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著雍敦牂(戊午),盡玄黓閹茂(壬戌),凡五年。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
開成三年(戊午、八三八年)
1春,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射,食亦翻。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唐諸坊之南皆有門,以時啓閉。斷,音短。僅而得免。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衞,敕中外捕盜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2丁卯,追贈故齊王湊爲懷懿太子。知湊之冤也。湊被枉事見二百四十四卷太和五年。
3戊申,以鹽鐵轉運使、戶部尙書楊嗣復,戶部侍郎、判戶部李珏並同平章事,考異曰:舊傳:「三年,楊嗣復輔政,薦珏,以本官同平章事。」按珏與嗣復並命,今從實錄。判、使如故。判,謂判戶部。使,謂鹽鐵轉運使。嗣復,於陵之子也。楊於陵見二百三十七卷憲宗元和三年。於,音烏。
4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橫,橫,戶孟翻。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粗,坐五翻。惡,烏路翻;下同。潛遣盜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5陳夷行性介直,惡楊嗣復爲人,每議政事,多相詆斥。壬辰,夷行以足疾辭位,不許。
6上命起居舍人魏謩獻其祖文貞公笏。魏徵諡曰文貞。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亦甘棠之比也。」言周人思召公,愛其甘棠而不敢翦伐,今思魏徵之正直,則亦當寶愛其故笏。
7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復,扶又翻。援,于元翻;下同。恐爲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李宗閔貶,見上卷太和九年。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近,其靳翻。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曏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纖人,猶言小人也。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洪州,京師東南三千九十里。因與嗣復互相詆訐以爲黨。訐,居謁翻。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謩曰:「宰相諠爭如此,可乎?」唐制,起居郎、起居舍人掌錄天子起居法度。天子御正殿,則郎居左,舍人居右,有命,俯陛以聽。每仗下,天子與宰相議政事,郎、舍人亦分侍左右。若仗在紫宸內閣,則夾香案分立殿下。覃等喧爭旣退,故上因問之。對曰:「誠爲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爲杭州刺史。唐制,衡州,中。洪州,上,都督府。杭州,上。中州司馬,從五品下。大都督府司馬,從四品下。上州刺史,從三品。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珏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史言文宗明不足以燭理。
8三月,牂柯寇涪州清溪鎭,牂柯蠻在涪州東九百里,東距辰州二千四百里。涪,音浮。鎭兵擊卻之。
9初,太和之末,杜悰爲鳳翔節度使,有詔沙汰僧尼。事見上卷太和八年。時有五色雲見于岐山,見,賢遍翻;下同。近法門寺,民間訛言佛骨降祥,佛骨在法門寺,故云然。以僧尼不安之故。監軍欲奏之,悰曰:「雲物變色,何常之有!佛若果愛僧尼,當見於京師。」未幾,獲白兔,幾,居豈翻。未幾,言未得幾何時也。監軍又欲奏之,曰:「此西方之瑞也。」悰曰:「野獸未馴,且宜畜之。」馴,松倫翻。畜,吁玉翻。旬日而斃;監軍不悅,以爲掩蔽聖德,獨畫圖獻之。及鄭注代悰鎭鳳翔,按通鑑上卷,太和八年,九月,庚申,以鳳翔節度使李聽爲忠武節度使,代杜悰。丁卯,以鄭注爲鳳翔節度使。注誣奏聽在鳳翔貪虐;冬,十月,乙亥,以聽爲太子太保、分司,復以杜悰爲忠武節度使。若如上卷所書,則杜悰鎭忠武,不在鳳翔。奏紫雲見,又獻白雉。是歲,八月,有甘露降於紫宸殿前櫻桃之上,上親采而嘗之,百官稱賀。其十一月,遂有金吾甘露之變。
及悰爲工部尙書、判度支,河中奏騶虞見,詩註:騶虞,義獸,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則應之。司馬相如封禪書曰:般般之獸,樂我君囿,白質黑章,其儀可喜。師古註:謂騶虞也。山海經:騶虞如虎,五色,尾長於身。百官稱賀。上謂悰曰:「李訓、鄭注皆因瑞以售其亂,乃知瑞物非國之慶。卿前在鳳翔,不奏白兔,眞先覺也。」對曰:「昔河出圖,伏羲以畫八卦;洛出書,大禹以敍九疇,皆有益於人,故足尙也。至於禽獸草木之瑞,何時無之!劉聰桀逆,黃龍三見;石季龍暴虐,得蒼麟十六、白鹿七,以駕芝蓋。石虎,字季龍,唐避廟諱,故稱其字。以是觀之,瑞豈在德!玄宗嘗爲潞州別駕,中宗時,玄宗爲潞州別駕。及卽位,潞州奏十九瑞,玄宗曰:『朕在潞州,惟知勤職業,此等瑞物,皆不知也。』願陛下專以百姓富安爲國慶,自餘不足取也。」上善之。他日,謂宰相曰:「時和年豐,是爲上瑞;嘉禾靈芝,誠何益於事!」宰相因言:「春秋記災異以儆人君,而不書祥瑞,用此故也!」意此必鄭覃之言。
夏,五月,乙亥,詔:「諸道有瑞,皆無得以聞,亦勿申牒所司。其臘饗太廟唐制,四孟及臘享于太廟。唐臘用寅。及饗太清宮,玄宗天寶二年,以西京玄元皇帝廟爲太清宮。元日受朝奏祥瑞,皆停。」六典:凡大祥瑞隨卽表奏,文武百寮詣闕奉賀。其他並年終具表以聞,有司告廟,百寮詣闕奉賀。又儀制令:大瑞卽隨表奏聞;中瑞、下瑞申報有司,元日聞奏。今皆停罷。考異曰:實錄:「初,上謂宰臣曰:『歲豐人安,豈非上瑞!』宰臣因言春秋不書祥瑞,上深然之,遂有此詔。」補國史以爲因杜悰進言,今兼取之。
10初,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自盜贓七千餘緡,上以其父智興有功,王智興有討橫海之功。免死,長流康州。晏平密請於魏、鎭、幽三節度使,魏帥,何進滔;鎭帥,王元逵;幽帥,史元忠。使上表雪己;上不得已,六月,壬寅,改永州司戶。
11八月,己亥,嘉王運薨。運,代宗子。
12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寵,爲楊賢妃所譖而死。唐因隋制,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各一人,爲夫人,正一品。開元中,玄宗以后妃四星,一爲后,有后而復置四妃,非典法。乃置惠妃、麗妃、華妃,以代三夫人。其後復置貴妃,蓋復唐初四妃之制。太子頗好遊宴,昵近小人,好,呼到翻。昵,尼質翻。近,其靳翻。賢妃日夜毀之。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曰:「是宜爲天子乎?」羣臣皆言:「太子年少,少,詩照翻;下同。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謩論之尤切,至於涕泣。給事中韋溫曰:「陛下惟一子,不敎,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復,扶又翻。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唐置如京使,以武臣爲之,內職也,未知所職何事。及宦官宮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13義武節度使張璠在鎭十五年,穆宗長慶三年,璠代陳楚鎭義武。爲幽、鎭所憚;及有疾,請入朝,朝廷未及制置,疾甚,戒其子元益舉族歸朝,毋得效河北故事。及薨,軍中欲立元益,觀察留後李士季不可,衆殺之,又殺大將十餘人。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爲義武節度使。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自拔歸朝,癸酉,以爲儀州刺史。宋白曰:遼州樂平郡,唐武德三年置遼州,八年改爲箕州,先天二年,以玄宗嫌名,改爲儀州。
14朝廷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在鎭久,太和六年,李彥佐代殷侑鎭義昌。甲戌,以德州刺史劉約爲節度副使,欲以代之。
15開成以來,神策將吏遷官,多不聞奏,直牒中書令覆奏施行,遷改殆無虛日。甘露之變之後,宦官專橫遂至於此。癸未,始詔神策將吏改官皆先奏聞,狀至中書,然後檢勘施行。先奏聞於上,禁中以其狀付中書,方與檢勘由歷而施行之。
16冬,十月,易定監軍奏軍中不納李仲遷,請以張元益爲留後。
