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六十 定數十五婚姻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秀師言記
  • 李行脩
  • 灌園嬰女
  • 朱顯
  • 侯繼圖

秀師言記

崔晤李仁鈞二人中外弟兄,年長於,在建中末,偕來京師調集。時薦福寺有僧神秀,曉陰陽術,得供奉禁中。會一日,同詣秀師。師泛叙寒温而已,更不開一語。别揖於門扇後曰:「九郞能惠然獨賜一宿否?小僧有情曲,欲陳露左右。」曰:「唯唯。」後特赴宿約。饌且豐潔,禮甚謹敬。

及夜半,師曰:「九郞今合選得江南縣令,「今」《異聞集校證》作「必」。甚稱意。從此後更六年,攝本府糾曹。斯乃小僧就刑之日,監刑官人即九郞耳。小僧是兒,酷好瓦棺寺後松林中一段地,最高敞處,上元佳境,盡在其間。死後乞九郞作窣堵坡梵語浮圖。於此,爲小師藏骸骨之所。」徐曰:「斯言不謬,違之如皎日。」泫然流涕者良久。又謂曰:「爲余寄謝家郞君,且只有此一政官,家事零落,飄寓江徼。之孤,終得九郞殊力。九郞終爲家女婿。秘之秘之。」

詰旦歸旅舍,見,唯説:「秀師云某説終爲兄之女婿。」「説」《異聞集校證》無。曰:「我女縱薄命死,且何能嫁與田舍老翁作婦?」曰:「比昭君出降單于,猶是生活。」二人相顧大笑。

南昌令,到官,有能稱,罷攝本府糺曹。上文作「糾」。有驛遞流人至州,坐洩宮内密事者。遲明宣詔書,宜付府笞死。流人解衣就刑次,熟視監刑官,果李糾曹也。流人即神秀也。大呼曰:「瓦棺松林之請,子勿食言。」既死,乃掩泣請告,捐俸賃扁舟,擇幹事小吏,送尸柩於上元縣。買瓦棺寺松林中地,壘浮圖以葬之。

崔令即棄世已數年矣。之異母弟,携孤幼來于高安落拓者,好遠游。「遠」《異聞集校證》作「旅」。惟小妻殷氏獨在,殷氏太乘,又號九天仙也。箏於常守堅,盡傳其妙。護食孤女,甚有恩意。會南昌軍伶能箏者,求丐高安,亦守堅之弟子,故得見之。謂軍伶曰:「家小娘子,容德無比。年已及笄,供奉與他取家狀。到府日,求之匹可乎?」軍伶依其請。至府,以家狀歷抵士人門,曾無影響。後因謁鹽鐵李侍御李仁鈞也。出家狀於懷袖中,鋪張几案上。憫然曰:「余有妻喪,已大期矣。侍余飢飽寒燠者,頑童老媼而已。徒增余孤生半死之恨,蚤夜往來于心。矧之孤女,宴余之表姪女也。余視之,等於女弟矣。彼亦視余猶兄焉。徵曩秀師之言,信如符契。納爲繼室,「納」《異聞集校證》作「約」。余固兄之夙眷也。」遂定婚崔氏出《異聞集》

李行脩

故諫議大夫李行脩江南廉使王仲舒女,貞懿賢淑,行脩敬之如賓。王氏有幼妹,嘗挈以自隨。行脩亦深所鞠愛,如己之同氣。

元和中,有名公與淮南節度李公論親,諸族人在洛下。時行脩宣州從事,寓居東洛家吉期有日,固請行脩爲儐。是夜禮竟,行脩昏然而寐,夢己之再娶,其婦即王氏之幼妹。行脩驚覺,甚惡之,遽命駕而歸。入門,見王氏晨興,擁膝而泣。行脩家有舊使蒼頭,性頗兇横,往往忤王氏意。其時行脩王氏爲蒼頭所忤,乃罵曰:「還是此老奴。」欲杖之,尋究其由。家人皆曰:「老奴於厨中自説,五更作夢。夢阿郞再娶家小娘子。」行脩以符己之夢,尤惡其事,乃强喻王氏曰:「此老奴夢,安足信?」無何,王氏果以疾終。時仲舒出牧吴興,及凶問至,王公悲慟且極,遂有書疏,意託行脩續親。行脩傷悼未忘,固阻王公之請。有秘書衞隨者,即故江陵伯玉之子,有知人之鑒,言事屢中,忽謂行脩曰:「侍御何懷亡夫人之深乎?如侍御要見夫人,奚不問稠桑王老。」後二三年,王公屢諷行脩,託以小女,行脩堅不納。

