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二十八 鬼十三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慕容垂
  • 李勣女
  • 解襆人
  • 漕店人
  • 張琮
  • 劉門奴
  • 閻庚
  • 明崇儼
  • 王懷智
  • 沙門英襌師
  • 陳導
  • 王志
  • 巴峽人
  • 陸餘慶

慕容垂

唐太宗,行至定州,路側有一鬼,衣黄衣,立高冢上,神彩特異。太宗遣使問之,答曰:「我昔勝君昔,君今勝我今。榮華各異代,何用苦追尋。」言訖不見,問之,乃慕容垂墓。出《靈怪集》

李勣女

貞觀元年,李勣愛女卒,葬北邙,使家僮廬于墓側。一日,女子忽至,詣家僮曰:「我本不死,被大樹之神竊我。今值其神出朝西嶽,故得便奔出。知爾在此,是以來。我已離父母,復有此辱恥,不可歸。幸爾匿我,我能以致富報爾。」家僮駭愕,良久乃許。遂别置一室,其女或朝出暮至,或夜出曉來,行步如風。一月後,忽携黄金十斤以賜。家僮受之,出賣數兩,乃民家所失。主者執家僮以告,洛陽令推窮其由,家僮具述此事。及追取,此女已失,其餘金盡化爲黄石焉。出《瀟湘録》原作「孫湘録」。現據陳本改。

解襆人

江南有數人行船,見岸上兩人,與船並行數里。岸上人云:「暫寄歇息。」船人許之。怪其跳躑上船,其疾如風。須臾,兩人云:「暫至村,各有小襆,且寄船上,慎勿開也。」殷勤戒之。兩人去後,船中一人解襆,共看。每襆有五百帖子,似紙,非篆隸,並不可識,但共驚,還結如故。俄頃二人回,云:「開訖,何因諱?」乃捉解襆人云:「是此人解。」遂擲解襆上岸,如擲嬰兒。又于村中取人,擁之而去。經數日,一人欲放解襆者,一人不許,曰:「會遣一二年受辛苦。」乃將至富人家。其人家有好馬,恆于庭中置槽,自看飲飼。此時已夜,堂門閉,欲取富人無由。一人云:「此人愛馬,解馬放,即應開門出。」如言,富人果出。一人擔之,應手即死。取得富人,遂棄解襆人而去。此家忙懼,唯見此人在,即共毆。縛之送縣,以解襆等事爲辭。州縣不信,遂斷死,此人自雪無由,久禁乃出。出《異聞録》

漕店人

貞觀中,長安城西漕店人,葬父母,凶具甚華。一二年後,忽見亡弟來,容貌憔悴。言爲兄厚葬父母之故,被差爲林皋驛馬,祗承困苦不堪,故來請兄自代。兄大驚懼,更多與紙錢,遣努力且作。其後數月,又見弟來云,祗承不濟,兄遂不免去。其兄應時而卒。出《異聞録》以上二條與傳本《異聞集》(又名《異聞録》)所收文風格大異,且篇幅短,疑是别書。案南宋曾慥嘗改李玫《纂異記》爲《異聞録》,疑屬該書。

張 琮

永徽初,張琮南陽令,寢閣中,聞階前竹下有呻吟之聲,就視則無所見。如此數夜,怪之,乃祝曰:「有神靈者,當相語。」其夜,忽有一人從竹中出,形甚弊陋,前自陳曰:「朱粲之亂,某在兵中,爲所殺,尸骸正在明府閣前。一目爲竹根所損,不堪楚痛。以明府仁明,故輒投告,幸見移葬,敢忘厚恩。」令謂曰:「如是,何不早相聞?」乃許之。明日,爲具棺櫬,使掘之,果得一屍,竹根實其左目,仍加時服,改葬城外。其後,令笞殺一鄕老,其家將復仇,謀須令夜出,乃要殺之。俄而城中失火,延燒十餘家。令將出按行之,乃見前鬼遮令馬曰:「明府深夜何所之?將有異謀。」令問爲誰,曰:「前時得罪于明府者。」令乃復入。明日,掩捕其家,問之皆驗,遂窮治之。夜更祭其墓,刻石銘于前曰:「身狥國難,死不忘忠。烈烈貞魂,寔爲鬼雄。」出《廣異記》