17太子永猶不悛,悛,丑緣翻,改也。庚子,暴薨,考異曰:按文宗後見緣橦者而泣曰:「朕爲天子,不能全一子!」遂殺劉楚材等,然則太子非良死也。但宮省事祕,外人莫知其詳,故實錄但云「終不悛過,是日暴薨」。諡曰莊恪。
18乙巳,以左金吾大將軍郭旼爲邠寧節度使。旼,莫貧翻。考異曰:舊·柳公權傳作「皎」。按子儀子姪名皆連「日」旁。今從實錄。
19宰相議發兵討易定。上曰:「易定地狹人貧,軍資半仰度支。仰,牛向翻。急之則靡所不爲,緩之則自生變。但謹備四境以俟之。」乃除張元益代州刺史。頃之,軍中果有異議,乃上表以不便李仲遷爲辭,朝廷爲之罷仲遷。爲,于僞翻。十一月,〔章:十二行本「月」下有「壬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詔俟元益出定州;其義武將士始謀立元益者,皆赦不問。
20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爲天平節度使,以劉約爲義昌節度使。
21丁卯,張元益出定州。考異曰:補國史曰:「易定張公璠卒,三軍請公璠子元益繼統軍務。公璠乃孝忠孫也。公璠彌留之際,誡元益歸闕。三軍復效幽、鎭、魏三道,自立連帥,坐邀制命。廟謀未決,丞相衞公欲伐而克之。貞穆公議未可興師,且行弔贈禮,追元益赴闕,若拒命跋扈,討之不遲。上前互陳短長,未行朝典。貞穆公有密疏,進追元益詔意云:『敕張元忠:卿太祖孝忠,功列鼎彝,垂於不朽。卿乃祖茂昭,克荷遺訓,不墜義風。』云云。文宗覽詔意,深叶睿謀。詔下定州,元益拜詔慟哭,焚墨衰,請死於衆。三軍將士南向稽首,蹈舞流涕,扶元益就苫廬,請監軍使、幕府準諸道例各知留後。公璠遂全家赴闕。詔以神策軍使陳君賞爲帥。」所謂貞穆公者,李珏也。按實錄:璠,定州牙將,非孝忠孫。又李德裕此年不爲相。補國史蓋傳聞之說,不可據。今從實錄。
22庚午,上問翰林學士柳公權以外議,對曰:「郭旼除邠寧,外間頗以爲疑。」上曰:「旼,尙父之姪,德宗以郭子儀爲尙父。太后叔父,太后,卽謂太皇郭太后。在官無過,自金吾作小錄,外間何尤焉?」對曰:「非謂旼不應爲節度使也。聞陛下近取旼二女入宮,有之乎?」上曰:「然,入參太皇太后耳。」公權曰:「外間不知,皆云旼納女後宮,故得方鎭。」上俛首良久曰:「然則柰何?」對曰:「獨有自南內遣歸其家,則外議自息矣!」是日,太皇太后遣中使送二女還旼家。太皇太后居興慶宮,興慶宮謂之南內。使,疏吏翻。還,如字。
23上好詩,好,呼到翻。嘗欲置詩學士;李珏曰:「今之詩人浮薄,無益於理。」乃止。
24甲戌,以蔡州刺史韓威爲義武節度使。張元益旣出定州,乃除韓威。
25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以疾求歸東都,裴度治第東都集賢里,號綠野堂。十二月,辛丑,詔度入知政事,遣中使敦諭上道。上,時掌翻。
26鄭覃累表辭位,丙午,詔:三五日一入中書。
27是歲,吐蕃彝泰贊普卒,弟達磨立。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爲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吐蕃衰,回鶻衰,而唐亦衰矣。考異曰:彝泰卒及達磨立,實錄不書,舊傳、續會要皆無之。今據補國史。
四年(己未、八三九年)
1春,閏正月,己亥,裴度至京師,以疾歸第,此長安平樂里第也。不能入見。見,賢遍翻。上勞問賜賚,使者旁午。勞,力到翻。三月,丙戌,薨,諡曰文忠。上怪度無遺表,問其家,得半藁,以儲嗣未定爲憂,言不及私。度身貌不踰中人,而威望遠達四夷,四夷見唐使,輒問度老少用捨;少,詩照翻。以身繫國家輕重如郭子儀者,二十餘年。
2夏,四月,戊辰,上稱判度支杜悰之才,楊嗣復、李珏因請除悰戶部尙書,陳夷行曰:「恩旨當由上出,自古失其國未始不由權在臣下也。」珏曰:「陛下嘗語臣云,語,牛倨翻。人主當擇宰相,不當疑宰相。」五月,丁亥,上與宰相論政事,陳夷行復言不宜使威福在下,復,扶又翻。李珏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權者耳。臣屢求退,苟得王傅,臣之幸也。」王傅,散地,自宰執以下貶官者居之。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漸不如前。」楊嗣復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珏同之,罪皆在臣!」因叩頭曰:「臣不敢更入中書!」政事堂在中書省。遂趨出。上遣使召還,勞之勞,力到翻。曰:「鄭覃失言,卿何遽爾!」覃起謝曰:「臣愚拙,意亦不屬嗣復;屬,之欲翻。而遽如是,乃嗣復不容臣耳。」嗣復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獨臣應得罪,亦上累聖德。」累,良瑞翻。退,三上表辭位,上遣中使召出之,癸巳,始入朝。丙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罷爲右僕射,陳夷行罷爲吏部侍郎。覃性清儉,夷行亦耿介,故嗣復等深疾之。史言小人排君子,不遺餘力。
3上以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勗能鞫疑獄,命權知職方員外郎,右丞韋溫不聽,上奏稱:「郎官朝廷清選,不宜以賞能吏。」上乃以勗檢校禮部郎中,依前鹽鐵推官。姚勗權知職方員外郎,而韋溫爭之,檢校禮部郎中,而溫不復言者,蓋唐制藩鎭及諸使僚屬率帶檢校官,而權知則爲職事官故也。六月,丁丑,上以其事問宰相楊嗣復,對曰:「溫志在澄清流品。若有吏能者皆不得清流,則天下之事孰爲陛下理之!爲,于僞翻。恐似衰晉之風。」然上素重溫,終不奪其所守。
4秋,七月,癸未,以張元益爲左驍衞將軍,以其母侯莫陳氏爲趙國太夫人,賜絹二百匹。易定之亂,侯莫陳氏說諭將士,說,式芮翻。且戒元益以順朝命,故賞之。
5甲辰,以太常卿崔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鄲,郾之弟也。鄲,多寒翻。崔郾見二百四十四卷太和五年。
6八月,辛亥,鄜王憬薨。憬,憲宗子。
7癸酉,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蕭本詐稱太后弟,上下皆稱蕭弘是眞,以本來自左軍,故弘爲臺司所抑。蕭本事見上卷元年。蕭弘事見二年。臺司,謂御史臺官吏,主按驗蕭弘者。今弘詣臣,求臣上聞。上,時掌翻。乞追弘赴闕,與本對推,以正眞僞。」詔三司鞫之。
8冬,十月,乙卯,上就起居舍人魏謩取記注觀之,記注,卽起居注。貞觀初,以給事中、諫議大夫兼知起居注,或知起居事。每仗下議記事,起居郎一人執筆記錄于前,史官隨之。其後復置起居舍人,分侍左右秉筆,隨宰相入殿。若仗在紫宸內閤,則夾香案,分立殿下,直第二螭首。和墨濡筆,皆卽坳處,時號「螭頭」。高宗臨朝不決事,有所奏,惟辭見而已。許敬宗、李義府爲相,奏請多畏人之知也,命起居郎、舍人對仗承旨,仗下與百官皆出,不敢聞機務矣。長壽中,宰相姚璹建議:仗下後,宰相一人錄軍國政要,爲時政記,月送史館。然率推美讓善,事非其實,未幾亦罷。而起居郎因制敕稍稍筆削,以廣國史之闕。起居舍人本記言之職,惟編詔書,不及他事。開元初,復詔脩史官非供奉者,皆隨仗而入,位於起居郎、舍人之次。及李林甫專權,又廢。太和九年,詔起居郎、舍人,凡入閤日,具紙筆,立螭頭下,復貞觀故事。謩不可,曰:「記注兼書善惡,所以儆戒人君。陛下但力爲善,不必觀史!」上曰:「朕曏嘗觀之。」對曰:「此曏日史官之罪也,若陛下自觀史,則史官必有所諱避,何以取信於後!」上乃止。
9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爲嗣,上謀於宰相,李珏非之。丙寅,立敬宗少子陳王成美爲皇太子。爲楊妃及成美見殺張本。
丁卯,上幸會寧殿作樂,有童子緣橦,橦,職容翻。字樣曰:本音同,今借爲木橦字。漢有都盧緣橦,卽此伎也。一夫來往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泫然流涕曰:「朕貴爲天子,不能全一子!」泫,胡犬翻。以太子永死於非命也。召敎坊劉楚材等四人,宮人張十十等十人責之曰:「構會太子,皆爾曹也,今更立太子,更,工衡翻。復欲爾邪?」復,扶又翻。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上因是感傷,舊疾遂增。
10十一月,三司按蕭本、蕭弘皆非眞太后弟。本除名,流愛州,弘流儋州。愛州,漢九眞郡,梁置愛州,至京師八千八百里。而太后眞弟在閩中,終不能自達。
11乙亥,上疾少間,間,讀如字。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舜!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赧,奴版翻。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赧、獻受制於強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霑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考異曰:高彥休唐闕史曰:「文宗開成後常鬱鬱不樂。五年,春,風痹稍間,坐思政殿,問周墀云云。旣而龍姿掩抑,淚落衣襟。汝南公俯伏嗚咽,再拜而退。自是不復視朝,以至厭代。」按實錄,明年,正月,朔,上不康,不受朝賀。四日,帝崩。恐非五年春。今從新傳,仍置於此。
