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七十 知人二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姚元崇
  • 盧齊卿
  • 薛季昶
  • 元懷景
  • 張九齡
  • 王丘
  • 楊穆弟兄
  • 李丹
  • 鄭絪
  • 苗夫人
  • 杜鴻漸
  • 杜佑
  • 梁肅
  • 吕温
  • 顧和
  • 劉禹錫
  • 韓愈
  • 顧況
  • 于邵
  • 李德裕
  • 韋岫
  • 知人僧
  • 蔡京
  • 亞子

姚元崇

姚元崇張説同爲宰輔,頗懷疑阻,屢以事相侵,銜之頗切。既病,誡諸子曰:「張丞相與吾不叶,釁隙甚深。然其人少懷奢侈,尤好服玩。吾身殁之後,以吾嘗同寮,當來吊。汝其盛陳吾平生服玩寶帶重器,羅列於帳前,若不顧,汝速計家事,舉族無類矣;目此,吾屬無所虞,便當録其玩用,致於張公,仍以神道碑爲請。既獲其文,登時便寫進,仍先礱石以待之,便令鐫刻。張丞相見事遲於我,數日之後必當悔,若却徵碑文,以刊削爲辭,當引使視其鐫刻,仍告以聞上。」訖。

既殁,果至,目其玩服三四,姚氏諸孤悉如教誡。不數日文成,叙述該詳,時爲極筆。其略曰:「八柱承天,高明之位列;四時成歲,亭毒之功存。」後數日,果使使取文本,以爲詞未周密,欲重加刪改。姚氏諸子乃引使者示其碑,乃告以奏御。使者復命,悔恨拊膺曰:「死姚崇猶能算生張説,吾今日方知才之不及也遠矣。」出《明皇雜録》

盧齊卿

盧齊卿開元初爲幽州刺史。時張守珪爲果毅,齊卿特相禮接,謂曰:「十年内知節度。」果如其言。出《談賓録》本書卷一百八十六同名篇目,亦引此條,注出《唐會要》。事又見本書卷二百二十二注出《定命録》同名篇目,文較詳。

薛季昶

左相陳希烈初進士及第,曾與人製碑文。其人則天時破家,因搜家資,見其文,以爲與反者通,所由便以枷杖送於府。見河南薛季昶神色無懼,自辯其事百餘言。薛尹觀而奇之,便引上廳,謂之曰:「公當位極台鉉,老夫當以子孫見託耳。」後位果至丞相。出《定命録》

元懷景

燕公之少也,元懷景知其必貴,嫁女與之。後至宰相,其男女數人婚姻榮盛,男尚公主,女爲三品夫人。出《定命録》

張九齡

開元二十一年,安禄山范陽入奏。張九齡謂同列曰:「亂幽州者,是胡也。」其後從張守珪失利,九齡判曰:「穰苴出軍,必誅莊賈。孫武行令,猶戮宮嬪。守珪軍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請斬之。」玄宗惜其勇,令白衣效命。九齡執諮請誅之。玄宗曰:「豈以王夷甫石勒也。」後至,追恨不從九齡言,命使酹于墓。出《感定録》

王 丘

開元八年,侍郞王丘山陰縣孫逖、進士王冷然「王冷然」《唐會要》作「王泠然」。不數年皆掌綸誥。按《千唐誌齋藏誌》天寶元年《唐故右威衛兵曹參軍王府君墓誌銘》,王泠然官終右威衛兵曹參軍,未掌綸誥。侍郞崔琳收殘選人裴敦復於特卿「於特卿」《唐會要》作「于儒卿」。盧愷等十數人,「盧愷」《唐會要》作「盧怡」。皆入臺省。衆以爲知人。出《談賓録》文見《唐會要》卷七五。

楊穆弟兄

貞元中,楊氏穆氏弟兄,人物氣概,不相上下。或云:「楊氏弟兄,賓客皆同;穆氏弟兄,賓客皆殊。」以此優劣。

穆氏弟兄四人:。時人謂:俗而有格,爲「酪」;美而多仁,爲「酥」;爲「醍醐」,爲「乳腐」。出《國史補》

李 丹

郞中李丹濠州蕭復處士寄家楚州白田,聞之義,來謁之。且無傭保,棹小舟,唯領一丱歲女僮。時方寒,衣復單弊,女僮尤甚,坐於客次。女僮門外求火燎手,且持其靴去,客吏忽云:「郞中屈處士。」即芒屩而入。揖之坐,略話平素。忽悟足禮之闕,矍然乃啓曰:「某爲飢凍所迫,高堂慈母處分,令入關投親知。無奴僕,有一小女僮,便令將隨參謁。朝至此,僮騃恐懼公衙,失所在。客吏已通,取靴不得,去就疎脱,唯惶悚而已。」曰:「靴與履,皆一時之禮。古者解襪登席,即徒跣以爲禮。靴,胡服也,始自趙武靈王,又有何典據?此不足介君子懷,但請述所求意。」遂留從容,頤旨趨,乃云:「足下相才,他日必領重事。」明日遣使於白田,饋遺母甚厚,又餞以匹馬束帛。後竟爲相。出《乾𦠆子》

