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周易集解纂疏》——李道平

周易集解纂疏十卷,清李道平著。道平字遵王,一字遠山,號蒲眠居士,湖北安陸人。嘉慶戊寅(公元一八一八年)舉人。二十餘年,始終與修安陸縣志。於學善治漢易,道光甲申(公元一八二四年)成易筮遺占而重其象,爲能讀周易集解之基礎。此纂疏之成,已當十八年後之壬寅(公元一八四二年)。翌年癸卯(公元一八四三年)起,任嘉魚縣教諭。凡研習周易集解者,循此書以進,殊多便利。今介紹其內容前,先須說明周易與周易集解成書及其變化的情況,方能理解纂疏在易學史中的地位及其價值。

周易爲先秦古籍,漢書藝文志:「易經十二篇。」又曰:「易道深矣,人更三聖,世歷三古。及秦燔書,而易爲筮卜之事,傳者不絶。」所謂三聖,指伏羲、文王、孔子。三古指三聖所處之時代。觀周易內容,確有三部份:一、卦象,二、二篇卦爻辭,三、十翼。合之乃成易經十二篇。至於十翼是否孔子作,宋歐陽修易童子問已致疑。二篇是否文王作,漢馬融、陸績等已發現爻辭如「箕子之明夷」等,事在文王後,故不得不增飾「卦辭文王,爻辭周公」之說以自圓其辭。又八卦是否始作於神農前之伏羲,更難證實。自清末以來,治周易者,什九在考證易經十二篇的作者及成書年代。或能注意秦漢以來的周易著述,而研究其內容者,日乏其人。故周易一書的哲理,已不爲一般知識分子所理解。直至一九七七年,於西岐鳳鳴村發現西周甲骨,內有以數字結合成奇偶,表示陰陽的變化。今已初步證實爲周初的「卦象」。且全國各地,皆有發現此類符號,可見周禮所記的三易,非屬虛構。在西周前已存在「卦象」,不可不認爲是事實。至於伏羲氏之始作八卦,又可探源於原始宗教中有筮占之事。若筮占所用的工具與方法,歷代都有變化。以筮數論,由八卦而六十四卦,由因重增爻而用九用六。於周初純以數字代表陰陽變化,於筮法方面,已有較深的認識。

其後觀六十四卦的卦爻象,繫以卦爻辭而成周易二篇,雖不必誤認爲文王、周公所繫,然以質樸的文字結構觀之,實在詩經前。大部分成於西周,非常可能,其原始資料,不乏取諸西周前的史實。惟分辨卦爻以定二用,編輯成似今本的周易二篇,或已及春秋。左傳昭公二十九年(公元前五一三年)載蔡墨言龍,初見引及「用九」,可作爲成二篇的下限。易,當時屬太卜所掌。

孔子之讀周易,未必有韋編三絶之事,亦未必曾作十翼,然見到卦爻二用的周易,可能有其事。此二篇之辭,收入於禮,不如詩、書受人重視。及戰國而逐步形成十翼,始能大幅度提高周易的學術價值。考十翼作者,既非一人,亦非一時。以長沙馬王堆發現的漢初帛書周易觀之(下葬於公元前一六八年),卦次不同於序卦,於十翼的十篇,差别甚大,篇數亦非十,有少於今本者,亦有今本中所無者。可見戰國時代,作翼以解釋二篇的易學者甚多,下引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以明之。

「商瞿,魯人,字子木,少孔子二十九歲。孔子傳易於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弘。弘傳江東人矯子庸疵。疵傳燕人周子家竪。竪傳淳于人光子乘羽。羽傳齊人田子莊何。何傳東武人王子中同。同傳菑川人楊何。何元朔(公元前一二八——一二三年)中以治易爲漢中大夫。」

