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昭陽大淵獻(癸亥),盡閼逢困敦(甲子)七月,凡一年有奇。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中
會昌三年(癸亥、八四三年)
1春,正月,回鶻烏介可汗帥衆侵逼振武,劉沔遣麟州刺史石雄、都知兵馬使王逢帥沙陀朱邪赤心三部及契苾、拓跋三千騎襲其牙帳,拓跋,卽党項部落也。帥,讀曰率。契,欺訖翻。考異曰:舊·回鶻傳云豐州刺史石雄。後唐獻組紀年錄云石州刺史石雄。按是時田牟爲豐州刺史。今從實錄。沔自以大軍繼之。雄至振武,登城望回鶻之衆寡,見氈車數十乘,氈車,以氈爲車屋。乘,繩證翻。從者皆衣朱碧,類華人;從,才用翻;下侍從同。衣,於旣翻。華人,謂中國人也。使諜問之,曰:「公主帳也。」雄使諜告之曰:諜,達協翻,間也。「公主至此,家也,當求歸路!今將出兵擊可汗,請公主潛與侍從相保,駐車勿動!」雄乃鑿城爲十餘穴,引兵夜出,直攻可汗牙帳,至其帳下,虜乃覺之。可汗大驚,不知所爲,棄輜重走,重,直用翻。雄追擊之;庚子,大破回鶻於殺胡山,殺胡山卽黑山。可汗被瘡,與數百騎遁去,雄迎太和公主以歸。考異曰:舊·石雄傳曰:「三年,回鶻大略雲、朔,劉沔以太原之師屯於雲州。沔謂雄曰:『國家以公主之故,不欲急攻;我輩捍邊,但能除患,專之可也。』雄受敎,自選勁騎,得沙陀部落,兼契苾、拓跋雜虜,夜發馬邑,徑趨烏介之牙。時虜帳逼振武,雄旣入城,登堞視其衆寡,見氈車數十云云。遂迎公主還太原。」回鶻傳:「烏介去幽州八十里下營。是夜,河東劉沔帥兵奄至。烏介驚走,東北依和解室韋下營,不及將太和公主同走。石雄兵遇公主帳,因迎歸國。」後唐獻組紀年錄曰:「沔表帝爲前鋒。回鶻可汗樹牙於殺胡山,帝與石雄銜枚夜進,圍其牙帳,烏介可汗輕騎而遁。帝於牙帳謁見太和公主,奉而歸國。」按一品集,會昌二年十月十七日狀:「訪聞劉沔頗練邊事,唯臨機決策,不免遲疑。深恐過爲愼重,漸失事機。望賜劉沔詔:『比緣回鶻未爲侵擾,且務綏懷。今旣殺戮邊人,驅劫牛馬,頻已有詔速令驅除。自度便宜,臨機應變,不得過懷疑慮,皆待朝廷指揮。旣假以使名,令爲諸軍節制,邊境之事皆以責成。向後或要移營進軍,一切自取機便,不必皆候進止!』」實錄:戊寅,詔劉沔云云如前。據德裕此狀,則沔豈敢不俟詔旨,擅遣石雄襲擊可汗牙帳,況已有不須聞奏之詔也。舊·德裕傳:「德裕曰:『杷頭烽北便是沙磧,彼中野戰須用騎兵,若以步卒敵之,理難必勝。今烏介所恃者公主,如令勇將出騎,奪得公主,虜自敗矣。』上然之,卽令德裕草制處分。」伐叛記曰:「上問討襲之計,德裕奏:『若以步兵與回鶻野戰,必無勝理。回鶻常質公主同行,臣思得一計。料回鶻必未知有斫營,石雄驍勇無敵,若令揀蕃、渾及漢兵銳卒,銜枚夜進,必取得公主,兼可汗可擒。』上從之。遂令石雄領蕃、渾及漢兵夜進,回鶻果無遊弈伏道,直至帳幕方覺。遂取得公主,惟可汗輕騎而遁。」按德裕尋自請駐斫營事,而石雄於城上見公主牙帳迎得之,非因德裕之策。今不取。斬首萬級,降其部落二萬餘人。丙午,劉沔捷奏至。
李思忠入朝,自以回鶻降將,懼邊將猜忌,降,戶江翻。將,卽亮翻。乞幷弟思貞等及愛弘順皆歸闕庭。〔章:十二行本「庭」下有「上從之」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庚戌,以石雄爲豐州都防禦使。賞破回鶻之功也。
烏介可汗走保黑車子族,胡嶠曰:轄戛之北單于突厥,又北黑車子,善作車帳,其人知孝義,地貧無所產。詳考新、舊書,黑車子卽室韋之一種。按是時賜黠戛斯詔云,黑車子去漢界一千餘里。考異曰:舊·回鶻傳云:「烏介驚走東北約四百里外,依和解室韋下營,嫁妹與室韋,依附之。」今從伐叛記、實錄、新傳。舊·張仲武傳又云:「烏介旣敗,乃依康居求活,盡徙餘種寄託黑車子。」蓋以李德裕紀聖功碑云:「烏介幷丁令以圖安,依康居而求活,盡徙餘種,屈意黑車。」彼所謂康居,用郅支故事耳;致此誤也。其潰兵多詣幽州降。
2二月,庚申朔,日有食之。
3詔停歸義軍,置歸義軍見上卷上年。以其士卒分隸諸道爲騎兵,優給糧賜。
4辛未,黠戛斯遣使者注吾合索獻名馬二;新書曰:注吾,虜姓也。合言猛,素者左也,謂武猛善左射者。「索」作「素」。宋白曰:索,上聲。詔太僕卿趙蕃飲勞之。飲,於禁翻。勞,力到翻。甲戌,上引對,班在勃海使之上。
上欲令趙蕃就頡戛斯求安西、北庭,李德裕等上言:「安西去京師七千餘里,北庭五千餘里,借使得之,當復置都護,復,扶又翻。以唐兵萬人戍之。不知此兵於何處追發,饋運從何道得通,此乃用實費以易虛名,非計也。」考異曰:德裕傳曰:「三年二月,趙蕃奏黠戛斯攻安西、北庭都護府,宜出師影援。」德裕奏辭與此同。獻替記曰:「三年,二月十一日,延英,德裕奏:『九日奉宣,令臣等向趙蕃說,於黠戛斯處邀求安西、北庭。深恐不可,』」其下辭亦與此同。按實錄:「辛未,注吾合索始至,命趙蕃飲勞之。丙子,中書門下奏九日奉宣,」其辭亦與獻替記同。不知宋據何書得此辛未及丙子日也。今且沒其日,繫於注吾合索入對之下以傳疑。上乃止。
5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珙罷爲右僕射。
6黠戛斯求册命,李德裕奏,宜與之結歡,令自將兵求殺使者罪人黠戛斯遣使者送太和公主,爲回鶻所殺,事見上卷上年。及討黑車子。上恐加可汗之名卽不脩臣禮,踵回鶻故事求歲遺及賣馬,遺,唯季翻;下同。猶豫未決。德裕奏:「黠戛斯已自稱可汗,今欲藉其力,恐不可吝此名。回鶻有平安、史之功,故歲賜絹二萬匹,且與之和市。黠戛斯未嘗有功於中國,豈敢遽求賂遺乎!若慮其不臣,當與之約,必如回鶻稱臣,乃行册命;又當敍同姓以親之,使執子孫之禮。」上從之。