鄭 絪

劉瞻之先,寒士也。十許歲,在鄭絪左右主筆硯。十八九,爲御史,巡商山,歇馬亭,俯瞰山水。時雨霽,巖巒奇秀,泉石甚佳。坐久,起行五六里。曰:「此勝概,不能吟詠,必晚何妨?」却返於亭,欲題詩。顧見一絶,染翰尚濕。大訝其佳絶。時南北無行人。左右曰:「但向來劉景在後行二三里。」公戲之曰:「莫是爾否?」拜曰:「實見侍御吟賞起予,輒有寓題。」引咎又拜。公咨嗟久之而去。

比迴京闕,戒子弟已下曰:「劉景他日有奇才,文學必超異。自此可令與汝共處於學院,寢饌一切,無異爾輩。吾亦不復指使。」至三數年,所成文章,皆辭理優壯。凡再舉成名,公召辟法寺學省清級。乃生,及第作相。出《芝田録》本條所紀事亦見於卷二百六十五注出《北夢瑣言》之《河中幕客》。鄭絪未鎮漢南,官終太傅,而鄭餘慶元和九年拜山南西道節度使,官至司徒。故疑事當屬鄭餘慶。按《舊唐書》卷一五九《鄭絪傳》:「子秪德。」同書卷一五八《鄭餘慶傳》:「餘慶子澣,澣本名涵,以文宗藩邸時名同,改名澣。」此誤涵爲絪子,又誤「澣」爲「瀚」,又誤以涵、澣爲二人。

苗夫人

張延賞累代台鉉,每宴賓客,選子婿莫有入意者。其妻苗氏,太宰苗晉卿之女也。夫人有鑒,「鑒」《雲溪友議校箋》作「才鑒」。甚别英鋭,特選韋皋秀才,曰:「此人之貴,無以比儔。」既以女妻之。不二三歲,以韋郞性度高廓,不拘小節,張公稍悔之,至不齒禮,一門婢僕,漸見輕怠,唯苗氏待之常厚。其於衆多,視之悒怏而不能制遏也。張氏垂泣而言曰:「韋郞七尺之軀,學兼文武,豈有沉滯兒家,爲尊卑見誚。良時勝境,何忍虚擲乎?」乃告辭東游,妻罄粧奩贈送。延賞喜其往也,盡以七馱物。「盡」《雲溪友議校箋》作「贐」。每之一驛,則附遞一馱而還,行經七驛,所送之物盡歸之矣。其所有者,清河氏所贈粧奩及布囊書策而已。延賞莫之測也。

後權隴右軍事,會德宗行幸奉天,西面之功,獨居其上。聖駕旋復之日,自金吾持節西川,以代延賞。乃改易姓名,以「韋」作「韓」,以「皋」作「翺」,莫敢言之也。至天迴驛,去府城三十里,上皇旋駕,因以爲名。有人特報延賞曰:「替相公者,金吾韋皋將軍,非韓翺也。」苗夫人曰:「若是韋皋,必韋郞也。」延賞笑曰:「天下同姓名者何限,彼韋生應已委棄溝壑,豈能乘吾位乎?婦女之言,不足云爾。」初,有巫者,每述禍祟,其言多中。常云:「相公當直之神漸減,韋郞擁從之神日增。」皆以妖妄之言,不復再召。苗夫人又曰:「韋郞比雖貧賤,氣凌霄漢,每以相公所談,「談」《雲溪友議校箋》作「誚」。未嘗一言屈媚,因而見尤。成事立功,必此人也。」

來早入州,方知不誤。延賞憂惕,莫敢瞻視,曰:「吾不識人。」西門而出。凡是舊時婢僕曾無禮者,悉遭韋公棒殺,投於蜀江。獨苗氏夫人,無愧於韋郞,賢哉乎!賢哉乎!韋公侍奉外姑,過於布素之時。海内貴門,不敢忽於貧賤之婿。所以郭圓詩曰:「宣父又適,昔賢誰少出風塵。當時甚訝張延賞,不識韋皋是貴人。」出《雲溪友議》