史記此節的記載,誤在直接受易於孔子(公元前五五一——四七九年)。凡傳瞿(公元前五二二——?)、弘、疵、竪、羽五代,已及始皇(公元前二四六——二一○年在位)時之何,於時間未合。然所述及的傳易者,未可忽視,內有楚人,尤當注意。可視爲與十翼的作者有關。且秦未禁易,各地同時在傳授,宜漢初尙未有統一的十翼。今本之十翼,由田何傳出,亦難免有西漢學易者的增删。如文、景時之丁寬,武帝初之楊何,以及宣、元之世立學官的施、孟、梁丘三家,與焦、京之說。他們對十翼的形成,實有不同程度的影響。然前後完成如鄭玄所數之十翼,其下限似當在揚雄法易以著太玄前。因太玄的內容,不僅法周易二篇,且已兼法十翼。可證揚雄年五十(公元前三年)草太玄時,易經十二篇早已存在。漢志的書目,於易經十二篇分施、孟、梁丘三家,另有易傳十餘種,可喻當時視易經包括二篇、十翼。注易者,更在十翼之外。故有比較固定的易經十二篇,足有二千年歷史,是當傳統所理解的周易。秦、漢以來的讀易者,基本能綜觀三聖三古而爲之注。今於三聖之更,可否定其人,然未可否定三古之時。如分裂三古以究周易,確可進一步理解三古的時代。或知分而未知合,未及傳統說易者之已得通貫時空的周易整體觀。此一整體觀,大備於十翼,戰國時代的黄、老、騶衍學派,皆有此思想。以田何論,可有見於秦統一天下的事實。及漢興,易仍保持其整體觀。武帝從董仲舒尊儒術後,即一變而成「易爲五經之原」的周易地位。然周易所具的整體思想,亦非執一不化,二千年來已「爲道也屢遷」,故歷代注釋易經十二篇的作者,又可以時代加以分辨,大别有五:即漢易、魏、晉易、唐易、宋易、清易。所以有不同的內容,全在時代的發展,對三古之易有不同的理解。識此屢遷之整體易學,庶可竝觀五時之易注而無礙。

周易集解一書,爲唐朝後保存漢易的唯一文獻。觀其成書與流傳,亦幾經曲折,然由漢及清而未衰,庶見窮變通久之易理。當兩漢之四百年,除編定易經十二篇外,凡易家之注易,因有相同的時代背景,內容亦相似,是謂漢易。漢後從其說者,仍以漢易名之。其說與春秋內外傳所述及者,尙可相通。且已有據於十翼,能融合三古而有所發展。凡十翼中未及者,亦可據卦爻象與卦爻辭而爲之說。故精闢之言,不下於十翼之傳二篇、二篇之觀卦象。一言以蔽之,漢易之說,猶可上應於戰國時之易說。自漢而魏,學風大變,魏王弼(公元二二六——二四九年)之易注出,乘時而改變說易之理,由崇實而尙虛,由尙象而掃象。雖然,亦有其整體觀。改變云者,擇取十翼之半,而不注繫辭以下五翼。後有晉韓康伯補全之,理承於弼,亦與漢易大異。然時風所扇,日見其盛。此非一人所能抑,亦非一人所能興,要而言之,實由印度西域的佛教思想,不斷傳入所致。唐孔穎達撰五經正義(公元六四二年),猶以王、韓注爲準。漢易尙有遺存者,任其湮没而不顧,惜哉。孔疏中雖不乏有據實以正王、韓之虛,然綜觀全書,仍屬魏、晉易而未及漢易。此見四百餘年間,魏、晉易獨盛於江南之情況(北朝尙有漢易鄭注流行)。孔氏自序曰:「其江南義疏十有餘家,皆辭尙虛玄,義多浮誕。原夫易理難窮,雖復玄之又玄,至於垂範作則,便是有而教有。若論住內住外之空,就能就所之說,斯乃義涉於釋氏,非爲教於孔門也。」此以十餘字義疏,與王、韓注相比,更屬虛玄,故即以王、韓注爲有。或以王注與漢注相比,早已尙虛。至於王弼的思想,先儒皆認爲以老說易。如合魏初的時代思潮論,似未盡然。究其注易、注老之理,已有取於佛教初步傳入而尙未完備的般若學說。故注易既與漢注大異,注老亦與河上公注不同。由韓康伯以及江南義疏,似在隨時吸取傳入之佛教教義,以足成王弼尙虛之理。奈「住內住外」、「就能就所」之義疏,已全部失傳,不然當可由易略例,以觀其發展之迹。今幸有唐李通玄於開元七年至十八年(公元七一九——七三○年)所著之華嚴經大意等書皆在,其內容即以易象當華嚴法界,推而上之,可喻易與佛教教義之合,其來已久,而王注實爲其嚆矢。