12是歲,天下戶口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
13回鶻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謀作亂,彰信可汗殺之。相掘羅勿將兵在外,以馬三百賂沙陀朱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可汗兵敗,自殺,國人立㕎馺特勒爲可汗。㕎,安盍翻。馺,先合翻。考異曰:後唐獻組紀年錄曰:「開成四年,回鶻大饑,族帳離散,復爲黠戛斯所逼,漸過磧口,至於榆林。天德軍使溫德彝請帝爲援,遂帥騎赴之。時胡特勒可汗牙帳在近,帝遣使說回鶻相嗢沒斯,爲陳利害云云。嗢沒斯然之,決有歸國之約。俄而回鶻宰相勿篤公叛可汗,將圖歸義,遣人獻良馬三百,以求應接。帝自天德引軍至磧口援之,爲回鶻所薄,帝一戰敗之,進擊可汗牙帳。胡特勒可汗勢窮自殺,國昌因奏勿篤公爲署颯可汗,是歲開成五年也。文宗崩,武宗卽位,遣嗣擇王溶告哀於回鶻。使還,始知特勒可汗易代。」按朱邪赤心若奏勿篤公爲可汗,安得因溶告哀始知易代乎!此則自相違矣。舊傳:「開成初,其相有安允合者,與特勒柴革欲篡薩特勒可汗,可汗覺,殺柴革及安允合。又有回鶻相掘羅勿者,擁兵在外,怨誅柴革、安允合,又殺薩特勒可汗,以盧級特勒爲可汗。」新傳云:「開成四年,其相掘羅勿作難,引沙陀共攻可汗。可汗自殺,國人立㕎馺特勒爲可汗。」今從之。會歲疫,大雪,羊馬多死,回鶻遂衰。赤心,執宜之子也。
五年(庚申、八四○年)
1春,正月,己卯,詔立潁王瀍爲皇太弟,瀍,直連翻。應軍國事權令句當。句,古候翻。當,丁浪翻。且言太子成美年尙沖幼,未漸師資,漸,子廉翻。老子曰: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可復封陳王。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引楊嗣復、李珏至禁中,欲奉太子監國。中尉仇士良、魚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幼,且有疾,更議所立。更,工衡翻。李珏曰:「太子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弘志遂矯詔立瀍爲太弟。考異曰:唐闕史曰:「武宗皇帝王夫人者,燕趙倡女也,武宗爲潁王,獲愛幸。文宗於十六宅西別建安王溶、潁王瀍院,上數幸其中,縱酒如家人禮。及文宗晏駕,後宮無子,所立敬宗男陳王,年幼且病,未任軍國事。中貴主禁掖者,以安王大行親弟,旣賢且長,遂起左、右神策軍及飛龍、羽林、驍騎數千衆,卽藩邸奉迎安王。中貴遙呼曰:『迎大者!迎大者!』如是者數四,意以安王爲兄,卽大者也。及兵仗至二王宅首,兵士相語曰:『奉命迎大者,不知安、潁孰爲大者?』王夫人竊聞之,擁髻褰裙走出,矯言曰:『大者潁王也。大家左右以王魁梧頎長,皆呼爲大王,且與中尉有死生之契,汝曹或誤,必赤族矣!』時安王心云其次第合立,志少疑懦,懼未敢出。潁王神氣抑揚,隱于屛間,夫人自後聳出之。衆惑其語,遂扶上馬,戈甲霜擁,前至少陽院。諸中貴知已誤,無敢出言者,遂羅拜馬前,連呼萬歲。尋下詔,以潁王瀍立爲皇太弟,權句當軍國事。」新·后妃傳曰:「武宗賢妃王氏,開成末,王嗣帝位,妃陰爲助畫,故進號才人。」蓋亦取於闕史也。按立嗣大事,豈容繆誤!闕史難信,今不取,從文宗、武宗實錄。是日,士良、弘志將兵詣十六宅,迎潁王至少陽院,百官謁見於思賢殿。瀍沈毅有斷,喜慍不形於色。見,賢遍翻。沈,持林翻。斷,丁亂翻。慍,於問翻。與安王溶皆素爲上所厚,異於諸王。
辛巳,上崩于太和殿。年三十三。以楊嗣復攝冢宰。
癸未,仇士良說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說,式芮翻。考異曰:舊傳曰:「安王溶,穆宗第八子,母楊賢妃。武宗卽位,李德裕秉政。或告文宗崩時,楊嗣復以與賢妃宗家,欲立安王爲嗣,故王受禍,復貶官。」按是時德裕未入相。今從武宗實錄。敕大行以十四日殯,成服。考異曰:武宗實錄:裴夷直上言,「伏見二日敕,令有司以今月十四日攢斂成服。」按文宗以四日崩,豈得二日遽有此敕!必誤也。諫議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以甘露之事也。凡樂工及內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夷直復上言:「陛下自藩維繼統,是宜儼然在疚,記·檀弓:秦穆公弔公子重耳曰:「儼然在憂服之中。」詩:閔予小子,嬛嬛在疚。註:疚,病也;在憂病之中。復,扶又翻。以哀慕爲心,速行喪禮,早議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傷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國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已在天網之內,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聽。
辛卯,文宗始大斂。大行十一日而始大斂,非禮也。斂,力贍翻。武宗卽位。甲午,追尊上母韋妃爲皇太后。
二月,乙卯,赦天下。
丙寅,諡韋太后曰宣懿。
2夏,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爲吏部尙書,以刑部尙書崔珙同平章事兼鹽鐵轉運使。珙,居竦翻。
3秋,八月,壬戌,葬元聖昭獻孝皇帝于章陵,章陵在京兆富平縣西北二十里。廟號文宗。
4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珏坐爲山陵使龍輴陷,輴,敕倫翻。記:天子龍輴。輴,載柩車也,畫龍於轅。罷爲太常卿。貶京兆尹敬昕爲郴州司馬。郴,丑林翻。
5義武軍亂,逐節度使陳君賞。君賞募勇士數百人,復入軍城,誅亂者。
6初,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珏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爲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致理,猶言致治也。在於辯羣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爲邪,邪人亦指正人爲邪,人主辯之甚難。臣以爲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藤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爲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卒,子恤翻。良由執心不定,故奸人得乘間而入也。間,古莧翻;下疑間同。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爲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聽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愼擇賢才以爲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去,羌呂翻。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爲形迹,好,呼到翻。小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累,魯水翻。以至禍敗。茲事大誤,願陛下以爲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詰,起吉翻。事苟無實,得以辯明;若其有實,辭理自窮。小過則容其悛改,悛,丑緣翻。大罪則加之誅譴,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上嘉納之。
初,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牀,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大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復,扶又翻。欽義盡以所餉歸之。德裕曰:「此何直!」言此物所直能幾何也。卒以與之。卒,子恤翻。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柄用,欽義頗有力焉。史言李德裕亦不免由宦官以入相。
7初,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黠,下八翻。戛,訖黠翻。卽古之堅昆,唐初結骨也,後更號黠戛斯,結骨入貢,見二[一]百九十八卷太宗貞觀二十二年。考異曰:李德裕會昌一品集·安撫回鶻制作「紇吃斯」,又作「紇扢斯」。今從德裕會昌伐叛記、杜牧集、新、舊傳、實錄。乾元中爲回鶻所破,自是隔閡不通中國。閡,牛代翻。其君長曰阿熱,建牙青山,去回鶻牙,橐駝行四十日。青山在劍河西。其人悍勇,悍,戶罕翻,又侯旰翻。吐蕃、回鶻常賂遺之,遺,唯季翻。假以官號。回鶻旣衰,阿熱始自稱可汗。回鶻遣相國將兵擊之,連兵二十餘年,數爲黠戛斯所敗,數,所角翻。敗,補邁翻。詈回鶻曰:詈,力智翻。「汝運盡矣,我必取汝金帳!」金帳者,回鶻可汗所居帳也。
