閍逢閹茂(甲戌),一年。
高宗明皇帝上
諱鸞,字景栖,小字玄度,高帝兄始安貞王道生之子。
建武元年(甲戌、四九四年)是年十月始改元建武。
1春,正月,丁未,改元隆昌;此鬱林王改元也。大赦。
2雍州刺史晉安王子懋,雍,於用翻。以主幼時艱,密爲自全之計,令作部造仗;諸州各有作部,主造器仗。征南大將軍陳顯達屯襄陽,去年秋,武帝以魏將入寇,遣顯達鎭樊城。子懋欲脅取以爲將。將,卽亮翻;下同。顯達密啓西昌侯鸞,鸞徵顯達爲車騎大將軍;騎,奇寄翻。徙子懋爲江州刺史,仍令留部曲助鎭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諸王有白直,有夾轂隊。俠,讀曰夾。顯達過襄陽,過,音戈。子懋謂曰:「朝廷令身單身而返,身是天王,豈可過爾輕率!子懋自稱天王,蓋謂是天家諸王也。今猶欲將二三千人自隨,公意何如?」顯達曰:「殿下若不留部曲,乃是大違敕旨,其事不輕;且此間人亦難可收用。」此間人,謂襄陽人也。子懋默然。顯達因辭出,卽發去。子懋計未立,乃之尋陽。
3西昌侯鸞將謀廢立,引前鎭西諮議參軍蕭衍與同謀。隨王子隆初以鎭西將軍鎭荊州,引衍爲諮議參軍。荊州刺史、隨王子隆,性溫和,有文才;鸞欲徵之,恐其不從。衍曰:「隨王雖有美名,其實庸劣。旣無智謀之士,爪牙唯仗司馬垣歷生、武陵太守卞白龍耳。二人唯利是從,若啗以顯職,無有不來;隨王止須折簡耳。」鸞從之。徵歷生爲太子左衞率,白龍爲游擊將軍;啗,徒濫翻。折,之舌翻。帥,所律翻。二人並至。續召子隆爲侍中、撫軍將軍。此時西昌侯已有殺諸王之心矣。蕭衍由是以籌略見用。豫州刺史崔慧景,高、武舊將,將,卽亮翻。鸞疑之,以蕭衍爲寧朔將軍,戍壽陽。慧景懼,白服出迎;白服,若得罪而白衣領職者。衍撫安之。
4辛亥,鬱林王祀南郊;戊午,拜崇安陵。鬱林王卽位,追尊父文惠太子曰文帝,陵曰崇安,廟號世宗。據竟陵王子良傳,陵在夾右。
5癸亥,魏主南巡;戊辰,過比干墓,水經註:河內朝歌縣南有牧野,有比干冢,前有石銘題隸云:「殷大夫比干之墓」,不知誰所誌也。祭以太牢,魏主自爲祝文曰:「烏呼介士,胡不我臣!」
6帝寵幸中書舍人綦毌珍之、朱隆之、直閤將軍曹道剛、周奉叔、宦者徐龍駒等。帝謂鬱林王。珍之所論薦,事無不允;允,信也,肯也。內外要職,皆先論價,旬月之間,家累千金;擅取官物及役作,不俟詔旨。有司至相語云:語,牛倨翻。「寧拒至尊敕,不可違舍人命。」帝以龍駒爲後閤舍人,後閤,禁中後閤也。南史曰:龍駒日夜在六宮房內。常居含章殿,著黃綸帽,被貂裘,音,陟略翻。被,皮義翻。南面向案,代帝畫敕;左右侍直,與帝不異。
帝自山陵之後,卽與左右微服遊走市里,好於世宗崇安陵隧中擲塗、賭跳,好,呼到翻。文惠太子廟號世宗。塗,泥也。以塗泥相擲爲樂也。賭跳者,以跳躍高出者爲勝。咷,他弔翻。作諸鄙戲,極意賞賜左右,動至百數十萬。每見錢,曰:「我昔思汝十〔章:十二行本「十」作「一」;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枚不得,今日得用汝未?」世祖聚錢上庫五億萬,齋庫亦出三億萬,上庫所儲以備軍國之用。齋庫以供齋內所須,人主之好用。出者,出三億萬數之外也。金銀布帛不可勝計;勝,音升。鬱林王卽位未朞歲,所用垂盡。入主衣庫,令何后及寵姬以諸寶器相投擊破碎之,用爲笑樂。樂,音洛。蒸於世祖幸姬霍氏,更其姓曰徐。更,工衡翻。李延壽史以霍爲文帝幸姬,則「世祖」當作「世宗」。朝事大小,皆決於西昌侯鸞。朝,直遙翻;下同。鸞數諫爭,數,所角翻。爭,讀曰諍。帝多不從;心忌鸞,欲除之。以尙書右僕射鄱陽王鏘為世祖所厚,「世祖」恐亦當作「世宗」。私謂鏘曰:「公聞鸞於法身如何?」鬱林王,小字法身。鏘素和謹,對曰:「臣鸞於宗戚最長,且受寄先帝;臣等皆年少,長,知兩翻。少,詩照翻。朝廷所賴,唯鸞一人,願陛下無以爲慮。」帝退,謂徐龍駒曰:「我欲與公共計取鸞,公旣不同,我不能獨辦,且復小聽。」復,扶又翻;下無復同。言且又小時聽鸞專政也。
衞尉蕭諶,世祖之族子也,蕭子顯齊書曰:諶於太祖爲絕服族子。諶,氏壬翻。自世祖在郢州,諶已爲腹心。宋元徽末,世祖在郢州,欲知都下消息,太祖遣諶就世祖宣傳謀計,留爲腹心。及卽位,常典宿衞,機密之事,無不預聞。征南諮議蕭坦之,諶之族人也。嘗爲東宮直閤,爲世宗所知。蕭子顯齊書曰:坦之以懃直直爲世祖所知。旣爲東宮直閤,則從世宗爲是。東宮亦有直閤將軍。帝以二人祖父舊人,甚親信之。諶每請急出宿,帝通夕不寐,諶還乃安。坦之得出入後宮,帝褻狎宴遊,坦之皆在側。帝醉後,常裸袒,裸,郎果翻。坦之輒扶持諫諭。西昌侯鸞欲有所諫,帝在後宮不出,唯遣諶、坦之徑進,乃得聞達。
何后亦淫泆,泆,音逸。泆,淫放也。私於帝左右楊珉,與同寢處如伉儷;處,昌呂翻;下處之同。杜預曰:伉,敵也;儷,耦也。伉,苦浪翻。儷,力計翻。又與帝相愛狎,故帝恣之,迎后親戚入宮,以耀靈殿處之。齋閤通夜洞開,外內淆雜,無復分別。別,彼列翻。西昌侯鸞遣坦之入奏誅珉,何后流涕覆面覆,敷又翻。曰:「楊郎好年少,無罪,何可枉殺!」少,詩照翻。坦之附耳語帝曰:語,牛倨翻;下每語同。「外間並云楊珉與皇后有情,事彰遐邇,不可不誅。」帝不得已許之;俄敕原之,已行刑矣。鸞又啓誅徐龍駒,帝亦不能違,而心忌鸞益甚。蕭諶、蕭坦之見帝狂縱日甚,無復悛改,悛,丑緣翻。恐禍及己;乃更回意附鸞,勸其廢立,陰爲鸞耳目,帝不之覺也。
周奉叔恃勇挾勢,陵轢公卿。轢,郎狄翻。常翼單刀二十口自隨,翼者,分列左右若兩翼然也。出入禁闥,門衞不敢訶。訶,虎何翻。每語人曰:「周郎刀不識君!」鸞忌之,使蕭諶、蕭坦之說帝出奉叔爲外援,說,輸芮翻;下鸞說、此說同。己巳,以奉叔爲青州刺史,蕭子顯曰:宋泰始中,淮北沒虜,徙青州治鬱洲,齊建元四年,徙治朐山,後復舊。曹道剛爲中軍司馬。奉叔就帝求千戶侯;許之。鸞以爲不可,封曲江縣男,食三百戶。奉叔大怒,於衆中攘刀厲色;鸞說諭之,乃受。說,輸芮翻;下同。奉叔辭畢,將之鎭,部伍已出。鸞與蕭諶稱敕,召奉叔於省中,毆殺之,省中,尙書省中也。毆,烏口翻。啓云:「奉叔慢朝廷。」帝不獲已,可甚奏。
