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六十七 酷暴一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麻秋
  • 宋幼帝
  • 高洋
  • 南陽王
  • 朱粲
  • 陳承親
  • 薛震
  • 陳元光
  • 獨孤莊
  • 索元禮
  • 羅織人
  • 元楷
  • 武承嗣
  • 張易之兄弟
  • 郝象賢
  • 周興
  • 侯思止
  • 來俊臣

麻 秋

後趙石勒麻秋者,太原胡人也,植性虓險鴆毒。有兒啼,母輒恐之「胡來」,啼聲絶。至今以爲故事。出《朝野僉載》

宋幼帝

明帝崩,嗣位,是爲幼帝幼帝狂暴,恣行誅戮,出入無度,從者並執鋋、矛、錐、鋸自隨,有忤意,擊腦、椎陰、刺心、剖腹之誅,日有數十。孝武帝二十八子,明帝殺其十六,餘皆帝殺之,子孫無在朝者。出《談藪》

高 洋

北齊高洋光武中興爲誅劉氏不盡,於是大誅諸,死者千餘,棄之漳水。有捕魚者得爪甲,謂之元郎,漁人不忍食之。唯元巒「巒」《魏書·京兆王傳》及《北齊書·元蠻傳》作「蠻」,下同。元長春元景安三家免誅,以其女爲常山王妃,等以其多力善射故也。景安景皓曰:「寧爲玉碎,不作瓦全。」景安奏其言,帝復殺之。自是元氏子孫,老幼貴賤無遺矣。出《談藪》

南陽王

北齊南陽王入朝,上問何以爲樂,王曰:「放蠍最樂。」遂收蠍,一宿得五斗,置大浴斛中。令一人脱衣而入,被蠍所螫,宛轉號叫,苦痛不可言,食頃而死。帝與王看之極喜。出《朝野僉載》

朱 粲

末荒亂,狂賊朱粲起于間。歲飢,米斛萬錢,亦無得處,人民相食。乃驅男女小大仰一大銅鍾,可二百石,煮人肉以餧賊。生靈殲于此矣。出《朝野僉載》原無出處。沈鈔本、孫潛校本作「出《朝野僉載》」,見於今本《朝野僉載》卷二。

陳承親

恩州刺史陳承親嶺南大首領也,專使子弟兵刼江。有一縣令從安南來,承親憑買二婢,令有難色。承親每日重設邀屈,甚殷勤。送别江亭,即遣子弟兵尋後刼殺,盡取財物。將其妻及女至州,妻叩頭求作婢,不許,亦縊殺之。取其女。前後官人家過承親,禮遇厚者,必隨後刼殺,無有免者。「有免者」《朝野僉載》作「人得免」。出《朝野僉載》

薛 震

杭州臨安薛震好食人肉。有債主及奴詣臨安,於客舍遂飲之醉,殺而臠之,以水銀和煎,並骨消盡。後又欲食其婦,婦覺而遁。縣令詰得其情,申州,録事奏,奉敕杖一百而死。出《朝野僉載》

陳元光

嶺南陳元光設客,令一袍袴行酒。怒,令曳出,遂殺之。須臾爛煮以食諸客,後呈其二手,客懼,攫喉而吐。出《朝野僉載》原作「摭言」。沈本作「朝野僉載」。不見於今本《唐摭言》。見於今本《朝野僉載》卷二。

獨孤莊

瀛州刺史獨孤莊酷虐,有賊問不承,引前曰:「若健兒,一一具吐,放汝。」遂還巾帶,賊並吐之。諸官以爲必放,頃曰:「將我作具來。」乃一鐵鉤,長尺餘,甚銛利,以繩掛于樹間,謂賊曰:「汝不聞『健兒鉤下死』?」令以胲鉤之,遣壯士掣其繩,則鉤出於腦矣。謂司法曰:「此法何如?」答曰:「吊民伐罪,深得其宜。」大笑。後左降施州刺史,染病,唯憶人肉。部下有奴婢死者,遣人割肋下肉食之。歲餘卒。出《朝野僉載》

索元禮

推事使索元禮,時人號爲「索使」。訊囚作鐵籠頭,𧤴呼角反其頭,仍加楔焉,多至腦裂髓出。又爲「鳳曬翅」、「獼猴鑽火」等。以椽關手足而轉之,並研骨至碎。「研」《朝野僉載》作「斫」。又懸囚於梁下,以石縋頭。其酷法如此。元禮故胡人,薛師之假父,後坐贓賄,流死嶺南出《朝野僉載》

羅織人

來俊臣羅織人罪,皆先進狀,敕依奏,即籍没。徐有功出死囚,亦先進狀,某人罪合免,敕依,然後斷雪。有功好出罪,皆先奉進止,非是自專。張湯探人主之情,蓋爲此也。出《談藪》沈鈔本作「出《朝野僉載》」,見於今本《朝野僉載》卷二。

