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紀三十七

《資治通鑑》——司馬光

起屠維作噩(己酉),盡上章閹茂(庚戌),凡二年。

安皇帝庚

義熙五年(己酉、四〇九年)

1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會羣臣,歎太樂不備,三年,超獻太樂伎于秦,故歎其不備。朝,直遙翻。議掠晉人以補伎。伎,渠綺翻。領軍將軍韓𧨳曰:丁度曰:𧨳,竹角翻。「先帝以舊京傾覆,戢翼三齊。中山陷,慕容德棄鄴,保滑臺;旣而復失滑臺,乃東取齊地而據之。事並見前。戢,疾立翻。陛下不養士息民,以伺魏釁,恢復先業,而更侵掠南鄰以讎敵,可乎!」超曰:「我計已定,不與卿言。」史言慕容超愎諫致寇而亡。伺,相吏翻。

2辛卯,大赦。

3庚戌,以劉毅爲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毅愛才好士,好,呼到翻。當世名流莫不輻湊,獨揚州主簿吳郡張卲不往。或問之,卲曰:「主公命世人傑,何煩多問!」劉裕領揚州,故稱之爲主公。

4秦王興遣其弟平北將軍沖、征虜將軍狄伯支等帥騎四萬,帥,讀曰率。騎,奇寄翻。擊夏王勃勃。沖至嶺北,謀還襲長安,伯支不從而止,因酖殺伯支以滅口。

5秦王興遣使再拜譙縱爲大都督、相國、蜀王,加九錫,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儀。

6二月,南燕將慕容興宗、斛穀提、公孫歸等帥騎寇宿豫,拔之,宿豫城在淮北,帝置宿豫郡及宿豫縣;唐代宗諱豫,改爲宿遷縣,屬徐州。宋白曰:宿豫城在下邳東南百八十里,蓋本宋人遷宿處也,宋滅,爲邑;漢爲仇猶縣,屬臨淮郡;晉安帝立宿豫縣,唐改宿遷縣。將,卽亮翻。大掠而去,簡男女二千五百付太樂敎之。歸,五樓之兄也。是時,五樓爲侍中、尙書、領左衞將軍,專總朝政,朝,直遙翻。宗親並居顯要,王公內外無不憚之。南燕主超論宿豫之功,封斛穀提等並爲郡、縣公。桂林王〔嚴:「林」改「陽」。〕鎭諫曰:「此數人者,勤民頓兵,頓,讀曰鈍。爲國結怨,爲,于僞翻。何功而封?」超怒,不答。尙書都令史王儼諂事五樓,漢尙書有令史十八人,後增爲二十一人,其後員數愈增,置都令史以總之。比歲屢遷,官至左丞。比,毗至翻。禮記:比年入學。:每歲也。漢書,比年,頻年也。國人爲之言曰:「欲得侯,事五樓。」超又遣公孫歸等寇濟南,俘男女千餘人而去。此濟南郡亦是僑置於淮北。濟,子禮翻。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詔幷州刺史劉道憐鎭淮陰以備之。

7乞伏熾磐入見秦太原公懿於上邽,熾,昌志翻。彭奚念乘虛伐之。熾磐聞之,怒,不告懿而歸,擊奚念,破之,遂圍枹罕。乞伏乾歸從秦王興如平涼;熾磐克枹罕,彭奚念據枹罕。枹,音膚。遣人告乾歸,乾歸逃還苑川。乾歸爲秦所留,見上卷三年。

馮翊人劉厥聚衆數千,據萬年作亂,秦王興在平涼,故厥乘間作亂。秦太子泓遣鎭軍將軍彭白狼帥東宮禁兵討之,斬厥,赦其餘黨。諸將請露布,表言廣其首級。帥,讀曰率。將,卽亮翻。泓不許,曰:「主上委吾後事,不能式遏寇逆,當責躬請罪,尙敢矜誕自爲功乎!」姚泓優游文義,自儒者觀之,似得子道,然非撥亂才也。

秦王興自平涼如朝那,聞姚沖之謀,謂欲還襲長安也。賜沖死。

8三月,劉裕抗表伐南燕,朝議皆以爲不可,朝,直遙翻。惟左僕射孟昶、車騎司馬謝裕、參軍臧熹以爲必克,勸裕行。裕以昶監中軍留府事。監中軍將軍留府事也。昶,丑兩翻。監,古銜翻。謝裕,安之兄孫也。

初,苻氏之敗也,王猛之孫鎭惡來奔,以爲臨澧令。武帝太康四年立臨澧縣,屬天門郡,隋、唐併入澧州澧陽縣。澧,音禮。鎭惡騎乘非長,關弓甚弱,關,讀曰彎。而有謀略,善果斷,喜論軍國大事。或薦鎭惡於劉裕,裕與語,說之,斷,丁亂翻。喜,許記翻。說,讀曰悅。因留宿;明旦,謂參佐曰:「吾聞將門有將,將,卽亮翻。鎭惡信然。」卽以爲中軍參軍。

9恆山崩。恆,戶鄧翻。

10夏,四月,乞伏乾歸如枹罕,留世子熾磐鎭之,收其衆得二萬,徙都度堅山。度堅山,乞伏之先司繁所居也。

11雷震魏天安殿東序;魏主珪惡之,命左校以衝車攻東、西序,皆毀之。初,珪服寒食散,晉人多服寒食散,今千金方中有數方。蘇軾曰:世有食鍾孔、烏喙而縱酒色以求長年者,蓋始於何晏。晏少而富貴,故服寒食散以濟其欲。凡服之者,疽背、嘔血相踵也。久之,藥發,性多躁擾,忿怒無常,至是寖劇。躁,則到翻。又災異數見,見,賢遍翻。占者多言當有急變生肘腋。腋,音亦。珪憂懣不安,懣,音悶,又音滿。或數日不食,或達旦不寐,追計平生成敗得失,獨語不止。疑羣臣左右皆不可信,每百官奏事至前,追記其舊惡,輒殺之;其餘或顏色變動,或鼻息不調,氣一出一入謂之息。或步趨失節,或言辭差繆,皆以爲懷惡在心,發形於外,往往手擊殺之,史言魏主珪死期將至。死者皆陳天安殿前。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攝,盜賊公行,里巷之間,人爲希少。爲,于僞翻。少,詩沼翻。珪亦知之,曰:「朕故縱之使然,待過災年,更當清治之耳。」治,直之翻。是時,羣臣畏罪,多不敢求親近;近,其靳翻。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終日不歸。浩,吏部尙書宏之子也。宏未嘗忤旨,亦不諂諛,故宏父子獨不被譴。懈,居隘翻。忤,五故翻。被,皮義翻。

12夏王勃勃率騎二萬攻秦,騎,奇寄翻。掠取平涼雜胡七千餘戶,進屯依力川。魏收地形志:平涼城在漢安定鶉陰界,唐爲原州之地。依力川又當在其東南。

13己巳,劉裕發建康,帥舟師自淮入泗。帥,讀曰率。五月,至下邳,留船艦、輜重,艦,戶黯翻。重,直用翻。步進至琅邪,所過皆築城,留兵守之。慮南燕以奇兵斷其後也。或謂裕曰:「燕人若塞大峴之險,水經註:沭水出琅邪東莞縣西北山,東南流,右合峴水。水北出大峴山,今有大峴關。魏收,齊郡盤陽縣有大峴山。五代志,臨朐縣有峴山。杜佑曰:大峴在沂州沂水縣北。塞,悉則翻。峴,戶典翻。或堅壁清野,大軍深入,不唯無功,將不能自歸,柰何?」裕曰:「吾慮之熟矣,鮮卑貪婪,婪,盧含翻。不知遠計,進利虜獲,退惜禾苗,謂我孤軍遠入,不能持久;不過進據臨朐,魏收曰:臨朐卽漢之朐縣也,屬東海郡;晉曰臨朐,屬東莞郡。宋白曰:因臨朐山而名。朐,音劬。退守廣固,必不能守險清野,敢爲諸君保之。」爲,于僞翻。