溧陽令錢唐杜文謙,嘗爲南郡王侍讀,溧陽縣,自漢以來屬丹陽郡,其地在建康東南。帝初封南郡王。溧,音栗。前此說綦毋珍之曰:「天下事可知,灰盡粉滅,匪朝伊夕;不早爲計,吾徒無類矣。」珍之曰:「計將安出?」文謙曰:「先帝舊人,多見擯斥,今召而使之,誰不慷慨!近聞王洪範王洪範卽轉言日月相者也。與宿衞將萬靈會等共語,皆攘袂搥牀;將,卽亮翻。搥,傳追翻。君其密報周奉叔,使萬靈會等殺蕭諶,則宮內之兵皆我用也。蕭諶時以衞軍司馬兼衞尉卿,掌宿衞兵。卽勒兵入尙書,斬蕭令,尙書省在雲龍門內。兩都伯力耳。都伯,行刑者也,今謂之劊子。今舉大事亦死,不舉事亦死;二死等耳,死社稷可乎!若遲疑不斷,復少日,錄君稱敕賜死,復,扶又翻。少,詩沼翻。少日,言無多日也。鸞錄尙書事,故稱爲錄君。父母爲殉,謂皆將從坐而死也。在眼中矣。」珍之不能用。及鸞殺奉叔,幷收珍之、文謙,殺之。
7乙亥,魏主如洛陽西宮。中書侍郎韓顯宗上書陳四事:其一,以爲:「竊聞輿駕今夏不巡三齊,當幸中山。往冬輿駕停鄴,當農隙之時,猶比屋供奉,不勝勞費。比,毗必翻,又毗至翻。勝,音升。況今蠶麥方急,將何以堪命!且六軍涉暑,恐生癘疫。臣願早還北京,以省諸州供張之苦,北京,謂平城。張,竹亮翻。成洛都營繕之役。」其二,以爲:「洛陽宮殿故基,皆魏明帝所造,前世已譏其奢。今茲營繕,宜加裁損。又,頃來北都富室,競以第舍相尙;北都,亦謂平城。魏旣遷洛,以平城爲北都。宜因遷徙,爲之制度。及端廣衢路,通利溝渠。」其三,以爲:「陛下之還洛陽,輕將從騎。從,才用翻。王者於闈闥之內宮中門曰闈。韓詩:門屛間曰闥。猶施警蹕,況涉履山河而不加三思乎!」三,息暫翻。其四,以爲:「陛下耳聽法音,法音,謂雅樂也。目翫墳典,謂三墳、五典。書序:伏羲、神農、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孔子序書,斷自唐、虞,三墳、五典,後世不復見其全,此特大槪言之。口對百辟,心虞萬機,景昃而食,虞,度也。景昃,日昃也。日景過中則昃。昃,音側。夜分而寢;加以孝思之至,隨時而深;謂文明太后之殂已久,而帝孝思不忘也。文章之業,日成篇卷;雖叡明所用,未足爲煩,然非所以嗇神養性,嗇,愛也。保無疆之祚也。伏願陛下垂拱司契而下治矣。」老子曰:有德司契。尸司,主也。契,要也。治,直吏翻。帝頗納之。顯宗、麒麟之子也。韓麒麟見一百三十五卷武帝永明元年。
顯宗又上言,以爲:「州郡貢察,徒有秀、孝之名而無秀、孝之實;貢察者,謂察舉秀才、孝廉而貢之於朝。朝廷但檢其門望,不復彈坐。復,扶又翻。彈坐者,彈劾其違而坐之以罪。如此,則可令別貢門望以敍士人,何假冒秀、孝之名也!夫門望者,乃其父祖之遺烈,亦何益於皇家!益於時者,賢才而已。苟有其才,雖屠釣奴虜,聖王不恥以爲臣;太公屠牛於朝歌,釣於渭濱。又紂時箕子爲奴,周文王、武王皆禮而用之。苟非其才,雖三后之胤,墜於皁隸矣。左傳:申無宇曰:「人有十等:士臣皁,皁臣輿,輿臣隸。」釋曰:皁,直馬者。隸,附屬者。三后,謂夏、商、周之王也。議者或云,『今世等無奇才,不若取士於門,』此亦失矣。豈可以世無周、邵,遂廢宰相邪!但當校其寸長銖重者先敍之,言其人比之衆人稍有一寸之長、一銖之重,則先敍用之。則賢才無遺矣。
又,刑罰之要,在於明當,當,丁浪翻。不在於重。苟不失有罪,雖捶撻之薄,人莫敢犯;若容可僥幸,雖參夷之嚴,不足懲禁。參夷,謂夷三族也。捶,止橤翻。僥,堅堯翻。今內外之官,欲邀當時之名,爭以深刻爲無私,迭相敦厲,敦,迫也。厲,嚴以勉之。遂成風俗。陛下居九重之內,視人如赤子;百司分萬務之任,遇下如仇讎。是則堯、舜止一人而桀、紂以千百;和氣不至,蓋由於此。謂宜敕示百僚,以惠元元之命。
又,昔周居洛邑,猶存宗周;周成王宅洛,以豐爲宗周,存故都也。漢遷東都,京兆置尹。後漢都雒陽,置河南尹;而長安仍置京兆尹,亦存故都也。察〔章:十二行本「察」作「案」;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春秋之義,有宗廟曰都,無曰邑。況代京,宗廟山陵所託,王業所基,其爲神鄕福地,實亦遠矣,今便同之郡國,臣竊不安。謂宜建畿置尹,一如故事,魏初都平城,分畫甸畿置司州,於平城置代尹。崇本重舊,光示萬葉。
又,古者四民異居,欲其業專志定也。管仲相齊,使士、農、工、商各羣萃而州處。其言曰:四民者,勿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易。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閒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長而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太祖道武皇帝創基撥亂,日不暇給,然猶分別士庶,不令雜居,工伎屠沽,各有攸處;別,彼列翻。伎,渠綺翻。處,昌呂翻;下同處同。但不設科禁,久而混殽。今聞洛邑居民之制,專以官位相從,不分族類。夫官位無常,朝榮夕悴,悴,秦醉翻。則是衣冠、皁隸不日同處矣。借使一里之內,或調習歌舞,或構〔章:十二行本「構」作「講」;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熊校同。〕肄詩書,肆,羊至翻。縱羣兒隨其所之,則必不棄歌舞而從詩書矣。然則使工伎之家習士人風禮,百年難成;士人之子效工伎容態,一朝而就。是以仲尼稱里仁之美,孟母勤三徙之訓。論語:孔子曰:里仁爲美;擇不處仁,焉得知!列女傳曰:孟軻母,其舍近墓。孟子少嬉遊,爲墓間之事。孟母曰:「此非吾所以處子也。」乃去,舍市旁,甚嬉戲乃賈人衒賣之事。又曰:「此非吾所以處子也。」復徙舍學宮之旁,其嬉戲乃設俎豆,揖遜進退。孟母曰:「此眞可以居吾子矣。」遂居焉。此乃風俗之原,不可不察。朝廷每選人士,校其一婚一宦以爲升降,何其密也!至於度地居民,則清濁連甍,何其略也!度,徒洛翻。甍,謨耕翻,屋棟,所以承瓦。今因遷徙之初,皆是空地,分別工伎,在於一言,有何可疑而闕盛美!