及掘羅勿殺彰信,立㕎馺,事見上年。回鶻別將句錄莫賀引黠戛斯十萬騎攻回鶻,大破之,殺㕎馺及掘羅勿,考異曰:舊傳作「句錄末賀」。今從新傳。焚其牙帳蕩盡,回鶻諸部逃散。其相馺職、特勒厖等十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奔吐蕃,一支奔安西。邏,郎佐翻。可汗兄弟嗢沒斯等嗢,烏沒翻。及其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啜,樞悅翻。各帥其衆抵天德塞下,就雜虜貿易穀食,帥,讀曰率。貿,音茂。且求內附。冬,十月,丙辰,天德軍使溫德彝奏:「回鶻潰兵侵逼西城,西城,朔方西受降城也。亙六十里,不見其後。亙,橫亙也。邊人以回鶻猥至,恐懼不安。」詔振武節度使劉沔屯雲迦關以備之。新志:單于府有雲伽關。振武節度治單于府。迦,古牙翻,又居伽翻。考異曰:新傳、實錄作「雲伽關」。今從一品集。
8魏博節度使何進滔薨,軍中推其子都知兵馬使重順知留後。
9蕭太后徙居興慶宮積慶殿,號積慶太后。蕭太后,文宗之母。
10十一月,癸酉朔,上幸雲陽校獵。
11故事,新天子卽位,兩省官同署名。上之卽位也,諫議大夫裴夷直漏名,由是出爲杭州刺史。考異曰:新傳曰:「武宗立,夷直視册牒不肯署。」今從武宗實錄。
12開府儀同三司、左衞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蔭其子爲千牛,唐制,千牛備身掌執御刀,服花鈿繡,衣綠,執象笏,宿衞侍從。宋白曰:唐制,千牛、進馬,並係資蔭。給事中李中敏判曰:「開府階誠宜蔭子,唐制,從五品以上皆得蔭子。開府從一品,宜得蔭子。謁者監何由有兒?」士良慚恚。恚,於避翻。李德裕亦以中敏爲楊嗣復之黨,惡之,惡,烏路翻。出爲婺州刺史。婺州,春秋越之西界,漢爲會稽郡烏傷縣地。吳置東陽郡,陳置縉州。隋平陳爲吳州,又以其地於天文爲婺女之分,改婺州。京師東南四千七十三里。婺,亡遇翻。
13十二月,庚申,以何重順知魏博留後事。
14立皇子峻爲𣏌王。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上
諱瀍,穆宗第五子。
會昌元年(辛酉、八四一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圜丘,赦天下,改元。
2劉沔奏回鶻已退,詔沔還鎭。自雲迦關還鎭。
3二月,回鶻十三部近牙帳者立烏希特勒爲烏介可汗,南保錯子山。新志:鸊鵜泉北十里入磧,經麚鹿山、鹿耳山至錯甲山。據李德裕言,錯子山東距釋迦泊三百里。考異曰:據伐叛記,烏介立在二月,今從之。後唐獻祖繫年錄曰:王子烏希特勒者,曷薩之弟,胡特勒之叔,爲黠戛斯所迫,帥衆來歸,至錯子山,乃自立爲可汗。二年七月,册爲烏介可汗。
4三月,甲戌,以御史大夫陳夷行爲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5初,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有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惡,烏路翻。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爲湖南觀察使,李珏出爲桂管觀察使。士良屢譖弘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弘逸、季稜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珏。湖南觀察使治潭州。桂管觀察使治桂州。潭州,古長沙郡,京師南二千四百四十五里。秦取陸梁地爲桂林郡,吳於桂林置始安郡,梁置桂州,至京師水陸路四千七百六十里。戶部尙書杜悰奔馬見李德裕曰:「天子年少,少,詩照翻。新卽位,茲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又邀樞密使至中書,使入奏。以爲:「德宗疑劉晏動搖東宮而殺之,中外咸以爲冤,兩河不臣者由茲恐懼,得以爲辭;德宗後悔,錄其子孫。劉晏之死見二百二十六卷德宗建中元年,李正己等請晏罪見二年。興元初,帝寤,許晏歸葬。貞元五年,擢晏子執經太常博士,宗經祕書郎。文宗疑宋申錫交通藩邸,竄謫至死;旣而追悔,爲之出涕。宋申錫竄事見二百四十四卷大和五年。追悔事見上卷開成元年。爲,于僞翻。嗣復、珏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裕等入。
德裕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愼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使旣死而衆以爲冤。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爲卿等釋之。」特爲,于僞翻。德裕等躍下階舞蹈。上召升坐,坐,徂臥翻。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珏、季稜志在陳王,陳王,成美也。嗣復、弘逸志在安王。安王,溶也。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楊妃請立安王,故云然。嗣復仍與妃書云:『姑何不效則天臨朝!』曏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復,扶又翻。德裕等曰:「茲事曖昧,虛實難知。」上曰:「楊妃嘗有疾,文宗聽其弟玄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指意。朕細詢內人,情狀皎然,非虛也。」遂追還二使,二使一往潭,一往桂。更貶嗣復爲潮州刺史,李珏爲昭州刺史,昭州至京師四千四百三十六里。裴夷直爲驩州司戶。考異曰:舊紀:「開成五年八月十七日,葬文宗于章陵。知樞密劉弘逸、薛季稜率禁軍護靈駕。二人素爲文宗狀獎遇,仇士良惡之,心不自安,因是欲倒戈誅士良、弘志。鹵簿使王起、山陵使崔鄲覺其謀,先諭鹵簿諸軍。是日弘逸、季稜伏誅,以楊嗣復爲湖南觀察使,李珏爲桂管觀察使,中丞裴夷直爲杭州刺史,皆坐弘逸、季稜也。」賈緯唐年補錄曰:「五年八月,云是月誅樞密使劉弘逸、薛季稜。帝卽位,尤忌宦官,季稜、弘逸深懼之。及將葬文宗於章陵,聚禁兵,欲議廢立。賴山陵使崔鄲、鹵簿使王起等拒而獲濟,遂擒弘逸、季稜殺之。」舊·王起傳:「八月,充山陵鹵簿使。樞密使劉弘逸、薛季稜懼誅,欲因山陵兵士謀廢立。起與山陵使知其謀,密奏,皆伏誅。」舊·嗣復傳:「五年九月,貶湖南。明年,誅季稜、弘逸。中人言:『二人頃附嗣復、李珏,不利於陛下。』武宗性急,立命中使往湖南、桂管殺嗣復與珏。」按去年八月若已誅弘逸、季稜,不當至此月始再貶嗣復等。舊紀、王起傳與嗣復傳自相違,今從實錄。實錄又曰:「時有再以其事動帝意者,帝赫怒,欲殺之。中使旣發,雖宰相亦不知之。戶部尙書、判度支杜悰奔馬見德裕」云云。舊·嗣復傳曰:「宰相崔鄲、崔珙等亟請開延英,極言」云云。獻替記曰:「會昌元年三月二十四日,偶假在宅,向晚聞有中使一人向東,一人向南,處置二故相及裴夷直。余遣人問鹽鐵崔相、度支杜尙書、京兆盧尹,皆言聞有使去,不知其故。余遂草約奏狀。二十五日早入中書,崔相珙續至,崔鄲次至,陳相最後至,已巳時矣。余令三相會食,自歸廳寫狀,請開延英賜對。進狀後更無報答。至午又自寫第二狀封進,兼請得樞密使至中書問有此事無。樞密使對曰:『向者不敢言。相公旣知,只是二人:嗣復、李珏。』德裕言:『此事至重,陛下都不訪問,便遣使去,物情無不驚懼。請附德裕奏。聖旨若疑德裕情故,請先自遠貶,惟此一事不可更行!德裕等至夜不敢離中書,請早開延英賜對。』至申時,報開延英。余邀得丞相、兩省官謂曰:『上性剛,若有一人進狀伏問,必不捨矣。容德裕極力救解,繼以叩頭流血,德裕救不得,他人固不可矣。』及召入延英殿,德裕率三相公立當御榻奏事,嗚咽流涕云云。上旣捨之,又令德裕召丞郎、兩省官宣示。」今從實錄,亦采獻替記。宋白曰:天福六年,脩撰起居注賈緯奏:「伏覩史館唐高祖至代宗已有紀傳,德宗亦存實錄,武宗至濟陰廢帝凡六代,惟有武宗實錄一卷,餘皆闕落。臣今采訪遺文及耆舊傳說,編六十五卷,目爲唐年補遺錄,以備將來史館修述。」詔褒美,付史館。
6夏,六月,乙巳,詔:「自今臣下論人罪惡,並應請付御史臺按問,毋得乞留中,以杜讒邪。」
7以魏博留後何重順爲節度使。
8上命道士趙歸眞等於三殿建九天道場,親授法籙。道家符籙起於張道陵,盛於寇謙之,崇而信之則後魏世祖、唐武宗也。「授」,當作「受」。右拾遺王哲上疏切諫,坐貶河南府士曹。考異曰:實錄:「道士趙歸眞等八十一人於三殿建九天道場,帝親傳法籙。右拾遺王哲上疏,請不度進士、明經爲道士,不從。又上書諫求仙事,詞甚切直,貶河南府士曹參軍。」舊紀:「以衡山道士劉玄靜爲崇玄館學士,令與道士趙歸眞於禁中脩法籙。左補闕劉彥謨切諫,貶彥謨河南府戶曹。」實錄,去年九月已命歸眞建道場,親受法籙。哲疏言,「王業之始,不宜崇信過篤。」至此又有此事,與舊紀劉彥謨事相類。今從實錄。
