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 神仙二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周穆王
  • 燕昭王
  • 彭祖
  • 魏伯陽

周穆王

周穆王,名滿房后所生,昭王子也。昭王南巡不還,穆王乃立,時年五十矣。立五十四年,一百四歲。王少好神仙之道,常欲使車轍馬跡,遍於天下,以倣黄帝焉。乃乘八駿之馬,奔,使造父爲御。得白狐玄貉,以祭於河宗。導車涉弱水,魚鼈黿鼉以爲梁,遂登於春山。又觴西王母瑶池之上。王母謡曰:「白雲在天,道里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復來。」王答曰:「余歸東土,和洽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復而野。」又至於雷首太行,遂入於宗。時尹喜既適流沙,草栖於終南之陰。王追其舊跡,招隱士尹輒杜冲居於草栖之所,因號樓觀,駕從詣焉。祭父鄭圃來謁,諫王以徐偃之亂。王乃返國,宗社復安。王造崑崙時,飲蜂山石髓,食玉樹之實。又登群玉山西王母所居。皆得飛靈冲天之道。而示跡託形者,蓋所以示民有終耳。况其飲琬琰之膏,進甜雪之味,素蓮黑棗,碧藕白橘,皆神仙之物,得不延期長生乎?又云,西王母穆王之宮,相與昇雲而去。出《仙傳拾遺》

燕昭王

燕昭王者,噲王之子也。及即位,好神仙之道。仙人甘需臣事之,爲王述昆臺登真之事,去嗜欲,撤聲色,無思無爲,可以致道。王行之既久,谷將子乘虚而集,告於王曰:「西王母將降,觀爾之所修,示爾以靈玄之要。」後一年,王母果至。與王遊燧林之下,説炎皇鑽火之術,然緑桂膏以照夜。忽有飛蛾銜火,集王之宮,得圓丘砂珠,結而爲佩。王登捱日之臺,得神鳥所銜洞光之珠,以消煩暑。自是王母三降於宮,而昭王狥於攻取,不能遵甘需澄靜之旨。王母亦不復至。甘需曰:「王母所設之饌,非人世所有。玉酒金醴,後期萬祀,王既嘗之,自當得道矣。但在虚凝純白,保其遐齡耳。」甘需亦昇天而去。三十三年,王無疾而殂,形骨柔軟,香氣盈庭,子惠王立矣。出《仙傳拾遺》

彭 祖

彭祖者,姓,帝顓頊之玄孫也。末已七百六十七歲,而不衰老。少好恬靜,不卹世務,不營名譽,不飾車服,唯以養生治身爲事。王聞之,以爲大夫。常稱疾閑居,不與政事。善於補導之術,服水桂、雲母粉、麋角散。常有少容,然性沈重,終不自言有道,亦不作詭惑變化鬼怪之事,窈然無爲。少周遊,時還獨行,人莫知其所詣。伺候竟不見也。有車馬而不常乘,或數百日,或數十日,不持資糧,還家則衣食與人無異。常閉氣内息,從旦至中,乃危坐拭目,摩搦身體,舐唇咽唾,服氣數十,乃起行言笑。其體中或疲倦不安,便導引閉氣,以攻所患。心存其體,頭面九竅,五臓四肢,至于毛髮,皆令具至。覺其氣雲行體中,故于鼻口中達十指末,尋即體和。王自往問訊,不告。致遺珍玩,前後數萬金,而皆受之,以恤貧賤,無所留。

又采女者,亦少得道,知養性之方,年二百七十歲,視之如五六十歲。三奉事之於掖庭,「三」疑是「王」。立爲華屋紫閣,飾以金玉。乃令采女乘輜軿,往問道於彭祖。既至,再拜,請問延年益壽之法。彭祖曰:「欲舉形登天,上補仙官,當用金丹。此元君太一所以白日昇天也。此道至大,非君王之所能爲。其次,當愛養精神。服藥草,可以長生,但不能役使鬼神,乘虚飛行。身不知交接之道,縱服藥,無益也。能養陰陽之意,可推之而得,但不思言耳,何足怪問也。吾遺腹而生,三歲而失母。遇犬戎之亂,流離西域,百有餘年。加以少枯,喪四十九妻,失五十四子,數遭憂患,和氣折傷,令肌膚不澤,榮衛焦枯,恐不度世。所聞又淺薄,不足宣傳。大宛山青精先生者,傳言千歲,色如童子,步行日過五百里。能終歲不食,亦能一日九食,真可問也。」