又,南人昔有淮北之地,自比中華,僑置郡縣。如豫州界止於汝陽,而僑置譙、梁、陳、潁等郡縣,又於青州界僑置冀州諸縣是也。僑,渠驕翻。自歸附聖化,仍而不改,名實交錯,文書難辨。宜依地理舊名,一皆釐革,小者幷合,大者分置,及中州郡縣,昔以戶少倂省。魏初得河南,止置四鎭,郡縣多所併省。少,詩沼翻。今民口旣多,亦可復舊。
又,君人者以天下爲家,不可有所私。倉庫之儲,以供軍國之用,自非有功德者不可加賜。在朝諸貴,受祿不輕;比來賜賚,動以千計。朝,直遙翻。比,毗至翻。若分以賜鰥寡孤獨之民,所濟實多;今直以與親近之臣,殆非周急不繼富之謂也。」論語,孔子曰:君子周急不繼富。帝覽奏,甚善之。
8二月,乙丑,魏主如河陰,規方澤。規度其地,以立方澤。
9辛卯,帝祀明堂。
10司徒參軍劉斅等聘于魏。斅,胡敎翻。
11丙申,魏徙河南王幹爲趙郡王,潁川王雍爲高陽王。將以河南潁川爲畿甸。故二王徙封。
12壬寅,魏主北巡;癸卯,濟河;三月,壬申,至平城。考異曰:魏·帝紀作閏月。按魏閏二月,齊曆之三月也。使羣臣更論遷都利害,各言其志。燕州刺史穆羆曰:魏營洛,以洛爲司州,改平城之司州爲恆州,分恆州東部置燕州,治昌平。「今四方未定,未宜遷都。且征伐無馬,將何以克?」帝曰:「廐牧在代,何患無馬!今代在恆山之北,九州之外,非帝王之都也。」恆,戶登翻。尙書于果曰:「臣非以代地爲勝伊、洛之美也。但自先帝以來,久居於此,百姓安之;一旦南遷,衆情不樂。」樂,音洛。平陽公丕曰:「遷都大事,當訊之卜筮。」帝曰:「昔周、召聖賢,乃能卜宅。書·洛誥曰:召公旣相宅,周公往營成周。傅來告卜曰:「我卜河朔黎水,我又卜澗水東、瀍水西,惟洛食。我又卜瀍水東,亦惟洛食。」今無其人,卜之何益!且『卜以決疑,不疑何卜!左傳載鬬廉之言。黃帝卜而龜焦,天老曰『吉』,黃帝從之。杜預曰:龜焦,兆不成也。字書釋灼龜不兆爲焦。然則至人之知未然,審於龜矣。王者以四海爲家,或南或北,何常之有!朕之遠祖,世居北荒。平文皇帝始都東木根山。拓拔鬱律諡平文皇帝。晉明帝大寧二年,通鑑書「惠帝賀傉徙居東木根山」。昭成皇帝更營盛樂,拓跋什翼犍諡昭成皇帝。通鑑晉成帝咸康元年,烈帝翳槐城盛樂。次年,昭成嗣國,咸康七年,築盛樂新城。更,工衡翻。道武皇帝遷于平城。晉安帝隆安二年,道武帝遷都平城。朕幸屬勝殘之運,論語,孔子曰:善人爲邦百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朱元晦曰:勝殘,謂化善人不爲惡也。屬,之欲翻,會也。勝,音升。而獨〔章:十二行本作「何爲獨」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不得遷乎!」羣臣不敢復言。復,扶又翻。羆,壽之孫;穆壽事魏太武帝。果,烈之弟也。癸酉,魏主臨朝堂,部分遷留。分,扶問翻。
13夏,四月,庚辰,魏罷西郊祭天。考異曰:魏·帝紀、禮志、北史·紀,皆云三月庚辰。按長曆,三月丙午朔,無庚辰。魏閏二月,齊閏四月;魏三月乙亥朔,齊曆之四月也,故置於此。
14辛巳,武陵昭王曄卒。
15戊子,竟陵文宣王子良以憂卒。帝常憂子良爲變,聞其卒,甚喜。鬱林但虞子良爲變,而不知鸞、諶之謀已成矣。
臣光曰:孔子稱「鄙夫不可與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旣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無所不至。」見論語。王融乘危徼幸,徼,堅堯翻。謀易嗣君。子良當時賢王,雖素以忠愼自居,不免憂死。迹其所以然,正由融速求富貴而已。輕躁之士,烏可近哉!躁,則到翻。近,其靳翻。
16己亥,魏罷五月五日、七月七日饗祖考。魏端午、七夕之饗,猶寒食之饗,皆夷禮也。
17魏錄尙書事廣陵王羽奏:「令文:每歲終,州鎭列屬官治狀,及再考,則行黜陟。治,直吏翻。去十五年京官盡經考爲三等,去十五年,猶云昨太和十五年也。今已三載。臣輒準外考,以定京官治行。」欲以考州鎭屬官之法考京官。載,子亥翻。行,下孟翻。魏主曰:「考績事重,應關朕聽,不可輕發;且俟至秋。」史言魏孝文明於君人之體,不使權在臣下。
18閏月,丁卯,鎭軍將軍鸞卽本號,開府儀同三同。本號,鎭軍將軍也。
19戊辰,以新安王昭文爲揚州刺史。
20五月,甲戌朔,日有食之。考異曰:齊魏書·帝紀皆無此食。今據齊書·志、南史·紀。
21六月,己巳,魏遣兼員外散騎常侍盧昶、兼員外散騎侍郎王清石來聘。昶,度世之子也。盧度世避崔浩之禍,其後自出,魏太武寵任之。散,悉亶翻。騎,奇寄翻。清石世仕江南,魏主謂清石曰:「卿勿以南人自嫌。彼有知識,欲見則見,欲言則言。凡使人以和爲貴,勿迭相矜夸,見於辭色,使,疏吏翻;下同。見,賢遍翻。失將命之體也。」將,奉也。奉命而行,謂之將命。
22秋,七月,乙亥,魏以宋王劉昶爲使持節、都督吳·越·楚諸軍事、大將軍,鎭彭城。江南皆春秋時吳、越、楚三國之地。魏主親餞之。以王肅爲昶府長史。昶至鎭,不能撫接義故,宋蒼梧王初,昶鎭彭城,棄鎭奔魏,故義故在焉。卒無成功。卒,子恤翻。
23壬午,魏安定靖王休卒。自卒至殯,魏主三臨其第,葬之如尉元之禮,尉,紆勿翻。送之出郊,慟哭而返。
24壬戌,魏主北巡。
25西昌侯鸞旣誅徐龍駒、周奉叔,而尼媼外入者,頗傳異語。媼,烏皓翻。異語,謂外人籍籍口語,言鸞等相與有異謀也。中書令何胤,以后之從叔,從,才用翻。爲帝所親,使直殿省。帝與胤謀誅鸞,令胤受事;胤不敢當,依違諫說,帝意復止。乃謀出鸞於西州,中敕用事,不復關咨於鸞。復,扶又翻。
