弓矢刀棒,圍興道坊院數重。賊黨迫蹙,遞相蹂,四面矢下如雨,俄然殄滅,因縱火焚其院宇,悉爲煨燼。」今從實錄。是時都城震駭,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門,唐六典:東都皇城在都城西北隅,南面三門,中曰端門,左曰左掖門,右曰右掖門。東面一門,曰賓耀。西面二門,南曰麗景,北曰宣耀。元膺蓋坐於左掖門下。指使部分,分,扶問翻。意氣自若,都人賴以安。
東都西南接鄧、虢,九域志:河南府,西南抵虢州界三百二十五里。稍南,抵鄧州界六百里。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種,專以射獵爲生,人皆趫勇,趫,丘妖翻,捷也。謂之山棚。元膺設重購以捕賊。數日,有山棚鬻鹿,賊遇而奪之,山棚走召其儕類,儕,士皆翻。且引官軍共圍之谷中,盡獲之。按驗,得其魁,及中岳寺僧圓淨;故嘗爲史思明將,勇悍過人,爲師道謀,多買田於伊闕、陸渾之間,以舍山棚而衣食之。爲師,于僞翻。舍,始夜翻。有訾嘉珍、門察者,訾,卽移翻,姓也。門,亦姓也。潛部分以屬圓淨,圓淨以師道錢千萬,陽爲治佛光寺,分,扶問翻。治,直之翻;下同。結黨定謀,約令嘉珍等竊發城中,圓淨舉火於山中,集二縣山棚入城助之。二縣,陸渾、伊闕也。圓淨時年八十餘,捕者旣得之,奮鎚擊其脛,不能折。鎚,直追翻。脛,戶定翻,腳脛。釋名曰:脛,莖也,直而長,似物莖。折,而設翻。圓淨罵曰:「鼠子,折人脛且不能,敢稱健兒!」乃自置其脛,敎使折之。臨刑,歎曰:「誤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黨與死者凡數千人。留守、防禦將二人留守兵之將及防禦兵之將也。及驛卒八人皆受其職名,職名,李師道私所署衙前管軍職名,給帖者也。爲之耳目。
元膺鞫訾嘉珍、門察,始知殺武元衡者乃師道也,元膺密以聞;以檻車送二人詣京師。上業已討王承宗,不復窮治。復,扶又翻。元膺上言:「近日藩鎭跋扈不臣,有可容貸者。至於師道謀屠都城,燒宮闕,悖逆尤甚,不可不誅。」悖,蒲內翻,又蒲沒翻。上以爲然;而方討吳元濟,絕王承宗,故未暇治師道也。史說得憲宗心事出。
16乙丑,李光顏敗於時曲。
17初,上以嚴綬在河東,所遣裨將多立功,謂李光顏等也。故使鎭襄陽,襄陽,山南東道節度治所。且督諸軍討吳元濟。綬無他材能,到軍之日,傾府庫,賚士卒,累年之積,一朝而盡;又厚賂宦官以結聲援,擁八州之衆萬餘人屯境上,八州,襄、鄧、唐、隨、均、房、郢、復。閉壁經年,無尺寸功。裴度屢言其軍無政。
九月,癸酉,以韓弘爲淮西諸軍都統。弘樂於自擅,樂,音洛。欲倚賊自重,不願淮西速平。考異曰:舊傳曰:「弘鎭汴州,當兩河賊之衝要,朝廷慮其異志,欲以兵柄授之,而令李光顏、烏重胤實當旗鼓,乃授弘淮西諸軍行營都統。弘雖居統帥,常不欲諸軍立功,陰爲逗撓之計,每聞獻捷,輒數日不怡,其危國邀功如是。」按弘承宣武積亂之後,鎭定一方,居強寇之間,威望甚著。若有異志,與諸鎭連衡跋扈,如反掌耳。然觀其始末,未嘗失臣節。朝廷若疑其有異志而更用爲都統,則光顏、重胤更受其節制,非所以防之也。且數日不怡,有何狀可尋?恐毀之過其實耳。今從其可信者。李光顏在諸將中戰最力,弘欲結其歡心,舉大梁城索得一美婦人,宣武節度治大梁。索,山客翻。敎之歌舞絲竹,飾以珠玉金翠,直數百萬錢,遣使遺之。遺,唯季翻。使者先致書。光顏大〔章:甲十一行本「大」上有「乃」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饗將士,使者進妓,容色絕世,一座盡驚。光顏謂使者曰:「相公愍光顏羈旅,賜以美妓,荷德誠深。妓,渠綺翻。荷,下可翻。然戰士數萬,皆棄家遠來,冒犯白刃,光顏何忍獨以聲色自娛悅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座」,恐當作「坐」爲文從字順。卽於席上厚以繒帛贈使者,幷妓返之,曰:「爲光顏多謝相公,繒,慈陵翻。爲,于僞翻。光顏以身許國,誓不與逆賊同戴日月,死無貳矣!」
