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異史本題作「狐妓」。

諸生王文，東昌人，少誠篤，薄遊於楚。過六河，休於旅舍，仍步門外， 「河」：二十四卷本作「合」。「仍」：鑄本作「乃」，二十四卷本作「偶」，青本、黄本作「閒」，異史本同手稿本。遇里戚趙東樓——大賈也，常數年不歸。見王，相執甚歡， 黄本、青本無「遇」字，「相執」同作「「執手」。便邀臨存。至其所，有美人坐室中，愕怪卻步。趙曳之，又隔窗呼妮子去，王乃入。趙具酒饌，話温凉。王問：「此何處所？」 「趙曳之」下，手稿本原有「王固拒之」四字，塗去，「去」字下原有「美人果出門去」，塗去。「何處」：黄本作「處何」。答云：「此是小勾欄。余因久客， 青本、黄本無「因」字。暫假牀寢。」話間，妮子頻來出入。王跼促 跼促：〔何註〕跼，卑躬也。跼促，音局蹙，憂不自安也。不安，離席告别，趙强捉令坐。俄見一少女經門外過，望見王，〔但評〕「望見王」三字，有奇緣，有真賞，勿混看過。蓋前此所見之人不少矣，獨於王而頻顧含情，一望而已信其敦篤可託也。秋波頻顧， 「顧」：二十四卷本作「轉」。眉目含情，儀度嫻婉， 嫻婉：〔何註〕嫻同嫺，音閑，雅也。上林賦：「夭冶嫻都。」婉音宛，美也。實神仙也。 「度」：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容」。手稿本自「也」字下嚴重漫漶殘缺，約有一百七十餘字。王素方直，至此惘然若失，〔但評〕一望便知，又能託以終身，王生誠篤，鴉頭明决。便問：「麗者何人？」趙曰：「此媪次女，小字鴉頭，年十四矣。纏頭 纏頭：〔吕註〕樂録：「舊俗賞樂人以錦綵，置之頭上，謂之纏頭。凡宴賞加惠，借以爲詞，有錦纏頭曲。」太真外傳：「王元寶富而無學，嘗會客。明日，人問必多佳話，元寶曰：『但費錦纏頭耳。』」謂歌舞者，利物也。白居易琵琶行：「五陵年少争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者屢以重金啖媪，女執不願，致母鞭楚。女以齒稚哀免，今尚待聘耳。」〔但評〕不受纏頭，甘心鞭楚，自信可以相天下士，乃能席珍待聘而不可摇。王聞言俯首，默然癡坐，酬應悉乖。趙戲之曰：「君倘垂意，當作冰斧。」 冰斧：〔何註〕媒妁也。毛詩：「待冰未泮。」又：「匪斧不克。」王憮然曰：「此念所不敢存。」然日向夕， 「向夕」：二十四卷本作「向西」。絶不言去。〔但評〕既曰「念不敢存」，而又絶不言去，活畫出一誠篤人來。趙又戲請之。王曰：「雅意極所感佩，囊澀 囊澀：〔吕註〕類函：「晉阮孚持一皂囊遊會稽。客問：『囊中何物？』曰：『但有一錢守囊，恐其羞澀。』」杜甫詩：「囊空恐羞澀，留得一錢看。」奈何！」趙知女性激烈，必當不允，故許以十金爲助。〔但評〕一戲又戲，又必其不允而故許之以金，固有莫之爲而爲者。○知女性拗而故戲之，不過欲以成彼之愚，供己之笑耳，豈知竟成良緣，而且矢死不二乎？黠者之戲誠篤人也，恒癡之，而不知其己實爲癡者之奴也。王拜謝趨出，罄貲而至，得五數，强趙致媪。媪果少之。鴉頭言於母曰：「母日責我不作錢樹子， 錢樹子：〔吕註〕樂府雜録：「許和子吉州永新樂家女也，既美且慧。臨卒，謂其母曰：『阿母錢樹子倒矣。』」今請得如母所願。我初學作人，報母有日，勿以區區放卻財神去。」 「放」：青本作「故」。〔但評〕即以其自責語質之，又以報母餌之，勿卻財神恐之。與貪人言貪，焉得不墮其術中。媪以女性拗執， 青本、黄本無「執」字。但得允從，即甚歡喜，遂諾之，使婢邀王郎。趙難中悔，加金付媪。 二十四卷本「加」上有「即」字。王與女歡愛甚至。既，謂王曰：「妾煙花下流，不堪匹敵；既蒙繾綣，義即至重。君傾囊博此一宵歡，明日如何？」 