采女曰:「敢問青精先生是何仙人者也?」彭祖曰:「得道者耳,非仙人也。仙人者,或竦身入雲,無翅而飛;或駕龍乘雲,上造天階。或化爲鳥獸,遊浮青雲;或潛行江海,翺翔名山。或食元氣,或茹芝草。或出入人間而人不識;或隱其身而莫之見。面生異骨,體有奇毛,率好深僻,不交俗流。然此等雖有不死之壽,去人情,遠榮樂,有若雀化爲蛤,雉化爲蜃,失其本真,更守異氣,余之愚心,未愿此已。人道當食甘旨,服輕麗,通陰陽,處官秩耳。骨節堅彊,顔色和澤,老而不衰,延年久視,長在世間。寒温風濕不能傷,鬼神衆精莫敢犯,五兵百蟲不可近,嗔喜毁譽不爲累,乃可貴耳。人之受氣,雖不知方術,但養之得宜,常至百二十歲。不及此者,傷也。小復曉道,可得二百四十歲,加之可至四百八十歲,盡其理者,可以不死,但不成仙人耳。養壽之道,但莫傷之而已。夫冬温夏凉,不失四時之和,所以適身也。美色淑姿,幽閑娛樂,不致思慾之惑,所以通神也。車服威儀,知足無求,所以一志也。八音五色,以悦視聽,所以導心也。凡此皆以養壽,而不能斟酌之者,反以速患。古之至人,恐下才之子,不識事宜,流遯不還,故絶其源。故有上士别牀,中士異被。服藥百裹,不如獨臥。五音使人耳聾,五味使人口爽。苟能節宣其宜適,抑揚其通塞者,不以減年,得其益也。凡此之類,譬猶水火,用之過當,反爲害也。不知其經脈損傷,血氣不足,内理空疎,髓腦不實,體已先病。故爲外物所犯,因氣寒酒色以發之耳。若本充實,豈有病也。夫遠思彊記傷人,憂喜悲哀傷人,喜樂過量傷人,忿怒不解傷人,汲汲所愿傷人,陰陽不順傷人。有所傷者數種,而獨戒於房中,豈不惑哉。男女相成,猶天地相生也。所以神氣導養,使人不失其和,天地得交接之道,故無終竟之限。人失交接之道,故有殘傷之期。能避衆傷之事,得陰陽之術,則不死之道也。天地晝分而夜合,一歲三百六十交,而精氣和合,故能生産萬物而不窮。人能則之,可以長存。次有服氣,得其道,則邪氣不得入,治身之本要。其餘吐納導引之術,及念體中萬神,有舍影守形之事,一千七百餘條。及四時首向,責己謝過,臥起早晏之法,皆非真道。可以教初學者,以正其身。人愛精養體,服氣煉形,則萬神自守其真。不然者,則榮衛枯悴,萬神自逝,悲思所留者也。人爲道不務其本而逐其末,告以至言而不能信,見約要之書謂之輕淺,而不盡服誦。觀夫《太清北神中經》之屬,以此自疲,至死無益,不亦悲哉!又人苦多事,少能棄世獨往。山居穴處者,以道教之,終不能行,是非仁人之意也。但知房中閉氣,節其思慮,適飲食,則得道也。吾先師初著《九都》、《節解》、《指教》、《韜形》、《隱守》、《無爲》、《開明》、《四極》、《九室》諸經,萬三千首,爲以示始涉門庭者耳。」

采女具受諸要以教王,王試之有驗。王傳彭祖之術,屢欲秘之,乃下令國中有傳之道者誅之。又欲害以絶之。知之,乃去,不知所之。其後七十餘年,聞人於流沙之國西見之。王不常行彭祖之術,得壽三百歲,氣力丁壯,如五十時。得女妖婬,王失道而殂。俗間言傳彭祖之道殺人者,由於王禁之故也。

後有黄山君者,修彭祖之術,數百歲猶有少容。彭祖既去,乃追論其言,以爲《彭祖經》。出《神仙傳》

魏伯陽

魏伯陽者,人也。本高門之子,而性好道術。後與弟子三人入山,作神丹。丹成,知弟子心懷未盡,乃試之曰:「丹雖成,然先宜與犬試之。若犬飛,然後人可服耳。若犬死,即不可服。」乃與犬食,犬即死。伯陽謂諸弟子曰:「作丹唯恐不成,既今成而犬食之死,恐是未合神明之意。服之恐復如犬。爲之奈何?」弟子曰:「先生當服之否?」伯陽曰:「吾背違世路,委家入山,不得道亦恥復還。死之與生,吾當服之。」乃服丹入口,即死。弟子顧視相謂曰:「作丹以求長生,服之即死,當奈此何?」獨一弟子曰:「吾師非常人也,服此而死,得無意耶?」因乃取丹服之,亦死。餘二弟子相謂曰:「所以得丹者,欲求長生耳。今服之既死,焉用此爲?不服此藥,自可更得數十歲在世間也。」遂不服,乃共出山,欲爲伯陽及死弟子求棺木。二子去後,伯陽即起,將所服丹内死弟子及白犬口中,皆起。弟子姓,遂皆仙去。道逢入山伐木人,乃作手書與鄕里人,寄謝二弟子。乃始懊恨。伯陽作《參同契》、《五行相類》,《舊唐書》卷四十七《經籍志下》著録魏伯陽撰《周易五相類》一卷,《新唐書》卷五十九《藝文志三》同。《五行相類》應作《五相類》。凡三卷。其説似《周易》,其實假借爻象,以論作丹之意,而世之儒者不知神丹之事,多作陰陽注之,殊失其旨矣。出《神仙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