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耿氏，故大家，第宅弘闊， 「弘」：鑄本缺末筆，青本、二十四卷本作「宏」。後凌夷， 凌夷：〔何註〕當作「陵夷」。言凡事始盛終衰，其陵替如丘陵之漸平也。漢書·成帝紀：「帝王之道，日以陵夷。」△按：陵通凌，不誤。樓舍連亘，半曠廢之，因生怪異：堂門輒自開掩， 「開」：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作「關」。家人恒中夜駭嘩。耿患之，移居别墅， 别墅：〔吕註〕正韻：「墅，田廬也。」古人於家廬外立别墅。〔何註〕墅，署上聲，别館也。唐書·裴休傳：「與兄弟隱家墅。」留老翁門焉。 鑄本「留」下有「一」字。由此荒落益甚，或聞笑語歌吹聲。 「吹」：手稿本原作「鼓」，塗改。耿有從子去病，狂放不羈， 不羈：〔何註〕言不可控制也。囑翁有所聞見，奔告之。至夜，見樓上燈光明滅，走報生，生欲入覘其異，止之，不聽。門户素所習識，竟撥蒿蓬，曲折而入。登樓，殊無少異， 「蒿蓬」：青本作「蓬蒿」。「殊」：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初」。穿樓而過，聞人語切切。潛窺之，見巨燭雙燒，其明如晝，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對， 「一叟」：康熙本作「叟」。「媪」：青本、二十四卷本作「嫗」。俱年四十餘；東向一少年，可二十許；右一女郎，裁及笄 及笄：〔吕註〕禮·内則：「十有五年而笄。」註：「笄，簪也。」〔何註〕笄音鷄，簪也。女子十五而笄。又儀禮·士昏禮：「女子許嫁，笄而醴之，稱字。」又詩·鄘風註：「嫁而笄也。其端刻鷄形。」禮·檀弓疏：「吉笄，尺二寸；齊衰笄，尺；惡笄，或用櫛，或用榛。」耳；酒胾滿案，團坐笑語。 「團」：鑄本作「圍」。生突入，笑呼曰：「有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何註〕速，邀也。〔吕註〕易·需：「有不速之客三人來。」註：「速，召也。」一人來！」〔何評〕狂放不羈。〔馮評〕狂態如見。羣驚奔匿，〔但評〕突如其來，即狐亦不能不驚。獨叟出，叱問 「出叱」：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詫」。：「誰何入人閨闥？」 闥：〔何註〕音撻，門也。生曰：「此我家閨闥， 「閨闥」：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也」。君占之。〔何評〕狂放。旨酒自飲，不一邀主人，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邀」上無「一」字。毋乃太吝！」〔但評〕生固狂放不羈，亦占得理足。〔何評〕狂放。叟審睇曰 「審睇」：鑄本作「審諦之」，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睇」下有「之」字。：「非主人也。」生曰：「我狂生耿去病，〔何評〕狂放。主人之從子耳。」叟致敬曰：「久仰山斗。」 仰山斗：〔吕註〕唐書·韓愈傳贊：「愈以六經之文爲諸儒倡，自愈没，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乃揖生入，便呼家人易饌，生止之，〔何評〕不羈。叟乃酌客。生曰：「吾輩通家， 通家：〔吕註〕後漢書·孔融傳：「融十歲，隨父詣京師，造河南君李膺門云：『我與公積代通家。』膺曰：『君祖父未嘗與僕有舊。』融曰：『吾先君孔子，與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義而相師友。融與君非積代通家與？』衆皆奇之。」座客無庸見避，〔但評〕不羈。還祈招飲。」叟呼：「孝兒！」俄少年自外入。叟曰：「此豚兒也。」 豚兒：〔吕註〕三國志·吴志註：「吴歷曰：『曹公見孫權軍伍整肅，嘆曰：「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揖而坐，略審門閥， 門閥：〔何註〕見嬌娜「官閥」註。