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州一秀才，讀書齋中。有款門者，啟視，則皤然一翁， 「皤然一翁」：鑄本作「一老翁」。形貌甚古。延之入，請問姓氏， 「延之入，請問姓氏」：鑄本作「延入，通姓氏」。翁自言：「養真，姓胡，實乃狐仙。 鑄本無「乃」字。慕君高雅，願共晨夕。」秀才故曠達， 「秀才」：鑄本作「生」。亦不爲怪，遂與評駁今古。 鑄本「遂」作「相」。「今古」：青本作「古今」。翁殊博洽，鏤花雕繢，粲於牙齒； 「鏤花」句：〔何註〕繢音潰。前漢書·食貨志：「以繢爲皮幣。」鏤雕，猶言經史百子，隨意雕鏤組織，粲於齒牙之間也。〔吕註〕山堂肆考：「李白每與人談，皆成句讀，如春葩麗藻，粲於齒牙之間，號粲花論。」○南史·顔延之傳：「嘗問鮑照己與靈運優劣。照曰：『謝五言如初發芙蓉，自然可愛。君詩若鋪錦列綉，亦雕繢滿眼。』」時抽經義，則名理湛深，尤覺非意所及。秀才驚服， 「尤覺非意所及，秀才驚服」：鑄本作「出人意外，生驚服」。「驚」：二十四卷本作「敬」。留之甚久。一日，密祈翁曰：「君愛我良厚。顧我貧若此，君但一舉手，金錢宜可立致。 「宜」：鑄本作「自」。何不小周給？」翁嘿然，〔但評〕嘿然者，悔其誤認秀才爲高雅也。少間一笑，戲弄秀才如耍孩童矣。似不以爲可； 「小」：二十四卷本作「少爲」。「似不以爲可」：鑄本無。少間，笑曰：「此大易事。但須得十數錢作母。」秀才如其請。 「秀才」：鑄本作「生」。翁乃與共入密室中，禹步作咒。俄頃，錢有數十百萬，從梁間鏘鏘 鏘鏘：〔何註〕聲也。而下，勢如驟雨。轉瞬没膝；拔足而立，又没踝。廣丈之舍，約深三四尺已來。乃顧語秀才 「丈」：青本作「大」。鑄本「已來」作「餘」，「語秀才」作「生曰」。「已來」：二十四卷本作「許」。：「頗厭君意否？」曰：「足矣。」翁一揮，錢即畫然而止。 鑄本無「即」字。乃相與扃户出。秀才竊喜，自謂暴富。 「秀才竊喜，自謂暴富」：鑄本作「生竊喜暴富矣」。頃之，入室取用，則滿室阿堵物， 阿堵物：〔吕註〕世説：「王夷甫嘗嫉其妻貪濁，口未嘗言錢字。妻欲試之，令婢以錢繞牀下，不得行。夷甫晨起，見錢閡行，呼婢曰：『舉却阿堵物。』」○天禄識餘：「晉人云：『阿堵』，猶唐人云『若個』，今曰『者個』也。殷浩見佛經云：『理亦應在阿堵上。』顧長康曰：『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謝安謂桓公曰：『明公何用壁後置阿堵輩是也』。近世不解此，遂謂錢曰阿堵，可笑。」 「滿室阿堵物」：鑄本作「阿堵」，二十四卷本、異史本作「阿堵物」。皆爲烏有，惟母錢十餘枚， 「皆」：鑄本作「化」。「枚」：二十四卷本作「文」。寥寥尚在。秀才失望， 鑄本無「寥寥」二字，「秀才」作「生大」。「失望」：二十四卷本作「大失所望」。盛氣向翁，頗懟其誑，翁怒曰：「我本與君文字交，不謀與君作賊！便如秀才意，衹合尋梁上君 梁上君：〔吕註〕後漢書·陳寔傳：「寔字仲弓，爲太丘長。有盗夜入其室，止於梁上。寔陰見，乃起自整拂，呼命子孫，正色訓之曰：『夫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惡，習以成性，遂至於此。梁上君子者是矣。』盗大驚，自投於地。寔徐譬之曰：『視君狀貌，不似惡人，當由貧困。』令遺絹二匹。」交好得。 二十四卷本「便如秀才」作「欲如君」，「君」作「君子」，「得」作「耳」。青本「交」上有「子」，「得」上有「方」。〔但評〕駡煞秀才。老夫不能承命！」 「夫」：異史本作「父」。遂拂衣去。
〔何評〕文字交不謀作賊，自好者當深味此言。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青本、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