7庚寅,太和公主至京師,改封安定大長公主;太和公主以長慶元年嫁回鶻,至此得還。「安定」,新書作「定安」。長,知丈翻。詔宰相帥百官迎謁於章敬寺前。帥,讀曰率。公主詣光順門,去盛服,脫簪珥,謝回鶻負恩、和蕃無狀之罪。唐公主入蕃者謂之「和蕃公主」,今太和公主以回鶻犯邊,故自謝和蕃無狀。去,羌呂翻。上遣中使慰諭,然後入宮。陽安等(六)〔七〕公主不來慰問安定公主,各罰俸物及封絹。陽安公主,順宗之女。宋白曰:不至者,陽安、宣城、眞寧、義寧、臨眞、眞源、義昌(六)〔七〕公主。
8賜魏博節度使何重順名弘敬。
9三月,以太僕卿趙蕃爲安撫黠戛斯使。上命李德裕草賜黠戛斯可汗書,諭以「貞觀二十一年黠戛斯先君身自入朝,「二十一年」,當作「二十二年」。授左屯衞將軍、堅昆都督,迄于天寶,朝貢不絕。比爲回鶻所隔,比,毗至翻。回鶻淩虐諸蕃,可汗能復讎雪怨,茂功壯節,近古無儔。今回鶻殘兵不滿千人,散投山谷,可汗旣與爲怨,須盡殲夷;殲,子廉翻,滅也。儻留餘燼,必生後患。又聞可汗受氏之源,與我同族,孔穎達曰:天子賜姓、賜氏;諸侯但得賜氏,不得賜姓,降於天子也。故隱八年左傳云:無駭卒,公問族於衆仲。衆仲對曰:「天子建德,因生以賜姓,胙之土而命之氏。諸侯以字爲諡,因以爲族。官有世功,則有官族;邑亦如之。」以此言之,天子因諸侯先祖所生賜之曰姓。杜預註云:若舜生嬀汭,賜姓曰嬀;封舜之後於陳,以所封之土命爲氏。舜後姓嬀而氏曰陳。故鄭駮異義云:炎帝姓姜,太皞之所賜也。黃帝姓姬,炎帝之所賜也。故堯賜伯夷姓曰姜,賜禹姓曰姒,賜契姓曰子,賜稷姓曰姬,著在書傳。如鄭此言,是天子賜姓也。諸侯賜卿大夫以氏。若同姓,公之子曰公子,公子之子曰公孫,公孫之子其親已遠,不得上達於公,故以王父字爲氏。若適夫人之子,則以五十字伯、仲爲氏,若魯之仲孫、季孫是也。若庶子、妾子,則以二十字爲氏,若臧氏、展氏是也。若異姓,則以父、祖官及所食之邑爲氏;以官爲氏者,則司馬、司城是也;以邑爲氏者,若韓、趙、魏是也。凡賜氏族者,此爲卿乃賜,有大功者生賜以族,若叔孫得臣是也。雖公子之身,有大功德,則以公子之字賜以爲族,若襄仲遂是也。其無功德,死後乃賜族,若無駭是也。若子孫若爲卿,其君不賜族,自以王父字爲族也。氏、族,對之爲別,散則通也。故左傳問族於衆仲下云,「公命以字爲展氏」是也。其姓與氏散亦得通,故春秋有姜氏、子氏,姜、子皆姓而云氏是也。國家承北平太守之後,可汗乃都尉苗裔。北平太守,謂李廣。都尉,謂李陵。以此合族,尊卑可知。今欲册命可汗,特加美號,緣未知可汗之意,且遣諭懷。待趙蕃回日,別命使展禮。」自回鶻至塞上及黠戛斯入貢,每有詔敕,上多命德裕草之。德裕請委翰林學士,上曰:「學士不能盡人意,須卿自爲之。」
10劉沔奏:「歸義軍回鶻三千餘人及酋長四十三人準詔分隸諸道,皆大呼,連營據滹沱河,酋,慈由翻。長,知丈翻。呼,火故翻。章懷太子後漢書註曰:山海經註云:大戲之山,滹沱之水出焉,在今代州繁畤縣東,流入定州深澤縣界。九域志忻、代二州註皆有滹沱水。不肯從命,已盡誅之。回鶻降幽州者前後三萬餘人,皆散隸諸道。」
11李德裕追論維州悉怛謀事事見二百四十四卷文宗太和五年。云:「維州據高山絕頂,三面臨江,在戎虜平川之衝,是漢地入兵之路;初,河、隴並沒,唯此獨存。吐蕃潛以婦人嫁此州門者,二十年後,兩男長成,長,知兩翻。竊開壘門,引兵夜入,遂爲所陷,號曰無憂城。從此得倂力於西邊,更無虞於南路。幷力於西邊,謂吐蕃幷力以攻岐、隴、邠、涇、靈、夏也。無虞於南路,謂西川在吐蕃之南也。自長安言之,西川亦在劍關之南。若吐蕃寇蜀,則南路自維、茂入,北路自巂州入。憑陵近甸,旰食累朝。朝,直遙翻。旰,古案翻。貞元中,韋皋欲經略河、湟,須此城爲始。萬旅盡銳,急攻數年,雖擒論莽熱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城堅卒不可克。見二百三十六卷德宗貞元十七、十八年。卒,子恤翻。
臣初到西蜀,外揚國威,中緝邊備。其維州熟臣信令,空壁來歸,臣始受其降,南蠻震懾,山西八國,皆願內屬。其吐蕃合水、棲雞等城,翼州有合江守捉城,與棲雞城本皆唐地,沒於吐蕃。旣失險阨,自須抽歸,可減八處鎭兵,坐收千餘里舊地。且維州未降前一年,吐蕃猶圍魯州,魯州,河曲六胡州之一也,在宥州西界。豈顧盟約!臣受降之初,指天爲誓,面許奏聞,各加酬賞。當時不與臣者,望風疾臣,詔臣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臣寧忍以三百餘人命棄信偷安!累表陳論,乞垂矜捨,答詔嚴切,竟令執還。體備三木,輿於竹畚,畚,布忖翻。及將就路,冤叫嗚嗚,將吏對臣,無不隕涕。其部送者更爲蕃帥譏誚,云旣已降彼,此言吐蕃謂中國爲彼也。帥,所類翻。何用送來!復以此降人戮於漢境之上,復,扶又翻。恣行殘忍,用固攜離;謂戎蠻有攜離內向之心者,畏吐蕃屠戮之慘,不敢復懷反側,以威虐固制之。至乃擲其嬰孩,承以槍槊。絕忠款之路,快兇虐之情,從古已來,未有此事。雖時更一紀,更,工衡翻。十二年爲一紀。太和五年悉怛謀死,是年適十二年。而運屬千年,謂千載一遇之運也。屬,之欲翻。乞追獎忠魂,各加褒贈!」詔贈悉怛謀右衞將軍。
臣光曰:論者多疑維州之取捨,不能決牛、李之是非。臣以爲昔荀吳圍鼓,鼓人或請以城叛,吳弗許,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惡也,人以城來,吾獨何好焉!惡,烏路翻。好,呼到翻;下同。吾不可以欲城而邇姦。」使鼓人殺叛者而繕守備。見春秋左氏傳。是時唐新與吐蕃脩好而納其維州,以利言之,則維州小而信大;以害言之,則維州緩而關中急。然則爲唐計者,宜何先乎?悉怛謀在唐則爲向化,在吐蕃不免爲叛臣,其受誅也又何矜焉!且德裕所言者利也,僧孺所言者義也,匹夫徇利而忘義猶恥之,況天子乎!譬如鄰人有牛,逸而入於家,或勸其兄歸之,或勸其弟攘之。勸歸者曰:「攘之不義也,且致訟。」勸攘者曰:「彼嘗攘吾羊矣,何義之拘!牛大畜也,畜,許救翻。鬻之可以富家。」以是觀之,牛、李之是非,端可見矣。元祐之初,棄米脂等四寨以與西夏,蓋當時國論大指如此。