9秋,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10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嗢沒斯等侵逼嗢,烏沒翻。塞下,吐谷渾、沙陀、党項皆世與爲仇,請自出兵驅逐。」党,底朗翻。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爲嗢沒斯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爲:「窮鳥入懷,猶當活之。況回鶻屢建大功,謂助收兩京,平安、史之亂也。今爲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柰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鎭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呼韓邪事見二十七卷漢宣帝之甘露三年。陳夷行曰:「此所謂借寇兵資盜糧也,史記秦李斯之言。不如擊之。」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銳敏爭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穴,走,音奏。安肯守死爲國家用!今天德城兵纔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爲患。縱使侵暴邊境,亦須徵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
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爲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僞,臚,陵如翻。邊使,疏吏翻。考異曰:一品集·賜嗢沒斯等詔曰:「天德軍遞至,覽所奉表。」又曰:「方圖鎭撫,已命使臣。今又知堅昆等五族深入陵虐,可汗被害,公主及新可汗播越他所,特勒等相率遁逃,萬里歸命。」又曰:「豈非欲討除外寇,匡復本蕃?」又曰:「但緣未知指的,難便聽從。」又曰:「又慮邊境守臣或懷疑沮。」又曰:「故遣張賈往安撫。」又曰:「秋熱。」然則詔下必在此際也。未還。上問德裕曰:「嗢沒斯等請降,可保信乎?」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況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若可汗在國,嗢沒斯等帥衆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今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邏祿,惟此一支遠依大國。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降,戶江翻。朝,直遙翻。將,卽亮翻。況嗢沒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分,扶問翻。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鎭,然後以武力驅除。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少有抄掠,聽自讎報,亦未可助以官軍。先鬬之以離其交,此在兵法,習者不察耳。抄,楚交翻。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懷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雜虜卽吐谷渾、沙陀、党項等部落。毋得先犯回鶻。考異曰:舊紀:「八月,烏介遣使告故可汗死,部人推爲可汗。今奉公主南投大國。時烏介至塞上,嗢沒斯與赤心相攻殺,赤心率數千帳近西城,田牟以聞。烏介又令其相頡干迦斯表借天德城,仍乞糧儲牛羊。詔王會、李師偃往宣慰,令放公主入朝,賑粟二萬石。」舊·德裕傳曰:「開成末,回鶻爲黠戛斯所破,部族離散,烏介奉太和公主南來。會昌二年二月,牙於塞上,遣使求助兵糧,收復本國,權借天德軍。田牟請以沙陀、退渾諸部擊之;下百寮議,議者多云如牟之奏。德裕云云。帝以爲然,許借米三萬石。」伐叛記曰:「會昌元年二月,回鶻遠涉沙漠,飢餓尤甚,將金寶於塞上部落博糴糧食。邊人貪其財寶,生攘奪之心。至其年秋,城使田牟、監軍韋仲平上表稱退渾、党項與回鶻宿有嫌怨,願出本部兵馬驅逐。其時天德城內只有將士一千人,職事又居其半,上令宰臣商量,德裕面奏云云。八月二十四日,請賜田牟、仲平詔,漢兵及蕃、渾不得先犯回鶻,語在會昌集奏狀中。」按舊紀、實錄皆采集衆書爲之,事前後多差互。今從伐叛記、一品集。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牟,布之弟也。田布,弘正之子,死於史憲誠之亂。
11癸巳,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陳〔章:十二行本「陳」上有「牙將」二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行泰主留務。
12李德裕請遣使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爲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候對之所,唐自德宗以後,羣臣乞對延英,率於延英門請對。會要曰:元和十五年,詔於西上閤門西廊內開便門,以通宰臣自閤中赴延英路。宋申錫之得罪也,召諸宰相自中書入對延英。屢言資盜糧不可。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儻不以此糧噉飢虜,噉,徒濫翻。且使安靜,萬一天德陷沒,咎將誰歸!」李德裕之本計是也;至於此言,特以箝陳夷行之喙耳。若以用兵大勢言之,固將不計一城得失也。此弊自唐及宋皆然,嗚呼,可易言哉!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許以穀二萬斛賑之。賑,止忍翻。考異曰:伐叛記云:「降使賜米二萬石,尋又烏介至天德。」按實錄,十一月初猶未知公主所在,遣苗縝至嗢沒斯處訪問。月末始云公主遣使言烏介可汗乞册命,及降使宣慰。十二月,庚辰,制曰:「公主遣使入朝,已知新立可汗寓居塞下,宜令王會慰問,仍賑米二萬斛。」然則閏九月中烏介未至天德,德裕但欲賑嗢沒斯等耳。上雖許賜米而未遣使,會聞烏介在塞下,因遣王會,併賜之二萬斛耳,非再賜也。伐叛記終言其事,非以閏九月中卽降使賜米也。
13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爲太子太[少]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先,悉薦翻。壞,音怪。故李德裕以爲僧孺罪而廢之。廢之者,使居散地也。史言李德裕以私怨而廢牛僧孺。
14盧龍軍復亂,復,扶又翻;下同。殺陳行泰,立牙將張絳。考異曰:舊紀:「十月,幽州雄武軍使張絳遣軍吏吳仲舒入朝,言行泰慘虐,請以鎭軍加討,許之。是月,誅行泰,遂以絳知兵馬事。二年,正月,以絳知留後,仍賜名仲武。」以兩人爲一人,誤也。今從舊·仲武傳、伐叛記、實錄。
初,陳行泰逐史元忠,遣監軍傔傔,苦念翻。監軍傔,監軍之傔從也。以軍中大將表來求節鉞。李德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比來朝廷遣使賜詔常太速,諳,烏含翻。比,毗至翻。故軍情遂固。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今請留監軍傔,勿遣使以觀之。」旣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絳,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會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絳,雄武軍在薊州廣漢川。且遣軍吏吳仲舒奉表詣京師,稱絳慘虐,請以本軍討之。
冬,十月,仲舒至京師。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絳皆遊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舊將,仲武,范陽舊將張光朝之子。性忠義,通書,習戎事,人心嚮之。曏者張絳初殺行泰,召仲武,欲以留務讓之,牙中一二百人不可;仲武行至昌平,絳復卻之。今計仲武纔發雄武,軍中已逐絳矣。」李德裕問:「雄武士卒幾何?」對曰:「軍士八百,外有土團五百人。」團結土人爲兵,故謂之土團。德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對曰:「在得人心。苟人心不從,兵三萬何益?」德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嬀州及北邊七鎭,嬀州南至幽州二百九十里,東至檀州二百五十里。檀州有大王、北來、保要、鹿固、赤城、邀虜、石子䴚七鎭。嬀,居爲翻。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關,幽州昌平縣軍都陘西北三十五里有納款關,卽居庸故關,亦謂之軍都關。按今居庸關在燕京之北一百一十里。絕其糧道,幽州自困矣!」李德裕因吳仲舒之言,固心服張仲武之方略矣,命掌燕留務,豈徒然哉!
