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四十九 定數四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麴思明
  • 馬游秦
  • 蕭華
  • 一行
  • 術士
  • 杜鵬舉
  • 李栖筠
  • 杜思温
  • 柳及
  • 韋泛

麴思明

趙冬曦任吏部尚書,吏部參選事例,每年銓曹人吏,舊例各合得一員外,及論薦親族,衆人皆悉論請。有令史麴思明一人,二年之内,未嘗有言。冬曦謂曰:「銓曹往例,各合得一官,「各」原作「冬」,據《全唐五代筆記·會昌解頤録》改。或薦他人亦得。」思明又不言,但唯而退。冬曦益怪之。又召而謂曰:「又」《全唐五代筆記·會昌解頤録》作「一日又」。「以某今日之勢,三千餘人選客,某下筆,即能自貧而富,捨賤而貴。饑之飽之,皆自吾筆。人人皆有所請,而子獨不言,何也?」思明曰:「夫人生死有命,富貴關天。官職是當來之分,未遇何以悵然?三千之人,一官一名,皆是分定,只假尚書之筆。思明自知命未亨通,不敢以閑事撓於尚書。」冬曦曰:「如子之言,乃賢人也,兼能自知休咎耶?」思明曰:「賢不敢當。思明來年,始合於尚書下授一官,所以未能有請也。」冬曦曰:「來年自授何官?」思明曰:「此乃忘之矣。」冬曦曰:「如何?」思明曰:「今請於階下書來年於尚書下授官月日,及請授俸料多少,亦請尚書同封記。請壞廳上壁,内書記,却泥封之。若來年授官日,一字參差,請死於階下。」乃再拜而去。冬曦雖不言,心常怪其妄誕,常擬與注别異一官。

忽一日,上幸温泉,見白鹿昇天,遂改會昌縣昭應,敕下吏部,令注其官。冬曦遂與思明注其縣焉。及事畢,乃召而問之曰:「昨上幸温泉,白鹿昇天,改其縣爲昭應,其縣與長安萬年不殊,今爲注其官。子且妄語,豈能先知此乎?」思明拜謝曰:「請尚書壞壁驗之。」遂乃拆壁開封,看題云,來年某月日,上幸温泉,改其縣爲昭應,蒙注授其官,及所請俸料,一無差謬。冬曦甚驚異之。自後凡有事,皆發使問之,莫不神驗。冬曦罷吏部,差人問思明,當更得何官。思明報云:「向西得一大郡耳。「西」疑爲「南」之誤。豫章郡在洪州,今江西西南昌,在長安之南。」却後旬日,上召冬曦,問江西風土,冬曦奏對稱旨,乃曰:「冬曦豫章父母。」遂除江西觀察使,據《全唐五代筆記·會昌解頤録》註釋,趙冬曦未爲江西觀察使。到郡之後,有事發使問之,無不尅應。至後二年,疾病危篤,差人問之。思明報云:「可部署家事。」冬曦知其不免,果危困而卒。出《會昌解頤録》

馬游秦

吏部令史馬游秦開元中以年滿當選,時侍郞裴光庭以本銓舊吏,問其所欲,游秦不對。固問之,曰:「某官已知矣,不敢復有所聞。」光庭曰:「當在我,安得知?」游秦不答,亦無懼色。光庭怒曰:「既知,可以言乎?」游秦曰:「此可誌之,未可言之。」乃命疏其目,藏於楹棟之間,期注唱後而發之。後老君見於驪山,鑾輿親幸其地,因改會昌縣昭應縣光庭以舊無昭應之名,謂游秦莫得而知也,遂補其縣録事。及唱官之日,發棟間所誌之書,則如其言爾。出《前定録》孫本于題下有雙行小字:「前有麴思明述改縣,雖同事跡頗異,故兩存焉。」