18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東道爲兩節度,以戶部侍郎李遜爲襄、復、郢、均、房節度使;以右羽林大將軍高霞寓爲唐、隨、鄧節度使。朝議以唐與蔡接,故使霞寓專事攻戰,而遜調五州之賦以餉之。調,徒弔翻。
19辛丑,刑部侍郎權德輿奏:「自開元二十五年脩格式律令事類後,唐六典敍文法之名,格二十四篇,式三十三篇,律十二篇,令二十七篇。會要曰:開元二十五年删緝成律十二卷,律疏三十卷,式二十卷,開元新格十卷。又撰格式律令事類四十卷,以類相從,便於省覽。至今長行敕,近删定爲三十卷,請施行。」從之。會要:開元十九年,裴光庭等奏令有司删撰格後長行敕六卷,今又删定二十五年以後長行敕爲三十卷。
20上雖絕王承宗朝貢,未有詔討之。魏博節度使田弘正屯兵於其境,承宗屢敗之;敗,補邁翻;下同。弘正忿,表請擊之,上不許。表十上,上,時掌翻。乃聽至貝州。丙午,弘正軍于貝州。
22庚戌,東都奏盜焚柏崖倉。宋白曰:河清縣有柏崖城。杜佑曰:柏崖城,侯景所築,在河清縣西。
22十一月,壽州刺史李文通奏敗淮西兵。
壬申,韓弘請命衆軍合攻淮西;從之。
李光顏、烏重胤敗淮西兵於小溵水,拔其城。
乙亥,以嚴綬爲太子少保。以討淮西無功也。
盜焚襄州佛寺軍儲。盡徙京城積草於四郊以備火。
丁丑,李文通敗淮西兵於固始。固始,前漢汝南郡之寖縣,春秋之寖丘,後漢更名固始,唐屬光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一百四十五里。
戊寅,盜焚獻陵寢宮、永巷。
23詔發振武兵二千,會義武軍以討王承宗。
24己丑,吐蕃款隴州塞,請互市,許之。
25初,吳少陽聞信州人吳武名,邀以爲賓友,武陵不答。及元濟反,武陵以書諭之曰:「足下勿謂部曲不我欺,人情與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論,則其情可知矣。」
26丁酉,武寧節度使李愿奏敗李師道之衆。時師道數遣兵攻徐州,數,所角翻。敗蕭、沛數縣,敗,補邁翻。蕭、沛皆漢縣,唐屬徐州。九域志:蕭在州西五十里。沛在州西北一百四十里。愿悉以步騎委都押牙溫人王智興,擊破之。十二月,甲辰,智興又破師道之衆,斬首二千餘級,逐北至平陰而還。平陰,古肥子國,漢肥城縣之地。隋開皇十四年置榆山縣,大業初改曰平陰,取界內平陰古城爲名,時屬鄆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一百二十里。還,從宣翻,又如字。愿,晟之子也。
27東都防禦使呂元膺請募山棚以衞宮城,從之。
28乙丑,河東節度使王鍔薨。
29王承宗縱兵四掠,幽、滄、定三鎭皆苦之,爭上表請討承宗。上欲許之,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弘靖以爲「兩役並興,兩役,謂旣討淮西,又討恆冀也。恐國力所不支,請倂力平淮西,乃征恆冀。」恆,戶登翻。上不爲之止,爲,于僞翻。弘靖乃求罷。
十一年(丙申、八一六年)
1春,正月,己巳,以弘靖同平章事,充河東節度使。〔據章鈺資治通鑑校宋記補。〕
2幽州節度使劉總奏敗成德兵,拔武強,斬首千餘級。敗,補邁翻。