叟自言：「義君姓胡。」生素豪，談議風生， 「議」：鑄本作「論」。孝兒亦倜儻，傾吐間，雅相愛悦。〔馮評〕借此引出青鳳。生二十一，長孝兒二歲，因弟之。叟曰：「聞君祖纂塗山 塗山：〔何註〕國名。今壽春有禹會諸侯處。外傳，知之乎？」答 鑄本「答」下有「曰」字。：「知之。」叟曰：「我塗山氏之苗裔也。 塗山氏之苗裔：〔何註〕漢塗禪、唐塗曉，皆塗山氏之裔。唐以後，譜系猶能憶之，五代而上無傳焉。幸公子一垂教也。」生略述塗山女佐禹之功， 塗山女佐禹之功：〔吕註〕吴越春秋：「禹年三十未娶，行到塗山，恐時之暮，失其度制，乃辭曰：『吾娶也，必有應矣。』乃有白狐九尾造於禹。禹曰：『白者，吾之服也。九尾者，王之證也。塗山之歌曰：「綏綏白狐，九尾厖厖。我家嘉夷，來賓爲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天人之際，於兹則行。」明矣哉！』遂娶塗山，謂之女嬌。」〔何註〕塗山氏女名攸。漢書·武帝紀註：「禹治洪水，通轘轅山，化爲熊。謂塗山氏曰：『欲餉，必聞鼓聲乃來。』禹跳石，誤中鼓。塗山氏往見，禹方作熊，慚而去。此佐禹之一事也。」〔馮評〕吕氏春秋云：「禹未娶，行至塗山，恐時暮失制，曰娶必有應。乃有白狐九尾造焉。禹曰：『白者吾服也；九尾者陽服也。』于是娶於塗山云，名曰攸女，生啟。」粉飾多詞，妙緒泉涌。 泉涌：〔吕註〕盧思道誄：「麗詞泉涌，壯思雲飛。」△按：盧思道誄即盧記室誄。〔但評〕既得其奥，即不妨加以藻飾，此文之貴於潤色也。果爾妙緒泉涌，焉得不動人聽聞？叟大喜，謂子曰 康熙本「謂子」作「謂公子」。：「今幸得聞所未聞。公子亦非他人，可請阿母及青鳳來共聽之，亦令知我祖德也。」孝兒入幃中。少時，媪偕女郎出。〔但評〕引出幃中人，粉飾多詞，得力不小。審顧之：弱態生嬌，秋波流慧，人間無其麗也。叟指婦云：「此爲老荆。」又指女郎：「此青鳳， 「婦云」：鑄本作「媪曰」。二十四卷本「此」字右下方有「名」字。鄙人之猶女 猶女：〔何註〕禮·檀弓：「兄弟之子，猶子也。」則兄弟之女猶女也。也，頗惠，所聞見，輒記不忘，故唤令聽之。」生談竟而飲，瞻顧女郎，停睇不轉。〔何評〕狂放。女覺之，輒俯其首。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俯」上無「輒」字。生隱躡 躡：〔何註〕音聶，蹈也。韓信請封假王，高帝怒，子房躡其足。蓮鈎，〔何評〕狂放。女急斂 斂：〔何註〕從「文」，不從「欠」；從「欠」另是一字。足，亦無愠怒。生神志飛揚，不能自主，拍案曰：「得婦如此，南面王不易也！」〔何評〕狂放。媪見生漸醉，益狂，與女俱起，遽搴幃去。 「南面王」：康熙本作「南面正」。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起，遽搴幃」四字。生失望，乃辭叟出，〔但評〕狂態可掬，叟亦難堪。而心縈縈，不能忘情於青鳳也。至夜復往，則蘭麝猶芳，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芳」下無「而」字。而凝待終宵，寂無聲欬。歸與妻謀，欲携家而居之，冀得一遇。妻不從，生乃自往，讀於樓下。夜方凭几，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凭」上無「方」字。一鬼披髮入，面黑如漆，張目視生。生笑，染指研墨自塗， 「染」：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撚」。〔何評〕不羈。灼灼然相與對視。〔但評〕不爲鬼動，其行可知。〔馮評〕乾隆乙巳，從慶符縣尹張慕川遊，侯世承語余曰：「最愛聊齋研墨塗面與鬼對視。豪爽俊快，天人胸襟，令人塵俗盡滌。」鬼慚而去。〔但評〕世之嚇人者多假託鬼狐；狐又假託厲鬼，而慚於灼灼對視之狂生。可見鬼狐伎倆原不足動人也。次夜，更既深， 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更」下無「既」字。滅燭欲寢，聞樓後發扃，闢之閛然， 閛然：〔何註〕坡庚切，閉門聲也。