是時,蕭諶、蕭坦之握兵權,左僕射王晏總尙書事。諶密召諸王典籤,約語之,不許諸王外接人物。約語者,約束而語之。語,牛倨翻。諶親要日久,衆皆憚而從之。
鸞以其謀告王晏,晏聞之,響應;又告丹楊尹徐孝嗣,孝嗣亦從之。驃騎錄事南陽樂豫謂孝嗣曰:「外傳籍籍,似有伊、周之事。君蒙武帝殊常之恩,荷託付之重,徐孝嗣爲王儉所薦,武帝擢而用之,遺詔託以尙書衆事。驃,匹妙翻。騎,奇寄翻。荷,下可翻。恐不得同人此舉。人笑褚公,至今齒冷。」謂褚淵也。笑則啓齒,故云齒冷。孝嗣心然之而不能從。
帝謂蕭坦之曰:「人言鎭軍與王晏、蕭諶欲共廢我,鸞時領鎭軍將軍,故稱之。似非虛傳。卿所聞云何?」坦之曰:「天下寧當有此,誰樂無事廢天子邪!樂,音洛。朝貴不容造此論,當是諸尼姥言耳,豈可信邪!朝,直遙翻。姥,莫補翻;女老稱。官若無事除此三〔章:十二行本「三」作「二」;乙十一行本同。〕人,誰敢自保!」直閤將軍曹道剛疑外間有異,密有處分,謀未能發。言曹道剛密有圖鸞等之謀而未能發。處,昌呂翻。分,扶問翻。
時始興內史蕭季敞、南陽太守蕭穎基皆內遷,諶欲待二人至,藉其勢力以舉事。以二人方自外郡歸,各有兵力自送,爲可藉也。鸞慮事變,以告坦之,坦之馳謂諶曰:「廢天子,古來大事。比聞曹道剛、朱隆之等轉已猜疑,比,毗至翻。衞尉明日若不就事,無所復及。復,扶又翻。弟有百歲母,豈能坐聽禍敗,正應作餘計耳!」諶惶遽從之。
壬辰,鸞使蕭諶先入宮,遇曹道剛及中書舍人朱隆之,皆殺之。直後徐僧亮盛怒,直後,亦宿衞之官,侍衞於乘輿之後者也。大言於衆曰:「吾等荷恩,荷,下可翻。今日應死報!」又殺之。鸞引兵自尙書入雲龍門,戎服加朱衣於上,比入門,三失履。懼而失其常度也。比,必寐翻,及也。王晏、徐孝嗣、蕭坦之、陳顯達、王廣之、沈文季皆隨其後。帝在壽昌殿,壽昌殿,武帝所起,宴居常居之。聞外有變,猶密爲手敕呼蕭諶,又使閉內殿諸房閤。俄而諶引兵入壽昌閤,帝走趨徐姬房,拔劍自刺,不入,趨,七喻翻。刺,七亦翻。以帛纏頸,輿接出延德殿。諶初入殿,宿衞將士皆操弓楯欲拒戰。操,千高翻。楯,食尹翻。諶謂之曰:「所取自有人,卿等不須動!」宿衞素隸服於諶,皆信之;及見帝出,各欲自奮,帝竟無一言。行至西弄,弒之。此延德殿之西弄也。丁度集韻曰:弄,廈也,屛也。亦作「㢅」。帝死時年二十二。輿尸出殯徐龍駒宅,葬以王禮。徐姬及諸嬖倖皆伏誅。鸞旣執帝,欲作太后令;徐孝嗣於袖中出而進之,鸞大悅。癸巳,以太后令追廢帝爲鬱林王,又廢何后爲王妃,迎立新安王昭文。
吏部尙書謝瀹方與客圍棋,左右聞有變,驚走報瀹。瀹每下子,子,棋子也。輒云「其當有意」,竟局,乃還齋臥,竟不問外事。謝瀹爲此,兄朏之敎也。大匠卿虞悰竊歎曰:「王、徐遂縛袴廢天子,天下豈有此理邪!」大匠卿,卽漢將作大匠之官。蕭子顯曰:掌宗廟土木。悰,徂宗翻。悰,嘯父之孫也。虞嘯父,虞潭之子,事晉孝武帝。父,音甫。朝臣被召入宮。朝,直遙翻。被,皮義翻。國子祭酒江斅至雲龍門,託藥發,吐車中而去。吐,土故翻,嘔也。西昌侯鸞欲引中散大夫孫謙爲腹心,散,悉亶翻。使兼衞尉給甲仗百人。謙不欲與之同,輒散甲士;鸞亦不之罪也。史言謝瀹、江斅以名義自將,僅能如此而已;特立不懼,孫謙庶幾焉。
丁酉,新安王卽皇帝位,時年十五。王諱昭文,字季尙,文惠太子第二子也。以西昌侯鸞爲驃騎大將軍、錄尙書事、揚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元延興。
26辛丑,魏主至朔州。魏收地形志:雲州,舊置朔州。又有朔州,本漢五原郡,魏爲懷朔鎭,孝昌中始改爲朔州。今此朔州,當置於雲中之盛樂。時置朔州於定襄故城,領盛樂、廣牧二郡。宋白曰:孝文遷洛之後,於今朔州北三百八十里定襄故城置朔州,後亂,廢。
27八月,甲辰,以司空王敬則爲太尉,鄱陽王鏘爲司徒,車騎大將軍陳顯達爲司空,鏘,千羊翻。騎,奇寄翻。尙書左僕射王晏爲尙書令。
28魏主至陰山。
29以始安王遙光爲南郡太守,不之官。遙光,鸞之兄子也。鸞兄鳳生遙光、遙欣;遙光嗣始安王爵。鸞有異志,遙光贊成之,凡大誅賞,無不預謀。戊申,以中書郎蕭遙欣爲兗州刺史。遙欣,遙光之弟也。鸞欲樹置親黨,故用之。
30癸丑,魏主如懷朔鎭;己未,如武川鎭;辛酉,如撫宜鎭;甲子,如柔玄鎭;此六鎭自酉徂東之次第也。水經註:懷朔鎭城在漢光祿城東北。考其地當在漢五原稒陽塞外。杜佑曰:在馬邑郡北三百餘里。武川鎭城在白道中溪水上。白道在陰山之北,又出大漠。柔玄鎭在于延水東。于延水出塞外柔玄鎭西長川城南小山,東南流,逕漢代郡且如縣故城南,則魏柔玄鎭城在漢且如縣西北塞外也。且,音子閭翻。撫冥鎭城,未考其地。若以前說六鎭自五原抵濡源分置於三千里中,則撫冥當在武川、柔玄之間,相距各五百里;據前高閭之說,則相距各一百七十許里耳。按北史,「宜」當作「冥」。乙丑,南還;辛未,至平城。
31九月,壬申朔,魏詔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唐、虞之制,三考黜陟。三考九年也。載,子亥翻。可黜者不足爲遲,可進者大成賒緩。朕今三載一考,卽行黜陟,欲令愚滯無妨於賢者,才能不擁於下位。各令當曹考其優劣爲三等,其上下二等仍分爲三。上等、下等各又分爲三等。六品已下,尙書重問;重,直用翻。五品已上,朕將親與公卿論其善惡,上上者遷之,下下者黜之,中者守其本任。」