12夏,四月,辛未,李德裕乞退就閒局,上曰:「卿每辭位,使我旬日不得所。不得所,猶言不安其所也。今大事皆未就,卿豈得求去!」
13初,昭義節度使劉從諫累表言仇士良罪惡,見二百四十五卷文宗太和八年。士良亦言從諫窺伺朝廷。伺,相吏翻。及上卽位,從諫有馬高九尺,獻之,上不受。周禮:馬八尺以上爲龍,七尺以上爲騋,六尺以上爲馬。馬高九尺,蓋稀有也。高,古報翻。從諫以爲士良所爲,怒殺其馬,由是與朝廷相猜恨。遂招納亡命,繕完兵械,鄰境皆潛爲之備。
從諫榷馬牧及商旅,歲入錢五萬緡,榷,古岳翻。又賣鐵、煮鹽亦數萬緡。大商皆假以牙職,牙職,牙前將校之職。使通好諸道,因爲販易。商人倚從諫勢,所至多陵轢將吏,諸道皆惡之。好,呼到翻。轢,郎狄翻。惡,烏路翻。
從諫疾病,謂妻裴氏曰:「吾以忠直事朝廷,而朝廷不明我志,諸道皆不我與。我死,他人主此軍,則吾家無炊火矣!」乃與幕客張谷、陳揚庭謀效河北諸鎭,以弟右驍衞將軍從素之子稹爲牙內都知兵馬使,從子匡周爲中軍兵馬使,稹,止忍翻。考異曰:實錄作「莊周」。今從一品集。孔目官王協爲押牙親事〔嚴:「事」改「軍」。〕兵馬使,以奴李士貴爲使宅十將兵馬使,劉守義、劉守忠、董可武、崔玄度分將牙兵。谷,鄆州人;鄆,音運。揚庭,洪州人也。
從諫尋薨,稹祕不發喪。王協爲稹謀曰:爲,于僞翻。「正當如寶曆年樣爲之,敬宗寶曆元年,劉悟死,從諫得襲,事見二百四十三卷。不出百日,旌節自至。但嚴奉監軍,厚遺敕使,遺,唯季翻。四境勿出兵,城中暗爲備而已。」使押牙姜崟奏求國醫,上遣中使解朝政以醫問疾。崟,魚音翻。解,戶買翻,姓也。稹又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諫疾病,請命其子稹爲留後。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往諭指云:「恐從諫疾未平,宜且就東都療之;俟稍瘳,別有任使。仍遣稹入朝,必厚加官爵。」供奉官,亦宦者也。
上以澤潞事謀於宰相,宰相多以爲:「回鶻餘燼未滅,邊境猶須警備,復討澤潞,復,扶又翻。國力不支,請以劉稹權知軍事。」諫官及羣臣上言者亦然。李德裕獨曰:「澤潞事體與河朔三鎭不同。河朔習亂已久,人心難化,是故累朝以來,置之度外。澤潞近處心腹,處,昌呂翻。一軍素稱忠義,嘗破走朱滔,擒盧從史。走朱滔見二百三十一卷德宗貞元元年。擒盧從史見二百三十八卷憲宗元和三年。頃時多用儒臣爲帥,帥,所類翻。如李抱眞成立此軍,見二百二十三卷代宗永泰元年。德宗猶不許承襲,使李緘護喪歸東都。見二百三十五卷貞元十年。敬宗不恤國務,宰相又無遠略,劉悟之死,因循以授從諫。從諫跋扈難制,累上表迫脅朝廷,事見文宗紀。今垂死之際,復以兵權擅付豎子。朝廷若又因而授之,則四方諸鎭誰不思效其所爲,天子威令不復行矣!」復,扶又翻。上曰:「卿以何術制之?果可克否?」對曰:「稹所恃者河朔三鎭。但得鎭、魏不與之同,則稹無能爲也。若遣重臣往諭王元逵、何弘敬,王元逵,鎭帥;何弘敬,魏帥也。以河朔自艱難以來,列聖許其傳襲,已成故事,與澤潞不同。今朝廷將加兵澤潞,不欲更出禁軍至山東。其山東三州隸昭義者,委兩鎭攻之;山東三州,謂邢、洺、磁也。兼令徧諭將士,以賊平之日厚加官賞。苟兩鎭聽命,不從旁沮橈官軍,沮,在呂翻。橈,奴敎翻,又奴巧翻。則稹必成擒矣!」上喜曰:「吾與德裕同之,保無後悔。」遂決意討稹,考異曰:按舊紀、傳及實錄所載德裕之語,皆出於伐叛記。伐叛記繫於四月劉從諫始亡之時。至此,君相誅討之意已決,百官集議及宰臣再議,皆備禮耳。德裕之言當在事初,實錄置此,誤也。羣臣言者不復入矣。復,扶又翻;下同。
上命德裕草詔賜成德節度使王元逵、魏博節度使何弘敬,其略曰:「澤潞一鎭,與卿事體不同,勿爲子孫之謀,欲存輔車之勢。古語云:輔車相依。車,尺遮翻。但能顯立功效,自然福及後昆。」丁丑,上臨朝,稱其語要切,曰:「當如此直告之是也!」又賜張仲武詔,以「回鶻餘燼未滅,塞上多虞,專委卿禦侮。」以烏介可汗尙在黑車子也。元逵、弘敬得詔,悚息聽命。
解朝政至上黨,考異曰:實錄云:「時從諫死二十日矣。」按姜崟等云,自四月六日後不見本使。而辛巳爲從諫輟朝,自六日至辛巳,纔十八日耳。實錄自相違,今不取。劉稹見朝政曰:「相公危困,不任拜詔。」任,音壬。朝政欲突入,兵馬使劉武德、董可武躡簾而立,朝政恐有他變,遽走出。稹贈賮直數千緡,賮,徐刃翻。復遣牙將梁叔文入謝。薛士幹入境,俱不問從諫之疾,直爲已知其死之意。都押牙郭誼等乃大出軍,至龍泉驛迎候敕使,請用河朔事體;又見監軍言之,崔士康懦怯,不敢違。於是將吏扶稹出見士衆,發喪。士幹竟不得入牙門,稹亦不受敕命。誼,兗州人也。解朝政復命,上怒,杖之,配恭陵;囚姜崟、梁叔文。
辛巳,始爲從諫輟朝,爲,于僞翻。贈太傅,詔劉稹護喪歸東都。又召見劉從素,令以書諭稹,令父以書諭其子也。從素時在朝爲右驍衞將軍。見,賢遍翻。稹不從。丁亥,以忠武節度使王茂元爲河陽節度使,邠寧節度使王宰爲忠武節度使。茂元,栖曜之子;宰,智興之子也。王栖曜見二百三十卷德宗興元元年。王智興始見二百二十七卷建中二年。