3庚辰,翰林學士、中書舍人錢徽,駕部郎中、知制誥蕭俛,各解職,守本官。時羣臣請罷兵者衆,上患之,故黜徽、俛以警其餘。徽,吳人也。
4癸未,制削王承宗官爵,命河東、幽州、義武、橫海、魏博、昭義六道進討。韋貫之屢請先取吳元濟、後討承宗,曰:「陛下不見建中之事乎?始於討魏及齊,而蔡、燕、趙皆應,卒致朱泚之亂,事見二百二十六卷,止二百二十八卷。卒,子恤翻。由德宗不能忍數年之憤邑,欲太平之功速成故也。」上不聽。佳兵者不祥之器。張弘靖、韋貫之之言蓋未可厚非。
5甲申,盜斷建陵門戟四十七枝。
6二月,西川奏吐蕃贊普卒,新贊普可黎可足立。
7乙巳,以中書舍人李逢吉爲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逢吉,玄道之曾孫也。李玄道事太宗,爲文學館學士。
8乙卯,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奏破成德兵,郗,丑之翻。斬首千餘級。
9南詔勸龍晟淫虐不道,上下怨疾,弄棟節度王嵯巓弒之,立其弟勸利。勸利德嵯巓,賜姓蒙氏,謂之「大容」。容,蠻言兄也。南詔置弄棟節度於唐姚州之地。程大昌曰:南詔有六節度,曰弄棟、永昌、銀生、劍川、拓東、麗水。南詔王姓蒙氏。嵯,昨何翻。巓,音顚。
10己未,劉總破成德兵,斬首千餘級。
11荊南節度使袁滋父祖墓在朗山,袁茲,陳袁憲之後。陳亡,憲入中國,後居蔡州朗山縣。宋白曰:朗山,漢安昌縣,漢末改朗山,以界內朗山爲名。劉昫曰:朗山,漢安昌縣,隋改朗山。杜佑曰:朗山,漢朗陵縣,宋避聖祖諱,改朗山爲確山。請入朝,欲勸上罷兵。行至鄧州,聞蕭俛、錢徽貶官;及見上,更以必克勸之,更,工衡翻。僅得還鎭。
12辛酉,魏博奏敗成德兵,拔其固城;乙丑,又奏拔其鵶城。固城、鵶城,當在冀州南宮縣界。
13三月,庚午,太后崩。太后王氏,上之母也。辛未,敕以國哀,諸司公事權取中書門下處分,只令宰相參決百司公事。處,昌呂翻。分,扶問翻。不置攝冢宰。唐中世以來,天子崩,置攝冢宰,倣古者百官總己以聽于冢宰之制,然非能盡行古道也。
14壽州團練使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拔𨫼山。𨫼,五高翻,又五到翻。己卯,唐鄧節度使高霞寓奏敗淮西兵於朗山,斬首千餘級,焚二栅。
15幽州節度使劉總圍樂壽。
16夏,四月,庚子,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栅,陵雲栅在溵水西南,郾城東北,蔡人立栅於此,以陵雲爲名。斬首三千級。
17辛亥,司農卿皇甫鎛以兼中丞權判度支。鎛始以聚斂得幸。鎛,補各翻。斂,力贍翻。
18乙卯,劉總奏破成德兵於深州,斬首二千五百級。乙丑,義武節度使渾鎬奏破成德兵於九門,殺千餘人。鎬,瑊之子也。渾瑊事肅、代、德有大功。
19宥州軍亂,逐刺史駱怡;夏州節度使田進討平之。
20五月,壬申,李光顏、烏重胤奏敗淮西兵於陵雲栅,斬首二千餘級。
21六月,甲辰,高霞寓大敗於鐵城,僅以身免。據舊書:霞寓自蕭陂進至文城栅,遇伏而敗。意鐵城卽文城栅,以其堅不可破,故謂之鐵城耳。宋白曰:鐵城在新興栅東北。新興栅在吳房縣西南,文城東北。時諸將討淮西者,勝則虛張殺獲,敗則匿之;至是,大敗不可掩,始上聞,上,時掌翻。中外駭愕。宰相入見,見,賢遍翻。將勸上罷兵,上曰:「勝負兵家之常,今但當論用兵方略,察將帥之不勝任者易之,不勝,音升。兵食不足者助之耳。豈得以一將失利,遽議罷兵邪!」於是獨用裴度之言,他人言罷兵者亦稍息矣。己酉,霞寓退保唐州。