南燕主超聞有晉師,引羣臣會議。征虜將軍公孫五樓曰:「吳兵輕果,利在速戰,不可爭;宜據大峴,使不得入,曠日延時,沮其銳氣,沮,在呂翻。然後徐簡精騎二千,循海而南,絕其糧道,別敕段暉帥兗州之衆,緣山東下,南燕兗州治梁父;緣梁父之山而東下也。騎,奇寄翻。帥,讀曰率。腹背擊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險自固,校其資儲之外,餘悉焚蕩,芟除禾苗,芟,所銜翻;下同。使敵無所資,彼僑軍無食,僑,渠嬌翻。求戰不得,旬月之間,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縱賊入峴,出城逆戰,此下策也。」超曰:「今歲星居齊,以天道推之,不戰自克。客主勢殊,以人事言之,彼遠來疲弊,勢不能久。吾據五州之地,南燕以幷州牧鎭陰平,幽州刺史鎭發干,徐州刺史鎭莒城,兗州刺鎭梁父,青州刺史鎭東萊,所謂五州也。擁富庶之民,鐵騎萬羣,麥禾布野,柰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縱使入峴,以精騎蹂之,何憂不克。」蹂,人九翻。輔國將軍廣寧王賀賴盧苦諫不從,退謂五樓曰:「必若此,亡無日矣!」太尉桂林王鎭曰:「陛下必以騎兵利平地者,宜出峴逆戰,戰而不勝,猶可退守;不宜縱敵入峴,自棄險固也。」超不從。鎭出,謂韓𧨳曰:丁度曰:𧨳,竹角翻。「主上旣不能逆戰卻敵,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敵入腹,坐待攻圍,酷似劉璋矣。劉璋事見六十七卷漢獻帝建安十八年。今年國滅,吾必死之。卿中華之士,復爲文身矣。」古者東南之民斷髮文身,故鎭云然。超聞之,大怒,收鎭下獄。下,戶稼翻。乃攝莒、梁父二戍,父,音甫。修城隍,簡士馬,以待之。

劉裕過大峴,燕兵不出。裕舉手指天,喜形于色。左右曰:「公未見敵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過險,士有必死之志;謂已得過大峴之險。餘糧棲畝,人無匱乏之憂。謂燕人不芟除禾苗。虜已入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東莞。莞,音官。超先遣公孫五樓、賀賴盧及左將軍段暉等將步騎五萬屯臨朐;朐,音劬。聞晉兵入峴,自將步騎四萬往就之,使五樓帥騎進據巨蔑水。巨蔑水,國語謂之具水,袁宏謂之巨昧水,水經謂之巨洋水。水出朱虛縣太山北,過其縣西,又北過臨朐縣東。上下沿水,悉是劉裕伐廣固營壘所在。前鋒孟龍符與戰,破之,五樓退走。裕以車四千乘爲左右翼,乘,繩證翻。方軌徐進,與燕兵戰於臨朐南,日向昃,日過中爲向昃。昃,阻力翻。勝負猶未決。參軍胡藩言於裕曰:「燕悉兵出戰,臨朐城中留守必寡,願以奇兵從間道取其城,此韓信所以破趙也。」間,古莧翻。韓信事見九卷漢高帝三年。裕遣藩及諮議參軍檀韶、建威將軍河內向彌潛師出燕兵之後,攻臨朐,聲言輕兵自海道至矣。向彌擐甲先登,遂克之。向,式亮翻。擐,音宦。超大驚,單騎就段暉於城南。超自臨朐城中出城南就暉。裕因縱兵奮擊,燕衆大敗,斬段暉等大將十餘人,超遁還廣固,獲其玉璽、輦及豹尾。服虔曰:大駕屬車八十一乘,作三行,尙書、御史乘之,最後一乘,懸豹尾,豹尾以前皆爲省中。晉志:法駕屬車三十六乘,最後車懸豹尾。璽,斯氏翻。裕乘勝逐北至廣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衆入保小城。裕築長圍守之,圍高三丈,穿塹三重;高,古號翻。重,直龍翻。塹,七豔翻。撫納降附,采拔賢俊,華、夷大悅。於是因齊地糧儲,悉停江、淮漕運。

超遣尙書郎張綱乞師於秦,赦桂林王鎭,以爲錄尙書、都督中外諸軍事,引見,謝之,且問計焉。鎭曰:「百姓之心,係於一人。今陛下親董六師,奔敗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羣臣離心,士民喪氣。聞秦人自有內患,謂秦內有赫連之患也。喪,息浪翻。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還者尙有數萬,宜悉出金帛以餌之,更決一戰。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敵;如其不然,死亦爲美,比於閉門待盡,不猶愈乎!」司徒樂浪王惠曰:「不然。樂浪,音洛琅。晉兵乘勝,氣勢百倍,我以敗軍之卒當之,不亦難乎!秦雖與勃勃相持,不足爲患;且與我分據中原,勢如脣齒,安得不來相救!但不遣大臣則不能得重兵。尙書令韓範爲燕、秦所重,事見上卷三年。宜遣乞師。」超從之。

秋,七月,加劉裕北青、冀二州刺史。晉氏南渡,立南青、冀二州於淮南,北青、冀二州於齊地。

南燕尙書略陽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踰城來降,裕以爲行參軍。垣氏子孫後遂爲南國邊將,著功名。尊、苗皆超所委任以爲腹心者也。

或謂裕曰:「張綱有巧思,思,相吏翻。若得綱使爲攻具,廣固必可拔也。」會綱自長安還,太山太守申宣執之,送於裕。裕升綱於樓車,杜預曰:樓車,車上望櫓。使周城呼曰:呼,火故翻。「劉勃勃大破秦軍,無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江南每發兵及遣使者至廣固,裕輒潛遣兵夜迎之,明日,張旗鳴鼓而至,董卓之入洛,計亦出此。北方之民執兵負糧歸裕者,日以千數,圍城益急。張華、封愷皆爲裕所獲。超請割大峴以南地爲藩臣,裕不許。

秦王興遣使謂裕曰:「慕容氏相與鄰好,好,呼到翻。今晉攻之急,秦已遣鐵騎十萬屯洛陽;晉軍不還,當長驅而進。」裕呼秦使者謂曰:「語汝姚興:使,疏吏翻;下同。語,牛倨翻;下相語同。我克燕之後,息兵三年,當取關、洛;今能自送,便可速來!」劉穆之聞有秦使,馳入見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尤,怪也,過也。曰:「常日事無大小,必賜預謀,此宜善詳,善,謂善爲之辭;詳,謂審諦也。云何遽爾答之!此語不足以威敵,適足以怒之。若廣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審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機,非卿所解,解,戶買翻,曉也。故不相語耳。語,牛倨翻。夫兵貴神速,彼若審能赴救,必畏我知,寧容先遣信命,逆設此言!是自張大之辭也。晉師不出,爲日久矣。羌見伐齊,殆將內懼,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14乞伏乾歸復卽秦王位,復,扶又翻。大赦,改元更始,更,工衡翻。公卿以下皆復本位。乾歸降公卿將帥爲僚佐偏裨,見一百十二卷隆安五年。