魏主之北巡也,留任城王澄銓簡舊臣。自公侯已下,有官者以萬數,澄品其優劣能否爲三等,人無怨者。史言任城王澄之平明。
壬午,魏主臨朝堂,黜陟百官,朝,直遙翻。謂諸尙書曰:「尙書,樞機之任,非徒總庶務,行文書而已;朕之得失,盡在於此。卿等居官,年垂再期,未嘗獻可替否,進一賢退一不肖,此最罪之大者。」又謂錄尙書事廣陵王羽曰:「汝爲朕弟,居機衡之右,無勤恪之聲,有阿黨之迹,今黜汝錄尙書、廷尉,但爲特進、太子太保。」又謂尙書令陸叡曰:「叔翻到省之初,甚有善稱;比來偏頗懈怠,廣陵王羽,字叔翻。稱,昌孕翻。比,毗至翻。頗,傍禾翻,亦偏也。懈,居隘翻。由卿不能相導以義。雖無大責,宜有小罰;今奪卿祿一期。」又謂左僕射拓跋贊曰:「叔翻受黜,卿應大辟;辟,毗亦翻。但以咎歸一人,不復重責;今解卿少師,削祿一期。」又謂左丞公孫良、右丞乞伏義受曰:「卿罪亦應大辟;可以白衣守本官,冠服祿卹魏官,本祿之外,別有恤親之祿。盡從削奪。若三年有成,還復本任;無成,永歸南畝。」又謂尙書任城王澄曰:「叔神志驕傲,可解少保。」澄於魏主,叔也。又謂長兼尙書于果曰:「卿不勤職事,數辭以疾,數,所角翻。可解長兼,削祿一朞。」其餘守尙書尉羽、盧淵等,並以不職,或解任,或黜官,或奪祿,皆面數其過而行之。尉,紆勿翻。數,所具翻。唐、虞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其黜陟行於九年之後,非賒緩也。俗淳事簡,在位者各思盡其職,不爲姦欺;就有不稱者,一考而未黜,冀其能自盡也;其不能盡者,才力有所不逮耳。再考不稱而猶未黜,謂才有短長,臨事有過誤;前考已稱其職而今考不稱者,必過誤也;前考不稱而今考能稱其職者,能自勉也。三考皆不稱,則其人信不可用矣,於是乎黜之,此唐、虞忠厚之至也。周官:計羣吏之治,旬終則令正日成,月終則令正月要,歲終則令正歲會,三歲則大計羣吏之治而誅賞之。是蓋無日而不考覈,而誅賞則行於三年大計之時。蓋俗益薄,人益媮,而行九年之黜陟則爲賒緩。觀魏孝文之考績,不過慕古而務名,非能行考績之實也。淵,昶之兄也。昶,丑兩翻。
帝又謂陸叡曰:「北人每言『北俗質魯,何由知書!』朕聞之,深用憮然!憮,罔甫翻。憮然者,悵然失意之貌。今知書者甚衆,豈皆聖人!顧學與不學耳。朕脩百官,興禮樂,其志固欲移風易俗。朕爲天子,何必居中原!正欲卿等子孫漸染美俗,漸,子廉翻。聞見廣博;若永居恆北,恆,戶登翻。復值不好文之主,復,扶又翻。好,呼到翻。不免面牆耳。」書曰:不學,牆面。言猶正牆面而立,無所睹見也。對曰:「誠如聖言。金日磾不入仕漢朝,何能七世知名。」金日磾事見二十一卷漢武帝後元元年。七世知名,謂七世內侍也。磾,丁奚翻。朝,直遙翻。帝甚悅。
32鬱林王之廢也,鄱陽王鏘初不知謀。及宣城公鸞權勢益重,中外皆知其蓄不臣之志。鏘每詣鸞,鸞常屣履至車後迎之;言急於出迎,不暇躡履至跟也。語及家國,言淚俱發,鏘以此信之。宮臺之內皆屬意於鏘,宮、臺猶言宮省也。屬,之欲翻。勸鏘入宮發兵輔政。制局監謝粲說鏘及隨王子隆曰:「二王但乘油壁車入宮,李延壽恩倖傳曰:武官有制局監、外監,皆領器仗兵役。油壁車者,加青油衣於車壁也。王儉議曰:今衣書車十二乘,古副車之象也,榆轂輪,簟子壁,綠油衣。說,輸芮翻;下之說、說子、因說同。出天子置朝堂,夾輔號令;朝,直遙翻。粲等閉城門、上仗,誰敢不同!上,時掌翻;下直上、西上同。東城人正共縛送蕭令耳。」東城,謂東府城也。按蕭子顯齊書:世祖遺詔以鸞爲侍中、尙書令;此時已進錄尙書事,粲曰蕭令,蓋以舊官稱之。子隆欲定計。鏘以上臺兵力旣悉度東府,海陵王旣卽位,鸞出鎭東府,上臺兵力悉割以自隨。度,過也。且慮事不捷,意甚猶豫。馬隊主劉巨,世祖時舊人,詣鏘請間,叩頭勸鏘立事。鏘命駕將入,復還內,復,扶又翻。與母陸太妃別,日暮不成行。典籤知其謀,告之。癸酉,鸞遣兵二千人圍鏘第,殺鏘,遂殺子隆及謝粲等。於時太祖諸子,子隆最壯大,有才能,「太祖」當作「世祖」。故鸞尤忌之。
江州刺史晉安王子懋聞鄱陽、隨王死,欲起兵,謂防閤吳郡陸超之曰:「事成則宗廟獲安,不成猶爲義鬼。」諸王置防閤,以勇略之士爲之,以防衞齋閤。杜佑通典:唐制:親王府並給防閤、庶僕、白直,下至州縣亦有白直。防閤丹陽董僧慧曰:「此州雖小,宋孝武常用之。謂宋孝武帝自江州起兵誅元凶劭也。若舉兵向闕以請鬱林之罪,誰能禦之!」子懋母阮氏在建康,密遣書迎之,阮氏報其同母兄于瑤之爲計。瑤之馳告宣城公鸞;乙亥,假鸞黃鉞,內外纂嚴,考異曰:齊·帝紀作「乙未」。按是月壬申朔,而上有癸未,下有乙酉、丁亥,蓋癸未當作「癸酉」,乙未當作「乙亥」耳。遣中護軍王玄邈討子懋,又遣軍主裴叔業與于瑤之先襲尋陽,聲云爲郢府司馬。子懋知之,遣三百人守湓城。叔業泝流直上,上,時掌翻。至夜,回襲湓城,城局參軍樂賁開門納之。諸州刺史各有城局參軍,掌脩浚備禦。子懋聞之,帥府州兵力據城自守。子懋部曲多雍州人,皆勇躍願奮。子懋自雍州徙爲江州,故部曲多雍州人。「勇」,當作「踴」。帥,讀曰率。雍,於用翻。叔業畏之,遣于瑤之說子懋曰:「今還都必無過憂,正當作散官,不失富貴也。」說,輸芮翻。散,悉但翻。子懋旣不出兵攻叔業,衆情稍沮。中兵參軍于琳之,瑤之兄也,說子懋重賂叔業,可以免禍。子懋使琳之往,琳之因說叔業取子懋。叔業遣軍主徐玄慶將四百人隨琳之入州城,僚佐皆奔散。沮,在呂翻。說,輸芮翻。將,卽亮翻。琳之從二百人,拔白刃入齋,子懋罵曰:「小人!何忍行此!」琳之以袖鄣面,使人殺之。王玄邈執董僧慧,將殺之,僧慧曰:「晉安舉義兵,僕實預其謀,得爲主人死,不恨矣!願至大斂畢,退就鼎鑊。」爲,于僞翻。斂,力贍翻;下殯斂同。鑊,戶郭翻。玄邈義之,具以白鸞,免死配東冶。子懋子昭基,九歲,以方二寸絹爲書,參其消息,幷遺錢五百,遣,于季翻。行金得達,僧慧視之曰:「郎君書也!」悲慟而卒。卒,子恤翻。于琳之勸陸超之逃亡。超之曰:「人皆有死,此不足足懼!吾若逃亡,非唯孤晉安之眷,亦恐田橫客笑人!」田橫客事見十一卷漢高帝五年。超之守死,故以此言愧琳之。玄邈等欲囚以還都,超之端坐俟命。超之門生謂殺超之當得賞,密自後斬之,頭墜而身不僵。僵,居良翻。玄邈厚加殯斂。門生亦助舉棺,棺墜,壓其首,折頸而死。史言董僧慧、陸超之之義烈。折,而設翻。