元 楷

羽林將軍元楷,三代告密得官。男彦瑋劉誠之破家,彦瑋處侍御。先天二年,七月三日,以反逆誅,家口配嶺南。所謂積惡之家,必有餘殃也。出《朝野僉載》

武承嗣

補闕喬知之有婢碧玉,姝艶能歌舞,有文章,「章」《朝野僉載》作「華」。知之特幸,「特」《朝野僉載》作「時」。爲之不婚。僞魏王武承嗣暫借教姬人粧梳,納之,更不放還。知之乃作《緑珠怨》以寄之焉,其詞曰:「金谷重新聲,明珠十斛買娉婷。此日可憐偏自許,此時歌舞得人情。君家閨閣不曾觀,好將歌舞借人看。意氣雄豪非分理,驕矜勢力横相干。辭君去君終不忍,徒勞掩袂傷鉛粉。百年離恨在高樓,一代容顔爲君盡。」碧玉讀詩,飲泣不食,「泣」《朝野僉載》作「淚」。三日,投井而死。承嗣撩出尸,于裙帶上得詩,大怒,乃諷羅織人告之。遂斬知之南市,破家籍没。出《朝野僉載》

《本事詩·情感第一》引有此條,文字可與本條相發明:

唐武后時,左司郎中喬知之有婢名窈娘,藝色爲當時第一。知之寵愛,爲之不婚。武延嗣聞之,求一見,勢不可抑。既見,即留,無復還理。知之痛憤成疾,因爲詩,寫以縑素,厚賂閽守以逹。窈娘得詩悲惋,結于裙帶,赴井而死。延嗣見詩,遣酷吏誣陷知之,破其家。詩曰:「石家金谷重新聲,明珠十斛買娉婷。昔日可憐君自許,此時歌舞得人情。君家閨閣不曾難,好將歌舞借人看。富貴雄豪非分理,驕奢勢力横相干。别君去君終不忍,徒勞掩袂傷紅粉。百年離别在高樓,一旦紅顔爲君盡。」

張易之兄弟

張易之爲控鶴監,弟昌宗爲秘書監,昌儀洛陽令,競爲豪侈。易之爲大鐵籠,置鵝鴨于其内,當中爇炭火,「爇」《朝野僉載》作「取起」。銅盆貯五味汁,鵝鴨遶火走,渴即飲汁,火炙痛即迴,表裏皆熟,毛落盡,肉赤烘烘乃死。昌宗活係驢于小室内,「係」《朝野僉載》作「攔」。爇炭火,「爇」《朝野僉載》作「起」。置五味汁,如前法。昌儀取鐵橛釘入地,縛狗四足于橛上,放鷹鷂,活按其肉食,肉盡而狗未死,號叫酸楚,不復可聽。易之曾過昌儀,憶馬腸,取從騎,破肋取腸,良久方死。後誅易之昌宗等,百姓臠割其肉,肥白如猪肪,煎炙而食。昌儀打雙脚折,抉取心肝而後死,斬其首送都。時云「狗馬報」。「狗」《朝野僉載》作「走」。出《朝野僉載》

郝象賢

郝象賢處俊孫也。武后宿怒其祖,戮及其孫。象賢臨刑,極罵而死。自此法司恐是,將殺人,必先以木丸塞其口,然後加刑。出《談賓録》

周 興

秋官侍郞周興推劾殘忍,法外苦楚,無所不爲,時人號「牛頭阿婆」,百姓怨謗。乃榜門判曰:「被告之人,問皆稱枉。斬決之後,咸悉無言。」出《朝野僉載》

侯思止

侍御史侯思止醴泉賣餅食人也。羅告,准例酬五品。于上前索御史,上曰:「卿不識字。」對曰:「獬豸豈識字?但爲國觸罪人而已。」遂授之。凡推勘,殺戮甚衆,更無餘語,唯謂囚徒曰:「唯」《朝野僉載》作「但」。「不用你書言筆語,止還我白司馬。若不肯來俊,即與你孟青。」横遭苦楚非命者,不可勝數。「白司馬」者,北邙山白司馬坂也。「來俊」者,中丞來俊臣也。「孟青」者,將軍孟青棒也。後坐私畜錦,朝堂決殺之。出《朝野僉載》

來俊臣

來俊臣人也。父松州長史。俊臣少詭譎無賴,反覆險詖,殘忍荒慝,舉世無比。則天朝,羅告諸王貴臣,授朝散大夫,拜侍御史。按制獄,少不會意者,必牽引之。前後坐族者千餘家,朝廷累息,無敢言者,道路以目。與侍御史王弘義侯思止腹心,羅告衣冠,無間春夏,誅斬人不絶。時于麗景門内置制獄,亦號爲新開門,但入新開門,百不全一。弘義戲謂麗景門爲「例竟門」,言入此門例竟也。