青本、黄本「君」作「若」，「如何」作「何如」。王泫然悲哽，女曰：「勿悲。妾委風塵，實非所願，顧未有敦篤可託如君者。 「可託如君」：鑄本、異史本作「如君可託者」。請以宵遯。」〔但評〕看定義字，既得可託之人，已脱風塵之外，惟有一逃而已。終身事大，背母小節所不敢拘，况背貪淫之母乎？○困辱風塵，幸得所託，權其至重，而遯以從。此絶大志氣，絶大器識，每於古之哲士謀臣見之。王喜，遽起，女亦起。聽譙鼓，已三下矣， 譙鼓：〔吕註〕譙，謂門上爲高樓以望遠者。（見史記·陳涉世家）鼓，謂更鼓。女急易男裝，草草偕出，叩主人扉。王故從雙衛，託以急務，命僕便發。女以符繫僕股並驢耳上，縱轡極馳，目不容啟，耳後但聞風鳴。平明至漢江口，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江」字。税屋而止。王驚其異，女曰：「言之，得無懼乎？〔但評〕卿所言所行，非人所能及也，敬之未遑，何懼乎？妾非人，狐耳。母貪淫，日遭虐遇， 二十四卷本「非人，狐」作「實非人，乃狐」，「遇」作「逼」。心所積懣。今幸脱苦海。 苦海：〔吕註〕楞嚴經：「引諸沉冥作於苦海。」百里外即非所知，可幸無恙。」王略無疑二， 「恙」：二十四卷本作「患」。「二」：鑄本作「王」，二十四卷本作「畏」。從容曰：「室對芙蓉， 芙蓉：〔吕註〕西京雜記：「卓文君，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何註〕杜陽雜編：「寶曆二年，浙東國貢舞女二人，一曰飛鸞，一曰輕鳳。上令藏之金屋寶帳，恐爲風日所侵。宫中語曰：『寶帳香重重，一雙紅芙蓉。』」家徒四壁， 家徒四壁：見阿寶「相如之貧」註。實難自慰，〔但評〕皆誠篤之言。恐終見棄置。」女曰：「何爲此慮？ 「爲」：鑄本作「必」。「此慮」：二十四卷本作「慮此」。今市貨皆可居，三數口，淡薄亦可自給。可鬻驢子作貲本。」王如言，即門前設小肆，王與僕人躬同操作， 二十四卷本「可」作「足」，「子」作「以」，即」下有「於」字，「人躬」作「公」。異史本「與」作「分」。賣酒販漿其中。女作披肩，刺荷囊，〔馮評〕何不學文君當壚？日獲贏餘，顧贍甚優。 「顧贍」：青本、黄本作「飲膳」。積年餘，漸能蓄婢媪。王自是不着犢鼻， 犢鼻：見田七郎「皂犢鼻」註。但課督而已。女一日悄然忽悲，曰：「今夜合有難作，奈何？」王問之，女曰：「母已知妾消息，必見凌逼。若遣姊來，吾無憂，恐母自至耳。」夜已央，自慶曰 「自慶」：二十四卷本作「女自慶」。：「不妨，阿姊來矣。」居無何，妮子排闥入，女笑逆之。妮子駡曰：「婢子不羞，隨人逃匿，〔但評〕其言也，非義之義。老母令我縛去。」即出索子縶女頸。女怒曰：「從一者得何罪？」〔但評〕見理甚明，措詞甚正。○駡曰「婢子不羞」，明羞之也。女曰「從一者何罪」，言止自明，實即以羞之也，所謂理直則氣壯也。然邪正不能並立，禍不遠矣。妮子益忿，捽女斷衿。家中婢媪皆集，妮子懼，奔出。女曰：「姊歸，母必自至。大禍不遠，可速作計。」乃急辦裝，將更播遷。媪忽掩入，怒容可掬，曰：「我固知婢子無禮， 二十四卷本「遠」下有「矣」字。「河」：二十四卷本作「合」。青本、黄本「固」作「故」。〔但評〕其言也，非禮之禮。須自來也！」女迎跪哀啼。媪不言，揪髮 揪髮：〔何註〕抓髮也。提去。王徘徊愴惻，眠食都廢，急詣六河，冀得賄贖。至則門庭如故，人物已非；問之居人，俱不知其所徙，悼喪而返。於是俵散客旅，囊貲東歸。後數年，偶入燕都，過育嬰堂，見一兒七八歲。僕人怪似其主，反復凝注之。王問：「看兒何説？」 「説」：二十四卷本作「爲」，青本、黄本作「故」。僕笑以對，王亦笑，細視兒，風度磊落，自念乏嗣，因其肖己，愛而贖之。詰其名， 「詰其名」：二十四卷本作「詰其姓字」。