黃州刺史杜牧上李德裕書,自言:「嘗問淮西將董重質以三州之衆四歲不破之由,重質以爲由朝廷徵兵太雜,客軍數少,旣不能自成一軍,事須帖付地主。勢羸力弱,心志不一,多致敗亡。故初戰二年,戰則必勝,是多殺客軍。及二年已後,客軍殫少,止與陳許、河陽全軍相搏,陳許,謂李光顏之兵;河陽,謂烏重胤之兵。縱使唐州兵不能因虛取城,唐州謂李愬之兵。蔡州事力亦不支矣。其時朝廷若使鄂州、壽州、唐州只保境,不用進戰,但用陳許、鄭滑兩道全軍,帖以宣、潤弩手,令其守隘,卽不出一歲,無蔡州矣。今者上黨之叛,復與淮西不同。復,扶又翻。淮西爲寇僅五十歲,其人味爲寇之腴,見爲寇之利,風俗益固,氣燄已成,自以爲天下之兵莫與我敵,根深源闊,取之固難。夫上黨則不然。自安、史南下,不甚附隸;肅宗時蔡希德攻上黨不能克。建中之後,每奮忠義;是以郳公抱眞能窘田悅,走朱滔,郳,五稽翻。李抱眞封郳公。窘田悅見二百二十七卷德宗建中二年、三年。常以孤窮寒苦之軍,橫折河朔強梁之衆。折,之舌翻。以此證驗,人心忠赤,習尙專一,可以盡見。劉悟卒,從諫求繼,與扶同者,只鄆州隨來中軍二千耳。扶同,猶今俗言扶合也。劉悟自鄆帥滑,自滑徙潞,鄆兵二千實從之,唐末所謂元從也。值寶曆多故,因以授之。今纔二十餘歲,按寶曆元年,以昭義節授劉從諫,至是年纔十九年。風俗未改,故老尙存,雖欲劫之,必不用命。今成德、魏博雖盡節效順,亦不過圍一城,攻一堡,係纍穉老而已。纍,倫追翻。穉,直二翻。若使河陽萬人爲壘,窒天井之口,天井關在澤州晉城縣南,亦名太行關,關南有天井泉三所,故名。杜牧此說,欲杜潞人之南窺懷、洛也。高壁深塹,勿與之戰。只以忠武、武寧兩軍,忠武,陳、許兵;武寧,徐州兵。帖以青州五千精甲,宣、潤二千弩手,徑擣上黨,不過數月,必覆其巢穴矣!」時德裕制置澤潞,亦頗采牧言。
14上雖外尊寵仇士良,內實忌惡之。惡,烏路翻。士良頗覺之,遂以老病求散秩。詔以左衞上將軍兼內侍監、知省事。知內侍省事。
15李德裕言於上曰:「議者皆云劉悟有功,劉悟以誅李師道爲功。稹未可亟誅,宜全恩禮。請下百官議,下,戶稼翻。以盡人情。」上曰:「悟亦何功,當時迫於救死耳,非素心徇國也。藉使有功,父子爲將相二十餘年,國家報之足矣,稹何得復自立!復,扶又翻。朕以爲凡有功當顯賞,有罪亦不可苟免也。」德裕曰:「陛下之言,誠得理國之要。」
16五月,李德裕言太子賓客、分司李宗閔與劉從諫交通,不宜寘之東都。戊戌,以宗閔爲湖州刺史。史言李德裕脩怨。考異曰:獻替記曰:「四月十九日,上言:『東都李宗閔,我聞比與從諫交通。今澤潞事如何?可別與一官,不要令在東都。』德裕曰:『臣等續商量。』上又云:『不可與方鎭,只與一遠郡!』德裕又奏云:『須與一郡!』」此蓋德裕自以宿憾因劉稹事害宗閔,畏人譏議,故於獻替記載此語以隱其跡耳。今從實錄。
17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步騎三千守萬善;九域志:懷州河內縣有萬善鎭。河東節度使劉沔步騎二千守芒車關,芒車關卽昂車關。魏收地形志:上黨郡沾縣有昂車嶺。其地當在唐儀州東南界石會關之西。新唐志:潞州武鄕縣北有昂車關。步兵一千五百軍榆社;九域志:遼州遼山縣有榆社鎭,唐之榆社縣也。宋白曰:榆社縣,隋開皇十六年置,今潞州襄垣縣理是也。因今縣西北榆社故城爲名。成德節度使王元逵以步騎三千守臨洺,掠堯山;堯山本柏人縣,天寶元年更名,屬邢州。宋白曰:以唐堯大麓之地名之。洺,音名。河中節度使陳夷行以步騎一千守翼城,步兵五百益〔嚴:「益」改「掠」。〕冀氏。冀氏,本漢猗氏縣地,後魏於古猗氏縣城南置冀氏郡及冀氏縣,隋廢郡存縣,唐屬晉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二百八十里。辛丑,制削奪劉從諫及子稹官爵,以元逵爲澤潞北面招討使,何弘敬爲南面招討使,與夷行、劉沔、茂元合力攻討。
先是河朔諸鎭有自立者,先,悉薦翻。朝廷必先有弔祭使,次册贈使、宣慰使繼往商度軍情。度,徒洛翻。必不可與節,則別除一官;俟軍中不聽出,然後始用兵。故常及半歲,軍中得繕完爲備。至是,宰相亦欲且遣使開諭,上卽命下詔討之。考異曰:獻替記曰:「五月十一日,德裕疾病,先請假在宅。李相紳其日亦請假。李相讓夷獨對,上便決攻討之意。李相歸中書後,錄聖意四紙,令德裕草制。至薄晚封進,明日遂降麻處分。」舊本紀,九月下制討稹。今從實錄。王元逵受詔之日,出師屯趙州。九域志:鎭州南至趙州九十五里。
18壬寅,以翰林學士承旨崔鉉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翰林學士第一廳爲承旨廳,以翰林學士久次者爲之。考異曰:實錄,李讓夷引鉉爲相。今從補國史。鉉,元略之子也。崔元略見二百二十三卷敬宗寶曆元年。上夜召學士韋琮,以鉉名授之,令草制,宰相、樞密皆不之知。時樞密使劉行深、楊欽義皆愿慤,不敢預事,老宦者尤之曰:「此由劉、楊懦怯,墮敗舊風故也。」墮,讀曰隳。敗,補邁翻。琮,乾度之子也。韋乾度憲宗朝爲吏部郎中。
19以武寧節度使李彥佐爲晉絳行營諸軍節度招討使。
20劉沔自代州還太原。以回鶻已破走也。
21築望仙觀於禁中。會要,是年脩望仙樓及廊舍,共五百三十九間。觀,古玩翻。
22六月,王茂元遣兵馬使馬繼等將步騎二千軍於天井關南科斗店,劉稹遣衙內十將薛茂卿將親軍二千拒之。
23黠戛斯可汗遣將軍溫仵合入貢。仵,音午。上賜之書,諭以速平回鶻、黑車子,乃遣使行册命。
24癸酉,仇士良以左衞上將軍、內侍監致仕。其黨送歸私第,士良敎以固權寵之術曰:「天子不可令閒,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然後吾輩可以得志。愼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近,其靳翻。彼見前代興亡,心知憂懼,則吾輩疏斥矣。」其黨拜謝而去。觀仇士良之敎其黨,則閹寺豈可親近哉!
