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左丘明傳,晉杜預注,唐孔穎達疏。自劉向、劉歆、桓譚、班固皆以《春秋傳》出左丘明,左丘明受《經》於孔子。魏晉以來儒者,更無異議。至唐趙匡,始謂左氏非丘明。蓋欲攻《傳》之不合《經》,必先攻作《傳》之人非受《經》於孔子,與王柏欲攻《毛詩》,先攻《毛詩》不傳於子夏,其智一也。宋元諸儒,相繼并起。王安石有《春秋解》一卷,證左氏非丘明者十一事。陳振孫《書錄解題》謂出依托。今未見其書,不知十一事者何據。其馀辨論,惟朱子謂“虞不臘矣”為秦人語,葉夢得謂紀事終於智伯,當為六國時人,似為近理。然考《史記·秦本紀》,稱惠文君十二年始臘。張守節《正義》稱秦惠文王始效中國為之,明古有臘祭,秦至是始用,非至是始創。閻若璩《古文尚書疏證》亦駁此說曰:“史稱秦文公始有史以記事,秦宣公初志閏月,豈亦中國所無,待秦獨創哉?”則臘為秦禮之說,未可據也。《左傳》載預斷禍福,無不徵驗,蓋不免從後傅合之。惟《哀公九年》稱趙氏其世有亂,後竟不然,是未見後事之證也。《經》止獲麟,而弟子續至孔子卒。《傳》載智伯之亡,殆亦後人所續。《史記·司馬相如傳》中有揚雄之語,不能執是一事指司馬遷為後漢人也。則載及智伯之說,不足疑也。今仍定為左丘明作,以祛眾惑。至其作《傳》之由,則劉知幾“躬為國史”之言,最為確論。《疏》稱大事書於策者,《經》之所書。小事書於簡者,《傳》之所載。觀晉史之書趙盾,齊史之書崔杼及甯殖,所謂載在諸侯之籍者,其文體皆與《經》合。《墨子》稱《周春秋》載杜伯,《燕春秋》載莊子儀,《朱春秋》載礻后觀辜,《齊春秋》載王里國中里。核其文體,皆與《傳》合。《經》、《傳》同因國史而修,斯為顯證。知說《經》去《傳》,為舍近而求諸遠矣。《漢志》載《春秋古經》十二篇,《經》十一卷。注曰:“公羊、穀梁二家。”則左氏《經》文,不著於錄。然杜預《集解序》,稱分《經》之年與《傳》之年相附,比其義類,各隨而解之。陸德明《經典釋文》曰:“舊夫子之《經》與丘明之《傳》各異,杜氏合而釋之”。則《左傳》又自有《經》。考《漢志》之文既曰《古經》十二篇矣,不應復云《經》十一卷。觀公、穀二《傳》皆十一卷,與《經》十一卷相配,知十一卷為二《傳》之《經》,故有是注。徐彥《公羊傳疏》曰“《左氏》先著竹帛,故漢儒謂之古學。”則所謂《古經》十二篇,即《左傳》之《經》,故謂之“古”,刻《漢書》者誤連二條為一耳。今以《左傳》《經》文與二《傳》校勘,皆《左氏》義長,知手錄之本確於口授之本也。言《左傳》者,孔奇、孔嘉之說,久佚不傳;賈逵、服虔之說,亦僅偶見他書。今世所傳,惟杜《注》、孔《疏》為最古。杜《注》多強《經》以就《傳》,孔《疏》亦多左杜而右劉(案劉炫作《規過》以攻杜《解》,凡所駁正孔《疏》皆以為非),是皆篤信專門之過,不能不謂之一失。然有《注》、《疏》而後《左氏》之義明,《左氏》之義明而後二百四十二年內善惡之跡一一有徵。後儒妄作聰明、以私臆談褒貶者,猶得據《傳》文以知其謬。則漢晉以來藉《左氏》以知《經》義,宋元以後更藉《左氏》以杜臆說矣。《傳》與《注》、《疏》,均謂有大功於《春秋》可也。〖質量〗三校〖文字〗<鳥>鳦“鸜”不簡化為“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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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傳註疏》——周左丘明傳,晉杜預注,唐孔穎達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