上責高霞寓之敗,霞寓稱李遜應接不至。李遜主餉,霞寓軍因得以罪歸之。秋,七月,〔章:甲十一行本「月」下有「丁丑」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貶霞寓爲歸州刺史,歸州,古之秭歸,吳立建平郡,唐置歸州,京師南二千二百六十八里。遜亦左遷恩王傅。恩王連,代宗之子。以河南尹鄭權爲山南東道節度使。以荊南節度使袁滋爲彰義節度、申·光·蔡·唐·隨·鄧觀察使,以唐州爲理所。
壬午,宣武軍奏破郾城之衆二萬,殺二千餘人,捕虜千餘人。
22田弘正奏破成德兵於南宮,殺二千餘人。
23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韋貫之,性高簡,好甄別流品,好,呼到翻。甄,稽延翻,察也。別,彼列翻。又數請罷用兵;數,所角翻。左補闕張宿毀之於上,云其朋黨,八月,壬寅,貫之罷爲吏部侍郎。
24諸軍討王承宗者互相觀望,獨昭義節度使郗士美引精兵壓其境;己未,士美奏大破承宗之衆於柏鄕,殺千餘人,降者亦如之,爲三壘以環柏鄕。柏鄕,漢縣,屬鉅鹿郡,故城在今縣西南十七里,今治在彭水之陽,隋所置也,屬趙州。宋白曰:趙州柏鄕縣,春秋時晉鄗邑地。漢置鄗縣,光武改曰高邑;北齊天保六年移高邑縣於漢房子縣東界,今高邑縣是也。隋開皇十六年,於漢縣故城南十八里置柏鄕縣,遙取漢柏鄕之名。宋省柏鄕爲鎭,屬高邑。環,音宦。
25庚申,葬莊憲皇后于豐陵。從順宗也。
26九月,乙亥,右拾遺獨孤朗坐請罷兵,貶興元府倉曹。朗,及之子也。獨孤及事代宗,爲文長於論議。
27饒州大水,漂失四千七百戶。
28丙子,以韋貫之爲沛南觀察使,猶坐前事也。前事,謂請罷用兵也。辛巳,以吏部侍郎韋顗、考功員外郎韋處厚等皆爲遠州刺史,張宿讒之,以爲貫之之黨也。顗,見素之孫;韋見素,天寶末爲相。處厚,敻之九世孫也。韋敻,後周韋孝寬之兄。敻,翾正翻。
29乙酉,李光顏、烏重胤奏拔吳元濟陵雲栅。丁亥,光顏又奏拔石、越二栅;壽州奏敗殷城之衆,拔六栅。殷城,漢期思縣,屬汝南郡,宋置苞信縣,隋改曰殷城,唐屬光州。按九域志,固始縣有殷城鎭。
30冬,十一月,壬戌朔,容管奏黃洞蠻爲寇。乙丑,邕管奏擊黃洞蠻,卻之,復賓、蠻等州。「賓蠻」當作「賓巒」。武德四年,以故秦桂林郡地置淳州,永貞元年,更名巒州。
31丙寅,加幽州節度使劉總同平章事。
32李師道聞拔陵雲栅而懼,詐請輸款;上以力未能討,加師道檢校司空。
33王鍔家二奴告鍔子稷改父遺表,匿所獻家財,去年王鍔薨。上命鞫於內仗,新書·儀衞志:凡朝會之杖,三衞蕃上,分爲五仗,號衙內五衞:一曰供奉杖,以左右衞爲之;二曰親仗,以親衞爲之;三曰勳仗,以勳衞爲之;四曰翊仗,以翊衞爲之;五曰散手仗,以親、勳、翊衞爲之。皆帶刀捉仗,列坐東西廊下。每月以四十六人立內廊閤外,號曰內仗,以左·右金吾將軍、當上中郎將一人押之。遣中使詣東都檢括鍔家財。裴度諫曰:「王鍔旣沒,其所獻之財已爲不少。今又因奴告檢括其家,臣恐諸將帥聞之,各以身後爲憂。」上遽止使者。己巳,以二奴付京兆,杖殺之。
34庚午,以給事中柳公綽爲京兆尹。公綽初赴府,赴京兆府,初治事也。有神策小將躍馬橫衝前導,公綽駐馬,杖殺之。明日,入對延英,上色甚怒,詰其專殺之狀,對曰:「陛下不以臣無似,無似,猶言不肖也。使待罪京兆。京兆爲輦轂師表,今視事之初,而小將敢爾唐突,此乃輕陛下詔命,非獨慢臣也。臣知杖無禮之人,不知其爲神策軍將也。」上曰:「何不奏?」對曰:「臣職當杖之,不當奏。」上曰:「誰當奏者?」對曰:「本軍當奏;若死於街衢,金吾街使當奏;金吾左右街使各一人,掌分察六街徼巡。凡城內坊角有武候鋪,衞士、彍騎分守,大城門百人,大鋪三十人,小城門二十人,小鋪五人。日暮,鼓八百聲而門閉。