行脩除東臺御史,是歲,李介逐其帥,詔徵兵討之。道路使者星馳,又大掠馬。行脩緩轡出關,程次稠桑驛,已聞敕使數人先至,遂取稠桑店宿。至是日迨曛暝,往逆旅間,有老人自東而過,店之南北,爭牽衣請駐。行脩訊其由,店人曰:「王老善禄命書,爲鄕里所敬。」行脩忽悟衛秘書之言,密令召之,遂説所懷之事。老人曰:「十一郞欲見亡夫人,今夜可也。」乃引行脩,使去左右,屣屨,由一徑入土山中。又陟一坡,近數仞,坡側隱隱若見叢林。老人止于路隅,謂行脩曰:「十一郞但於林下呼妙子,必有人應。應即答云:『傳語九娘子,今夜暫將妙子同看亡妻。』」行脩王老教,呼於林間。果有人應,仍以老人語傳入。有頃,一女子出,行年十五,便云:「九娘子遣隨十一郞去。」其女子言訖,便折竹一枝跨焉。行脩觀之,迅疾如馬。須臾,與行脩折一竹枝,亦令行脩跨,與女子並馳,依依如抵。西南行約數十里,忽到一處,城闕壯麗。前經一大宮,宮有門。仍云:「但循西廊直北,從南第二院,則賢夫人所居。内有所覩,必趨而過,慎勿怪。」行脩心記之。循西廊,見朱裹緹幕下燈明,其内有横眸寸餘數百。行脩一如女子之言,趨至北廊。及院,果見行脩十數年前亡者。一青衣出焉,迎行脩前拜,乃齎一榻云:「十一郞且坐,娘子續出。」行脩比苦肺疾,王氏嘗與行脩備治疾皂莢子湯。自王氏之亡也,此湯少得。至是青衣持湯,令行脩啜焉,即宛是王氏手煎之味。言未竟,夫人遽出,涕泣相見。行脩方欲申離恨之久,王氏固止之曰:「今與君幽顯異途,深不愿如此,貽某之患。苟不忘平生,但得納小妹鞠養,即於某之道盡矣。所要相見,奉託如此。」言訖,已聞門外女子叫:「李十一郞速出!」聲甚切,行脩食卒而出。其女子且怒且責:「措大不别頭腦,宜速返。」依前跨竹枝同行。有頃,却至舊所。老人枕塊而寐,聞行脩至,遽起云:「豈不如意乎?」行脩答曰:「然。」老人曰:「須謝九娘子遣人相送。」行脩亦如其教。行脩困憊甚,因問老人曰:「此等何哉?」老人曰:「此原上有靈應九子母祠耳。」

老人行,引行脩却至逆旅,壁釭熒熒,櫪馬啖芻如故,僕夫等昏憊熟寐,老人因辭而去。行脩心憒然一嘔,所飲皂莢子湯出焉。時王公亡,移鎮江西矣。從是行脩王氏之婚,後官至諫議大夫。出《續定命録》《異聞集校證》言:「據朱勝非《紺珠集》卷一〇及葉廷珪《海録碎事》卷一六據《異聞集》所引之《稠桑老人》,知此篇曾收入《異聞集》。」

灌園嬰女

頃有一秀才,年及弱冠,切於婚娶。經數十處,託媒氏求間,竟未諧偶,乃詣善《易》者以決之,卜人曰:「伉儷之道,亦繫宿緣。君之室,始生二歲矣。」又問:「當在何州縣?是何姓氏?」卜人曰:「在滑州郭之南,其姓某氏。父母見灌園爲業,只生一女,當爲君嘉偶。」其秀才自以門第才望,方求華族,聞卜人之言,懷抱鬱怏,然未甚信也,遂詣質其事。

至則於郭之南尋訪,果有一蔬圃。問老圃姓氏,與卜人同。又問有息否?則曰:「生一女,始二歲矣。」秀才愈不樂。一日,伺其女嬰父母出外,遂就其家,誘引女嬰使前,即以細針内於䪿中而去。尋離滑臺,謂其女嬰之死矣。是時,女嬰雖遇其酷,竟至無恙。生五六歲,父母俱喪。本鄕縣以孤女無主,申報廉使。廉使即養育之。一二年間,廉使憐其黠慧,育爲己女,恩愛備至。廉使移鎮他州,女亦成長。其問卜秀才,已登科第,兼歷簿官。與廉使素不相接,因行李經由,投刺謁廉使。一見慕其風采,甚加禮遇。問及婚娶,答以未婚。廉使知其衣冠子弟,且慕其爲人,乃以幼女妻之。潛令道達其意,秀才欣然許之。未幾成婚,廉使資送甚厚,其女亦有殊色。秀才深過所望,且憶卜者之言,頗有責其謬妄耳。其後每因天氣陰晦,其妻輙患頭痛,數年不止。爲訪名醫。醫者曰:「病在頂腦間。」即以藥封腦上。有頃,内潰出一針,其疾遂愈。

因潛訪廉使之親舊,問女子之所出,方知圃者之女。信卜人之不紿也。襄州從事陸憲嘗話此事。出《玉堂閒話》類似本書卷一百五十九注出《續玄怪録》之《定婚店》。

朱 顯

射洪簿朱顯,頃欲婚郫縣杜集女。甄定後,值前蜀選入宮中。後咸康歸命,作掾彭州,散求婚媾,得王氏之孫,亦宮中舊人。因與話,昔欲婚杜氏,嘗記得有通婚迴書云:「但慚南之貧,曷稱東牀之美。」王氏孫乃長嘆曰:「某即杜氏王氏冒稱。自宮中出後,無所託,遂得王氏收某。」朱顯悲喜,夫妻情義轉重也。出《玉溪編事》

侯繼圖

侯繼圖尚書本儒素之家,手不釋卷,口不停吟。秋風四起,方倚檻於大慈寺樓,忽有木葉飄然而墜,上有詩曰:「拭翠斂雙蛾,爲鬱心中事。搦管下庭除,書成相思字。此字不書石,此字不書紙。書向秋葉上,愿逐秋風起。天下負心人,盡解相思死。」後貯巾篋,凡五六年。旋與任氏爲婚,嘗念此詩。任氏曰:「此是書葉詩。時在左綿書,爭得至此?」以今書辨驗,與葉上無異也。出《玉溪編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