15慕容氏在魏者百餘家,謀逃去,魏主珪盡殺之。

16初,魏太尉穆崇與衞王儀伏甲謀弒魏主珪,不果;珪惜崇、儀之功,祕而不問。及珪有疾,殺〔章:甲十一行本「殺」上有「多」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大臣。儀自疑而出亡,追獲之。八月,賜儀死。

17封融詣劉裕降。封融奔魏,見上卷二年。魏殺慕容氏,故融歸裕。降,戶江翻。

18九月,加劉裕太尉;裕固辭。

19秦王興自將擊夏王勃勃,至貳城,貳城,貳縣城也,在杏城西北、平涼東南。遣安遠將軍姚詳等分督租運。勃勃乘虛奄至,興懼,欲輕騎就詳等。騎,奇寄翻。右僕射韋華曰:「若鑾輿一動,衆心駭懼,必不戰自潰,詳營亦未必可至也。」興與勃勃戰,秦兵大敗,將軍姚榆生爲勃勃所禽,左將軍姚文崇〔章:甲十一行本「崇」作「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等力戰,勃勃乃退,興還長安。勃勃復攻秦敕奇堡、黃石固、魏收地形志:原州長城郡有黃石縣。五代志,西魏改黃石爲長城;隋開皇初,廢郡爲縣,大業初,改長城縣爲百泉縣。復,扶又翻。我羅城,皆拔之,徙七千餘家於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領幽州牧以鎭之。

初,興遣衞將軍姚強帥步騎一萬隨韓範往就姚紹於洛陽,幷兵以救南燕,帥,讀曰率。騎,奇寄翻。及爲勃勃所敗,敗,補邁翻。追強兵還長安。韓範歎曰:「天滅燕矣!」南燕尙書張俊自長安還,降於劉裕,降,戶江翻;下同。因說裕曰:說,輸芮翻。「燕人所恃者,謂韓範必能致秦師也,今得範以示之,燕必降矣。」裕乃表範爲散騎常侍,散,悉亶翻。騎,奇寄翻。且以書招之。長水校尉王蒲勸範奔秦,範曰:「裕起布衣,滅桓玄,復晉室,今興師伐燕,所向崩潰,此殆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則秦爲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於裕。漢李陵降匈奴,霍光、上官桀使其故人任立政招之使歸,陵曰:「大丈夫不能再辱。」裕將範循城,城中人情離沮。將,如字,引也。沮,在呂翻。或勸燕主超誅範家。超以範弟𧨳盡忠無貳,幷範家赦之。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宏奔魏見上卷三年。

張綱爲裕造攻具,盡諸奇巧;超怒,縣其母於城上,支解之。爲,于僞翻。縣,讀曰懸。

20西秦王乾歸立夫人邊氏爲皇〔章:甲十一行本「皇」作「王」;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后,世子熾磐爲太子,仍命熾磐都督中外諸軍、錄尙書事。熾,昌志翻。以屋引破光爲河州刺史,鎭枹罕;枹,音膚。以南安焦遺爲太子太師,與參軍國大謀。乾歸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謂熾磐曰:「汝事之當如事吾。」熾磐拜遺於床下。遺子華至孝,乾歸欲以女妻之。妻,七細翻。辭曰:「凡娶妻者,欲與之共事二親也。今以王姬之貴,周,姬姓也,故王女謂之王姬,後世因而稱之,凡王者之女皆謂之王姬。下嫁蓬茅之士,誠非其匹,臣懼其闕於中饋,易·家人之六二曰:在中饋。言以陰應陽,居中得正,盡婦人之義,職乎中饋,巽順而已。饋,食也。非所願也。」乾歸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足以強卿。」乃以爲尙書民部郎。魏尙書郎有民曹,晉初分置左民、右民,江左以後,省右民郎,有左民郎。民部郎至是始見于通鑑。強,其兩翻。

21北燕王雲自以無功德而居大位,內懷危懼,常畜養壯士以爲腹心、爪牙。畜,吁玉翻。寵臣離班、桃仁專典禁衞,離、桃,皆姓也;班、仁,其名。賞賜以巨萬計,衣食起居皆與之同,而班、仁志願無厭,厭,於鹽翻。猶有怨憾。戊辰,雲臨東堂,班、仁懷劍執帋而入,帋,與紙同,通俗書也。稱有所啓。班抽劍擊雲,雲以几扞之,仁從旁擊雲,弒之。高雲以勇力發身,叨居君位,自謂非壯士以爲翼衞不足以防其身,豈知小人之難養也。是以古之綴衣虎賁,左右攜僕,必用吉士,其慮患誠深遠也。雲得燕見上卷三年。

馮跋升洪光門以觀變,帳下督張泰、李桑言於跋曰:「此豎勢何所至,請爲公斬之!」爲,于僞翻。乃奮劍而下,桑斬班于西門,泰殺仁于庭中。衆推跋爲主,跋以讓其弟范陽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卽天王位於昌黎,載記:馮跋,字文起,長樂信都人,其先畢萬之後也;萬之子孫有食采馮鄕者,因氏焉。大赦,詔曰:「陳氏代姜,不改齊國,周師尙父始封於齊,姜姓也。戰國時,齊太公田和,陳敬仲之後也,篡姜氏之後而取其國,仍號曰齊。宜卽國號曰燕。」改元太平,諡雲曰惠懿皇帝。跋尊母張氏爲太后,立妻孫氏爲王后,子永爲太子,以范陽公素弗爲車騎大將軍、錄尙書事,孫護爲尙書令,張興爲左僕射,汲郡公弘爲右僕射,廣川公萬泥爲幽、平二州牧,上谷公乳陳爲幷、青二州牧。素弗少豪俠放蕩,少,詩照翻。俠,戶頰翻。蕩,徒浪翻。嘗請婚於尙書左丞韓業,業拒之。及爲宰輔,待業尤厚;好申拔舊門,好,呼到翻。謙恭儉約,以身帥下,帥,讀曰率。百僚憚之,論者美其有宰相之度。溫公作通鑑,雖相小國者,苟有片善,必因舊史而表章之,以言爲輔之難。

22魏主珪將立齊王嗣爲太子;魏故事,凡立嗣子輒先殺其母,乃賜嗣母劉貴人死。珪召嗣諭之曰:「漢武帝殺鉤弋夫人,以防母后豫政,外家爲亂也。事見二十二卷漢武帝後元元年。汝當繼統,吾故遠迹古人,蜀本作「故吾」爲國家長久之計耳。」嗣性孝,哀泣不自勝。珪怒之。嗣還舍,日夜號泣,勝,音升。號,戶高翻。珪知而復召之。復,扶又翻。左右曰:「上怒甚,入將不測,不如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入。」嗣乃逃匿於外,惟帳下代人車路頭、車焜氏,拓跋氏之疏屬也,至後魏孝文改爲車氏。京兆王洛兒二人隨之。

初,珪如賀蘭部,見獻明賀太后之妹美,珪父寔,魏昭成帝什翼犍之嫡子也,先昭成而薨,追諡獻明皇帝。賀太后從夫諡。言於賀太后,請納之。賀太后曰:「不可。是過美,必有不善。左傳:晉叔向欲娶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止之曰:「甚美必甚惡。」此言類之。且已有夫,不可奪也。」珪密令人殺其夫而納之,生清河王紹。紹兇很無賴,好輕遊里巷,劫剝行人以爲樂。很,戶墾翻。好,呼到翻。樂,音洛。珪怒之,嘗倒懸井中,垂死,乃出之。齊王嗣屢誨責之,紹由是與嗣不協。