25丙子,詔王元逵、李彥佐、劉沔、王茂元、何弘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齊進,劉稹求降皆不得受。又詔劉沔自將兵取仰車關路以臨賊境。仰車關卽昂車關。
26吐蕃鄯州節度使尙婢婢,世爲吐蕃相,婢婢好讀書,不樂仕進,好,呼到翻。樂,音洛。國人敬之;年四十餘,彝泰贊普強起之,使鎭鄯州。彝泰,達磨之兄,文宗開成三年卒。強,其兩翻。婢婢寬厚沈勇,有謀略,沈,持林翻。訓練士卒多精勇。
論恐熱雖名義兵,實謀篡國,論恐熱起兵事始上卷二年。忌婢婢,恐襲其後,欲先滅之。是月,大舉兵擊婢婢,旌旗雜畜千里不絕。至鎭西,鎭西軍在河州西一百八十里。畜,許救翻。大風震電,天火燒殺裨將十餘人,雜畜以百數,恐熱惡之,惡,烏路翻。盤桓不進。婢婢謂其下曰:「恐熱之來,視我如螻蟻,以爲不足屠也。今遇天災,猶豫不進,吾不如迎伏以卻之,使其志益驕而不爲備,然後可圖也。」乃遣使以金帛、牛酒犒師,且致書言:「相公舉義兵以匡國難,難,乃旦翻。闔境之內,孰不向風!苟遣一介,賜之折簡,敢不承命!何必遠辱士衆,親臨下藩!婢婢資性愚僻,惟嗜讀書,先贊普授以藩維,誠爲非據,夙夜慚惕,惟求退居。相公若賜以骸骨,聽歸田里,乃愜平生之素願也。」愜,詰叶翻。恐熱得書喜,徧示諸將曰:「婢婢惟把書卷,安知用兵!待吾得國,當位以宰相,坐之於家,亦無所用也。」乃復爲書,勤厚答之,引兵歸。婢婢聞之,撫髀笑曰:「我國無主,則歸大唐,豈能事此犬鼠乎!」
27秋,七月,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盧鈞爲昭義節度招撫使。朝廷以鈞在襄陽寬厚有惠政,得衆心,故使領昭義以招懷之。
28上遣刑部侍郎兼御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鎭,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鶻,鎭、魏早平澤潞。回,太祖之八世孫也。太祖第六子禕生德良,六世至回。
甲辰,李德裕言於上曰:「臣見曏日河朔用兵,諸道利於出境仰給度支。仰,牛向翻。或陰與賊通,借一縣一栅據之,自以爲功,坐食轉輸,輸,舂遇翻。延引歲時。今請賜諸軍詔指,令王元逵取邢州,何弘敬取洺州,王茂元取澤州,李彥佐、劉沔取潞州,毋得取縣。」上從之。
晉絳行營節度使李彥佐自發徐州,行甚緩,又請休兵於絳州,兼請益兵。李德裕言於上曰:「彥佐逗遛顧望,殊無討賊之意,所請皆不可許,宜賜詔切責,令進軍翼城。」九域志:翼城縣在絳州東北一百里。宋白曰:翼城本漢絳縣地。後魏明帝置北絳縣於曲沃縣東,隋改爲翼城縣,因縣東古翼城而名。上從之。德裕因請以天德防禦使石雄爲彥佐之副,俟至軍中,令代之。乙巳,以雄爲晉絳行營節度副使,仍詔彥佐進屯翼城。
劉稹上表自陳:「亡父從諫爲李訓雪冤,言仇士良罪惡,事見二百四十五卷文宗開成元年。爲,于僞翻。由此爲權倖所疾,謂臣父潛懷異志,臣所以不敢舉族歸朝。乞陛下稍垂寬察,活臣一方!」何弘敬亦爲之奏雪,爲,于僞翻。皆不報。李回至河朔,何弘敬、王元逵、張仲武皆具櫜鞬郊迎,櫜,姑勞翻。鞬,居言翻。立於道左,不敢令人控馬,讓制使先行,曰制使,以別宦官之敕使。自兵興以來,未之有也。兵興以來,謂天寶之後。回明辯有膽氣,三鎭無不奉詔。
王元逵奏拔宣務栅,宣務栅當在堯山縣東北。擊堯山;劉稹遣兵救堯山,元逵擊敗之。敗,補邁翻。詔切責李彥佐、劉沔、王茂元,使速進兵逼賊境,且稱元逵之功以激厲之。加元逵同平章事。
八月,乙丑,昭義大將李丕來降。議者或謂賊故遣丕降,欲以疑誤官軍。李德裕言於上曰:「自用兵半年,未有降者,今安問誠之與詐!且須厚賞以勸將來,但不置之要地耳。」
29上從容言:「文宗好聽外議,諫官言事多不著名,從,千容翻。好,呼到翻。著,陟略翻。有如匿名書。」李德裕曰:「臣頃在中書,文宗猶不爾。德裕謂太和間己爲相時,文宗猶不如此。此乃李訓、鄭注敎文宗以術御下,遂成此風。人主但當推誠任人,有欺罔者,威以明刑,孰敢哉!」上善之。
30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踰月,九域志:趙州南至邢州境七十四里。何弘敬猶未出師,元逵屢有密表,稱弘敬懷兩端。丁卯,李德裕上言:「忠武累戰有功,軍聲頗振。王宰年力方壯,謀略可稱。自曲環、李光顏以來,忠武軍屢立戰功。王宰,智興之子,於當時諸帥蓋少年中之翹楚者。請賜弘敬詔,以『河陽、河東皆閡山險,未能進軍,河陽閡太行之險,河東閡石會、昂車之險。閡,牛代翻。賊屢出兵焚掠晉、絳。今遣王宰將忠武全軍徑魏博,直抵磁州,以分賊勢。』弘敬必懼,此攻心伐謀之術也。」從之。詔宰悉選步騎精兵自相、魏趣磁州。趣,七喻翻;下同。磁,疾之翻。相州東至魏州百八十里,北至磁州六十里。
甲戌,薛茂卿破科斗寨,擒河陽大將馬繼等,焚掠小寨一十七,距懷州纔十餘里。茂卿以無劉稹之命,故不敢入。言不敢入懷州。時議者鼎沸,以爲劉悟有功,不可絕其嗣。又,從諫養精兵十萬,糧支十年,如何可取!上亦疑之,以問李德裕,對曰:「小小進退,兵家之常。願陛下勿聽外議,則成功必矣!」上乃謂宰相曰:「爲我語朝士:爲,于僞翻。語,牛倨翻。朝,直遙翻。有上疏沮議者,我必於賊境上斬之!」議者乃止。沮,在呂翻。
何弘敬聞王宰將至,恐忠武兵入魏境,軍中有變,蒼黃出師。丙子,弘敬奏,已自將全軍渡漳水,趣磁州。
庚辰,李德裕上言:「河陽兵力寡弱,自科斗店之敗,賊勢愈熾。王茂元復有疾,復,扶又翻。人情危怯,欲退保懷州。臣竊見元和以來諸賊,常視官軍寡弱之處,倂力攻之,一軍不支,然後更攻他處。今魏博未與賊戰,西軍閡險不進,西軍,謂河東晉、絳兵也。故賊得倂兵南下。自太行南趨懷州謂之下。若河陽退縮,不惟虧沮軍聲,兼恐雲驚洛師。東都,謂之洛師。書·洛誥曰:朝至于洛師。望詔王宰更不之磁州,魏博旣出師攻磁州,故請詔王宰移軍。之,往也。亟以忠武軍應援河陽;不惟扞蔽東都,兼可臨制魏博。若令〔章:十二行本「令」作「慮」;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全軍供餉難給,且令發先鋒五千人赴河陽,亦足張聲勢。」張,知亮翻。甲申,又奏請敕王宰以全軍繼進,仍急以器械繒帛助河陽窘乏。上皆從之。繒,慈陵翻。