劉門奴

高宗大明宮宣政殿始成,每夜,聞數十騎行殿左右,殿中宿衛者皆見焉,衣馬甚潔。如此十餘日,高宗乃使術者劉門奴問其故,對曰:「我楚王戊之太子也。」門奴詰問之:「案《漢書》,楚王與七國謀反,兵誅之,夷宗覆族,安有遺嗣乎?」答曰:「王起兵時,留吾在長安。及王誅後,天子念我,置而不殺,養于宮中。後以病死,葬于此,天子憐我,殮以玉魚一雙。今在正殿東北角。史臣遺略,是以不見於書。」門奴曰:「今皇帝在此,汝何敢庭中擾擾乎?」對曰:「此是我故宅,今既在天子宮中,動出頗見拘限,甚不樂。乞改葬我于高敞美地,誠所望也。慎無奪我玉魚。」門奴奏之。帝令改葬,發其處,果得古墳,棺已朽腐,傍有玉魚一雙,製甚精巧。乃勅易棺櫬,以禮葬之於苑外,并以玉魚隨之。于此遂絶。出《廣異記》

《太平御覽》卷七三五引韋述《兩京記》,故事相同,曰:

宣政門内曰宣政殿。初成,每見數十騎,馳突出沒。高宗使巫祝劉門奴問其所以,鬼云:「我漢楚王戊太子,死葬於此。」門奴曰:「按《漢書》,戊與七國反,誅死無後,焉得葬此?」鬼曰:「我當時入朝,以路遠不隨坐。後病死,天子於此葬我。《漢書》自遺誤耳。」門奴因宣詔,欲為改葬。鬼曰:「出入誠不安,改葬幸甚。天子斂我玉魚一雙,幸勿奪之。」及發掘,玉魚宛然,棺柩略盡。

閻 庚

張仁亶幼時貧乏,恆在東都北市寓居。有閻庚者,馬牙荀子之子也,好善自喜,慕仁亶之德,恆竊父資以給其衣食,亦累年矣。荀子每怒云:「汝商販之流,彼才學之士,于汝何有,而破産以奉?」仁亶聞其辭,謂曰:「坐我累君,今將適詣白鹿山,所勞相資,不敢忘也。」久爲仁亶胥附之友,心不忍别,謂仁亶曰:「方愿志學,今欲偕行。」仁亶奇其志,許焉。乃私備驢馬糧食同去。

六日至陳留,宿逆旅,仁亶舍其内房。房外有牀,久之,一客後至,坐于牀所。仁亶見其視瞻非凡,謂自外持壺酒至,仁亶以酒先屬客,客不敢受。固屬之,因與合飲,酒酣歡甚,乃同房而宿。中夕,相問行李,客答曰:「吾非人,乃地曹耳。地府令主河北婚姻,絆男女脚。」仁亶開視其衣裝,見袋中細繩,方信焉。因求問己榮位年壽,其鬼言:「年八十餘,位極人臣。」復問,鬼云:「命貧賤,乏禄位。」仁亶問何以致之,鬼云:「或絆得佳女配之,有相,當能得耳。今河北白鹿山百餘里,有一村中王老女,相極貴。頃已絆與人訖,當相爲解彼絆此,以成閻侯也。君等第速行,欲至其村,當有大雨濡濕,以此爲信。」因訣去。

仁亶行六七日,至村,遇大雨,衣裝濕汙,乃至村西求王氏舍焉。欵門,久之方出,謝客云:「家有小不得意,所以遲遲,無訝也。」仁亶問其故,云:「己唯一女,先許適西村家,今日納財。非意單寡,此乃相輕之義,已決罷婚矣。」仁亶等相顧微哂。留數日,主人極歡,仁亶乃云:「閻侯是己外弟,盛年志學,求結婚姻。」主人辭以田舍家,然有喜色,仁亶固求,方許焉,以馬驢及他賫爲贄。數日,成親畢,留閻侯王氏仁亶獨往,主人贈送之。其後數年,仁亶遷侍御史、并州長史、御史大夫知政事。後累遇提挈,竟至一州。出《廣異記》