德裕奏:「行泰、絳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今仲武先自〔章:十二行本「自」下有「表請」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發兵爲朝廷討亂,爲,于僞翻。與之則似有名。」德裕旣未敢保張仲武,又恐與其初論河朔事勢者相違,故然。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仲武尋克幽州。
15上校獵咸陽。
16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愛惜,旣負公主,又傷虜情。請遣通事舍人苗縝齎詔詣嗢沒斯,縝,止忍翻。令轉達公主,兼可卜嗢沒斯逆順之情。」從之。
17上頗好田獵及武戲,武戲,謂毬鞠、騎射、手搏等。好,呼到翻。五坊小兒得出入禁中,賞賜甚厚。嘗謁郭太后,郭太后妃憲宗,於上爲祖母,時居興慶宮以養。從容問爲天子之道,從,千容翻。太后勸以納諫。上退,悉取諫疏閱之,多諫遊獵。自是上出畋稍稀,五坊無復橫賜。橫,下孟翻。
18癸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鄲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19初,黠戛斯旣破回鶻,得太和公主;自謂李陵之後,唐書曰:黠戛斯人皆長大,赤髮,晳面,綠瞳,以黑髮者爲不祥,黑瞳者必曰李陵苗裔也。與唐同姓,遣達干十人奉公主歸之於唐。回鶻烏介可汗引兵邀擊達干,盡殺之,質公主,南度磧,質,音致。磧,七迹翻。屯天德軍境上。天德軍境北至磧口三百里。公主遣使上表,言可汗已立,求册命。烏介又使其相頡干伽斯等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公主、可汗。考異曰:新傳曰:「達干奉主來歸,烏介怒,擊達干殺之,刼主南度磧,進攻天德城,劉沔屯雲伽關拒卻之。」按烏介方倚唐爲援,豈敢攻天德!今從舊紀、傳、實錄。十二月,庚辰,制遣右金吾大將軍王會等慰問回鶻,仍賑米二萬斛。又賜烏介可汗敕書,諭以「宜帥部衆漸復舊疆,帥,讀曰率。漂寓塞垣,殊非良計。」又云:「欲借振武一城,前代未有此比。比,毗至翻,例也。或欲別遷善地,求大國聲援,亦須於漠南駐止。朕當許公主入覲,親問事宜。儻須應接,必無所吝。」
二年(壬戌、八四二年)
1春,正月,以張仲武爲盧龍節度使。
2朝廷以回鶻屯天德、振武北境,以兵部郎中李拭爲巡邊使,察將帥能否。拭,鄘之子也。李鄘見二百四十卷元和十二年。
3二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
4河東節度使苻澈脩杷頭烽舊戍以備回鶻。杷頭烽北臨大磧,東望雲、朔,西望振武。杷,蒲巴翻。李德裕奏請增兵鎭守,及脩東、中二受降城以壯天德形勢,從之。
5右散騎常侍柳公權素與李德裕善,崔珙奏爲集賢學士、判院事。玄宗開元十三年,改麗正修書院爲集賢殿書院,五品以上爲學士,宰相一人爲學士知院事,常侍一人爲副知院事,又置判院一人,押院中使一人。元和四年,集賢御書院學士、直學士皆用五品,如開元故事,以學士一人年高者判院事。德裕以恩非己出,因事左遷公權爲太子詹事。此德裕所以不能免朋黨之禍也。
6回鶻復奏求糧,復,扶又翻。及尋勘吐谷渾、党項所掠,又借振武城;詔遣內使楊觀賜可汗書,諭以城不可借,餘當應接處置。處,昌呂翻。
三月,〔章:十二行本「月」下有「戊申」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李拭巡邊還,稱振武節度使劉沔有威略,可任大事。時河東節度使苻澈疾病,疾甚曰病。庚申,以沔代之;以金吾上將軍李忠順爲振武節度使。遣將作少監苗縝册命烏介可汗,使徐行,駐於河東,俟可汗位定,然後進。旣而可汗屢侵擾邊境,縝竟不行。
7回鶻嗢沒斯以赤心桀黠難知,黠,下八翻。先告田牟云,赤心謀犯塞;乃誘赤心幷僕固殺之,那頡啜收赤心之衆七千帳東走。考異曰:伐叛記曰:「赤心宰相欲謀犯塞,嗢沒斯先布誠於田牟,然後誘赤心同謁可汗,戮於可汗帳下。赤心所領兵馬遂潰散東去,歸投幽州。」一品集·幽州紀聖功碑曰:「赤心怙力負氣,潛圖厲階;爲嗢沒斯所紿,誘以俱謁可汗,戮於帳下。其衆大潰,東逼漁陽。」舊傳曰:「回鶻相赤心者與連位相姓僕固者與特勒那頡啜擁部衆不賓烏介。赤心欲犯塞,烏介遣其屬嗢沒斯先布誠於田牟,然後誘赤心同謁烏介,戮赤心於可汗帳下,幷僕固二人。那頡戰勝,全占赤心下七千帳,東瞰振武、大同,據室韋、黑沙、榆林,東南入幽州雄武軍西北界。」新傳曰:「嗢沒斯以赤心姦桀,難得要領,卽密約田牟,誘赤心斬帳下。」按一品集·賜可汗敕書雖云「去歲嗢沒斯已至近界,今可汗旣立,彼又降附。」然賜可汗書意又云:「嗢沒斯自本國破亡之初,奔迸先至塞上,不隨可汗、公主已是二年。」是則嗢沒斯自有部衆,雖遙降烏介,身未嘗往也,安得斬赤心、僕固於可汗帳下乎!且赤心若不賓烏介,又安肯隨嗢沒斯同謁烏介乎!蓋嗢沒斯自惡赤心桀黠,誘至己之帳下而殺之耳。今從新傳。又,伐叛記嗢沒斯殺赤心,於烏介至天德下連言之,舊傳亦然。新傳在召諸道兵討烏介下。按一品集,據回鶻到橫水栅,未知是那頡特下,爲復是可汗遣來。蓋「那頡特」下脫「勒」字,卽那頡啜也。然則虜犯橫水在赤心死後,故置於此。河東奏:「回鶻兵至橫水,考異曰:實錄:苻澈奏回鶻掠橫水,事在正月李拭巡邊前。按一品集此狀云「宜密詔劉沔、忠順,」則狀必在李忠順鎭振武之後也。蓋澈在太原時奏之,沔除河東後德裕方有此奏,故置於此。殺掠兵民,今退屯釋迦泊東。」李德裕上言:「釋迦泊西距可汗帳三百里,烏介時移帳保錯子山。未知此兵爲那頡所部,爲可汗遣來。宜且指此兵云不受可汗指揮,擅掠邊鄙。密詔劉沔、仲武仲武,張仲武也。先經略此兵,如可以討逐,事亦有名。摧此一支,可汗必自知懼。」
夏,四月,庚辰,天德都防禦使田牟奏:「回鶻侵擾不已,不俟朝旨,已出兵三千拒之。」壬午,李德裕奏:「田牟殊不知兵。戎狄長於野戰,短於攻城。牟但應堅守以待諸道兵集,今全軍出戰,萬一失利,城中空虛,何以自固!望亟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鋒,卽詔雲、朔、天德以來羌、渾各出兵奮擊回鶻,凡所虜獲,並令自取。回鶻羇旅二年,糧食乏絕,人心易動。易,以豉翻。宜詔田牟招誘降者,給糧轉致太原,不可留於天德。嗢沒斯情僞雖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賞。考異曰:一品集·異域歸忠傳序云:「二年,四月,甲申,回鶻大特勒嗢沒斯率其國特勒、宰相等內附。」而此四月十八日狀已言嗢沒斯送款者,蓋嗢沒斯自欲誅赤心之時已送款於田牟,至二十日乃帥衆至天德耳。故其授左金吾大將軍制云:「屢獻款誠,布于邊將;尋執反虜,不遺君親。戢其餒殍之徒,曾靡秋毫之犯。旋觀所履,大節甚明。」蓋回鶻亂亡,嗢沒斯本與赤心等來歸唐,而邊吏疑阻,故赤心等怒欲犯塞。而嗢沒斯先告邊吏,誘赤心之衆東走,而嗢沒斯帥其衆降唐也。縱使不誠,亦足爲反間。間,古莧翻。且欲獎其忠義,爲討伐之名,令遠近諸蕃知但責可汗犯順,非欲盡滅回鶻。石雄善戰無敵,請以爲天德都團練副使,佐田牟用兵。」上皆從其言。
初,太和中,河西党項擾邊,文宗召石雄於白州,雄流白州見二百四十四卷太和三年。隸振武軍爲裨將,屢立戰功,以王智興故,未甚進擢。至是,德裕舉用之。