王茂元軍萬善,劉稹遣牙將張巨、劉公直等會薛茂卿共攻之,期以九月朔圍萬善。乙酉,公直等潛師先過萬善南五里,焚雍店。巨引兵繼之,過萬善,覘知城中守備單弱,覘,丑廉翻。欲專有功,遂攻之。日昃,城且拔,乃使人告公直等。時義成軍適至,時以河陽兵寡,令王宰以忠武軍合義成兵援之。義成軍,滑州兵。茂元困急,欲帥衆棄城走。帥,讀曰率。都虞候孟章諫〔章:十二行本「諫」上有「遮馬」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曰:「賊衆自有前卻,半在雍店,半在此,乃亂兵耳。今義成軍纔至,尙未食,聞僕射走,則自潰矣。願且強留!」強,其兩翻。茂元乃止。會日暮,公直等不至,巨引兵退,始登山,登太行阪也。微雨晦黑,自相驚曰:「追兵近矣!」皆走,人馬相踐,墜崖谷死者甚衆。踐,慈演翻。
上以王茂元、王宰兩節度使共處河陽非宜,處,昌呂翻。庚寅,李德裕等奏:「茂元習吏事而非將才,將,卽亮翻。請以宰爲河陽行營攻討使。茂元病愈,止令鎭河陽,病困亦免他虞。」九月,辛卯,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
何弘敬奏拔肥鄕、平恩,肥鄕,漢邯溝縣地,曹魏置肥鄕縣,至唐,與平恩皆屬洺州。九域志:肥鄕在州東三十五里,平恩在州東九十里。殺傷甚衆。得劉稹牓帖,皆謂官軍爲賊,云遇之卽須痛殺。癸巳,上謂宰相:「何弘敬已克兩縣,可釋前疑。謂王元逵密奏弘敬持兩端也。旣有殺傷,雖欲持兩端,不可得已。」乃加弘敬檢校左僕射。
丙午,河陽奏王茂元薨。李德裕奏:「王宰止可令以忠武節度使將萬善營兵,不可使兼領河陽,恐其不愛河陽州縣,恣爲侵援。又,河陽節度先領懷州刺史,常以判官攝事,割河南五縣租賦隸河陽。見二百二十有七卷德宗建中二年。不若遂〔章:十二行本「遂」下有「以五縣」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置孟州,始置孟州,因孟津爲名也。其懷州別置刺史。俟昭義平日,仍割澤州隸河陽節度,則太行之險不在昭義,而河陽遂爲重鎭,東都無復憂矣!」上采其言。戊申,以河南尹敬昕爲河陽節度、懷孟觀察使,王宰將行營以扞敵,昕供饋餉而已。昕,許斤翻。
庚戌,以石雄代李彥佐爲晉絳行營節度使,考異曰:實錄:「召彥佐入奉朝請,俟罷兵日赴鎭。」按:彥佐前已罷武寧,今又罷晉絳,復赴何鎭!實錄誤也。令自冀氏取潞州,仍分兵屯翼城以備侵軼。軼,徒結翻,突也。
31是月,吐蕃論恐熱屯大夏川,大夏川在河州大夏縣西,有大夏水,漢古縣也。夏,戶雅翻。尙婢婢遣其將厖結心及莽羅薛呂將精兵五萬擊之。至河州南,莽羅薛呂伏兵四萬於險阻,厖結心伏萬人於柳林中,以千騎登山,飛矢繫書罵之。恐熱怒,將兵數萬追之,厖結心陽敗走,時爲馬乏不進之狀。恐熱追之益急,不覺行數十里,伏兵發,斷其歸路,斷,音短。夾擊之。會大風飛沙,溪谷皆溢,恐熱大敗,伏尸五十里,溺死者不可勝數,勝,音升。恐熱單騎遁歸。
32石雄代李彥佐之明日,卽引兵踰烏嶺,五代志:翼城縣有烏嶺山。破五寨,殺獲千計。時王宰軍萬善,劉沔軍石會,皆顧望未進。上得雄捷書,喜甚。冬,十月,庚申,臨朝,謂宰相曰:「雄眞良將!」考異曰:獻替、伐叛記皆云「十月五日,上言石雄破賊」,而實錄己巳奏到,庚午對宰臣言,乃是十五日。恐誤。李德裕因言:「比年前潞州市有男子磬折唱曰:比,毗至翻。磬折,言屈折其身,如磬之形。折,之舌翻。『石雄七千人至矣!』劉從諫以爲妖言,斬之。妖,於驕翻。破潞州者必雄也。」詔賜雄帛爲優賞,雄悉置軍門,自依士卒例先取一匹,餘悉分將士,故士卒樂爲之致死。樂,音洛。爲,于僞翻。
33初,劉沔破回鶻,得太和公主,見上會昌三年。張仲武疾之,由是有隙;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之,仲武意終不平。朝廷恐其以私憾敗事,敗,補邁翻。辛未,徙沔爲義成節度使,以前荊南節度使李石爲河東節度使。
34党項寇鹽州,以前武寧節度使李彥佐爲朔方靈鹽節度使。十一月,邠寧奏党項入寇。李德裕奏:「党項愈熾,不可不爲區處。處,昌呂翻。聞党項分隸諸鎭,綏、銀、靈、鹽、夏、邠、寧、延、麟、勝、慶等州皆有党項,諸鎭分領之。剽掠於此則亡逃歸彼。剽,匹妙翻。節度使各利其駝馬,不爲擒送,爲,于僞翻。以此無由禁戢。臣屢奏不若使一鎭統之,陛下以爲一鎭專領党項權太重。臣今請以皇子兼統諸道,擇中朝廉幹之臣爲之副,居於夏州,理其辭訟,庶爲得宜。」乃以兗王岐爲靈、夏等六道元帥岐,皇子也。夏,戶雅翻。兼安撫党項大使,又以御史中丞李回爲安撫党項副使,史館修撰鄭亞爲元帥判官,令齎詔往安撫党項及六鎭百姓。六鎭,鹽州、夏州、靈武、涇原及振武、邠寧也。
35安南經略使武渾役將士治城,治,直之翻。將士作亂,燒城樓,劫府庫。渾奔廣州,監軍段士則撫安亂衆。
36忠武軍素號精勇,王宰治軍嚴整,昭義人甚憚之。薛茂卿以科斗寨之功,意望超遷。或謂劉稹曰:「留後所求者節耳。茂卿太深入,多殺官軍,激怒朝廷,此節所以來益遲也。」由是無賞。茂卿慍懟,慍,於問翻。懟,直類翻。密與王宰通謀,十二月,丁巳,宰引兵攻天井關,茂卿小戰,遽引兵走,宰遂克天井關守之。關東西寨聞茂卿不守,皆退走,宰遂焚大小箕村。茂卿入澤州,密使諜召宰進攻澤州,當爲內應;宰疑,不敢進,失期不至,茂卿拊膺頓足而已。稹知之,誘茂卿至潞州,殺之,幷其族,誘,音酉。以兵馬使劉公直代茂卿,安全慶守烏嶺,李佐堯守彫黃嶺,彫黃嶺在潞州長子縣西。郭僚守石會,康良佺守武鄕。武鄕,漢垣縣,後魏改曰鄕縣,移治於南亭川,武后加「武」字,屬潞州。僚,誼之姪也。
戊辰,王宰進攻澤州,考異曰:一品集,十月二十三日狀:「緣王宰兵已深入,須取澤州。」按此月三日宰始得天井關,於十月之末豈能深入取澤州!蓋十二月十三日狀,「二」字誤在「月」下耳。與劉公直戰,不利,公直乘勝復天井關。甲戌,宰進擊公直,大破之;遂圍陵川,克之。陵川,漢泫氏縣地,隋開皇十六年置陵川縣,唐屬澤州。九域志:在州東北一百五里。河東奏克石會關。