揚子法言：「開之廓然見四海，閉之閛然不睹其裏。」急起窺覘， 「急起」：青本作「生急起」。則扉半啟。俄聞履聲細碎，有燭光自房中出，視之則青鳳也。驟見生，駭而却退，遽闔雙扉。生長跽 長跽：〔何註〕長跪也。跽音技。而致詞曰 「却退」：青本作「却走」，康熙本作「却走退」。「跽」：諸參校本均作「跪」。：「小生不避險惡，實以卿故。幸無他人，得一握手爲笑，死不憾耳。」女遥語曰：「惓惓深情，妾豈不知？但叔閨訓嚴， 青本「閨」上無「叔」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叔」上有「吾」字，「嚴」下有「謹」字。不敢奉命。」生固哀之云 「云」：鑄本作「曰」。：「亦不敢望肌膚之親，但一見顔色足矣。」女似肯可，啟關出，捉之臂而曳之。生狂喜，相將入樓下，擁 擁：〔何註〕雍上聲，抱也。而加諸膝。 加膝：〔何註〕加於膝上也。禮·檀弓：「進人若將加諸膝。」女曰：「幸有夙分，過此一夕，即相思無用矣。」 「無用」：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無益」。〔但評〕停睇而俯首，躡足而不愠，搴幃去後，情思亦可知矣。不然，豈猶不知有鬼嚇不動之狂生在此？斯時何時，而乃獨自房中出乎？啟關捉臂，擁加諸膝，而曰：「幸有夙分。」蓋自使之留守時，竊已私心自喜矣。問：「何故？」曰：「阿叔畏君狂，故化厲鬼以相嚇，而君不動也。今已卜居他所，一家皆移什物赴新居，而妾留守，明日即發矣。」 手稿本「發」下原有「矣」字，句讀偏右。言已欲去，云：「恐叔歸。」生强止之，欲與爲歡，方持論間，叟掩入。女羞懼無以自容，俯首倚牀， 「俯首」：二十四卷本作「挽手」。「倚」：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依」。拈帶不語。叟怒曰：「賤婢辱吾門户！ 鑄本、異史本「婢」作「輩」，並二十四卷本「吾」作「我」。不速去，鞭撻且從其後！」〔馮評〕此老閨訓嚴，尚且如此，世之幃薄不修者，有愧此狐。女低頭急去，叟亦出。尾而聽之，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尾」上有「生」字。訶詬萬端，聞青鳳嚶嚶啜泣，〔但評〕叟亦有治家不嚴之罪。嚶嚶啜泣時，心中有無限委屈。生心意如割，大聲曰：「罪在小生，〔何評〕狂放。於青鳳何與？倘宥鳳也，刀鋸鈇鉞， 鈇鉞：〔何註〕鈇音膚，莝斫刀也。鉞音越，斧也。小生願身受之！」 「於」：鑄本、青本作「與」。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鳳也」作「青鳳」，「鉞」下無「小生」二字。良久寂然，生乃歸寢。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乃」上無「生」字。青本無「歸」字，康熙本「乃」作「方」。自此第内絶不復聲息矣。生叔聞而奇之，願售以居，不較直。生喜，携家口而遷焉。居逾年，甚適，而未嘗須臾忘鳳也。 「居逾年」：青本作「意」。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忘」下有「青」字。會清明上墓歸，見小狐二，爲犬逼逐，其一投荒竄去，一則皇急道上，望見生，依依哀啼，闒耳輯首，似乞其援。生憐之，啟裳衿，提抱以歸；閉門，置牀上，則青鳳也。〔但評〕無意相遭，遂援其厄。深情所結，有此因緣。〔馮評〕如從天落下。大喜，慰問。女曰：「適與婢子戲，遘此大厄。脱非郎君，必葬犬腹。望無以非類見憎。」生曰：「日切懷思，繫於魂夢。見卿如獲異寶， 「獲」：鑄本作「得」。何憎之云？」女曰：「此天數也，不因顛覆，何得相從？然幸矣，婢子必以妾爲已死， 「以妾爲已死」：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言妾已死」。可與君堅永約耳。」〔但評〕因遭顛覆，乃得相從，堅永約，人事得失，亦復何常。士之錯節盤根，所自信者，此心耳。天數不可知，聽之而已。生喜，另舍舍之。 「舍之」：鑄本作「居之」。積二年餘，生方夜讀，孝兒忽入。〔馮評〕孝兒忽又飄來，兔起鶻落之筆。