甲申,嗢沒斯帥其國特勒、宰相等二千二百餘人來降。考異曰:一品集,嗢沒斯特勒等狀五月四日上,實錄在五月丙申,蓋據奏到之日也。今從歸忠傳序。
8上信任李德裕,觀軍容使仇士良惡之。惡,烏路翻。會上將受尊號,御丹鳳樓宣赦。或告士良,宰相與度支議草制減禁軍衣糧及馬芻粟,士良揚言於衆曰:「如此,至日,軍士必於樓前諠譁!」德裕聞之,乙酉,乞開延英自訴。上怒,遽遣中使宣諭兩軍:「赦書初無此事。且赦書皆出朕意,非由宰相,爾安得此言!」士良乃惶愧稱謝。丁亥,羣臣上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赦天下。
9五月,戊申,遣鴻臚卿張賈安撫嗢沒斯等,以嗢沒斯爲左金吾大將軍、懷化郡王;其次酋長官賞有差。酋,慈由翻。長,知丈翻。賜其部衆米五千斛,絹三千匹。
那頡啜帥其衆自振武、大同,東因室韋、黑沙,南趣雄武軍,窺幽州。趣,七喻翻。盧龍節度使張仲武遣其弟仲至將兵三萬迎擊,大破之,斬首捕虜不可勝計,勝,音升。悉收降其七千帳,分配諸道。那頡啜走,烏介可汗獲而殺之。考異曰:伐叛記曰:「仲武招降赤心下潰兵及可汗下部落前後三萬餘人,分配諸道,回鶻種族遂至寡弱。」新、舊紀皆無仲武破回鶻事。舊·回紇傳曰:「仲武大破那頡之衆,全收七千帳,殺戮收擒老小共九萬人。那頡中箭,透駝羣潛脫,烏介獲而殺之。」一品集·幽州紀聖功碑曰:「公前後受降三萬人、特勒二人、可汗姊一人、大都督外宰相四人,其他裨王、騎將不可備載。」諸書皆不言仲武破那頡啜月日,故附於此。
時烏介衆雖衰減,尙號十萬,駐牙於大同軍北閭門山。楊觀自回鶻還,還,音旋。可汗表求糧食、牛羊,因楊觀之還而上表。且請執送嗢沒斯等。詔報以「糧食聽自以馬價於振武糴三千石;回鶻自肅、代以來,以馬與中國互市,隨其直而償其價。牛,稼穡之資,中國禁人屠宰;羊,中國所鮮,鮮,息淺翻。出於北邊雜虜,國家未嘗科調。調,徒弔翻。嗢沒斯自本國初破,先投塞下,不隨可汗已及二年,慮彼猜嫌,彼謂烏介。窮迫歸命。前可汗正以猜虐無親,致內離外叛。今可汗失地遠客,尤宜深矯前非。若復骨肉相殘,復,扶又翻;下同。則可汗左右信臣誰敢自保!朕務在兼愛,已受其降。謂受嗢沒斯降也。於可汗不失恩慈,於朝廷免虧信義,豈不兩全事體,深叶良圖!」
10嗢沒斯入朝。六月,甲申,以嗢沒斯所部爲歸義軍,以嗢沒斯爲左金吾大將軍,充軍使。
11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陳夷行罷爲左僕射。秋,七月,以尙書右丞李讓夷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12嵐州人田滿川據州城作亂,劉沔討誅之。
13嗢沒斯請置家太原,與諸弟竭力扞邊;詔劉沔存撫其家。
烏介可汗復遣其相上表,借兵助復國,又借天德城,詔不許。
初,可汗往來天德、振武之間,剽掠羌、渾,剽,正妙翻。又屯杷頭烽北。宋白曰:杷頭烽在朔川。朝廷屢遣使諭之,使還漠南,可汗不奉詔。李德裕以爲「那頡啜屯於山北,烏介恐其與奚、契丹連謀邀遮,故不敢遠離塞下。離,扐智翻。望敕張仲武諭奚、契丹與回鶻共滅那頡啜,使得北還。」及那頡啜死,可汗猶不去。議者又以爲回鶻待馬價;詔盡以馬價給之,又不去。八月,可汗帥衆過杷頭烽南,突入大同川,驅掠河東雜虜牛馬數萬,轉鬬至雲州城門。宋白曰:雲州,古平城之地,北至長城三百里卽蕃界。今大元大同府治大同縣,領雲中、白登二縣;又有雲內州,領柔服、蠻川二縣。刺史張獻節閉城自守,吐谷渾、党項皆挈家入山避之。庚午,詔發陳、許、徐、汝、襄陽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來春驅逐回鶻。考異曰:實錄:「六月,回鶻寇雲州,劉沔出太原兵禦之。」又云:「劉沔救雲州,爲回鶻所敗。」七月又云:「烏介過天德,至杷頭烽,突入大同川,驅太原部落牛馬數萬,轉戰至雲州。」新紀:「正月,回鶻寇橫水栅,略天德、振武軍。三月,回鶻寇雲、朔。六月,劉沔及回鶻戰于雲州,敗績。」按一品集·奏回鶻事宜狀:「臣等見楊觀說,緣回鶻赤心下兵馬多散在山北,恐與奚、契丹、室韋同邀截可汗,所以未敢遠去。今因賜仲武詔,令諭以朝旨。緣回鶻曾有忠效,又因殘破,歸附國家,朝廷事體須有存恤。今奚、契丹等與其同力,討除赤心下散卒,遣可汗漸出漢界,免有滯留。」此狀雖無月日,約須在楊觀自回鶻還、赤心死、那頡啜未敗前也。又賜可汗書云:「一昨數使卻回,皆言可汗只待馬價。及令交付之次,又聞所止屢遷。」則是可汗邀求馬價,而朝廷於此盡給之也。又七月十九日狀云:「望賜可汗書:『得嗢沒斯表,稱在本國之時各有本分馬,其馬價絹並合落下,請充進奉。以可汗本國殘破,久在邊陲,此已量與嗢沒斯優當,其嗢沒斯以下本分馬價絹,便賜可汗。』」然則給其馬價必在七月十九日前。當是時,回鶻必未寇雲州,敗劉沔,突入大同川,掠太原牛馬,故朝廷曲徇其所求,欲其早離塞下北去,尙未有攻討之意也。又實錄:「八月,壬戌朔,李德裕奏請遣石雄斫營取公主,擒可汗。戊辰,又奏斫營事令且住。辛未,詔發陳、許、徐、汝、襄陽兵屯太原、振武、天德救援。」按一品集,德裕論討襲回鶻狀云:「臣頻奉聖旨,緣回鶻漸逼杷頭烽,早須討襲。臣比聞戎虜不解攻城,只知馬上馳突。臣料必無遊弈伏道,又不會斫營。儻令石雄以義武馬軍兼退渾馬騎,精選步卒以爲羽翼,銜枚夜襲,必易成功。」狀無月日。實錄據七日狀云,今月一日所商量石雄斫營事,望且令住,故置之朔日耳。此時猶云漸逼杷頭烽,則是尙未知過杷頭烽南也。又八月七日論回鶻事宜狀云:「回鶻自至杷頭烽北,已是數旬,奏報寂然,更無侵軼。察其情狀,只與在天德、振武界首不殊。臣等今月一日所商量石雄斫營事,望且令住,更審候事勢。」據此狀意,則是殊未知可汗深入犯雲州也。又八月十日請發陳許等兵狀云:「臣等昨日已於延英面奏,請太原、振武、天德各加兵備,請更徵發陳、許、徐、汝、襄陽等兵。至河冰合時,深慮可汗突出過河,兼與吐蕃連結,則爲患不細,深要防虞。其所徵諸道兵恐不可停,須令及冰未合前,各到所在。」然則回鶻突入大同川犯雲州必在八月之初,一日、七日猶未知,九日始奏到,故議發兵守備驅逐。實錄、新紀皆誤。今從舊紀。
丁丑,賜嗢沒斯與其弟阿歷支、習勿啜、烏羅思皆姓李氏,名思忠、思貞、思義、思禮。嗢沒斯曰思忠,阿歷支曰思貞,習勿啜曰思義,烏羅思曰思禮。考異曰:舊紀:「六月,嗢沒斯等至京師,制以嗢沒斯充歸義軍使,賜姓名李思忠。以回鶻宰相受邪勿爲歸義軍副使,賜姓名李弘順。」舊·回鶻傳曰:「二年冬,三年春,回鶻七部共三萬衆相次降於幽州,詔配諸道。有嗢沒斯、受邪勿等諸部降振武,皆賜姓李氏,及名思忠、思貞、思義。」今從實錄。國相愛邪勿姓愛,名弘順;仍以弘順爲歸義軍副使。
上遣回鶻石戒直還其國,賜可汗書,考異曰:舊紀此詔在劉沔、張仲武爲招討使下。按一品集八月十八日狀:「兩日來臣等竊聞外議云,石誡直久在京城,事無巨細,靡不諳悉。昨緣收入鴻臚,懼朝廷處置,因求奉使,意在脫身。」又云:「石誡直先有兩男逃走,必是已入回鶻,料其此去豈肯盡心!伏望速詔劉沔,所在勒迴。」然則遣石誡直賜可汗書必在此狀之前,未知後來果曾勒回否也。諭以「自彼國爲紇吃斯所破,黠戛斯一名紇吃斯,蓋語音相近。來投邊境,撫納無所不至。今可汗尙此近塞,近,其靳翻。未議還蕃,或侵掠雲、朔等州,或鈔擊羌、渾諸部。鈔,楚交翻。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謂質太和公主以邀中國。揣,初委翻。好,呼到翻。每觀蹤由,實懷馳突之計。中外將相咸請誅翦,朕情深屈己,未忍幸災。可汗宜速擇良圖,無貽後悔!」