洺州刺史李恬,石之從兄也。石至太原,劉稹遣軍將賈羣詣石,以恬書與石云:「稹願舉族歸命相公,奉從諫喪歸葬東都。」石囚羣,以其書聞。李德裕上言:「今官軍四合,捷書日至,賊勢窮蹙,故僞輸誠款,冀以緩師,稍得自完,復來侵軼。軼,徒結翻。望詔石答恬書云:『前書未敢聞奏。若郎君誠能悔過,舉族面縛,待罪境上,則石當親往受降,護送歸闕。若虛爲誠款,先求解兵,次望洗雪,則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考異曰:一品集,正月四日狀曰:「臣等得李石狀,報劉稹潛有款誠」云云。又曰:「今饋運之費計至春末並足,如二月已來尙未殄滅,然議納降,亦未爲晚。」又草詔賜石曰:「必不得因此遷延,令其得計。仍不得先受章表,便與奏聞。」實錄:「上貶崔碣,仍詔敢言罷兵者送賊境戮之。」德裕狀正月四日上,然石發奏必在楊弁未亂前,故置於此。仍望詔諸道,乘其上下離心,速進兵攻討,不過旬朔,必內自生變。」上從之。右拾遺崔碣上疏請受其降,碣,渠列翻。上怒,貶碣鄧城令。
37初,劉沔破回鶻,留兵三千戍橫水栅;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王逢時以河東兵屯榆社。詔河東以兵二千赴之。時河東無兵,守倉庫者及工匠皆出從軍,李石召橫水戍卒千五百人,使都將楊弁將之詣逢,壬午,戍卒至太原。先是,軍士出征,人給絹二匹。先,悉薦翻。劉沔之去,竭府庫自隨,石初至,軍用乏,以己絹益之,人纔得一匹。時已歲盡,軍士求過正旦而行,監軍呂義忠累牒趣之。趣,讀曰促。楊弁因衆心之怒,又知城中空虛,遂作亂。
四年(甲子、八四四年)
1春,正月,乙酉朔,楊弁帥其衆剽剠城市,殺都頭梁季叶,帥,讀曰率。李石奔汾州。太原府西南至汾州二百餘里。弁據軍府,釋賈羣之囚,使其姪與之俱詣劉稹;約爲兄弟。稹大喜。石會關守將楊珍聞太原亂,復以關降於稹。
戊子,呂義忠遣使言狀,朝議喧然。或言兩地皆應罷兵,兩地謂幷、潞也。王宰又上言:「遊弈將得劉稹表,將,卽亮翻。臣近遣人至澤潞,賊有意歸附。若許招納,乞降詔命!」李德裕上言:「宰擅受稹表,遣人入賊中,曾不聞奏,觀宰意似欲擅招撫之功。昔韓信破田榮,「榮」當作「橫」,事見十卷漢高祖三年、四年。李靖擒頡利,見一百九十三卷太宗貞觀四年。皆因其請降,潛兵掩襲。止可令王宰失信,豈得損朝廷威命!建立奇功,實在今日,必不可以太原小擾,失此事機。望卽遣供奉官至行營,督其進兵,掩其無備,必須劉稹與諸將皆舉族面縛,方可受納。考異曰:一品集奏狀云:「如劉稹自來,卻令送入,輒不得受。」按稹若自來,豈有卻送入之理?恐是「稹」下脫「不」字。兼遣供奉官至晉絳行營,密諭石雄以王宰若納劉稹,則雄無功可紀。雄於垂成之際,須自取奇功,勿失此便。」又爲相府與宰書,言:「昔王承宗雖逆命,猶遣弟承恭奉表詣張相祈哀,又遣其子知感、知信入朝,憲宗猶未之許。見二百四十卷元和十三年。今劉稹不詣尙書面縛,又不遣血屬祈哀,血屬,謂父子兄弟至親同出於一氣者。置章表於衢路之間,遊弈將不卽毀除,實恐非是。況稹與楊弁通姦,逆狀如此,而將帥大臣容受其詐,是私惠歸於臣下,不赦在於朝廷,事體之間,交恐不可。自今更有章表,宜卽所在焚之。惟面縛而來,始可容受。」德裕又上言:「太原人心從來忠順,止是貧虛,賞犒不足。況千五百人何能爲事!必不可姑息寬縱。且用兵未罷,深慮所在動心。頃張延賞爲張朏所逐,逃奔漢州,還入成都。事見德宗紀。朏,敷尾翻。望詔李石、義忠還赴太原行營,召旁近之兵討除亂者。」上皆從之。
是時,李石已至晉州,詔復還太原。辛卯,詔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社,以易定千騎、宣武兗海步兵三千討楊弁;又詔王元逵以步騎五千自土門入,應接逢軍。考異曰:實錄:「詔側近行營量抽兵翦撲。又詔王元逵以兵五千扼土門,張仲武把鴈門,以爲聲援。」今從伐叛記。忻州刺史李丕奏:「楊弁遣人來爲遊說,說,式芮翻。臣已斬之,兼斷其北出之路,斷,音短。恐楊弁之軍北出,扇動雜虜與回鶻餘衆合,故斷其路。發兵討之。」
辛丑,上與宰相議太原事,李德裕曰:「今太原兵皆在外,爲亂者止千餘人,諸州鎭必無應者。計不日誅翦,惟應速詔王逢進軍,至城下必自有變。」上曰:「仲武見鎭、魏討澤潞有功,必有慕羨之心,使之討太原何如?」德裕對曰:「鎭州趣太原路最便近。九域志:鎭州西至太原府四百三十里。武宗之意,蓋欲使張仲武出兵道鎭州趣太原耳。趣,七喻翻。仲武去年討回鶻,與太原爭功,恐其不戢士卒,平人受害。」乃止。
上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曉諭亂兵,且覘其強弱。楊弁與之酣飲三日,且賂之。戊申,元實自太原還,上遣詣宰相議之,元實於衆中大言:「相公須早與之節!」李德裕曰:「何故?」元實曰:「自牙門至柳子列十五里曳地光明甲,柳子列,因其地列植柳樹而名。若之何取之?」德裕曰:「李相正以太原無兵,李石,舊相也,故呼爲李相。故發橫水兵赴榆社。庫中之甲盡在行營,弁何能遽致如此之衆乎?」元實曰:「太原人勁悍,皆可爲兵,弁召募所致耳。」德裕曰:「召募須有貨財,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無從可得,故致此亂,弁何從得之?」元實辭屈。德裕曰:「從其有十五里光明甲,必須殺此賊!」因奏稱:「楊弁微賊,決不可恕。以其起於卒伍而逐節帥也。如國力不及,寧捨劉稹。」當時君相志叶議從,劉稹勢已窮蹙,必不肯捨之而不討。德裕此言,蓋深激武宗,以明楊弁之決不可恕耳。河東兵戍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恐妻孥爲所屠滅,乃擁監軍呂義忠自取太原。壬子,克之,生擒楊弁,盡誅亂卒。
2二月,甲寅朔,日有食之。