乙夜,街使以騎卒巡行叫呼,武官暗探。五更二點,鼓自內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啓,鼓三千檛而止。在坊內,左右巡使當奏。」程大昌雍錄曰:長安四郭之內,縱橫皆十坊,大率當爲百坊,亦有一面不啻十坊者,故六典曰一百一十坊也。坊皆有垣、有門,隨晝夜鼓聲以行啓閉。巡使掌左右街百坊之內謹啓閉徼巡者也。宋白曰:廣德二年九月,命御史中丞兼戶部侍郎王延昌充左巡使,御史中丞源休充右巡使。辛亥,源休充都左、右巡使。元和八年,薛存誠奏:「得兩巡御史狀,以承平舊例,兩街本屬臺司,其所由,每月衙集,動靜申報。如所報差繆,舉勘悉在臺中。」又按唐監察御史十員,裏行五員,掌內外糾察,分爲左右巡,糾察違失,以承天朱雀街爲界,每月一代,將晦,卽巡刑部、大理、東西徒坊、金吾及縣獄。上無以罪之,退,謂左右曰:「汝曹須作意此人,言須爲此人作意,務自謹敕。朕亦畏之。」考異曰:柳氏敍訓曰:「公穆宗朝爲大京兆,有禁軍校冒騶卒唱,駐馬斃之。明日,延英對上云云。朝退,上顧左右曰:『爾輩大須作意,如此神采,我亦怕他。』」因話錄曰:「憲宗正色詰公專殺之狀,公曰:『京兆尹在取則之地,臣初受陛下獎擢,軍中偏裨,躍馬衝過,此乃輕陛下法,不獨試臣。臣杖無禮之人,不打神策軍將。』」按公綽,憲宗、穆宗朝俱嘗爲京兆尹。此事恐非穆宗所能爲,敍訓之誤也。今從因話錄。
35討淮西諸軍近九萬,近,其靳翻。上怒諸將久無功,辛巳,命知樞密梁守謙宣慰,因留監其軍,授以空名告身五百通及金帛,以勸死事。庚寅,先加李光顏等檢校官,而詔書切責,示以無功必罰。
36辛卯,李文通奏敗淮西兵於固始,斬首千餘級。
37十二月,壬寅,程執恭奏敗成德兵於長河,長河,漢信都廣川縣地。隋於廣川縣東八十里置長河縣,元和四年移就白橋,於永濟河西岸置縣;十年又置於河東小胡城,屬德州。斬首千餘級。
38義武節度使渾鎬與王承宗戰屢勝,遂引全師壓其境,距州三十里而軍。恆,戶登翻。承宗懼,潛遣兵入鎬境,焚掠城邑,人心始內顧而搖。會中使督其戰,鎬引兵進薄恆州,薄,伯各翻。與承宗戰,大敗,奔還定州。九域志:恆州至定州一百三十五里。丙午,詔以易州刺史陳楚爲義武節度使,軍中聞之,掠鎬及家人衣,至於倮露。倮,郎果翻。陳楚馳入定州,易州南至定州百四十里。鎭遏亂者,斂軍中衣以歸鎬,斂軍中所掠鎬家之衣也。以兵衞送還朝。朝,直遙翻。楚,定州人,張茂昭之甥也。史言河朔之人習於叛亂,知奉其帥之親黨而已。
39丁未,以翰林學士王涯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40袁滋至唐州,去斥候,去,羌呂翻。止其兵不使犯吳元濟境,袁滋所謂「開門揖盜」者也。元濟圍其新興栅,新興栅,當在唐州東北界,新立之以備蔡人。滋卑辭以請之,元濟由是不復以滋爲意。復,扶又翻。朝廷知之,甲寅,以太子詹事李愬爲唐、隨、鄧節度使。愬,聽之兄也。愬、聽皆李晟之子。
41初置淮、潁水運使。楊子院米自淮陰泝淮入潁,至項城入溵,據舊史,時運米泝淮至壽州四十里,入潁口,又泝流至潁州沈丘界,五百里至于項城,又泝流五百里入溵河,又三百里輸于郾城,得米五十萬石,茭五百萬束,省汴運之費七萬六千緡。項城,漢項縣,屬汝南郡,唐屬陳州。九域志:在州東南七十里。據水經註,溵水,汝水之別流。潁水至古南頓縣,與溵水合。唐之溵水縣,漢汝陽縣地也。輸于郾城,以饋討淮西諸軍,省汴運之費七萬餘緡。郾,音偃。
42己未,容管奏黃洞蠻屠巖州。容管統容、辨、白、牢、欽、巖、禺、湯、瀼、古等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