鸞遣平西將軍王廣之襲南兗州刺史安陸王子敬。廣之至歐陽,歐陽,今眞州閘卽其地也。遣部將濟陰陳伯之先驅。將,卽亮翻。濟,子禮翻。伯之因城開,獨入,斬子敬。
鸞又遣徐玄慶西上害諸王。上,時掌翻。臨海王昭秀爲荊州刺史,西中郎長史何昌㝢行州事。玄慶至江陵,欲以便宜從事。昌㝢曰:「僕受朝廷意寄,意寄,謂屬意寄託之。翼輔外藩。殿下未有愆失,君以一介之使來,何容卽以相付邪!使,疏吏翻。若朝廷必須殿下,當自啓聞,更聽後旨。」昭秀由是得還建康。考異曰:南史:「明帝使裴叔業齎旨詔昌㝢,令以便宜從事。昌㝢拒之曰:『臨海王未有失,寧得從君單詔邪?卽時自有啓聞,須反更議。』叔業曰:『若爾,便是拒詔;拒詔,軍法行事耳!』答曰:『能見殺者君也,能拒詔者僕也!』叔業不敢逼而退。昭秀由此得還都。」今從齊書。昌㝢,尙之之弟也。何昌㝢於此有周昌之節矣。
鸞以吳興太守孔琇之行郢州事,欲使之殺晉熙王銶。琇,音秀。銶,音求。琇之辭不許,遂不食而死。琇之,靖之孫也。孔靖見一百一十三卷晉安帝元興二年。
裴叔業自尋陽仍進向湘州,欲殺湘州刺史南平王銳,防閤周伯玉大言於衆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誰敢不從!」銳典籤叱左右斬之。乙酉,殺銳;又殺郢州刺史晉熙王銶,南豫州刺史宜都王鏗。
丁亥,以廬陵王子卿爲司徒,桂陽王鑠爲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冬,十月,丁酉,解嚴。尋陽已定,諸藩王已死,故解嚴。
33以宣城公鸞爲太傅、領大將軍、揚州牧、都督中外諸軍事,加殊禮,進爵爲王。
宣城王謀繼大統,多引朝廷名士與參籌策。侍中謝朏心不願,乃求出爲吳興太守。至郡,致酒數斛,遺其弟吏部尙書瀹,朏,敷尾翻。遺,于季翻。爲書曰:「可力飲此,勿豫人事!」
臣光曰:臣聞「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史記載淮陰侯答蒯徹之言。衣人之衣,於旣翻。二謝兄弟,比肩貴近,安享榮祿,危不預知;爲臣如此,可謂忠乎!世多有如此而得名者。
34宣城王雖專國政,人情猶未服。王胛上有赤誌,胛,古洽翻。肩背之間爲胛。驃騎諮議參軍考城江祏勸王出以示人。祏,音石。考城,前漢之甾縣也,屬梁國;後漢章帝改曰考城,屬陳留郡;晉惠帝分屬濟陽郡。蕭子顯齊志,南徐州南濟陽郡有考城縣,皆晉氏因郡人南渡而僑置也。王以示晉壽太守王洪範曰:「人言此是日月相,卿幸勿泄!」洪範曰:「公日月在軀,如何可隱,當轉言之!」王洪範,禁衞舊臣,鸞以此覘之,其言如此,鸞益無所忌矣。相,息亮翻。王母,祏之姑也。
35戊戌,殺桂陽王鑠、衡陽王鈞、江夏王鋒、建安王子眞、巴陵王子倫。
鑠與鄱陽王鏘齊名;鏘好文章,鑠好名理,好,呼到翻。時人稱爲鄱、桂。鏘死,鑠不自安,至東府見宣城王,還,謂左右曰:「向錄公見接慇勤,鸞以太傅錄尙書事;太傅上公,故稱錄公。流連不能已,流連不能相捨之意。而面有慙色,此必欲殺我。」是夕,遇害。
宣城王每殺諸王,常夜遣兵圍其第,斬關踰坦,呼譟而入,家貲皆封籍之。江夏王鋒,有才行,行,下孟翻。宣城王嘗與之言:「遙光才力可委。」鋒曰:「遙光之於殿下,猶殿下之於高皇;衞宗廟,安社稷,實有攸寄。」東昏侯之世,遙光卒如鋒言。宣成王失色。及殺諸王,鋒遺宣城王書,誚責之;遺,于季翻。誚,才笑翻。宣城王深憚之,不敢於第收鋒,使兼祠官於太廟,祠官,使行祭事。夜,遣兵廟中收之。鋒出,登車,兵人欲上車,上,時掌翻。鋒有力,手擊數人皆仆地,然後死。
宣城王遣典籤柯令孫殺建安王子眞,姓譜:柯,姓也,吳公子柯廬之後。子眞走入牀下,令孫手牽出之,叩頭乞爲奴,不許而死。
又遣中書舍人茹法亮殺巴陵王子倫。茹,音如。子倫性英果,時爲南蘭陵太守,鎭琅邪,城有守兵。晉置南琅邪郡於江乘蒲洲上,齊徙治白下,北臨江滸,故有守兵。宣城王恐不肯就死,以問典籤華伯茂,華,戶化翻。伯茂曰:「公若以兵取之,恐不可卽辦。若委伯茂,一夫力耳。」乃手自執鴆逼之,子倫正衣冠,出受詔,謂法亮曰:「先朝昔滅劉氏,見一百三十五卷高祖建元元年。朝,直遙翻。今日之事,理數固然。君是身家舊人,茹法亮事世祖,權寄甚重。今銜此使,當由事不獲已。使,疏吏翻。此酒非勸酬之爵。」因仰之而死,時年十六。法亮及左右皆流涕。
初,諸王出鎭,皆置典籤,主帥一方之事,悉以委之。帥,所類翻;下同。時入奏事,一歲數返,時主輒與之間語,間,讀曰閑。訪以州事,刺史美惡專繫其口,自刺史以下莫不折節奉之,恆慮弗及。恆,戶登翻。於是威行州部,州部,謂一州之部內也。大爲姦利。武陵王曄爲江州,性烈直,不可干;典籤趙渥之謂人曰:「今出都易刺史!」及見世祖,盛毀之;曄遂免還。