明崇儼

正諫大夫明崇儼,少時,父爲縣令。縣之門卒有道術,求教,教以見鬼方,兼役使之法。遺書兩卷,閲之,書人名也。于野外獨處,按而呼之,皆應曰:「唯。」見數百人。於是每須役使,則呼其名,無不立至者。嘗行,見名流將合祔二親者,輀車已出郊。隨而行,召其家人謂曰:「汝主君合葬二親乎?」曰:「然。」曰:「汝取靈柩,得無誤發他人冢乎?」曰:「無。」曰:「吾前見紫車,後有夫人,年五十餘,長大,名家婦也。而後有一鬼,年甚壯,寡髮弊衣,距躍大喜,而隨夫人。夫人泣而怒曰:『合葬何謂也?』汝試以吾言白汝主君,云明正諌有言如此。」祔親者聞之,大驚,泣而謂曰:「吾幼失父,昨遷葬,決老豎取之,不知乃誤如此。」崇儼乃與至發墓所,命開近西境,按銘記,果得之。乃棄他人之骨,而拊其先人。在内言事及人間厭勝至多,備述人口,故不繁述。出《紀聞》

王懷智

坊州人上柱國王懷智顯慶初卒,其母孫氏及弟懷善懷表並存。至四年六月,雍州高陵有一人,失其姓名,死經七日,背上已爛而蘇,云在地下見懷智,見任太山録事。遣此人執筆,口授爲書,謂之曰:「汝雖合死,今方便放汝歸家,宜爲我持此書至坊州。訪我家,白我母曰:『懷智今爲太山録事,幸蒙安泰。但家中曾貸寺家木作門,此既功德物,早償之。懷善將死,不合久住。速作經像救助,不然,恐無濟理。』」此人既蘇,即賫書特送其舍。所謂家事,無不暗合。至三日,懷善暴死。合州道俗聞者,莫不增修功德。鄜州人勳衛侯智純説之。出《法苑珠林》《法苑珠林校注》卷三十三引《冥報拾遺》。

沙門英襌師

法海寺沙門英禪師,具言每見鬼,寺主沙門慧蘭「蘭」《兩京新記輯校》作「簡」,下同。怪而問焉。曰:「向秦莊襄王遣人傳語,飢虚甚,以師大慈,又自有所見,從者二百許人,「二」《兩京新記輯校》作「三」。勿辭勞費也。吾已報云後日曉食書來,「曉食書」《兩京新記輯校》作「晚食當」。專相候待。」慧蘭便備酒脯之類。至時秦王果來,侍從甚衆,貴賤羅列,坐食甚急。謂曰:「弟子不食八十年矣。」問其故,答曰:「吾生時未有佛法,地下見責功德,吾但以放生矜恤惸孤應之。以福薄,受罪未了。受此一餐,更四十年方便得食。」因指坐上人云:「是陳軫,爲多虚詐。」又指二人云:「是白起王翦,爲殺人多,受罪亦未了。」曰:「王何不從人索食,而自受飢窘也?」答曰:「慈心少,且餘人又不相見。吾貴人,不可妄作禍祟,所以然也。」因指酒脯曰:「寺主將來耶?深耽愧。」臨去時,謂曰:「甚愧禪師,弟子有物在,當相送。城東門通化外尖冢是弟子墓,時人不知,妄云吕不韋冢耳。」曰:「往赤眉賊發掘,何得更有物在?」鬼曰:「賊將麄物去,細者深,賊取不得,見在。」曰:「貧道出家,無用物處,必莫將來。」言訖謝去。出《兩京記》