戊辰,珪譴責賀夫人,譴,去戰翻。囚,將殺之,會日暮,未決。夫人密使告紹曰:「汝何以救我?」左右以珪殘忍,人人危懼。紹年十六,夜,與帳下及宦者宮人數人通謀,踰垣入宮,至天安殿。左右呼曰:「賊至!」呼,火故翻。珪驚起,求弓刀不獲,遂弒之。年三十九。明元帝永興二年,上諡曰宣武皇帝,廟號烈祖;泰常五年,改諡道武。

己巳,宮門至日中不開。紹稱詔,集百官於端門前,宮門正南門曰端門。北面立。句斷。紹從門扉間扉,門扇也。謂百官曰:「我有叔父,亦有兄,公卿欲從誰?」衆愕然失色,莫有對者。良久,南平公長孫嵩曰:「從王。」長,知兩翻。衆乃知宮車晏駕,而不測其故,莫敢出聲,唯陰平公烈大哭而去。烈,儀之弟也。魏之克燕,儀有功焉;是年八月賜死。於是朝野恟恟,人懷異志。朝,直遙翻。恟,許拱翻。肥如侯賀護舉烽於安陽城北,安陽城,卽漢代郡之東安陽縣城也。魏收地形志:永熙中,置高柳郡,治安陽。賀蘭部人皆赴之,其餘諸部亦各屯聚。紹聞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賜王公以下,崔宏獨不受。史言崔宏有識。

齊王嗣聞變,乃自外還,晝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兒家。洛兒鄰人李道潛奉給嗣,民間頗知之,喜而相告;紹聞之,收道,斬之。紹募人求訪嗣,欲殺之。獵郎叔孫俊拓跋氏起於代北,俗尙獵,故置獵郎,以豪望子弟有材勇者爲之,亦漢期門郎、羽林郎之類也。魏書·官氏志:天賜元年置散騎郎、獵郎、諸省令史、省事、典籤等。後魏孝文以獻帝叔父之後乙旃氏爲叔孫氏。與宗室疏屬拓跋磨渾磨渾,元城侯屈之子也。自云知嗣所在,紹使帳下二人與之偕往;俊、磨渾得出,卽執帳下詣嗣,斬之。俊,建之子也。王洛兒爲嗣往來平城,通問大臣,爲,于僞翻。夜,告安遠將軍安同等。衆聞之,翕然響應,爭出奉迎。嗣至城西,衞士執紹送之。嗣殺紹及其母賀氏,幷誅紹帳下及宦官宮人爲內應者十餘人;其先犯乘輿者,羣臣臠食之。乘,繩證翻。

壬申,嗣卽皇帝位,嗣,道武皇帝之長子也。蕭子顯曰:嗣,字木末。大赦,改元永興。追尊劉貴人曰宣穆皇后;公卿先罷歸第不預朝政者,悉召用之。朝,直遙翻。詔長孫嵩與北新侯安同、山陽侯奚斤、後魏孝文以獻帝第三兄之後爲達奚氏,尋又改爲奚氏。白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車門右,臣子至宮門皆下車而入,故謂之止車門。共聽朝政,時人謂之八公。屈,磨渾之父也。嗣以尙書燕鳳逮事什翼犍,什翼犍爲代王,以鳳爲左長史。犍,居言翻。使與都坐大官封懿等魏謂尙書都省爲尙書都坐。都坐大官蓋尙書長官也。坐,徂臥翻。入侍講論,出議政事。以王洛兒、車路頭爲散騎常侍,叔孫俊爲衞將軍。散,悉亶翻。騎,奇寄翻。拓跋磨渾爲尙書,皆賜爵郡、縣公。嗣問舊臣爲先帝所親信者爲誰。王洛兒言李先。先,慕容永之謀主也,永滅,徙中山,魏伐燕,先歸魏,道武親信之。嗣召問先:「卿以何才何功爲先帝所知?」對曰:「臣不才無功,但以忠直爲先帝所知耳。」詔以先爲安東將軍,常宿於內,以備顧問。

朱提王悅,虔之子也,拓跋虔見一百八卷孝武太元二十一年。朱提,音銖時。有罪,自疑懼。閏十一月,丁亥,悅懷匕首入侍,將作亂。叔孫俊覺其舉止有異,引手掣之,索懷中,得匕首,掣,昌列翻。索,七客翻。遂殺之。

23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虛、危。虛二星,危三星。晉·天文志:自須女八度至危十五度爲玄枵,齊之分野,屬青州。南燕靈臺令張光勸南燕主超出降,降,戶江翻;下同。超手殺之。

24柔然侵魏。

六年(庚戌、四一〇年)

1春,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門,天門,廣固內城南門也。朝羣臣於城上。朝,直遙翻。乙卯,超與寵姬魏夫人登城,見晉兵之盛,握手對泣。韓𧨳諫曰:𧨳,竹角翻。「陛下遭堙厄之運,正當努力自強以壯士民之志,而更爲兒女子泣邪!」爲,于僞翻;下爲民同。超拭目謝之。尙書令董詵勸超降,超怒,囚之。詵,疏臻翻。

2魏長孫嵩將兵伐柔然。

3魏主嗣以郡縣豪右多爲民患,悉以優詔徵之。民戀土不樂內徙,樂,音洛。長吏逼遣之,於是無賴少年逃亡相聚,長,知兩翻。少,詩照翻。所在寇盜羣起。嗣引八公議之曰:「朕欲爲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綏撫,使之紛亂。今犯者旣衆,不可盡誅,吾欲大赦以安之,何如?」元成侯屈曰:「民逃亡爲盜,不罪而赦之,是爲上者反求於下也,不如誅其首惡,赦其餘黨。」崔宏曰:「聖王之御民,務在安之而已,不與之較勝負也。夫赦雖非正,可以行權。屈欲先誅後赦,要爲兩不能去,兩不能去,言先不能去誅,後又不能去赦也。去,羌呂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從,誅未晚也。」嗣從之。二月,癸未朔,遣將軍于栗磾將騎一萬討不從命者,所向皆平。史言魏有謀臣,所以靖亂。磾,丁奚翻。將,卽亮翻。騎,奇寄翻;下同。

4南燕賀賴盧、公孫五樓爲地道擊晉兵,不能卻。城久閉,城中男女病腳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繼。降,戶江翻。超輦而登城,尙書悅壽說超曰:說,輸芮翻。「今天助寇爲虐,戰士凋瘁,瘁,秦醉翻。獨守窮城,絕望外援,天時人事亦可知矣。苟曆數有終,堯、舜避位,陛下豈可不思變通之計乎!」超歎曰:「廢興,命也。吾寧奮劍而死,不能銜璧而生!」

丁亥,劉裕悉衆攻城。或曰:「今日往亡,不利行師。」曆書二月以驚蟄後十四日爲往亡日。裕曰:「我往彼亡,何爲不利!」四面急攻之。悅壽開門納晉師,超與左右數十騎踰城突圍出走,追獲之。裕數以不降之罪,數,所其翻。降,戶江翻。超神色自若,一無所言,惟以母託劉敬宣而已。敬宣先嘗奔燕,故超以母託之。夫孝莫大於寧親,超以母之故,屈節事秦,竭聲伎以奉之,旣又掠取晉人以足聲伎,由是致寇,至於母子並爲俘虜,乃更欲以託劉敬宣,何庸淺也!