生輟讀，訝詰所來，孝兒伏地，愴然曰：「家君有横難，非君莫拯。 拯：〔何註〕蒸上聲，救援也。 「拯」：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救」。將自詣懇，恐不見納，故以某來。」問：「何事？」曰：「公子識莫三郎否？」曰：「此吾年家子也。」孝兒曰：「明日將過，倘携有獵狐，望君之留之也。」 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君」下無「之」字。生曰：「樓下之羞，耿耿 耿耿：〔何註〕心有所存，不能忘也。詩·柏舟：「耿耿不寐。」在念，他事不敢預聞。必欲僕效綿薄， 綿薄：〔吕註〕前漢書·嚴助傳：「淮南王曰：『越人綿力薄材，不能陸戰。』」〔何註〕力薄如綿也。非青鳳來不可。」孝兒零涕曰：「鳳妹已野死三年矣。」生拂衣曰 手稿本「衣」下原有「起」字，塗去。：「既爾，則恨滋深耳！」執卷高吟，殊不顧瞻。孝兒起，哭失聲，掩面而去。生如青鳳所，告以故，女失色曰：「果救之否？」曰：「救則救之，適不之諾者，亦聊以報前横耳。」女乃喜，曰：「妾少孤，依叔成立。昔雖獲罪，乃家範應爾。」〔但評〕一則以禮，一則以情，以禮制情，情當自屈。生曰：「誠然，但使人不能無介介 介介：〔何註〕堅確不拔也。〔吕註〕後漢書·馬援傳：「介介獨惡是耳。」註：「介介，猶耿耿也。」耳。卿果死，定不相援。」女笑曰：「忍哉！」〔但評〕「忍哉」二字恨詞也，而以笑出之，則感其如是，而又幸其不如是也。其詞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次日，莫三郎果至，鏤膺虎韔， 鏤膺虎韔：〔何註〕鏤音漏，刻金爲飾也。膺，馬胸前帶也。韔音暢，弓衣也。虎韔，畫虎於韔也。〔吕註〕詩·秦風：「虎韔鏤膺。」傳：「虎韔，以虎皮爲弓室也。鏤膺，鏤金以飾馬當胸帶也。」僕從甚赫。生門逆之，見獲禽甚多，中一黑狐，血殷 血殷：〔吕註〕殷音黫。左傳·成二年：「左輪朱殷。」註：「朱，血色。血色久則殷。」殷音近煙，今人謂赤黑爲殷色。毛革；撫之，皮肉猶温，便託裘敝，乞得綴 綴：〔何註〕連也，緝也。補。 「綴補」：青本作「補綴」。莫慨然解贈。生即付青鳳，乃與客飲。客既去，女抱狐於懷，三日而蘇，展轉復化爲叟，舉目見鳳，疑非人間。女歷言其情，叟乃下拜，慚謝前愆， 愆：〔何註〕音騫，過也。〔但評〕叟之愆，不在樓下訶詬時，而在唤令聽談時。喜顧女曰：「我固謂汝不死，〔但評〕其心不死，那得便死。今果然矣。」女謂生曰：「君如念妾，還乞以樓宅相假， 「乞」：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祈」。使妾得以申返哺 返哺：〔何註〕束晳補南陔詩：「嗷嗷林烏，受哺於子。」註：「純黑而返哺者，烏也。」哺音捕，喂養之也。〔吕註〕春秋元命苞：「三足烏，反哺之鳥，至孝之應也。」○梁孝武帝孝思歌：「慈烏返哺以報親。」之私。」生諾之。〔但評〕以好結之，冰玉未有不相能者。耿生此舉，高石太璞遠甚。叟赧然謝别而去；入夜，果舉家來。由此如家人父子，無復猜 猜：〔何註〕倉來切，疑也。忌矣。生齋居，孝兒時共談讌。生嫡 嫡：〔何註〕音的，正室也。出子漸長，遂使傅之；蓋循循善教，有師範焉。
〔何評〕青鳳之愛生甚摯，而待之又甚誠，卒脱其死以及其叔，孰謂狂生不可近乎？叟家範綦嚴，觀孝兒可爲師，青鳳不敢懟可見。何物老狐，乃有此家法。
〔方評〕天從人願，相憐者竟得相偶耶？枚卜堪諧，秦越猶同枕席，赤繩既綰，仇讎尚作婚姻。况一見情深，躡蓮鈎而不怒；重逢首肯，握玉腕以同行。雖曰閨訓綦嚴，豈非天緣有在哉！然而彩雲易散，皓月難圓；爲佳士而救佳人，誰爲古俠？贈名色以配名士，莫接李鄰。隨風落處，夢得傷心于絮飛，結子滿時，牧之致怨乎春遲。所以宫中竊藥，難消夜夜之心；渚畔牽牛，徒悵盈盈之水。彼何人斯，獨跨鳳耶？今世上不乏去病，閨中亦多青鳳，願天作之合，都成一家眷屬。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異史本、青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