杜鴻漸

丞相杜鴻漸,世號知人,見馬燧李抱貞「貞」《劉賓客嘉話録》作「真」。盧新州陸相張丞相弘靖李相,皆云「並爲將相」。既而盡然。之徒,又何以加也。出《嘉話録》

杜 佑

大司徒杜公,見張相弘靖曰:「必爲宰相。」貴人多知人也如此。出《嘉話録》

梁 肅

貞元中,李元賓韓愈李絳崔群同年進士。先是,四君子之定交久矣,共游梁補闕之門。居二歲,「二」《唐摭言》作「三」。未之面,而四賢造多矣,靡不偕行。異之,一旦延接,等俱以文學爲所稱,「爲」《唐摭言》作「爲肅」。復獎以交游之道。然素有人倫之鑒。等既去,復止,曰:「公等文行相契,他日皆振大名,然二君子位極人臣,勉旃!勉旃!」後二賢果如所言。出《摭言》

吕 温

初,李紳赴薦,常以古風求知吕温謂員外郞齊煚及弟曰:「吾觀李二十秀才之文,斯人必爲卿相。」果如其言。詩曰:「春種一粒粟,秋成萬顆子。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飱,粒粒皆辛苦!」出《雲溪友議》

顧 和

張玄之顧敷,是顧和中外孫,皆少而聰慧。並知之,而常謂勝,親重偏至,頗不厭。於時年九歲,年七歲,俱與至寺中。見佛般泥洹像,弟子有泣者,不泣者,以問二孫。玄之謂:「彼親故泣,彼不親故不泣。」曰:「不然,由忘情故不泣,不能忘情故泣。」出《世説新語》原作「世説新書」。即《世説新語》。

劉禹錫

劉禹錫曰:季龍挾彈彈人,「彈彈」《劉賓客嘉話録》作「彈殺」。其父怒之,其母曰:「健犢雖走車破轅,「雖」《劉賓客嘉話録》作「須」。良馬須逸鞅泛駕,然後能負重致遠。」言童稚不奇不惠,「惠」《劉賓客嘉話録》作「慧」。必非異器定矣。出《嘉話録》

韓 愈

李賀以歌詩謁吏部韓愈時爲國子博士分司。時送客而歸,極困,門人呈卷,解帶旋讀之。首篇《鴈門太守行》云:「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却插帶,急命邀之。出《幽閒鼓吹》原注「出《雲溪友議》」,明鈔本作「出《幽閒鼓吹》」。

顧 況

尚書白居易應舉,初至京,以詩謁著作顧況覩姓名,熟視白公,曰:「米價方貴,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離離原上草,「離離」《幽閒鼓吹》作「咸陽」。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即嗟賞曰:「道得箇語,居即易矣。」因爲之延譽,聲名大振。出《幽閒鼓吹》本書卷二百五十同名篇目亦引此條。注出《摭言》。

于 邵

于邵性孝悌,内行修潔,老而彌篤。初,樊澤嘗舉賢良方正,一見於京師,曰:「將相之材也。」不五年,爲節度使。崔元翰近五十,始舉進士,異其文,擢首甲科,且曰:「不十年司誥命。」竟如其言。獨孤綬舉博學宏詞,吏部考爲第一,在中書,「中書」《于邵傳》作「中書覆」。昇甲科,人稱允當。出《談賓録》文見《舊唐書》卷一三七《于邵傳》。

李德裕

中令白敏中方居郞署,未有知者,唯朱崖李德裕特以國器重之,於是縉紳間多所延譽,然而資用不充,無以祗奉僚友。一旦,相國遺錢十萬,俾爲酒肴之備,約省閣名士數人,剋日同過其第。時秋暮沉陰,涉旬霖瀝,賀拔惎任員外府罷,求官未遂,將欲出薄游。「出」《全唐五代筆記》作「出京」。白公同年登第,羸駒就門告别。閽者以俟朝客,乃以他適對之。賀拔惎遂駐車留書,備述羈游之意。覽書曰:「丈夫處窮達,「處」《全唐五代筆記》作「處世」,「窮達」屬後句。當有時命。苟不才者,以僥倖取容,未足爲發身之道。豈得家畜飲饌,止邀當路豪貴,曩時登第貧交,今日閉門不接?縱使便居榮顯,又安得不愧於懷?」遽令僕者,命賀拔惎迴車,遂以杯盤同酌。俄而所約朝客聯騎而至,閽者具陳與賀拔惎從容,無不惋愕而去。