裕忿廣固久不下,欲盡阬之,以妻女賞將士。韓範諫曰:「晉室南遷,中原鼎沸,士民無援,強則附之,旣爲君臣,必須爲之盡力。爲,于僞翻。彼皆衣冠舊族,先帝遺民;今王師弔伐而盡阬之,使安所歸乎!竊恐西北之人無復來蘇之望矣。」湯征諸侯,東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爲後我?」攸徂之民,室家胥慶,曰:「傒我后,后來其蘇。」裕改容謝之,然猶斬王公以下三千人,沒入家口萬餘,夷其城隍,送超詣建康,斬之。隆安二年,慕容德建國,號南燕,二主,十三年而亡。

臣光曰:晉自濟江以來,威靈不競,戎狄橫騖,虎噬中原。劉裕始以王師翦平東夏,騖,音務。夏,戶雅翻。不於此際旌禮賢俊,慰撫疲民,宣愷悌之風,滌殘穢之政,使羣士嚮風,遺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設,曾苻、姚之不如,宜其不能蕩壹四海,成美大之業,豈非雖有智勇而無仁義使之然哉!

5初,徐道覆聞劉裕北伐,勸盧循乘虛襲建康,循不從。道覆自至番禺番禺,音潘愚。說循曰:「本住嶺外,說,輸芮翻。交、廣之地在五嶺之外。豈以理極於此,傳之子孫邪?正以劉裕難與爲敵故也。今裕頓兵堅城之下,未有還期,我以此思歸死士孫泰徒黨本三吳之人,孫恩所掠者又三吳人也;久在海中,故皆懷土思歸。掩擊何、劉之徒,如反掌耳。何、劉,謂何無忌、劉毅也。不乘此機而苟求一日之安,朝廷常以君爲腹心之疾;若裕平齊之後,息甲歲餘,以璽書徵君,裕自將屯豫章,遣諸將帥銳師過嶺,璽,斯氏翻。將,卽亮翻。帥,讀曰率;下同。雖復以將軍之神武,恐必不能當也。復,扶又翻。今日之機,萬不可失。若先克建康,傾其根蔕,裕雖南還,無能爲也。君若不同,便當帥始興之衆直指尋陽。」元興三年,循使道覆攻陷始興,因使守之。循甚不樂此舉,而無以奪其計,乃從之。樂,音洛。

初,道覆使人伐船材於南康山,南康山,南康縣之山也。吳立安南縣於漢豫章梅嶺,武帝太康元年更名南康。所謂梅嶺,今大庾嶺是也。南康山,卽大庾諸山,皆在今南安軍界。至始興,賤賣之,自南康西至始興四百里。居人爭市之,船材大積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裝艦,艦,戶黯翻。旬日而辦。循自始興寇長沙,道覆寇南康、廬陵、豫章,諸守相皆委任奔走。守,式又翻。相,息亮翻。道覆順流而下,順贛石之流而下。舟械甚盛。時克燕之問未至,朝廷急徵劉裕。裕方議留鎭下邳,經營司、雍,雍,於用翻。會得詔書,乃以韓範爲都督八郡軍事、燕郡太守,青州舊督齊、濟南、樂安、城陽、東萊、長廣、平昌、高密八郡;而所謂燕郡者,蓋南燕於廣固置燕都尹而今改爲燕郡太守耳。封融爲勃海太守,檀韶爲琅邪太守;戊申,引兵還。韶,祗之兄也。久之,劉穆之稱範、融謀反,皆殺之。二人燕之舊臣,穆之恐其爲變,故殺之。

6安成忠肅公何無忌自尋陽引兵拒盧循。諡法:危身奉上曰忠;剛德克就曰肅。長史鄧潛之諫曰:「國家安危,在此一舉。聞循兵艦大盛,勢居上流,宜決南塘,守二城以待之,贛水出漢豫章南壄縣聶都山;漢南壄,晉南康之地也。贛水至南昌縣,歷南塘;南塘在徐孺子宅西。二城,謂豫章、尋陽也。水經註曰:豫章城東大湖,十里二百二十六步,北與城齊,南緣迴折至南塘,本通贛江,增減與江水同。漢永元中,太守張躬築塘以通南路,兼遏此水。若決南塘,則盧循之舟兵無所用,可以堅守而待其敝。彼必不敢捨我遠下。蓄力養銳,俟其疲老,然後擊之,此萬全之策也。今決成敗於一戰,萬一失利,悔將無及。」參軍殷闡曰:「循所將之衆皆三吳舊賊,百戰餘勇,始興溪子,拳捷善鬬,未易輕也。始興溪子,謂徐道覆所統始興兵也。云:無拳無勇。毛曰:拳,力也。將,卽亮翻。易,以鼓翻。將軍宜留屯豫章,徵兵屬城,兵至合戰,未爲晚也;若以此衆輕進,殆必有悔。」無忌不聽。三月,壬申,與徐道覆遇於豫章,賊令強弩數百登西岸小山邀射之。射,而亦翻。會西風暴急,飄無忌所乘小艦向東岸。賊乘風以大艦逼之,衆遂奔潰。無忌厲聲曰:「取我蘇武節來!」節至,執以督戰。賊衆雲集,無忌辭色無撓,撓,奴敎翻。握節而死。於是中外震駭,朝議欲奉乘輿北走,就劉裕;朝,直遙翻。乘,繩證翻。旣而知賊未至,乃止。

7西秦王乾歸攻秦金城郡,拔之。

8夏王勃勃遣尙書胡金纂攻平涼,秦王興救平涼,擊金纂,殺之。勃勃又遣兄子左將軍羅提攻拔定陽,魏收地形志,敷城郡有定陽縣;在今鄜州鄜城縣界。阬將士四千餘人。秦將曹熾、曹雲、王肆佛等各將數千戶內徙,將,卽亮翻。興處之湟山及陳倉。載記,湟山,澤名。處,昌呂翻。勃勃寇隴右,破白崖堡,遂趣清水,清水縣,前漢屬天水郡,後漢省,晉分屬略陽郡。元豐九域志:清水縣在秦州東九十里,有白沙鎭,縣西又有白石堡。趣,七喻翻。略陽太守姚壽都棄城走,勃勃徙其民萬六千戶於大城。興自安定追之,至壽渠川,不及而還。

9初,南涼王傉檀遣左將軍枯木等伐沮渠蒙遜,掠臨松千餘戶而還。張天錫分張掖置臨松郡。五代志:甘州張掖縣,後周併臨松入焉。傉,奴沃翻。沮,子余翻。還,從宣翻,又如字;下同。蒙遜伐南涼,至顯美,徙數千戶而去。顯美縣,前漢屬張掖郡,後漢、晉屬武威郡。五代志:後周廢顯美入姑臧縣。南涼太尉俱延復伐蒙遜,大敗而歸。復,扶又翻。是月,傉檀自將五萬騎伐蒙遜。將,卽亮翻。戰于窮泉,傉檀大敗,單馬奔還。蒙遜乘勝進圍姑臧,姑臧人懲王鍾之誅,皆驚潰,王鍾誅見上卷四年。夷、夏萬餘戶降于蒙遜。夏,戶雅翻。降,戶江翻;下同。傉檀懼,遣司隸校尉敬歸及子佗爲質於蒙遜以請和,何承天姓苑:敬姓,黃帝孫敬康之後;風俗通:陳敬仲之後。質,音致。蒙遜許之;歸至胡阬,逃還,佗爲追兵所執,蒙遜徙其衆八千餘戶而去。右衞將軍折掘奇鎭據石驢山以叛。石驢山在姑臧西南長寧川西北,屬晉昌郡界。張寔討曹袪於晉昌,自姑臧西踰石驢,據長寧。折,而設翻。掘,其月翻。傉檀畏蒙遜之逼,且懼嶺南爲奇鎭所據,乃遷于樂都,樂,音洛。留大司農成公緒守姑臧。傉檀纔出城,魏安人侯諶等晉書·載記「焦諶、王侯等」。諶,氏壬翻。閉門作亂,收合三千餘家,據南城,推焦朗爲大都督、龍驤大將軍,諶自稱涼州刺史,降于蒙遜。傉檀自據姑臧之後,與四鄰交兵,所遇輒敗,不惟失姑臧,亦不能保樂都矣。曰:「毋田甫田,維莠驕驕。毋思遠人,勞心切忉。」正謂此也。