南海王子罕戍琅邪,欲暫游東堂,典籤姜秀不許。子罕還,泣謂母曰:「兒欲移五步亦不得,與囚何異!」邵陵王子貞嘗求熊白,本草圖經曰:熊形類大豕,而性輕健,好攀緣上高木,見人則顚倒自投而下。冬多入穴而藏蟄,始春而出。其脂謂之熊白,十一月取之,須其背上者。陸佃埤雅曰:熊當心有白脂如玉,味甚美,俗呼熊白。廚人答典籤不在,不敢與。
永明中,巴東王子響殺劉寅等,事見一百三十八卷永明八年。世祖聞之,謂羣臣曰:「子響遂反!」戴僧靜大言曰:「諸王都自應反,豈唯巴東!」上問其故,對曰:「天王無罪,而一時被囚,被,皮義翻。取一挺藕、一杯漿,皆諮籤帥;籤帥不在,則竟日忍渴。諸州唯聞有籤帥,不聞有刺史。何得不反!」
竟陵王子良嘗問衆曰:「士大夫何意詣籤帥?」參軍范雲曰:「詣長史以下皆無益,詣籤帥立有倍本之價。謂所持以詣籤帥,而其所得倍其所持之本也。不詣謂何!」子良有愧色。
及宣城王誅諸王,皆令典籤殺之,竟無一人能抗拒者。孔珪聞之,流涕曰:「齊之衡陽、江夏最有意,言有意於翼輔帝室。而復害之;復,扶又翻;下勿復同。若不立籤帥,故當不至於此。」此上歷敍典籤之弊。宣城王亦深知典籤之弊,乃詔:「自今諸州有急事,當密以奏聞,勿復遣典籤入都。」自是典籤之任浸輕矣。
蕭子顯論曰:帝王之子,生長富厚,長,知兩翻。朝出閨閫,暮司方岳,防驕翦逸,積代常典。故輔以上佐,簡自帝心;勞舊左右,用爲主帥,飲食起居,動應聞啓;處地雖重,處,昌呂翻。行己莫由。威不在身,恩未下及,一朝艱難總至,望其釋位扶危,何可得矣!左傳:諸侯釋位以間王室。杜預註曰:間,猶與也。去其位與治王之政事。斯宋氏之餘風,至齊室而尤弊也。諸王置典籤始於宋,故云然。
36癸卯,以寧朔將軍蕭遙欣爲豫州刺史,黃門郎蕭遙昌爲郢州刺史,輔國將軍蕭誕爲司州刺史。遙昌,遙欣之弟;誕,諶之兄也。史言宣城王用其親黨分據方面。諶,氏壬翻。
37甲辰,魏以太尉東陽王丕爲太傅、錄尙書事,留守平城。守,手又翻。
戊申,魏主親告太廟,使高陽王雍、于烈奉遷神主于洛陽;辛亥,發平城。
38海陵王在位,起居飲食,皆諮宣城王而後行。嘗思食蒸魚菜,太官令答無錄公命,竟不與。辛亥,皇太后令曰:「嗣主沖幼,庶政多昧;且早嬰尫疾,嬰,纏也。尫,烏黃翻,弱也。杜預曰:瘠疾也。弗克負荷。荷,下可翻,又如字。太傅宣城王,胤體宣皇,鍾慈太祖。蕭承之追諡宣皇帝,太祖之父而鸞之祖也。太祖又素愛鸞,故云然。宜入承寶命。帝可降封海陵王,吾當歸老別館。」蕭子顯齊書,自此以上著於海陵王紀。且以宣城王爲太祖第三子。蕭子顯齊書,此語著於明帝紀。癸亥,高宗卽皇帝位,大赦,改元。此時方改元建武。以太尉王敬則爲大司馬,司空陳顯達爲太尉,尙書令王晏加驃騎大將軍,驃,匹妙翻。騎,奇寄翻。左僕射徐孝嗣加中軍大將軍,中領軍蕭諶爲領軍將軍。
度支尙書虞悰稱疾不陪位。悰,徂宗翻。帝以悰舊人,欲引參佐命,使王晏齎廢立事示悰。悰曰:「主上聖明,公卿戮力,寧假朽老以贊惟新乎!詩曰:其命維新。不敢聞命!」因慟哭。史言虞悰柔而能正,過謝瀹兄弟遠甚。朝議欲糾之,朝,直遙翻。徐孝嗣曰:「此亦古之遺直。」乃止。
帝與羣臣宴會,詔功臣上酒。王晏等興席,上,時掌翻。興,起也。謝瀹獨不起,曰:「陛下受命,應天順人;王晏妄叨功以爲己力!」帝大笑,解之。座罷,晏呼瀹共載還令省。〔章:十二行本「省」下有「欲相撫悅」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令省,謂尙書令所舍也。瀹正色曰:「卿巢窟在何處!」晏甚憚之。
39丁卯,詔:「藩牧守宰,或有薦獻,事非任土,謂非如禹貢任土作貢也。悉加禁斷。」斷,音短。
40己巳,魏主如信都。庚午,詔曰:「比聞緣邊之蠻,多竊掠南土,比,毗至翻。使父子乖離,室家分絕。朕方蕩壹區宇,子育萬姓,若苟如此,南人豈知朝德哉!謂江南之人將不知魏朝之德也。朝,直遙翻。可詔荊、郢、東荊三州,禁勒蠻民,勿有侵暴。」魏初置荊州於上洛,太和中,徙治穰城。置郢州於眞陽。眞陽,漢汝南郡之愼陽縣也。置東荊州於沘陽。
41十一月,癸酉,以始安王遙光爲揚州刺史。
42丁丑,魏主如鄴。
43庚辰,立皇子寶義爲晉安王,寶玄爲江夏王,夏,戶雅翻。寶源爲廬陵王,寶寅爲建安王,寶融爲隨郡王,寶攸爲南平王。
44甲申,詔曰:「邑宰祿薄,雖任土恆貢,自今悉斷。」觀此,則江左之政,縣邑不由郡州亦得入貢天臺矣。
45乙酉,追尊始安貞王爲景皇,妃爲懿后。
46丙戌,以聞喜公遙欣爲荊州刺史,豐城公遙昌爲豫州刺史。時上長子晉安王寶義有癈疾,痼疾不可復用爲癈疾。長,知兩翻。諸子皆弱小,故以遙光居中,居中,謂爲揚州刺史。遙欣鎭撫上流。
47戊子,立皇子寶卷爲太子。卷,讀曰捲。
48魏主至洛陽,欲澄清流品,以尙書崔亮兼吏部郎。亮,道固之兄孫也。宋泰始初,崔道固降魏。
49魏主敕後軍將軍宇文福行牧地。福表石濟以西,河內以東,距河凡十里。行,下孟翻。牧地,縱則石濟以西,河內以東,橫則距河十里。按杜佑通典,衞州汲縣古牧野之地。則其地宜畜牧,有自來矣。魏主自代徙雜畜置其地,使福掌之;畜無耗失,畜,許救翻。以爲司衞監。
初,世祖平統萬及秦、涼,宋文帝元帝嘉四年,魏平統萬。八年,赫連定滅秦;定尋西奔,爲吐谷渾所禽,秦地皆入于魏。十六年,魏平涼州。以河西水草豐美,用爲牧地,畜甚蕃息,蕃,讀如繁。馬至二百餘萬匹,橐駝半之,牛羊無數。及高祖置牧場於河陽,常畜戎馬十萬匹,河陽牧場,卽宇文福所規牧地。畜,許六翻。每歲自河西徙牧幷州,稍復南徙,復,扶又翻。欲其漸習水土,不至死傷,而河西之牧愈更蕃滋。及正光以後,皆爲寇盜所掠,無孑遺矣。梁武帝普通元年,魏改元正光。史歷言魏之馬政。
