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都紛紛四去，李亦伏匿坎窞中」：康熙本「紛紛」作「紜紜」，並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都」字。但本無「中」字。
徐繼長，臨淄人，居城東之磨房莊。業儒未成，去而爲吏。偶適姻家，道出于氏殯宫。薄暮醉歸，過其處，見樓閣繁麗， 手稿本原題「徐繼長」，塗改。黄本題作「蕭七姐」。一叟當户坐。徐酒渴思飲，揖叟求漿。叟起，邀客入，升堂授飲。飲已，叟曰：「曛暮難行，姑留宿，早旦而發如何也？」徐亦疲殆，樂遵所請。 青本、黄本無「見」字。叟命家人具酒奉客，即謂徐曰 「早旦而發如何也？徐亦疲殆，樂遵所請」：鑄本作「何如？徐亦疲殆、遂止宿焉」。「如何也」：青本、黄本作「何如」。：「老夫一言，勿嫌孟浪：〔但評〕孟浪極矣，而曰「勿嫌孟浪，」是言者自解，亦作者之自解耳。〔何評〕太驟。郎君清門令望，可附昏因。有幼女未字，欲充下陳， 下陳：〔何註〕漢書·外戚列傳：「登薄軀於宫闕，充下陳於後庭。」〔吕註〕爾雅：「堂除謂陳。」戰國策：「美人充下陳。」註：「下陳，猶後列也。」幸垂援拾。」徐踧踖 踧踖：〔何註〕音蹴積，敬貌。踖與蹙同。△按：踧踖，恭敬而局促不安貌。不知所對。叟即遣伻告其親族，又傳語令女郎妝束。 「家人」：手稿本、康熙本、異史本作「家」。「即謂」：鑄本作「且謂」。頃之，峨冠博帶 峨冠博带：〔何註〕儒者之服。峨，巍峨也；博，寬博也。者四五輩先後並至，女郎亦炫妝出，姿容絶俗，於是交坐宴會。徐神魂眩亂，但欲速寢，酒數行，堅辭不任。乃使小鬟引夫婦入幃，館同爰止。〔但評〕事則形跡可疑，女則彌縫無隙。徐問其族姓，女自言 「郎君」：鑄本、異史本、康熙本作「君」。「女郎」：二十四卷本作「女」。：「蕭姓，行七。」又復細審門閥，女曰：「身雖賤陋， 此上十二字：青本「館」作「綰」，黄本「問」作「叩」，鑄本「自言」作「曰」。配吏胥當不辱寞，何苦研窮？」徐溺其色，款昵備至，不復他疑。女曰：「此處不可爲家，審知汝家姊姊甚平善，或不拗阻，歸除一舍，行將自至耳。」徐應之。既而加臂於身，奄忽就寐。既覺，則抱中已空。 「賤陋」：鑄本作「陋賤」。天色大明，松陰翳曉，身下藉黍穰尺許厚， 「即覺」：鑄本作「及覺」。駭嘆而歸。告妻，妻戲爲除館，設榻其中，閤門出，曰：「新娘子今夜至矣。」〔但評〕無中生有，寫來偏不突兀。因與共笑。 「黍」：鑄本作「禾」；「尺許厚」：黄本作「厚尺許」。日既暮，妻戲曳徐啟門，曰：「新人得無已在室耶？」既入， 「因與」：鑄本作「相與」。則美人華妝坐榻上。見二人入，橋起逆之。 「既入」：鑄本作「及入」。夫妻大愕。女掩口局局而笑， 局局而笑：〔吕註〕莊子·天地篇：「將閭葂薦季徹於魯君。季徹局局然笑。」註：「局局，笑不出聲也。」參拜恭謹。妻乃治具，爲之合歡。女早起操作，不待驅使。一日謂徐 青本、黄本無「橋」字。二十四卷本「橋」作「屩」。：「姊姨輩俱欲來吾家一望。」徐慮倉卒無以應客，女曰：「都知吾家不饒， 「謂徐」：異史本作「謂」，鑄本作「曰」。將先賫饌具來，但煩吾家姊姊烹飪而已。」徐告妻，妻諾之。晨炊後，果有人荷酒胾來，釋擔而去。 「饒」：康熙本作「曉」。妻爲職庖人之役。晡後，六七女郎至，長者不過四十以來，圍坐並飲，喧笑盈室。徐妻伏窗以窺， 「擔」：二十四卷本作「肩」。惟見夫及七姐相向坐，他客皆不可睹。北斗挂屋角，歡然始去。女送客未返，妻入視案上，杯柈俱空，笑曰：「諸婢想俱餓，遂如狗舐砧。」