上又命李德裕代劉沔答回鶻相頡干迦斯書,以爲:「回鶻遠來依投,當效呼韓邪遣子入侍,身自入朝。呼韓邪事見漢宣帝紀。及令太和公主入謁太皇太后,求哀乞憐,則我之救卹,無所愧懷。言無所愧於懷也。而乃睥睨邊城,桀驁自若,睥,匹詣翻。睨,硏計翻。驁,五到翻。邀求過望,如在本蕃,又深入邊境,侵暴不已,求援繼好,好,呼到翻。豈宜如是!來書又云胡人易動難安,若令忿怒,不可復制。復,扶又翻;下同。回鶻爲紇吃斯所破,舉國將相遣[遺]骸棄於草莽,累代可汗墳墓,隔在天涯,回鶻忿怒之心,不施於彼,彼,謂紇吃斯。而蔑棄仁義,逞志中華,天地神祇豈容如此!昔郅支不事大漢,竟自夷滅,事見漢宣帝、元帝紀。往事之戒,得不在懷!」
戊子,李德裕等上言,「若如前詔,河東等三道嚴兵守備,三道,河東、盧龍、振武也。俟來春驅逐,乘回鶻人困馬羸之時,羸,倫爲翻。又官軍免盛寒之苦,則幽州兵宜令止屯本道以俟詔命。若慮河冰旣合,回鶻復有馳突,須早驅逐,則當及天時未寒,決策於數月〔章:十二行本「月」作「日」;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之間。以河朔兵益河東兵,必令收功於兩月之內。今聞外議紛紜,互有異同,儻不一詢羣情,終爲浮辭所撓。撓,奴敎翻,又奴巧翻。望令公卿集議!」詔從之。時議者多以爲宜俟來春。
九月,以劉沔兼招撫回鶻使,如須驅逐,其諸道行營兵權令指揮;以張仲武爲東面招撫回鶻使,其當道行營兵及奚、契丹、室韋等並自指揮。以李思忠爲河西党項都將回鶻西南面招討使;此河西,謂北河之西。皆會軍于太原。令沔屯鴈門關。鴈門關在代州鴈門縣,卽陘嶺關。
初,奚、契丹羈屬回鶻,各有監使,歲督其貢賦,且詗唐事。監,古銜翻。使,疏吏翻。詗,火迥翻,又翾正翻。張仲武遣牙將石公緒統二部,盡殺回鶻監使等八百餘人。仲武破那頡啜,得室韋酋長妻子。酋,慈由翻。長,知丈翻。室韋以金帛羊馬贖之,仲武不受,曰:「但殺〔章:十二行本「殺」下有「回鶻」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監使則歸之!」
癸卯,李德裕等奏:「河東奏事官孫儔適至,云回鶻移營近南四十里。近,其靳翻。劉沔以爲此必契丹不與之同,恐爲其掩襲故也。據此事勢,正堪驅除。臣等問孫儔,若與幽州合勢,迫逐回鶻,更須益幾兵。儔言不須多益兵,唯大同兵少,得易定千人助之足矣。」上皆從之。詔河東、幽州、振武、天德各出大兵,移營稍前,以迫回鶻。
14上聞太子少傅白居易名,欲相之,易,以豉翻。相,息亮翻。以問李德裕。德裕素惡居易,惡,烏路翻。乃言居易衰病,不任朝謁。任,音壬。其從父弟左司員外郎敏中,辭學不減居易,且有器識。甲辰,以敏中爲翰林學士。爲敏中排德裕張本。
15李思忠請與契苾、沙陀、吐谷渾六千騎合勢擊回鶻。乙巳,以銀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將河東蕃兵詣振武,受李思忠指揮。通,何力之五世孫。契苾種帳,太和中附於振武;契苾何力,太宗時來朝,遂留宿衞。蔚,紆勿翻。契,欺訖翻。
16冬,十月,丁卯,立皇子峴爲益王,岐爲兗王。
17黠戛斯遣將軍踏布合祖等至天德軍,言「先遣都呂施合等奉公主歸之大唐,至今無聲問,不知得達,或爲奸人所隔。今出兵求索,索,山客翻。上天入地,期於必得。」索,山客翻。上,時掌翻。又言「將徙就合羅川,居回鶻故國,回鶻舊居薛延陀北娑陵水上,去長安七千里。開元中破突厥,徙牙烏德鞬山昆河之間,南距漢高闕塞一千七百里。兼已得安西、北庭達靼等五部落。」李心傳曰:達靼之先與女眞同種,靺鞨之後也。靺鞨本臣高麗,唐滅高麗,其遺人迸入勃海,惟黑水完疆。及勃海盛,靺鞨皆役屬。後爲奚、契丹所攻,部族分散。其居混同江之上者曰女眞,乃黑水遺種也。其居陰山者,自號爲韃靼。韃靼之人皆勇悍善戰,其近漢地者謂之熟韃靼,尙能種秫穄,以平底瓦釜煮而食之。其遠者謂之生韃靼,以射獵爲生,無器甲,矢貫骨鏃而已。余謂李心傳蜀人也,安能知直北事,特以所傳聞書之。
18十一月,辛卯朔,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請出部兵五千討回鶻,詔不許。
19上遣使賜太和公主冬衣,命李德裕爲書賜公主,略曰:「先朝割愛降婚,義寧家國,謂回鶻必能禦侮,安靜塞垣。今回鶻所爲,甚不循理,每馬首南向,姑得不畏高祖、太宗之威靈!欲侵擾邊疆,豈不思太皇太后之慈愛!爲其國母,足得指揮;若回鶻不能稟命,則是棄絕姻好,今日已後,不得以姑爲詞!」太和公主,憲宗女也,於上爲姑。
20上幸涇陽校獵。乙卯,諫議大夫高少逸、鄭朗於閤中諫曰:「陛下比來遊獵稍頻,比,毗志翻。出城太遠,侵星夜歸,萬機曠廢。」上改容謝之。少逸等出,上謂宰相曰:「本置諫官使之論事,朕欲時時聞之。」宰相皆賀。己未,以少逸爲給事中,朗爲左諫議大夫。
21劉沔、張仲武固稱盛寒未可進兵,請待歲首,唐以建寅之月爲歲首,欲待來春進兵。李忠順獨請與李思忠俱進。十二月,丙寅,李德裕奏請遣思忠進屯保大栅,從之。
22丁卯,吐蕃遣其臣論昔熱來告達磨贊普之喪,會要,會昌二年贊普卒,至十二月遣論贊等來告喪。考異曰:實錄:「丁卯,吐蕃贊普卒,遣使告喪,廢朝三日。贊普立僅三十餘年,有心疾,不知國事,委政大臣焉。命將作少監李璟爲弔祭使。」據補國史,彝泰卒後又有達磨贊普,此年卒者達磨也。文宗實錄不書彝泰贊普卒,舊傳及續會要亦皆無達磨。新書據補國史,疑文宗實錄闕略,故他書皆因而誤。彝泰以元和十一年立,至此二十七年,然開成三年已卒。達磨立至此五年,而實錄云僅三十年,亦是誤以達磨爲彝泰也。命將作少監李璟爲弔祭使。
23劉沔奏移軍雲州。
24李忠順奏擊回鶻,破之。
25丙戌,立皇子嶧爲德王,嵯爲昌王。嶧,音亦。嵯,才何翻。
26初,吐蕃達磨贊普有佞幸之臣,以爲相;達磨卒,無子,佞相立其妃綝氏兄尙延力之子乞離胡爲贊普,綝,丑林翻。纔三歲,佞相與妃共制國事,吐蕃老臣數十人皆不得預政事。首相結都那見乞離胡不拜,曰:「贊普宗族甚多,而立綝氏子,國人誰服其令,鬼神誰饗其祀!國必亡矣;比年災異之多,乃爲此也。比,毗至翻。爲,于僞翻。老夫無權,不得正其亂以報先贊普之德,有死而已!」拔刀剺面,慟器而出。佞相殺之,滅其族。國人憤怒;又不遣使詣唐求册立。
洛門川討擊使論恐熱,洛門川在渭州隴西縣東南,漢來歙破隗純於落門,卽此。考異曰:補國史曰:恐熱姓末,名農力。吐蕃國法不呼本姓,但王族則曰論,官族則曰尙,其中字卽蕃號也。熱者,例皆言之,如中華呼郎。性悍忍,多詐謀,乃屬其徒告之曰:屬,之欲翻,聚會其徒也。「賊捨國族立綝氏,專害忠良以脅衆臣,且無大唐册命,何名贊普!吾當與汝屬舉義兵,入誅綝妃及用事者以正國家。天道助順,功無不成。」遂說三部落,得萬騎。三部落,吐蕃種落之分居河、隴者;或云,吐渾、党項、嗢末。說,式芮翻。是歲,與青海節度使同盟舉兵,自稱國相。
至渭州,遇國相尙思羅屯薄寒山,恐熱擊之,思羅棄輜重西奔松州。王涯曰:從龍州青川鎭入吐蕃界直抵故松州之城,是吐蕃舊置節度之所。恐熱遂屠渭州。思羅發蘇毗、吐谷渾、羊同等兵,合八萬,保洮水,焚橋拒之。洮,土刀翻。恐熱至,隔水語蘇毗等曰:語,牛倨翻。「賊臣亂國,天遣我來誅之,汝曹柰何助逆!我今已爲宰相,國內兵我皆得制之,汝不從,將滅汝部落!」蘇毗等疑不戰,恐熱引驍騎涉水,蘇毗等皆降。思羅西走,追獲,殺之。恐熱盡倂其衆,合十餘萬。自渭川〔章:十二行本「川」作「州」;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作「川」。〕至松州,所過殘滅,尸相枕藉。枕,職任翻。藉,慈夜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