3乙卯,呂義忠奏克太原。丙辰,李德裕言於上曰:「王宰久應取澤州,今已遷延兩月。蓋宰與石雄素不相叶,王宰父智興奏石雄罪,流白州,故不叶。今得澤州,距上黨猶二百里,而石雄所屯距上黨纔百五十里。宰恐攻澤州綴昭義大軍,而雄得乘虛入上黨獨有其功耳。又宰生子晏實,其父智興愛而子之,晏實今爲磁州刺史,爲劉稹所質。質,音致。宰之顧望不敢進,或爲此也。」爲,于僞翻。上命德裕草詔賜宰,督其進兵。且曰:「朕顧茲小寇,終不貸刑。亦知晏實是卿愛弟,將申大義,在抑私懷。」
4丁巳,以李石爲太子少傅、分司,以河中節度使崔元式爲河東節度使,石雄爲河中節度使。元式,元略之弟也。元略,時宰崔鉉之父。
5己未,石雄拔良馬等三寨一堡。初,退渾李萬江歸李抱玉於潞州,牧津梁寺。地美水草,馬如鴨而健,世謂之津梁種。良馬寨蓋置於其地。
6辛酉,太原獻楊弁及其黨五十四人,皆斬於狗脊嶺。按宋白續通典,狗脊嶺在京城東市。
7壬申,李德裕言於上曰:「事固有激發而成功者:陛下命王宰趣磁州,趣,七喻翻。而何弘敬出師;遣客軍討太原,而戍兵先取楊弁。今王宰久不進軍,請徙劉沔鎭河陽,仍令以義成精兵二千直抵萬善,處宰肘腋之下。處,昌呂翻。若宰識朝廷此意,必不敢淹留。若宰進軍,沔以重兵在南,聲勢亦壯。」上曰:「善!」戊寅,以義成節度使劉沔爲河陽節度使。
8王逢擊昭義將康良佺,敗之。敗,補邁翻。良佺棄石會關,退屯鼓腰嶺。佺,丑緣翻。鼓腰嶺,當在潞州武鄕縣北。考異曰:實錄:「王宰奏賊將康良佺敗,棄石會關,移軍入三十里,守鼓腰嶺。」按石會關在潞州北,與河東接。宰時在澤州南,何以得敗良佺!蓋「逢」字誤爲「宰」耳。
9黠戛斯遣將軍諦德伊斯難珠等入貢,諦,音帝。言欲徙居回鶻牙帳,請發兵之期,集會之地。上賜詔,諭以「今秋可汗擊回鶻、黑車子之時,當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四鎭出兵要路,邀其亡逸,便申册命,並依回鶻故事。」
10朝廷以回鶻衰微,吐蕃內亂,議復河、湟四鎭十八州。開元之盛,隴右、河西分爲兩鎭而已。蓋淪陷之後,吐蕃分爲四鎭也。十八州:秦、原、河、渭、蘭鄯、階、成、洮、岷、臨、廓、疊、宕、甘、涼、瓜、沙也。乃以給事中劉濛爲巡邊使,考異曰:實錄,以濛爲巡邊使在明年二月壬寅。壬寅,二十五日也。按一品集,會昌四年二月二十二日奏狀曰:「緣李回等稱黠戛斯使云,今冬必欲就黑車子收回鶻可汗餘燼,切望國家兵馬應接。黠戛斯使回日已賜敕書,許令幽州、太原、振武、天德各於要路出兵邀截。」又曰:「仍令代北諸軍摐摐排比。」又曰:「其幽州兵馬至多,不必先令排比,待至冬初續降中使賜詔。」黠戛斯使來在四年二月,德裕奏狀所謂今冬、防秋、冬初者,皆四年事也。不容至五年二月始以濛爲巡邊使。濛之奉使要在今年春夏,不知的何月日,且附於此。使之先備器械糗糧及詗吐蕃守兵衆寡。糗,去久翻。詗,翾正翻,又火迥翻。又令天德、振武、河東訓卒礪兵,以俟今秋黠戛斯擊回鶻,邀其潰敗之衆南來者,皆委濛與節度團練使詳議以聞。濛,晏之孫也。劉晏以讒死於建中之初。
11以道士趙歸眞爲右街道門敎授先生。
12吐蕃論恐熱之將岌藏豐贊惡恐熱殘忍,降於尙婢婢。惡,烏路翻。降,戶江翻。恐熱發兵擊婢婢於鄯州,婢婢分兵爲五道拒之。恐熱退保東谷,九域志:河州東南一十五里有東谷堡,宋熙寧七年置。婢婢爲木栅圍之,絕其水原。恐熱將百餘騎突圍走保薄寒山,餘衆皆降於婢婢。
13夏,四月,王宰進攻澤州。
14上好神仙,好,呼到翻。道士趙歸眞得幸,諫官屢以爲言。丙子,李德裕亦諫曰:「歸眞,敬宗朝罪人,見二百四十三卷寶曆二年。不宜親近!」近,其靳翻。上曰:「朕宮中無事時與之談道滌煩耳。至於政事,朕必問卿等與次對官,雖百歸眞不能惑也。」德裕曰:「小人見勢利所在,則奔趣之,如夜蛾之投燭。聞旬日以來,歸眞之門,車馬輻湊。願陛下深戒之!」
15戊寅,以左僕射王起同平章事,充山南西道節度使,起以文臣未嘗執政,直除使相,前無此比,固辭;唐中世以後,節度使、同平章事者則謂之使相。比,毗至翻,例也。上曰:「宰相無內外之異;朕有闕失,卿飛表以聞!」
16李德裕以州縣佐官太宂,奏令吏部郎中柳仲郢裁減。六月,仲郢奏減一千二百一十四員。考異曰:獻替記曰:「減得二千二員。」新傳曰:「罷二千餘員。」舊·柳仲郢傳曰:「減一千二百員。」今從之。仲郢,公綽之子也。柳公綽事憲、穆,歷方鎭、京尹,有聲績。
17宦官有發仇士良宿惡,於其家得兵仗數千。詔削其官爵,籍沒家貲。
18秋,七月,辛卯,上與李德裕議以王逢將兵屯翼城,上曰:「聞逢用法太嚴,有諸?」對曰:「臣亦嘗以此詰之,逢言:『前有白刃,法不嚴,其誰肯進!』」上曰:「言亦有理,卿更召而戒之!」德裕因言劉稹不可赦。上曰:「固然。」德裕曰:「昔李懷光未平,京師蝗旱,米斗千錢,太倉米供天子及六宮無數旬之儲。德宗集百官,遣中使馬欽緒詢之。左散騎常侍李泌取桐葉摶破,以授欽緒獻之。德宗召問其故,對曰:『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如此葉不可復合矣!』分,扶問翻,或讀如字。復,扶又翻。由是德宗意定。旣破懷光,遂用爲相,獨任數年。」見德宗紀。上曰:「亦大是奇士!」李泌相業,卓有可稱,觀此則可以傳信,唐人毀之者皆妄也。
19上聞揚州倡女善爲酒令,倡,音昌。酒令者,行令而飲酒也。唐人多好爲之。卻掃編曰:皇甫松著醉鄕日月,載骰子令,又有旗旛令、閃壓令、拋打令。今人不復曉其法,惟優伶家猶用手打令以爲戲云。敕淮南監軍選十七人獻之。監軍請節度使杜悰同選,且欲更擇良家美女,敎而獻之。悰曰:「監軍自受敕,悰不敢預聞!」監軍再三請之,不從。監軍怒,具表其狀,上覽表默然。左右請幷敕節度使同選,上曰:「敕藩方選倡女入宮,豈聖天子所爲!杜悰不徇監軍意,得大臣體,眞宰相才也。朕甚愧之!」遽敕監軍勿復選。甲辰,以悰同平章事,考異曰:新表,悰入相在閏月壬戌。今從實錄。兼度支、鹽鐵轉運使。及悰中謝,旣受命入謝,謂之中謝。上勞之曰:勞,力到翻。「卿不從監軍之言,朕知卿有致君之心。今相卿,如得一魏徵矣!」武宗之期望杜悰者如此,然悰在相位,其所論諫,史無稱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