迨玄宗之遷蜀,蜀地有李鼎祚者,因迎駕進平胡論而召爲左拾遺。其人擅易,能讀當時所剩之漢易,因輯録由漢及當代的易著共三十餘家之說,以成周易集解,於代宗登位(公元七六二年)而上於朝。其書所集之易注,雖亦及王、韓之魏、晉易,然大半集漢易之說。於東漢之易注引虞氏易獨多。計全書共集易注二千七百餘節,虞氏注約一千三百節,幾近二分之一,李氏之重視虞注可見。然孔疏言漢易,僅及荀、劉、馬、鄭而未及虞氏,可證其書雖在,早已無人問津。虞翻(公元一七○——二三九年),會稽人,生當漢、魏之際,五世家傳孟氏易,與中原盛傳之京氏易、費氏易等,頗有同異。其地處南方,時屬漢末,有總結漢易的地位。然虞氏之卒,王弼已十四歲,未久而魏易風行,漢易式微。時代既變,如虞氏之說不可再見。約百年後范長生(即蜀才)(公元?——三一八年)善虞氏易,集解尙輯有范注二十三節可證。范在蜀佐李雄時,或能廣傳其書,宜相隔已四百年,唐李鼎祚在蜀,尙在研讀世人不讀之書。周易集解以虞氏爲主,其有得於孟氏易可知。迨五代時,唐中葉尙存之各家易注,全部散佚,故周易集解之輯,又有保存古文獻之功。且成書之時,在孔疏百餘年之後,全書之內容,上及魏易百餘年前之漢易。由漢易直繼易經十二篇之旨,庶可窺見通貫三古之易理。故李氏此書,猶繼往聖之絶學,無他書可與嫓美。奈此書雖成,流傳不敵孔疏。終唐之世,於儒林未聞有重視其書者。

今更應進一步理解李鼎祚的思想,其自序曰:「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自然虛室生白,吉祥至止,坐忘遺照,精義入神。」又曰:「集虞翻、荀爽三十餘家,刊輔嗣之野文,補康成之逸象,各列名義,共契玄宗。」此所謂「刊」、所謂「補」,因魏、晉以來,僅存鄭、王兩家,唐代於易雖以王注爲主,鄭注尙在流傳,唯虞、荀之易注習者絶無僅有,故李鼎祚重虞、荀卦爻變之象,以刊輔嗣掃象之野文,以補康成未取之逸象。其視易玄合一,猶發展虞氏從魏伯陽周易參同契之義,內具易象「近取諸身」的養生之道。且唐代正三教分治之時,唯易理足以合之,故李氏於序中又說:「原夫權輿三教,鈐鍵九流,實開國承家修身之正術也。」然則此書之旨,在使玄學合易理以權輿三教,猶在改革道教,開創三教合一的新義。可見唐代有李通玄、李鼎祚二人,實爲完成以魏、晉易與漢易之理,通往佛、老二途的代表者。故唐易之整體觀,須以孔疏合諸二李之書而方顯。