翌日,於私第謁見,相國詢朝士來者爲誰,白公對以賓客未至,適有同年出京訪别,憫其龍鍾委困,不忍棄之,留飲數盃,遂闕祗接。既負吹嘘之意,甘從譴斥之罪。相國稱嘆逾時,云:「此事真古人之道,由兹貴達,可以激勸澆薄。」不旬日,賀拔惎自使下評事,先授美官。白公以庫部郞中入爲翰林學士,未踰三載,便秉鈞衡。其後五鎮藩方,再居廊廟,蹈義懷仁,始終一致,流芳傳素,士林美之。

大中初,邊鄙不寧,吐蕃尤恣屈强。宣宗皇帝決於致討,延英先問宰臣。公首奏興師,遂爲統帥,率沿邊藩鎮兵士數萬,鼓行而前。時犬戎列陣平川,以生騎馬數千匹,伏藏山谷。既而得於牒者,遂設奇兵待之。有蕃中酋帥,衣緋茸裘,繫寶裝帶,所乘白馬,駿異無比。鋒鏑未交,揚鞭出於陣面者數四,頻召漢軍鬭將,白公誡兵士無得而應之。俄而駐軍指揮,背我師百餘步而立。有潞州小將驍勇善射,馳馬彎弧而出,連發兩箭,皆中項。躍馬而前,抽短劍,踣於鞍上,以手扶挾,如闘毆之狀。蕃軍但呼噪助之。於鞍脱緋裘,解金帶,奪馬而還,師旅無不奮勇。既而大戰沙漠,虜陣瓦解,乘勝追奔,幾及黑山之下。所獲駝馬輜重,不可勝計,束手而降三四萬人。先是,河湟郡界在匈奴者,自此悉爲土。宣宗初覽捷書,云:「我知敏中必殄兇醜。」

白公凱旋,與同列宰輔進詩云:「一詔皇城四海頒,醜戎無數束身還。戍樓吹笛人休戰,牧野嘶風馬自閑。水九盤收數曲,隴山千里鎖諸關。西邊北塞今無事,爲報東南夷與蠻。」馬相詩云:「仁化犬戎,許提河隴款皇風。指揮文武皆神算,恢拓乾坤是聖功。四帥有征無汗馬,七關雖戍已弢弓。天留此事還英主,不在他年在大中。」魏相詩云:「蕭關新復舊山川,古戍原景象鮮。戎虜乞降歸惠化,皇威漸被懾腥羶。穹廬遠戍烟塵滅,神武光揚竹帛傳。左袵盡知歌帝澤,從兹不更備三邊。」崔相詩云:「邊陲萬里注恩波,宇宙群方洽凱歌。有地名王爭解辮,「有」《全唐五代筆記》作「右」。遠方戎壘盡投戈。烟塵永息三秋戍,瑞氣遥清九折河。共偶聖明千載運,更觀俗阜與時和。」出《劇談録》

韋 岫

丞相盧攜大中初舉進士,風貌不揚,語亦不正,呼「擕」爲「慧」,蓋舌短也。韋氏昆弟皆輕侮之,獨尚書加敬,謂昆弟曰:「雖人物甚陋,觀其文章有首尾,斯人也,以此卜之,他日必爲大用乎?」爾後果策名,竟登廊廟,獎拔,至福建觀察使。向時輕薄諸弟,率不展分。所謂以貌失人者,其諸季乎?出《北夢瑣言》

知人僧

令公韋昭度少貧窶,常依左街僧録淨光大師,隨僧齋粥。淨光有人倫之鑒,恆器重之。出《摭言》

蔡 京

蔡京尚書爲天德軍使,衙前有小將顧彦朗彦暉知使院宅市買。有知人之鑒,或一日,俾其子叔向以下,備酒饌於山亭,召二賜宴。俄亦即席,約令勿起。二惶惑,莫諭其意。勉之曰:「公弟兄俱有封侯之相,善自保愛,他年愿以子孫相依。」因增其職級。洎寇犯闕,顧彦朗領本軍同立收復功,除東川,加使相。蔡叔向兄弟往依之,請叔向爲節度副使,仍以丈人行拜之,軍府大事皆諮謀焉。大夢其弟彦暉嗣之,「夢」《北夢瑣言》作「薨」,是。須斷句。亦至使相。出《北夢瑣言》

亞 子

後唐莊宗年十一,從晉王王行瑜。初令入覲獻捷,昭宗一見,駭異之,曰:「此子有奇表。」乃撫其背曰:「兒將來之國棟,勿忘忠孝於吾家。」乃賜鸂鶒酒巵、翡翠盤。十三讀《春秋》,略知大義。騎射絶倫,其心豁如,採録善言,聽納容物,殆劉聰之比也。又云,昭宗曰:「此子可亞其父。」時人號曰「亞子」。出《北夢瑣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