10劉裕至下邳,以船載輜重,重,直用翻。自帥精銳步歸。帥,讀曰率。至山陽,聞何無忌敗死,慮京邑失守,卷甲兼行,卷,讀曰捲。與數十人至淮上,李延壽南史「江上」,當從之,蓋裕至山陽則已渡淮也。問行人以朝廷消息。行人曰:「賊尙未至,劉公若還,便無所憂。」裕大喜。將濟江,風急,衆咸難之。裕曰:「若天命助國,風當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溺,奴狄翻。卽命登舟,舟移而風止。過江,至京口,衆乃大安。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以江州覆沒,表送章綬,詔不許。綬,音受。

青州刺史諸葛長民、兗州刺史劉藩、幷州刺史劉道憐各將兵入衞建康。青州、兗州、幷州,時皆僑在江、淮間,將,卽亮翻;下同。藩,豫州刺史毅之從弟也。從,才用翻。毅聞盧循入寇,將拒之而疾作;旣瘳,將行。劉裕遺毅書曰:「吾往習擊妖賊,孫泰以左道惑衆,孫恩、盧循皆其黨也,故謂之妖賊。遺,于季翻。妖,於嬌翻。曉其變態。賊新獲姦利,其鋒不可輕。今脩船垂畢,當與弟同舉。克平之日,上流之任,皆以相委。」又遣劉藩往,諭止之。毅怒,謂藩曰:「往以一時之功相推耳,汝便謂我眞不及劉裕邪!」投書於地,帥舟師二萬發姑孰。毅時以豫州刺史鎭姑孰。帥,讀曰率。

循之初入寇也,使徐道覆向尋陽,循自將攻湘中諸郡。湘中諸郡,漢長沙、零、桂之地。荊州刺史劉道規遣軍逆戰,敗於長沙。循進至巴陵,將向江陵。徐道覆聞毅將至,馳使報循曰:使,疏吏翻。「毅兵甚盛,成敗之事,係之於此,宜幷力摧之;若此克捷,江陵不足憂也。」循卽日發巴陵,與道覆合兵而下。五月,戊午,毅與循戰于桑落洲,毅兵大敗,棄船,以數百人步走,餘衆皆爲循所虜,所棄輜重山積。重,直用翻。

初,循至尋陽,聞裕已還,猶不信;旣破毅,乃得審問,審者,悉其實也;問,音問也。與其黨相視失色。循欲退還尋陽,攻取江陵,據二州以抗朝廷。二州,謂荊、江也。道覆謂宜乘勝徑進,固爭之。循猶豫累日,乃從之。

己未,大赦。裕募人爲兵,賞之同京口赴義之科。裕起兵於京口以討桓玄,赴義之人酬賞重於當時。發民治石頭城。治,直之翻。議者謂宜分兵守諸津要,裕曰:「賊衆我寡,若分兵屯守,則測人虛實;且一處失利,則沮三軍之心。沮,在呂翻。今聚衆石頭,隨宜應赴,旣令彼無以測多少,少,詩沼翻。又於衆力不分。若徒旅轉集,徐更論之耳。」

朝廷聞劉毅敗,人情恟懼。時北師始還,將士多創病,恟,許拱翻。創,初良翻。建康戰士不盈數千。循旣克二鎭,二鎭,謂江、豫也。戰士十餘萬,舟車百里不絕,樓船高十二丈,高,古號翻。敗還者爭言其強盛。孟昶、諸葛長民欲奉乘輿過江,裕不聽。時江西、江北皆無城池可倚。昶、長民欲奉天子過江,不過東走廣陵,西據歷陽耳。昶,丑兩翻。初,何無忌、劉毅之南討也,昶策其必敗,已而果然。至是,又謂裕必不能抗循,衆頗信之,惟龍驤將軍東海虞丘進廷折昶等,以爲不然。驤,思將翻。虞丘,複姓,史記楚相有虞丘子。折,之舌翻。中兵參軍王仲德言於裕曰:「明公命世作輔,新建大功,威震六合,魏尙書曹有中兵郎,諸公府征鎭亦因而置中兵參軍。新建大功,謂滅燕也。妖賊乘虛入寇,旣聞凱還,自當奔潰。若先自遁逃,則勢同匹夫。匹夫號令,何以威物!此謀若立,請從此辭。」裕甚悅。昶固請不已,裕曰:「今重鎭外傾,強寇內逼,人情危駭,莫有固志;若一旦遷動,便自土崩瓦解,江北亦豈可得至!設令得至,不過延日月耳。今兵士雖少,少,詩沼翻;下同。自足一戰。若其克濟,則臣主同休;苟厄運必至,我當橫尸廟門,遂其由來以身許國之志,不能竄伏草間苟求存活也。我計決矣,卿勿復言!」昶恚其言不行,恚,於避翻。且以爲必敗,因請死。裕怒曰:「卿且申一戰,申,重也。死復何晚!」復,扶又翻。昶知裕終不用其言,乃抗表自陳曰:「臣裕北討,衆並不同,雖臣贊裕行計,事見上年。致使強賊乘間,社稷危逼,臣之罪也。間,古莧翻。謹引咎以謝天下。」封表畢,仰藥而死。

乙丑,盧循至淮口,秦淮入江之口也。中外戒嚴。琅邪王德文都督宮城諸軍事,屯中堂皇,堂無四壁曰皇。劉裕屯石頭,諸將各有屯守。裕子義隆始四歲,裕使諮議參軍劉粹輔之,鎭京口。粹,毅之族弟也。

裕見民臨水望賊,怪之,以問參軍張劭,劭曰:「若節鉞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觀望!今當無復恐耳。」復,扶又翻。裕謂將佐曰:「賊若於新亭直進,其鋒不可當,宜且迴避,勝負之事未可量也;量,音良。若迴泊西岸,西岸,卽蔡洲。此成禽耳。」

徐道覆請於新亭至白石焚舟而上,上,時掌翻。數道攻裕。循欲以萬全爲計,謂道覆曰:「大軍未至,孟昶便望風自裁;以大勢言之,自當計日潰亂。今決勝負於一朝,乾沒求利,乾,音干。旣非必克之道,且殺傷士卒,不如按兵待之。」道覆以循多疑少決,乃歎曰:「我終爲盧公所誤,事必無成;使我得爲英雄驅馳,天下不足定也。」爲,于僞翻。