若周易集解之作用,貴能承前以啓後,非如孔疏之斷代於魏。然由唐迄今,又經千有餘年,此書之盛衰,與周易整體觀之變化,仍相呼應。當唐末五代之亂,儒、釋、道三分之唐易,一變而爲統一的宋易,關鍵人物,有陳摶(公元八八九?——九八九年),作先天象數之圖。其次先天卦序,對認識周易卦象,有劃時代的進步。九、十之數,又能展開討論先秦已具備的數學原理。是皆有見於由漢至唐的學術成就,方能抽象而歸諸周易的象數。以當時的形勢論,佛教華嚴經的法界,因武宗禁佛而化成禪宗五葉的機鋒,玄宗合至賾的漢象,促使産生鍾、吕學派,此派學者,著有鍾吕傳道集、靈寶畢法等以創新道教,實於百年間受周易集解之影響。陳摶生當其時,能總結唐易而理通三教。既先向於虛室,乃以至止之心游刄其間,庶能深味十翼中若干警句,以繪此自然之易序。其象數有邵雍(公元一○一一——一○七七年)、周敦頤(公元一○一七——一○七三年)等傳之,實爲理學之本。惟理學之道,雖兼取三教之理而必以排佛、老爲主,大違陳摶之旨。小程子(公元一○三三——一一○七年)之易傳,仍據於弼注而不及繫辭以下五翼。僅於貴尙虛之整體觀,一變而爲重倫常之整體觀。此仍未合周易三古之時,其失與王弼略同。及南宋朱熹(公元一一三○——一二○○年)能集理學之大成,於易又合陳、邵、周、張、程而一之,庶成宋易之三古,凡陳、邵猶伏羲易,程猶文王易,周、張猶孔子易。既備三古之時,故宋易足與漢易抗禮。惜保存在周易集解中之漢易文獻,宋代學者殊未覺察。程、朱之間有朱震(公元一○七二——一一三八年)者,雖已閲讀周易集解,然其所著之漢上易傳,仍以宋易爲主而酌取漢易,朱子門人林至之易裨傳中,亦述及漢易之法,且知虞氏易「之正」之變。奈知象而未知象之所指,皆未合以漢觀漢之理,對漢易的認識距離甚遠。惟朱子能推原宋易於陳摶,其見甚卓,且從吕祖謙本以分辨二篇、十翼,則三古之時,燦然明白。晚年注周易參同契、陰符經等,爲其思想之歸宿。反身以得漢象,決非偶然。朱子既卒,程、朱之理學大興。宋易以朱子爲主,由元、明至清初未變。清康熙帝敕李光地纂成周易折中(公元一七一五年),爲宋易發展之最高峯。五百餘年間,王弼注已爲程傳所代替,周易集解中雖存有漢易資料,絶無一人能讀其書,此又見宋易獨盛之情況。

