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怪

《全校會註集評聊齋志異》——蒲松齡

手稿本原題「秀才驅怪」,塗去「秀才」二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秀才驅怪」。

長山徐遠公,故明諸生也。 鑄本「生」下無「也」字。鼎革後棄儒訪道,稍稍學敕勒之術,遠近多耳其名。某邑一鉅公,具幣,致誠款書,招之以騎。徐問:「召某何意?」僕辭以不知:「但囑小人務屈臨降耳。」 「僕辭以不知,但囑小人務屈臨降耳」:鑄本作「僕曰不知,但囑小人務屈降臨」;「臨降」:二十四卷本作「降臨」。徐乃行。至則中庭宴饌, 「中庭」:手稿本作「中途」,鑄本、異史本作「中亭」,今據青本、黄本改。「中庭宴饌」:二十四卷本作「宴饌盛設」。禮遇甚恭,然終不道其所以致迎之旨。徐不耐, 鑄本「致」作「相」,無「不耐」二字,並二十四卷本無「所以」二字。因問曰:「實欲何爲?幸祛 祛:〔何註〕音胠,去之也。疑抱。」主人輒言無何也, 「言無何也」:鑄本作「曰無事」;「何」:青本、黄本作「他」。「何也」:二十四卷本作「他」。但勸杯酒,言辭熌爍, 言辭熌爍:〔何註〕熌音閃,火行也;爍音鑠,光也。以比其意旨之無定也。殊所不解。言話之間, 「言辭熌爍,殊所不解,言話之間」:鑄本作「談話間」。「言話」:二十四卷本作「談話」,青本作「話言」。不覺向暮,邀徐飲園中。園搆造頗佳勝, 「園搆造頗佳勝」:鑄本作「園頗佳勝」。圖本「佳勝」作「佳」。而竹樹蒙翳,景物陰森,雜花叢叢,半没草萊中。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萊」下無「中」字。抵一閣,覆板上懸蛛錯綴,大小上下,不可以數。 「覆板上懸蛛錯綴,大小上下,不可以數」:鑄本作「覆板之上懸蛛錯綴,似久無人住者」。酒數行,天色曛暗,命燭復飲。徐辭不勝酒,主人即罷酒呼茶。諸僕倉皇撤肴器,盡納閣之左室几上。茶啜未半,主人託故竟去,僕人便持燭引宿左室, 鑄本「持」上無「便」字。燭置案上,遽返身去,頗甚草草。徐疑或携襆被來伴,久之,人聲殊杳,即自起扃户寢。 「人聲殊杳,即自起扃户寢」:鑄本作「人聲杳然,乃自起扃户就寢」。窗外皎月,入室侵牀,夜鳥秋蟲,一時啾唧。 啾唧:〔何註〕音遒即,蟲鳴。△按:啾音究。心中怛然,不成夢寢。 「不成夢寢」:鑄本作「寢不成寐」。頃之,板上橐橐, 橐橐:〔吕註〕明史:「太祖聞危素履聲橐橐,問之,曰:『老臣危素。』上曰:『我衹道是文天祥。』」似踏蹴聲, 踏蹴聲:〔何註〕謂如蹴鞠聲也。蹴音噈。後漢書·梁冀傳:「六博、蹴鞠,戲具也。」 「踏」:手稿本、黄本、鑄本作「蹅」,今據青本、異史本改。甚厲,俄下護梯,俄近寢門。徐駭,毛髮猬立,急引被覆首,而門已豁然頓開。 「覆」:鑄本作「蒙」。「開」:二十四卷本作「闢」。徐展被角微伺之,則一物獸首人身, 「則」:鑄本、二十四卷本作「見」。毛周其體,長如馬鬐 馬鬐:〔何註〕鬐音耆,馬頂上也。魚脊亦謂之髻。儀禮·士虞禮:「魚進鬐子。」莊子:「揚而奮鬐。」 「其」:鑄本作「遍」。「鬐」:二十四卷本作「鬃」。深黑色;牙粲羣峰,目炯雙炬;〔馮評〕駭煞。及几,伏餂器中剩肴,舌一過,連數器輒净如掃, 鑄本無「連」字。二十四卷本「净」作「罄」。已而趨近榻,嗅徐被。徐驟起,翻被幂 幂:〔何註〕音覓,覆也。怪頭,按之,狂喊。怪出不意, 二十四卷本「按」上有「極力」二字。「出不」:鑄本作「出其不」。驚脱,啟外户竄去。徐披衣起遯,則園門外扃,不可得出;緣牆而走,擇短垣逾,則主人馬厩也。 「擇短垣逾,則主人馬厩也」:鑄本作「躍逾短垣,則主人馬厩」。厩人驚,徐告以故, 「以故」:二十四卷本作「之故」。即就乞宿。將旦,主人使伺徐,失所在, 「既」:黄本作「即」,二字通假。「失所在」:鑄本作「不見」。大駭,已而得之厩中。 「得之」:鑄本作「出自」。徐出,大恨, 「徐出大恨」:鑄本作「徐大」。怒曰:「我不慣作驅怪術。君遣我,又秘不一言;我槖中蓄如意鈎一, 鑄本「蓄」作「蓄有」,無「一」字。又不送達寢所:是死我也!」 「是」:鑄本、二十四卷本作「是欲」。主人謝曰:「擬即相告,慮君難之。初亦不知槖有藏鈎。幸宥十死!」徐終怏怏,索騎歸。自是而怪遂絶。主人宴集園中, 二十四卷本「索」作「即索」,「而怪遂」作「怪亦」。鑄本「而怪遂絶」作「怪絶」,「主」上有「後」字。輒笑向客曰:「我不忘徐生功也。」 「不忘」:鑄本作「終不忘」。〔但評〕徐生好爲直言,故怪雖絶而主人且揶揄之,不肯酬其功也。若世之貪天功以爲己力,隱其所短,居之不疑,天下亦羣焉以神明奉之,亦可羞已。

異史氏曰:「『黄狸黑狸,得鼠者雄。』 黄狸黑狸,得鼠者雄:〔吕註〕見陰符經 「得鼠者雄」:青本、黄本作「得竄者雌」。此非空言也。假令翻被狂喊之後,隱其所駭懼,而公然以怪之遯爲己能,天下必將謂徐生真神人不可及。」 「隱其所駭懼,而公然以怪之遯爲己能,天下必將謂徐生真神人不可及」:鑄本作「隱其駭懼,公然以怪之絶爲己能,則人將謂徐生真神人不可及矣」。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青本、異史本、黄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