少間女還，殷殷相勞，奪器自滌，促嫡安眠，妻曰：「客臨吾家，使自備飲饌，亦大笑話。 「以窺」：鑄本作「一窺」。明日合另邀致。」逾數日，徐從妻言，使女復召客。客至恣意飲啖，惟留四簋， 四簋：〔何註〕簋，簠簋也。俱盛黍稷之器。簠圓而簋方。詩·秦風：「每食四簋。」不加匕箸。徐問之，羣笑曰：「夫人謂吾輩惡， 「笑話」：二十四卷本作「笑談」，青本作「笑語」。故留以待調人。」座間一女年十八九，素舄縞裳，云是新寡——女呼爲六姊，情態妖艷，善笑能口， 鑄本、異史本無「徐問之」三字，「夫人謂」作「夫人爲」。與徐漸洽，輒以諧語相嘲。 「能口」：青本、黄本作「能言」。「相嘲」：青本作「嘲徐」，黄本作「嘲」。行觴政，徐爲録事， 録事：〔吕註〕官名，謂總録衆事也。見職官要録。○章望之延漏録：「凡飲，以一人爲録事，以糾坐人。須擇其人有飲材者。飲材有三：善令，知音，大户也。禁笑謔。六姊頻犯，連引十餘爵， 「六姊頻犯，連引」：黄本「姊」作「姐」，青本、黄本「連」與「犯」二字顛倒。酡 酡：〔何註〕徒何切，飲酒顔赤也。楚辭·招魂：「美人既醉，朱顔酡些。」然逕醉，芳體嬌懶， 「逕醉」：二十四卷本作「竟醉」。「體」：康熙本作「本」。「懶」：黄本作「嫩」。荏弱 荏弱：〔何註〕柔弱意。詩·小雅：「荏染柔木。」難持。無何亡去。 「亡去」：黄本作「已去」。徐燭而覓之，則酣寢暗幃中；近接其吻，亦不覺；以手探褲，私處墳起， 私處墳起：〔吕註補〕雜事秘辛：「建和元年，保林吴姁以詔書趨詣故大將軍乘氏忠侯商第，商女女瑩從中閣細步到寢。姁周視動止，俱合法相；爲手緩私小結束，肌理膩潔，筑脂刻玉，胸乳菽發，臍容半寸許珠，私處墳起；爲展兩股，陰溝渥丹，火齊欲吐。此守禮緊嚴處女也。」心旌方摇， 心旌方摇：〔吕註〕戰國策·楚策：「楚王曰：『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然如懸旌，而無所終薄。』」席中紛唤「徐郎」，乃急理其衣，見袖中有綾巾，竊之而出。迨於夜央，衆客離席。六姊未醒， 「竊之」：康熙本作「窺之」。「六姊」：黄本作「六姐」。七姐入，摇之，始呵欠而起，繫裙理髮從衆去。徐拳拳懷念，不釋於心。 鑄本無「於心」二字。將於空處展玩遺巾，而覓之已渺；疑送客時遺落途間，執燈細照階除，都復烏有，意頊頊不自得。 「頊頊」：康熙本作「鎖鎖」，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作「瑣瑣」，鑄本無此二字。女問之，徐漫應之。女笑曰：「勿誑語。巾子，人已將去，徒勞心目。」徐驚，以實告，且言懷思。女曰：「彼與君無宿分，〔但評〕故作滿心快意之筆，忽然打斷，並已入手之巾子而亦失之。揭出「無宿分」三字，火熱心腸化爲冰冷。緣止此耳。」問其故，曰：「彼前身曲中女； 黄本「曲」上有「爲」字。二十四卷本「曲」作「曲巷」。君爲士人，見而悦之，爲兩親所阻，志不得遂；感疾阽危， 「阽」：鑄本作「占」，康熙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作「帖」。使人語之曰：『我已不起。但得若來， 「但得」：鑄本、異史本作「但將」。獲一捫其肌膚，死無憾。』彼感此意，諾如所請。 「彼感此意」：青本、黄本作「此女」。「諾如」：鑄本作「允其」。適以冗羈，未遽往；過夕而至，則病者已殞。是前世與君有一捫之緣也。過此即非所望。」 「所望」：青本、黄本作「望」。後設筵再招諸女，惟六姊不至。 