陳 導

陳導者,豫章人也,以商賈爲業。龍朔中,乃泛舟之。夜泊江浦,見一舟泝流而來,亦宿于此,乃移舟近之。見一人,庬眉大鼻,如吏,在舟檢勘文書,從者三五人。以同旅相值,因問之曰:「君子何往?幸喜同宿此浦。」庬眉人曰:「某以公事到,幸此相遇。」乃邀過船中,庬眉亦隨之。備酒饌,飲經數巡,乃問以姓氏。庬眉人曰:「某姓司徒,名。被差至,已來充使。」又問曰:「所往何公事也?」曰:「公不宜見問。君子此行,慎勿以爲意,愿適他土耳。」曰:「何也?」曰:「吾非人也,冥司使者。」驚曰:「何故不得之?」曰:「吾往行災,君亦其人也。感君之惠,故相報耳。然君須以錢物計會,方免斯難。」懇苦求之,曰:「但俟吾從回,君可備緡錢一二萬相貺,當免君家。」許諾,告謝而别。是歲果荆楚大火,延燒數萬家,蕩無孑遺。自别後,以憂慮繋懷,及移舟而返,既至豫章亦至矣。以慳鄙爲性,託以他事,未辧所許錢,使者怒,乃令從者持書一緘與開讀未終,而宅内掀然火起,凡所財物悉盡。是夕無損他室,惟燒家,亦不見。蓋以慳嗇負前約而致之也。出《集異記》

王 志

顯慶三年,岐州王志益州縣令,考滿還鄕。有女美,未嫁道亡,停縣州寺中累月。寺中先有學生,停一房,夜初見此女來,粧飾華麗,欲伸繾綣,學生納之。相知經月,此女贈生一銅鏡,巾櫛各一。令欲上道,女與生密共辭别。家人求此物不得,令遣巡房求索,于生房得之。令遣左右縛此生,以爲私盗。學生訴其事,非唯得此物,兼留上下二衣。令遣人開棺檢之,果無此衣。既見此徵,于是釋之。問其鄕里,乃岐州人,因從父南任,父母俱亡,游諸州學問,不久當還。令給衣馬裝束同歸,以爲女夫,憐愛甚重。出《法苑珠林》

《法苑珠林》(百卷本)卷七五所引,與本條頗多出入:

唐顯慶三年,歧州歧山縣王志任益州縣令,考滿還鄕。有在室女,面貌端正,未有婚聘,在道身亡。停在綿州殯殮,居棺寺,停累月。寺中先有學士停一房内,夜初見此亡女來入房内,妝飾華麗,具申禮,意欲慕相就。學生容納,相知經月,女與學生一面銅鏡、巾櫛各一,念欲上道。女共學生具展哀情,密共辭别。家人求覓此物不得,令遣巡房求之。于學生房覓得,令遣左右縛打,此人將爲私盜,學生具説逗留,口云非唯得娘子此物,兼留下二衣,共某辭别,留爲信物。令遣人開棺檢求,果無此衣。兼見女身似人幸處。既見此徵,遣人解放。借問此人,君居何處。答云本是歧州人,因從父南任,父母俱亡,權游諸州學問,不久當還。令給衣馬,裝束同歸,將爲女夫,憐愛甚重。見西明寺僧法雲本鄕梓州具説如是。

巴峽人

調露年中,有人行於巴峽。夜泊舟,忽聞有人朗詠詩曰:「秋逕填黄葉,寒摧露草根。猿聲一叫斷,客淚數重痕。」其音甚厲,激昂而悲。如是通宵,凡吟數十遍。初聞,以爲舟行者,未之寢也。曉訪之,而更無舟船。但空山石泉,谿谷幽絶,詠詩處有人骨一具。出《紀聞》

陸餘慶

陸餘慶吴郡人,進士擢第。累授長城尉,拜員外監察。久視中,遷鳳閣舍人,歷陝州刺史、洛州長史、大理卿、少府監。主睿宗轀車不精,出授沂州刺史。餘慶少時,嘗冬月于間夜行,左右以囊橐前行,餘慶緩轡躡之,寒甚。會群鬼環火而坐,以爲人,馳而遽下就火。訝火燄熾而不暖,謂之曰:「火何冷,爲我脱靴。」群鬼但俯面笑,不應。顧視之,群鬼悉有面衣。驚,策馬避之,竟無患。其傍居人謂曰:「此處有鬼爲祟,遭之者多斃。郎君竟無所驚懼,必福助也。當富貴矣!」出《御史臺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