俊臣與其黨朱南山等十餘輩,造《告密羅織經》數千言,皆有條貫支節張本,布置事狀由緒,令其黨告之,或投匭以聞,則天多委俊臣按問。俊臣别造枷,號爲「突地吼」,遭其枷者,輪轉于地,斯須悶絶矣。又作枷有十,號棒名「見即承」,復有鐵圈籠頭,當訊囚,圈中下楔。其餘名號數十,大略如此也。囚人無貴賤,必先列枷棒于地,召囚前曰:「此是作具。」見之魂膽飛越,無不自誣者。則天重其爵賞以酬之,故吏競勸爲酷矣。由是告密之徒,紛然道路,名流僶俛,閲日而已。朝士因朝,默遭掩襲,至於族滅,與其家訣曰:「不知重相見否?」

天授中,春官尚書狄仁傑、天官侍郎任令暉、文昌右丞盧獻等五人,並爲其羅告。俊臣既以族人家爲功,欲引人承反,乃奏請降勅,一問即承,同首例得減死,以脇仁傑等,令承反。欵曰:「欵」《御史臺記輯注》作「歎」。「大革命,萬物惟新,室舊臣,甘從誅戮。反是實。」俊臣乃少寬之。其判官王德壽曰:「尚書事已爾,且得減死。今業已受驅策,意欲求少階級,憑尚書牽楊執柔可乎?」曰:「若之何?」曰:「尚書昔在春官,執柔任某司員外,引之可也。」曰:「皇天后土,遣狄仁傑行此事耶!」以頭觸柱,血流被面,德壽懼而謝焉。

仁傑既承反,所司待日行刑,不復嚴防,得憑守者求筆硯。折被頭帛書之,叙寃苦,置于綿衣中。遣謂德壽曰:「時方熱,請付家人去其緜。」德壽不復疑也。家人得衣中書,光遠持之稱變,得召見。則天覽之惘然,召問俊臣曰:「卿言仁傑等承反,今其子弟訟寃,何也?」俊臣曰:「此等何能自伏其罪?臣寢處之甚安,亦不去其巾帶。」則天令通事舍人周琳往視之。俊臣遂命獄人,令假等巾帶,行立於西,命視之。等懼俊臣,莫敢西顧,但視東唯諾而已。俊臣少留,附進狀。乃令判官妄爲等作謝死表,代署而進之。鳳閣侍郎樂思誨男,年八九歲,其家已族,且隸于司農,上變,得召見,言:「俊臣等苛毒,愿陛下假條反狀以付之,無大小皆如狀矣。」則天意少解,乃召見等曰:「卿承反,何也?」等曰:「向不承,已死于枷棒矣!」則天曰:「何爲作謝死表?」等曰:「無。」因以表示之,乃知其代署,因釋此五家。

俊臣復奏大將軍張虔勗,大將軍給使范雲仙,于洛陽牧院。虔勗等不堪其苦,自訟于徐有功「徐」《御史臺記輯注》作「國」。言辭頗厲。俊臣命衞士亂刀斫殺之。雲仙亦言歷事先朝,稱使司寃苦,俊臣命截去其舌。士庶破膽,無敢言者。

俊臣累坐贓,出同州參軍,逼奪同列參軍妻,仍辱其母,莫敢言者。尋授河南尉,累遷太僕卿。則天賜其奴婢十人,當受于司農。時西番酋長大將軍斛瑟羅,家有細婢,善歌舞。俊臣且止司農賜,令其黨羅告斛瑟羅反,將圖其婢。諸蕃長詣闕,割耳嫠面,訟寃者數十人,乃得不族。時綦連耀劉思禮等有異謀,長安吉頊知之,以語俊臣俊臣發之,連坐族者數十。俊臣恃擅其功,復羅遘得召見庭訴,僅而免。

俊臣先逼娶太原王慶詵女。俊臣素與河東衛遂忠有舊。名行雖不著,然好學,有詞辨,酒酣詣俊臣俊臣方與妻族宴集,應門者妄云「已出矣」。遂忠知妄,入其家,慢罵辱之。俊臣恥其親族,命毆擊反接。既而免之,自此搆隙。俊臣將羅告武氏諸僞王及太平公主張易之等,遂忠發之。則天屢保持,而諸及公主恐懼,共毁之,乃棄市。國人無少長皆怨恨,競剮其肉,斯須而盡矣。則天覺悟,降敕曰:「來俊臣,閭巷小人,輕險有素,以其頗申糺謫,當謂微効款誠。諸王等磐石宗枝,必期毁敗;南北衙文武將相,咸擬傾危。宜加赤族之誅,以雪蒼生之憤。」既族之,無問士庶男女,相慶于道路,咸曰:「自此後臥,乃背得著牀,不爾,朝不謀夕矣!」出《御史臺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