裕登石頭城望循軍,初見引向新亭,顧左右失色;旣而迴泊蔡洲,乃悅。蔡洲在石頭西岸,今建康府上元縣西二十五里有蔡洲。於是衆軍轉集。裕恐循侵軼,軼,徒結翻。用虞丘進計,伐樹栅石頭淮口,脩治越城,築查浦、藥園、廷尉三壘,查浦在大江南岸,近秦淮口。藥園,蓋種芍藥之所。廷尉寺舍所在,因以爲地名。查,莊加翻。據晉書·帝紀,三壘皆在淮口。皆以兵守之。

劉毅經涉蠻、晉,西陽上下羣蠻所居之地,謂之蠻;其爲王民應租稅征役者,謂之晉。僅能自免,從者飢疲,死亡什七八。從,才用翻。丙寅,至建康,待罪。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知都督中外諸軍府留事也。毅乞自貶,詔降爲後將軍。

11魏長孫嵩至漠北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下同。柔然追圍之於牛川。壬申,魏主嗣北擊柔然。柔然可汗社崙聞之,遁走,道死;崙,盧昆翻。其子度拔尙幼,部衆立社崙弟斛律,號藹豆〔章:甲十一行本「豆」作「苦」;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蓋可汗。可,讀從刊入聲;汗,音寒。嗣引兵還參合陂。

12盧循伏兵南岸,南岸,卽秦淮口南岸。使老弱乘舟向白石,聲言悉衆自白石步上。上,時掌翻。劉裕留參軍沈林子、徐赤特戍南岸,斷查浦,斷,丁管翻。戒令堅守勿動;裕及劉毅、諸葛長民北出拒之。林子曰:「妖賊此言,未必有實,宜深爲之防。」裕曰:「石頭城險,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後,足以守之。」林子,穆夫之子也。沈穆夫,吳興武康人。隆安三年,孫恩寇會稽,三吳響應。穆夫在會稽,恩以爲餘姚令,恩爲劉牢之所破,幷殺穆夫。

庚辰,盧循焚查浦,進至張侯橋。徐赤特將擊之,林子曰:「賊聲往白石而屢來挑戰,挑,徒了翻。其情可知。吾衆寡不敵,不如守險以待大軍。」赤特不從,遂出戰;伏兵發,赤特大敗,單舸奔淮北。秦淮北岸也。林子及將軍劉鍾據栅力戰,朱齡石救之,賊乃退。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陽郡。丹陽郡,丹陽尹治所也。上,時掌翻。裕帥諸軍馳還石頭,帥,讀曰率。斬徐赤特,解甲久之,乃出陳於南塘。南塘,秦淮南岸也。陳,讀曰陣。

13六月,以劉裕爲太尉、中書監,加黃鉞;裕受黃鉞,餘固辭。以車騎中軍司馬庾悅爲江州刺史。悅,準之子也。劉裕爲車騎將軍,以劉敬宣征蜀失利,乞降號中軍將軍,故車騎、中軍二府共一司馬。庾準,庾亮之孫也。

14司馬國璠及弟叔璠、叔道奔秦。璠,孚袁翻。秦王興曰:「劉裕方誅桓玄,輔晉室,卿何爲來?」對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脩立者,裕輒除之;方爲國患,甚於桓玄耳。」興以國璠爲揚州刺史,叔道爲交〔嚴:「交」改「兗」。〕州刺史。

15盧循寇掠諸縣無所得,謂徐道覆曰:「師老矣,不如還尋陽,幷力取荊州,據天下三分之二,徐更與建康爭衡耳。」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還尋陽,留其黨范崇民將五千人據南陵。南陵在宣城郡宣城縣西,梁置南陵郡及南陵縣,蓋漢丹陽郡石城縣之界也,今爲池州貴池縣。循慮兵有利鈍,欲南歸番禺,故使崇民守之以固彭蠡湖口。宋白曰:栅江口對岸卽舊南陵縣地,今爲繁昌縣。甲子,裕使輔國將軍王仲德、廣川太守劉鍾、河間內史蘭陵蒯恩、中軍諮議參軍孟懷玉等帥衆追循。帥,讀曰率。

16乙丑,魏主嗣還平城。

17西秦王乾歸討越質屈機等十餘部,越質,鮮卑種也;其酋曰叱黎。叱黎之子曰詰歸,孝武太元十六年降於乾歸,二十一年叛降秦。屈機卽詰歸也,語稍訛耳。降其衆二萬五千,降,戶江翻。徙於苑川。八月,乾歸復都苑川。乞伏氏本都度堅山,乾歸強盛,始都苑川。旣爲秦所破而降於秦,秦使鎭苑川,復叛,恐爲秦所襲,還保度堅山。今部衆浸盛,不畏秦,復都苑川。

18沮渠蒙遜伐西涼,敗西涼世子歆于馬廟,古者祭馬祖,後世因立廟以祭之,故名其地爲馬廟。禽其將朱元虎而還。涼公暠以銀二千斤、金二千兩贖元虎;蒙遜歸之,遂與暠結盟而還。將,子高翻。暠,古老翻。

19劉裕還東府,盧循退,裕乃還東府。大治水軍,治,直之翻。遣建威將軍會稽孫處、振武將軍沈田子帥衆三千自海道襲番禺。會,工外翻。處,昌呂翻。帥,讀曰率。番禺,音潘愚。田子,林子之兄也。衆皆以爲「海道艱遠,必至爲難,且分撤見力,見,賢遍翻;下同。非目前之急。」裕不從,敕處曰:「大軍十二月之交必破妖虜,卿至時,先傾其巢窟,使彼走無所歸也。」

20譙縱遣侍中譙良等入見於秦,請兵以伐晉。見,賢遍翻。縱以桓謙爲荊州刺史,譙道福爲梁州刺史,帥衆二萬寇荊州;秦王興遣前將軍苟林帥騎兵會之。

江陵自盧循東下,不得建康之問,問,音問也。羣盜互起。荊州刺史劉道規遣司馬王鎭之帥天門太守檀道濟、吳孫休永安六年分武陵立天門郡。充縣有松梁山,山有石,石開處數十丈,其高,以弩仰射不至,其上名天門,因以名郡。輿地志:澧州石門縣,古天門郡。帥,讀曰率;下同。廣武將軍彭城到彥之入援建康。道濟,祗之弟也。

鎭之至尋陽,爲苟林所破。盧循聞之,以林爲南蠻校尉,分兵配之,使乘勝伐江陵,聲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謙於道召募義舊,桓氏世居荊楚,舊恩所結,義不相忘,謂之義舊。民投之者二萬人。謙屯枝江,枝江縣自漢以來屬南郡,春秋之羅國也。江水於縣西別出爲沱,而東復合於江,故曰枝江。我朝熙寧六年,省枝江爲鎭,入松滋縣。林屯江津,二寇交逼,江陵士民多懷異心。道規乃會將士告之曰:「桓謙今在近道,聞諸長者頗有去就之計,長,知兩翻。吾東來文武足以濟事;東來文武,謂道規從行將佐兵士也。若欲去者,本不相禁。」因夜開城門,達曉不閉。衆咸憚服,莫有去者。