「六姊」：異史本、鑄本作「六女」。徐疑女妒，頗有怨懟。女一日謂徐曰：「君以六姊之故， 「君以」：青本、黄本作「若以」。妄相見罪。彼實不肯至， 「至」：黄本作「止」。於我何尤？今八年之好行將别矣， 「行將」：康熙本、鑄本、異史本作「行相」。請爲君極力一謀，用解從前之惑。 「從前」：鑄本作「前」。彼雖不來，寧禁我不往？登門就之，或人定勝天， 人定勝天：〔吕註〕逸周書：「兵强勝人，人强勝天。」又林逋省心録：「天以直勝人，人以巧勝天。」不可知。」徐喜，從之。〔但評〕逼進一層，直令無可躲閃，於下文更爲得力。女握手，飄若履虚， 「飄若」：鑄本作「飄然」。頃刻至其家：黄甓廣堂，門户曲折，與初見時無少異。岳父母並出，曰：「拙女久蒙温煦， 温煦：〔何註〕温和也。煦，香句切。禮·樂記：「天地訢合，陰陽相得，煦嫗覆育萬物。」註：「氣曰煦，體曰嫗。天以氣煦之，地以形嫗之。天煦覆而地嫗育。」訢同欣。老身以殘年衰慵。 「老身」：鑄本作「老年」。有疏省問，或當不怪耶？」即張筵作會。女便問諸姊妹，母云：「各歸其家，惟六姊在耳。」 「惟六姊在耳」：黄本「惟」下有「餘」字。手稿本、青本、二十四卷本「六姊」作「六姐」，今據康熙本、黄本、異史本、鑄本改。即唤婢請六娘子來。久之不出，女入曳之以至， 「以至」：黄本、二十四卷本作「以出」，青本作「既至」。俯首簡嘿，不似前此之諧。少時，叟媪辭去。女謂六姊曰：「姐姐高自重，使人怨我！」六姊微哂曰：「輕薄郎何宜相近！」 「郎何宜」：青本作「兒何以」，黄本作「郎何以」。女執兩人殘巵，强使易飲，曰：「吻已接矣，作態何爲？」少時，七姐亡去， 「亡去」：青本作「亦去」。室中止餘二人。徐遽起相逼，六姊宛轉撑拒；〔但評〕前半幅不求之而自至，後半幅强求之而終沮，有緣無緣，唤醒迷人不少。徐牽衣長跽而哀之，色漸和，相攜入室。裁緩襦結，忽聞喊嘶動地，火光射闥。 「長跽」：青本、康熙本、二十四卷本作「長跪」。黄本「漸」作「始漸」，「襦」作「裙」。青本「闥」作「門」。六姊大驚，推徐起曰：「禍事忽臨，奈何！」徐忙迫不知所爲，而女郎已竄避無跡矣。 異史本、鑄本無「避」字。〔但評〕再逼進一層，直到無可躲閃，並到不肯躲閃，而後以「忽聞」二字作轉，以「竄避無跡」作收，筆力矯健乃爾！徐悵然少坐，屋宇並失，獵者十餘人，按鷹操刃而至，驚問：「何人夜伏於此？」徐託言迷途，因告姓字。 「因告」：鑄本作「固告」。一人曰：「適逐一狐，見之否？」答云 「答云」：鑄本作「答曰」，二十四卷本作「答言」。：「不見。」細認其處，乃于氏殯宫也。怏怏而歸，猶冀七姐復至， 「猶冀七姐復至」：異史本、康熙本「猶」作「尤」，鑄本「姐」作「姊」，黄本「至」作「來」。晨占雀喜，夕卜燈花， 晨占雀喜，夕卜燈花：〔何註〕雀喜：占驗：「乾雀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燈花：西京雜記：「拜燈花以祈財。」俗語以主行人至。〔吕註〕西京雜記：「陸賈曰：『目瞤得酒食，燈火花得錢財，乾鵲噪則行人至，蜘蛛集則百事喜。故目明則咒之，火花則拜之，鵲噪則餵之，蜘蛛集則放之。』」○郭鈺送遠曲：「歸期未定須寄書，誤人莫誤燈花卜。」而竟無消息矣。董玉玹談。
〔何評〕突如其來，倏然而去，一諾而再世必踐，故言不可不慎也。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青本、黄本、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