自稱王孜。王曰：「子棄之襁褓，何知姓氏？」曰：「本師嘗言，得我時，胸前有字，書『山東王文之子』。」王大駭曰：「我即王文，烏得有子？」念必同己姓名者。心竊喜，甚愛惜之。及歸，見者不問而知爲王生子。〔但評〕燕都人海，况其淪落育嬰堂乎？何邂逅若斯之奇也！可知是王誠篤之報，亦是女堅貞之報。孜漸長，孔武有力；喜田獵，不務生産；樂鬥好殺，王亦不能箝制 箝制：〔何註〕箝，音鉗，鎖項也。此謂拘束之若箝也。之；又自言能見鬼狐，悉不之信。會里中有患狐者，請孜往覘之。至則指狐隐處，令數人隨指處擊之，即聞狐鳴，毛血交落，自是遂安。 二十四卷本無「自是遂安」四字。由是人益異之。王一日遊市廛，忽遇趙東樓：巾袍不整，形色枯黯。驚問所來，趙慘然請間。 「間」：鑄本作「問」。王乃偕歸，命酒。趙曰：「媪得鴉頭，横施楚掠。既北徙，又欲奪其志。女矢死不二，因囚置之。〔但評〕忍辱受囚，矢死不二，忠臣節婦，彪炳史册。生還者遂其志，死難者成其仁。其節固不以生死而渝，其事亦不以生死而異也。生一男，棄諸曲巷； 曲巷：〔吕註〕説文：「巷，里中道也。直曰街，曲曰巷。」 「男」：青本作「子」。「諸」：鑄本、異史本作「之」。聞在育嬰堂，想已長成。此君遺體也。」 二十四卷本「體也」下有「當往訪之」四字。王出涕曰：「天幸孽兒已歸。」因述本末。問 「問」：二十四卷本作「又問趙曰」。：「君何落拓至此？」嘆曰 二十四卷本「嘆」上有「趙」字。：「今而知〔但評〕「今而知」三字，聲淚俱下。每欲以此唤醒普天下遊蕩子，不使至有今之一日；奈彼沉淪孽海，不至於今之一日，而總不知也。悲夫！青樓之好，不可過認真也。〔但評〕本非真，認之已錯，况過乎？真有不可對人者。〔何評〕醒世。夫何言！」先是，媪北徙，趙以負販從之。貨重難遷者，悉以賤售；途中脚直供億， 供億：〔何註〕億音臆，謂供其匱乏，使之安也。左傳·隱十一年：「寡君惟是一二父兄不能供億。」煩費不貲，因大虧損；妮子索取尤奢。數年，萬金蕩然。媪見牀頭金盡，旦夕加白眼。妮子漸寄貴家宿，恒數夕不歸。趙憤激不可耐，然無奈之。 二十四卷本「夕」作「夜」，無「不可耐」三字。「然無奈之」：鑄本作「然亦無可如何」，二十四卷本作「亦無奈之何」。適媪他出，鴉頭自窗中呼趙曰：「勾欄中原無情好，所綢繆者錢耳。君依戀不去，將掇奇禍。」〔但評〕窗中一呼，乃脱奇禍，亦是十金之報。○蕩金賈禍，非隔窗一呼，夢中人那得便醒。趙懼，如夢初醒。臨行竊往視女，女授書使達王。趙乃歸，因以此情爲王述之。即出鴉頭書。〔但評〕以書爲文之過脈，首句承上，末數句起下，中間衹是帶叙。書云：「知孜兒已在膝下矣。妾之厄難，東樓君自能緬悉。 黄本「達王」作「達生」，並青本「因以此情爲王述之」同作「因以情爲述之」。「緬」：鑄本作「面」。前世之孽，夫何可言！妾幽室之中，暗無天日，鞭創裂膚，飢火煎心，易一晨昏，如歷年歲。君如不忘漢上雪夜單衾，迭 迭：〔何註〕音絰，更也。互暖抱時， 「迭」：二十四卷本作「遞」。當與兒謀，〔馮評〕反伏下。必能脱妾於厄。母姊雖忍，要是骨肉，但囑勿致傷殘，是所願耳。」王讀之，泣不自禁，以金帛贈趙而去。 「泣不自禁，以金帛贈趙而去」：二十四卷本作「不覺泣下，乃以金帛贈趙而去」。時孜年十八矣。王爲述前後，因示母書。孜怒眦欲裂，即日赴都。詢吴媪居，則車馬方盈。 「即日赴郡，詢吴媪居，則車馬方盈」：二十四卷本作「即日趨裝赴都詢吴媪。至則車馬盈門」。異史本、鑄本「媪」下無「居」字。孜直入，妮子方與湖客飲，望見孜，愕立變色。 「愕立」：青本、黄本作「持刃」。孜驟進殺之，賓客大駭，以爲寇；及視女尸，已化爲狐。〔但評〕狐妓合化原形。○粉頭化爲狐，座客狐黨矣。湖客不致如趙蕩金，是大造化。孜持刃逕入，見媪督婢作羹，孜奔近室門， 「近」：二十四卷本作「進」。