清由雍正而乾隆,學風又變,重樸學考據,可免自我作古之弊。若宋易之三古,其何以爲信史。故必逆而上推,步步爲營,究古籍以核證史實,爲樸學之的。以周易論,由魏易王注而及易經十二篇,必經漢易,欲究漢易,僅有周易集解中之資料尙在。故此書成於唐,約經千年而始受重視於清。故漢易的緜延,不通觀較長歷史時期的變化,決難說明其內容,亦難喻周易集解之重要,今日有志於學易者,仍當以此書入門。凡清代研究周易集解而有成者,擇要而言,初創於惠士奇(公元一六七一——一七四一年)與惠棟(公元一六九七——一七五八年)父子,繼有張惠言(公元一七六一——一八○二年)之深入研究虞氏易,則於僅存之漢注,略能說明其象。然於三古之易,賴此漢注而忽乎易經十二篇之原文,難免有抱殘守闕之感。即使漢注尙全,亦屬漢代四百年之學易情況,其何可不及漢後之易學發展。孫星衍(公元一七五三——一八一八年)有見於此,乃繼李鼎祚之周易集解而重輯周易集解,貴能網羅天下放失之漢、唐舊聞而全收王、韓易注,成於嘉慶三年(公元一七九八年),則已合漢易與魏、晉易而一之,唯明顯有與於二氏之唐、宋易,仍嚴斥之。此孫氏之志,不期而有焦氏循(公元一七六三——一八二○年)以易學三書足成之。焦氏以三十七年之功,成書於嘉慶十八年(公元一八一三年),其書之出,有清代治易之獨見,庶可當清易而無愧。總觀清代之治易,不外漢、宋二途。治漢治宋者,什九爲周易集解與周易折中所囿。然知宋易而未知漢易者,有大批清代易著,其內容已不足觀,故乾、嘉後之易學者,不可不知漢易,如能深研漢易而知其蔽,始可發展周易之整體觀,此唯焦氏循足以當之。焦氏循究漢易而重虞氏易,且能直探卦象而得其理,則決非張惠言輩所能及。所著之易圖略猶伏羲易,易章句猶文王易,易通釋猶孔子易。由三書以應三古,清代三百年中,僅焦氏一人,故足與虞翻、朱熹並立而爲漢、宋、清三個時代中整體易學之代表人物。然焦氏之書,必以虞氏易爲非,其與王弼之掃象,有異曲同工之妙。而或未究虞氏易,決不能成其易圖略。繼之衍成易通釋而結成易章句,是猶發展王弼之掃象而掃辭。掃象者,全然不論乾爲馬,坤爲牛之具體易象,掃辭者,又全然不顧二篇文字之內容。故以焦循爲代表的清易,實爲漢易與魏易之合,爲今後發展易學的又一方向。能識此虞氏易發展成焦氏易學三書之原委,庶見周易集解有承啓之功,而李氏道平恰當其時。然李氏僅得惠、張之書而能讀漢易,其於孫氏、焦氏發展周易整體觀之創舉,或尙未知。唯有得於周易集解,則可斷言,乃於全書之注,逐條疏通之,其間漢人之注約一千八百節,已爲漢易家所注意,此外近千節屬魏、晉至唐人之注,皆惠、張等所忽視者,亦爲疏通,基本能闡明注者之義。且所加百餘節案,及二百餘節愚案,欲使注者之義,以合諸易經十二篇之旨,理皆平穩,故此纂疏之成,不僅屬漢易,可由之而明唐李鼎祚之思想。至於漢易所以難讀者,因另有在文字外之易例,此例於漢代,本不待言。然經魏、晉易,宋易之迭興,知者已鮮。惠、張等所闡明之漢易,猶說明漢人讀易之例。家法不同,即取例不同。而此書於卷首,能集「諸家說易凡例」,計有卦氣、消息、爻辰、升降、納甲、納十二爻、六親、八宫卦、納甲應情、世月、二十四方位十一例,則漢易中孟、京、馬、鄭、荀、虞之例,主要者已明,準其例以讀其注,確可迎刃而解,故循此以讀周易集解,殊多便利,此爲纂疏之價值所在。因今日讀此書者,豈可僅知漢易而已,不可不觀其發展之迹,至少宜理解唐李鼎祚之思想。此點李氏道平尙未自覺,然已在起此作用。如疏原序有曰:「謂易足以始三教而管九流,故爲開國承家修身之正術也。」惜未能以唐觀唐,並未理解三教於唐代的內容,此清人未知唐易,與宋人未解漢易之失同。故善讀周易集解者,不可僅以漢易之資料視之,善讀此纂疏者,又須以唐易讀之。進而合此纂疏與孔疏並讀,可有萬千變化,焦氏循決不能專美於前,是所有望於循此纂疏以研究周易集解者。

至於此書之版本,初刊本流行未久而版燬於兵。王先謙續刊皇清經解,雖得其書以未遑考訂而置之。時王編修懿榮奏請以清人所著諸經義疏,頒行學官,即以此書爲首,故名揚全國。光緒辛卯(公元一八九一年)既有三餘草堂刻本,又收入湖北叢書。更有長沙陳寶彝詳爲考校而成思賢書局本。今以三餘草堂刻本爲底本,參校叢書本與陳校本。於陳校本前,有王先謙序及陳氏之重校纂疏識略。王氏有言「且序(指李鼎祚周易集解之序)云『刊輔嗣之野文』,是其意不以王氏爲然而甄録及之,竊所未喻。纂疏乃用漢儒易義以釋王、韓、孔三家之說,斯惑之甚也。又其書徵引多誤,識者用爲訾病。」斯實斷章取義,全然未知唐李鼎祚之旨,其見反未及李氏道平之能以周易集解爲主。又陳氏之校,於糾正徵引及誤字誤刻處,頗有可取,惟全本漢注之理以繩此纂疏,亦未可爲是,故此次標校,每用陳校本改正其誤,然不取爲底本者,庶可見此書之本來面目。

華東師大古籍研究所潘雨廷

公元一九八三年十二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