50永明中,御史中丞沈淵表,百官年七十,皆令致仕,用古者七十而致事之說。並窮困私門。庚子,詔依舊銓敍。上輔政所誅諸王,皆復屬籍,封其子爲侯。
51上詐稱海陵恭王有疾,數遣御師瞻視,數,所角翻。御師,醫師也,以其供御,故謂之御師。至于隋世,尙藥局有侍御醫,又有醫師。因而殞之。葬禮並依漢東海恭王故事。漢東海王彊以天下讓,葬用殊禮。
52魏郢州刺史韋珍,韋珍先以樂陵鎭將與東荊州刺史桓誕同鎭沘陽,尋爲郢州刺史。在州有聲績,魏主賜駿馬、穀帛。珍集境內孤貧者,悉散與之,謂之曰:「天子以我能綏撫卿等,故賜以穀帛,吾何敢獨有之!」
53魏主以上廢海陵王自立,謀大舉入寇。會邊將言,雍州刺史下邳曹虎遣使請降於魏,將,卽亮翻。雍,於用翻。使,疏吏翻。降,戶江翻。十一〔章:十二行本「一」作「二」;張校同。〕月,辛丑朔,魏遣行征南將軍薛眞度督四將向襄陽,大將軍劉昶、平南將軍王肅向義陽,徐州刺史拓跋衍向鍾離,平南將軍廣平劉藻向南鄭。眞度,安都從祖弟也。從,才用翻。以尙書僕射〔章:十二行本無「僕射」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盧淵爲安南將軍,督襄陽前鋒諸軍。淵辭以不習軍旅,不許。淵曰:「但恐曹虎爲周魴耳。」周魴事見七十一卷魏明帝太和二年。魴,符方翻。
54魏主欲變易舊風,壬寅,詔禁士民胡服。國人多不悅。國人者,與魏同起於北荒之子孫也。
通直散騎常侍劉芳,纘之族弟也。劉纘臣於齊而屢使於魏,與芳皆彭城人,蓋同出於楚元王之後。與給事黃門侍郎太原郭祚,皆以文學爲帝所親禮,多引與講論及密議政事;大臣貴戚皆以爲疏己,怏怏有不平之色。怏,許兩翻。帝使給事黃門侍郎陸凱私諭之曰:「至尊但欲廣知古事,詢訪前世法式耳,終不親彼而相疏也。」衆意乃稍解。凱,馛之子也。陸馛見一百三十三卷宋明帝泰始七年。馛,蒲撥翻。
55魏主欲自將入寇。癸卯,中外戒嚴。戊申,詔代民遷洛者復租賦三年。復,方目翻。相州刺史高閭相,息亮翻。上表稱:「洛陽草創,曹虎旣不遣質任,必無誠心,質,音致。無宜輕舉。」魏主不從。
久之,虎使竟不再來,使,疏吏翻。魏主引公卿問行留之計,公卿或以爲宜止,或以爲宜行。帝曰:「衆人紛紜,莫知所從。必欲盡行留之勢,宜有客主,共相起發。任城、鎭南爲留議,「鎭南」爲「鎭軍」。任,音壬。朕爲行論,諸公坐聽得失,長者從之。」衆皆曰:「諾。」鎭軍〔章:十二行本「軍」作「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將軍李沖曰:「臣等正以遷都草創,人思少安;少,詩沼翻。爲內應者未得審諦,諦,音帝,亦審也。不宜輕動。」帝曰:「彼降款虛實,誠未可知。降,中江翻。若其虛也,朕巡撫淮甸,訪民疾苦,使彼知君德之所在,有北向之心;若其實也,今不以時應接,則失乘時之機,孤歸義之誠,敗朕大略矣。」孤,負也。敗,補邁翻。任城王澄曰:「虎無質任,又使不再來,其詐可知也。今代都新遷之民,皆有戀本之心。扶老攜幼,始就洛邑,居無一椽之室,椽,重緣翻。食無甔石之儲。應劭曰:齊人名小甕爲甔,甔受二石。甔,音都濫翻。又冬月垂盡,東作將起,乃『百堵皆興』、『俶載南畝』之時,百堵皆興,謂新遷之人當作室也。俶載南畝,謂入春當東作也。二語皆詩語。俶,昌六翻,始也。而驅之使擐甲執兵,泣當白刃,殆非歌舞之師也。武王伐紂,前歌後舞。擐,音宦。且諸軍已進,非無應接。若降款有實,待旣平樊、沔,然後鑾輿順動,亦何晚之有!今率然輕舉,率然,輕易之意。上下疲勞;若空行空返,恐挫損天威,更成賊氣,非策之得者也。」司空穆亮以爲宜行,公卿皆同之。澄謂亮曰:「公輩在外之時,見張旗授甲,皆有憂色,平居論議,不願南征;何得對上卽爲此語!面背不同,事涉欺佞,豈大臣之義、國士之體乎!萬一傾危,皆公輩所爲也。」沖曰:「任城王可謂忠於社稷。」帝曰:「任城以從朕者爲佞,不從朕者豈必皆忠!夫小忠者,大忠之賊,無乃似諸!」澄曰:「臣愚闇,雖涉小忠,要是竭誠謀國;不知大忠者竟何所據!」帝不從。
辛亥,發洛陽,以北海王詳爲尙書僕射,統留臺事;李沖兼僕射,同守洛陽。給事黃門侍郎崔休爲左丞,趙郡王幹都督中外諸軍事,始平王勰將宗子軍宿衞左右。將,卽亮翻。休,逞之玄孫也。魏道武伐中山,崔逞降之。戊辰,魏主至懸瓠。己巳,詔壽陽、鍾離、馬頭之師所掠男女皆放還南。曹虎果不降。降,戶江翻。
魏主命盧淵攻南陽。淵以軍中乏糧,請先攻赭陽以取葉倉,魏主許之。赭陽卽漢、晉之堵陽縣;堵,亦音者;至宋時,猶屬南陽郡。至蕭子顯齊書,赭陽、葉二縣皆不見於志,下言「北襄城太守成公期拒魏」,則北襄城郡置於赭陽明矣。葉,式涉翻。乃與征南大將軍城陽王鸞、安南將軍李佐、荊州刺史韋珍共攻赭陽。考異曰:齊書作「盧陽烏、韋靈智」。按陽烏,淵小字;靈智,珍字也。鸞,長壽之子;城陽王長壽,見一百三十二卷宋蒼梧王元徽三年。佐,寶之子也。宋文帝元嘉二十一年,李寶入朝于魏。北襄城太守成公期閉城拒守。薛眞度軍於沙堨,堨,烏葛翻。堨,壅也。聚沙以壅水,故以爲地名。南陽太守房伯玉、新野太守劉思忌拒之。晉武帝太康中,分南陽置義陽郡,惠帝又分義陽、南陽置新野郡。
56先是,魏主遣中書監高閭治古樂;先,悉薦翻。治,直之翻。會閭出爲相州刺史。是歲,表薦著作郎韓顯宗、大樂祭酒公孫崇參知鍾律,帝從之。大樂祭酒,蓋太和中初置是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