媪忽不見。孜四顧，急抽矢望屋梁射之，一狐貫心而墮， 「墮」：二十四卷本作「墜」。遂决其首。〔但評〕狐鴇合剜心死。尋得母所，投石破扃，母子各失聲。母問媪， 「投石破扃，母子各失聲，母問媪」：二十四卷本作「投石破扉，母子相見，哭各失聲，母問媪、姊」。曰：「已誅之。」母怨曰：「兒何不聽吾言！」命持葬郊野。 二十四卷本「已誅之。母怨曰」作「已誅之矣。母怒曰」，「命持」作「因命」。〔但評〕當題曰「狐鴇之墓」。孜偽諾之，剥其皮而藏之。撿媪箱篋，盡卷金貲，〔但評〕東樓金貲居多。奉母而歸。夫婦重諧，悲喜交至。既問吴媪， 「貲」：青本作「貨」。「吴媪」：二十四卷本作「媪姊」。孜言：「在吾囊中。」驚問之，出兩革以獻。母怒，駡曰：「忤逆兒！何得此爲！」號慟自撾， 「此爲」：二十四卷本作「如是」，青本、黄本作「爲此」。「慟」：鑄本作「痛」。轉側欲死。王極力撫慰，叱兒瘞革。 「瘞」：二十四卷本作「葬」。孜忿曰：「今得安樂所，頓忘撻楚耶？」母益怒，啼不止。孜葬皮反報，始稍釋。 二十四卷本「啼」作「涕」，「報」作「命」，「釋」作「懌」。王自女歸，家益盛，心德趙，報以巨金，趙始知媪母子皆狐也。 鑄本、異史本「知」下無「媪」字。孜承奉甚孝，然誤觸之則惡聲暴吼。女謂王曰：「兒有拗筋，不刺去之，終當殺人傾産。」 鑄本「去之」作「去」，並二十四卷本、異史本「殺人」作「殺身」。〔但評〕生有拗筋，且能見鬼狐，天以之救其母也。鳥盡兔死，當去之矣。〔馮評〕拗相公禍國，拗兒女得不亡家。夜伺孜睡，潛縶其手足。孜醒曰：「我無罪。」母曰：「將醫爾虐， 「爾虐」：青本、黄本作「汝」。其勿苦。」孜大叫，轉側不可開。女以巨針刺踝骨側，深三四分許，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深」字。用力掘斷，崩然有聲；又於肘間腦際並如之，已乃釋縛，拍令安卧。天明，奔候父母，涕泣曰：「兒早夜憶昔所行，都非人類。」父母大喜。從此温和如處女，鄉里賢之。

異史氏曰：「妓盡狐也，不謂有狐而妓者；至狐而鴇， 鴇：〔吕註〕按俗呼妓之母曰鴇，未詳所本。或云鴇爲百鳥之妻，或云鴇字爲七十鳥，終未得的解。○余懷板橋雜記：「曲中女郎多親生之女，故憐惜倍至；遇有佳客，任其留連，不計錢鈔，其傖父大賈，拒絶勿與通，亦不顧也。蓋親母則取費不多，假母則勒索高價。諺所謂『娘兒愛俏，鴇兒愛鈔』者，蓋爲假母言之也。」則獸而禽矣。滅理傷倫，其何足怪！至百折千磨，之死靡他，此人類所難，而乃於狐也得之乎？唐君謂魏徵饒更娬媚， 「唐君」句：〔吕註〕唐書·魏徵傳：「太宗曰：『人言魏徵舉動疏慢，我但覺娬媚。』」按娬媚，謂順從也。〔何註〕娬，嫵同，文甫切。媚音眉，去聲，親順也。上林賦：「嫵媚纖弱。」史記·佞幸列傳：「非獨女以色媚，而士官亦有之。」又三國志·吴志：「虞翻曰：『自恨體骨不媚。』」皆讀仄聲。△按：嫵媚，據文義應爲可愛。 「饒更」：青本、黄本作「更饒」。吾於鴉頭 鴉頭：〔何註〕殆少婦頭黑如鴉也。不然則「鴉」當作「丫」。亦云。」

〔何評〕貞狐。

〔方評〕鴉頭非王文無以脱勾欄，非王孜無以出囚室。顧孜當棄諸襁褓，不知誰父，安知誰母？則撫養之功，不可缺也。然吾嘗遊燕都育嬰堂矣。方春作保孤會時，迎神演戲，觀者如堵。嬰孩不下數十，卧一土炕，類骨瘦面黄，水漿多不繼者，故死者十八九，存者不得一二。雖曰育嬰，其實殺之矣。嗟嗟！牛肥棄子，虎乳鄖甥。異類猶知相恤，豈同胞反忍莫顧。誰爲董事者，尚思免嬰鬼之責也哉！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鑄本、青本、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