雍州刺史魯宗之帥衆數千自襄陽赴江陵。雍,於用翻。或謂宗之情未可測,道規單馬迎之,宗之感悅。道規使宗之居守,守,式又翻。委以腹心,自帥諸軍攻謙。諸將佐皆曰:「今遠出討謙,其勝難必。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動靜,伺,相吏翻。若來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脫有蹉跌,蹉,倉何翻。跌,徒結翻。大事去矣。」道規曰:「苟林愚懦,無他奇計,以吾去未遠,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謙,往至便克;沈疑之間,已自還返。沈,持林翻,沈吟不決也。還,音旋。謙敗則林破膽,豈暇得來!且宗之獨守,何爲不支數日!」乃馳往攻謙,水陸齊進。謙等大陳舟師,兼以步騎,戰於枝江。檀道濟先進陷陳,陷陳,讀曰陣。謙等大敗。謙單舸奔苟林,道規追斬之。還,至涌口,水經註:涌水自夏水南通於江,謂之涌口。春秋左氏傳所謂閻敖游涌而逸者也,在江陵城東。杜預曰:涌水在南郡華容縣。涌,音勇。討林,林走,道規遣諮議參軍臨淮劉遵帥衆追之。初,謙至枝江,江陵士民皆與謙書,言城內虛實,欲爲內應;至是檢得之,道規悉焚不視,衆於是大安。

21江州刺史庾悅以鄱陽太守虞丘進爲前驅,屢破盧循兵,進據豫章,絕循糧道。九月,劉遵斬苟林于巴陵。

桓石綏因循入寇,起兵洛口,水經註:漢水過魏興安陽縣,又東至灙城南,與洛谷水合,水北出洛谷,谷北通長安,其水南流注漢水,所謂洛口也。自號荊州刺史,徵陽令王天恩自號梁州刺史,「徵陽」,當作「微陽」晉·地理志:微陽縣屬上庸郡。沈約曰:魏立建始縣,晉武帝改曰微陽。周武王之伐紂,庸、蜀、羌、髳、微、盧、彭、濮八國從之。竊意微陽縣蓋因古微國而得名,而史無其據。襲據西城。梁州刺史傅韶遣其子魏興太守弘之討石綏等,皆斬之,桓氏遂滅。韶,暢之孫也。

22西秦王乾歸攻秦略陽、南安、隴西諸郡,皆克之,徙民二萬五千戶於苑川及枹罕。枹,音膚。

23甲寅,葬魏主珪於盛樂金陵,諡曰宣武,廟號烈祖。宋高祖永初元年,魏改諡珪曰道武皇帝。

24劉毅固求追討盧循,長史王誕密言於劉裕曰:「毅旣喪敗,不宜復使立功。」喪,息浪翻。復,扶又翻;下無復同。裕從之。冬,十月,裕帥兗州刺史劉藩、寧朔將軍檀韶、冠軍將軍劉敬宣等南擊盧循,帥,讀曰率;下同。冠,古玩翻。以劉毅監太尉留府,後事皆委焉。監,工銜翻。癸巳,裕發建康。

25徐道覆率衆三萬趣江陵,奄至破冢。破冢在江津之東。趣,七喻翻。時魯宗之已還襄陽,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傳循已平京邑,遣道覆來爲刺史,江、漢士民感劉道規焚書之恩,無復貳志。復,扶又翻。道規使劉遵別爲遊軍,自拒道覆於豫章口,前驅失利;遵自外橫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赴水死者殆盡,道覆單舸走還湓口。湓,蒲奔翻。初,道規使遵爲遊軍,衆咸以爲強敵在前,唯患衆少,不應分割見力,置無用之地。見,賢遍翻。及破道覆,卒得遊軍之力,卒,子恤翻。衆心乃服。

26鮮卑僕渾、羌句豈、輸報、鄧若等帥戶二萬降于西秦。鮮卑有僕渾部;句豈、輸報、鄧若則羌種也。句,古侯翻。

27王仲德等聞劉裕大軍且至,進攻范崇民於南陵;崇民戰艦夾屯西〔章:甲十一行本「西」作「兩」;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岸。艦,戶黯翻。十一月,劉鍾自行覘賊,覘,丑廉翻,又丑豔翻。天霧,賊鉤得其舸。鍾因帥左右攻艦戶,艦戶,今舟人謂之馬門。賊遽閉戶拒之,鍾乃徐還,與仲德共攻崇民,崇民走。崇民走,則裕可徑進,循失湖口之險。

28癸丑,益州刺史鮑陋卒。譙道福陷巴東,殺守將溫祚、時延祖。溫祚本巴東太守。時延祖自劉敬宣、黃虎之退皆屯巴東。將,卽亮翻。

29盧循兵守廣州者不以海道爲虞。庚戌,孫處乘海奄至,會大霧,四面攻之,卽日拔其城。處撫其舊民,戮循親黨,勒兵謹守,分遣沈田子等擊嶺表諸郡。

30劉裕軍雷池。盧循揚聲不攻雷池,當乘流徑下;裕知其欲戰,十二月,己卯,進軍大雷。杜佑曰:晉大雷戍,舒州望江縣是,今皖口之西有雷江口,卽其地。宋書·志云:望江縣西岸有大雷江,自尋陽柴桑沿流三百里入江,卽望江縣。庚辰,盧循、徐道覆帥衆數萬塞江而下,塞,悉則翻。前後莫見舳艫之際。舳,音逐;艫,音盧。裕悉出輕艦,帥衆軍齊力擊之;又分步騎屯於西岸,先備火具。裕以勁弩射循軍,射,而亦翻。因風水之勢以蹙之。循艦悉泊西岸,岸上軍投火焚之,烟炎漲天;烟,與煙同。炎,讀曰燄。循兵大敗,走還尋陽。將趣豫章,趣,七喻翻。乃悉力栅斷左里;左里以其地在章江之左,故名。杜佑曰:左里卽江州尋陽縣彭蠡湖口。斷,丁管翻。丙申,裕軍至左里,不得進。裕麾兵將戰,所執麾竿折,幡沈于水,衆並怪懼。裕笑曰:「往年覆舟之戰,謂討桓玄與桓謙等戰時也。折,而設翻。沈,持林翻。幡竿亦折,今者復然,復,扶又翻。賊必破矣。」卽攻栅而進,循兵雖殊死戰,弗能禁。循單舸走,舸,古我翻。所殺及投水死者凡萬餘人。納其降附,宥其逼略,降,戶江翻。遣劉藩、孟懷玉輕軍追之。循收散卒,尙有數千人,徑還番禺;番禺,音潘愚。道覆走保始興。裕版建威將軍褚裕之行廣州刺史。裕之,裒之曾孫也。褚裒,崇德太后之父。裒,蒲侯翻。裕還建康。劉毅惡劉穆之,每從容與裕言穆之權太重,惡,烏路翻。從,千容翻。裕益親任之。

31燕廣川公萬泥、上谷公乳陳,自以宗室,有大功,慕容熙之死,萬泥、乳陳皆有功。謂當入爲公輔。燕王跋以二藩任重,久而弗徵,跋以萬泥爲幽、平二州牧,鎭肥如;乳陳爲幷、青二州牧,鎭白狼。二人皆怨。是歲,乳陳密遣人告萬泥曰:「乳陳有至謀,願與叔父圖之。」萬泥遂奔白狼,與乳陳俱叛,跋遣汲郡公弘與張興將步騎二萬討之。弘先遣使諭以禍福;萬泥欲降,乳陳不可。將,卽亮翻。騎,奇寄翻。使,疏吏翻。降,戶江翻;下同。興謂弘曰:「賊明日出戰,今夜必來驚我營,宜爲之備。」弘乃密令人課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是夜,乳陳果遣壯士千餘人來斫營,衆火俱起,伏兵邀擊,俘斬無遺。萬泥、乳陳懼而出降,弘皆斬之。跋以范陽公素弗爲大司馬,改封遼西公;弘爲驃騎大將軍,改封中山公。驃,匹妙翻。騎,奇寄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