蕭 華

蕭華雖陷賊中,李泌嘗薦之。後歸山,肅宗終相之。唯舉薛勝掌綸誥,終不行。或問於云:「官卑,難於發端。」乃置其《拔河賦》於案,冀肅宗覽之更薦。肅宗至,果讀之,不稱旨,曰:「『天子者君父。』而以天子玉齒對金錢熒煌乎?」他日復薦,終不得。信命也。出《感定録》

一 行

沙門一行開元中嘗奏玄宗云:「陛下行幸萬里,聖祚無疆。」故天寶中幸東都,庶盈萬數。及上幸,至萬里橋,方悟焉。出《傳載》

術 士

玄宗時,有術士云:「判人食物,一一先知。」公卿競延接。唯李大夫栖筠不信,召至謂曰:「審看某明日食何物。」術者良久曰:「食兩盤糕糜,二十椀橘皮湯。」笑,乃遣廚司具饌,明日會諸朝客。平明,有教召對。「教」據沈鈔本、陳校本改作「敕」。上謂曰:「今日京兆尹進新糯米糕,得糕糜,卿且住喫。」良久,以金盤盛來。拜而餐,對御强食。上喜曰:「卿喫甚美,更賜一盤,」又盡。既罷歸,腹疾大作,諸物絶口,唯喫橘皮湯,至夜半方愈。忽記術士之言,謂左右曰:「我喫多少橘皮湯?」曰:「二十椀矣。」嗟嘆久之,遽邀術士,厚與錢帛。出《逸史》

杜鵬舉

鴻漸之父名鵬舉,父子而似兄弟之名,蓋有由也。鵬舉嘗夢有所之,見一大碑,云是宰相碑,已作者金填其字,未者刊名於柱上。問曰:「有家兒否?」曰:「有。」恁自看之。視之,記得姓下有鳥偏旁曳脚,而忘其字,乃名子爲鴻漸,而謂之曰:「汝不爲相,即世世名字當鳥旁而曳脚也。」鵬舉鴻漸,而名字亦前定矣,況其官與壽乎?出《嘉話録》原作「集話録」。見於《劉賓客嘉話録》。

李栖筠

李大夫栖筠未達,將赴選。時揚州田山人,烟霞之士也,頗有前知,往見之。問所得官,答曰:「宣州溧陽尉。」李公曰:「某朝列之内,亦有親故。所望之官,實不至此。」良久曰:「勝則不可,某亦未審,將一書與楚州白鶴觀張尊師,師當知矣。」

李公至,尋得觀院,蒿蓁塞逕,若無人居。扣門良久,方有應者,乃引入,見張生甚古。叟曰:「田子無端,妄相告語郞君。郎君豈不要知官否,彼云何?」曰:「宣州溧陽尉。」曰:「否,魏州館陶主簿。然已後甚貴,聲華烜赫,無介意於此也。」及到京,授溧陽尉,李公驚異,以爲張道士之言不中。數日,敕破銓注,改館陶主簿,乃知相爲發明。後兩人皆不知所之。田生弟作江州司馬,名士顒出《逸史》

杜思温

貞元初,有太學生杜思温,善鼓琴,多游於公侯門館,每登臨宴客,往往得與。嘗從賓客夜宿城苟家觜,中夜,山月如晝,而游客皆醉,思温獨携琴臨水閑泛。忽有一叟,支頤來聽,思温謂是座客,殊不回顧。及曲罷,乃知非向者同游之人,遽置琴而起。老人曰:「少年勿怖,余是河南太守梁陟也。遭難,身没於此中。平生好鼓琴,向來聞君撫琴,絃軫清越,故來聽耳。知音難遇,無辭更爲我彈之。」思温奏爲《沉湘》,老人曰:「此弄初成,吾嘗尋之,其間音指稍異此。」思温因求其異,隨而正之,聲韻涵古,又多怨切,時人莫之聞也。叟因謂思温曰:「君非太學諸生乎?」曰:「然。」叟曰:「君何不求於名譽,而常爲王門之伶人乎?」思温竦然曰:「受教。」且問窮達之事。叟曰:「余之少子主管人間禄籍,當爲君問之。此後二日,當再會於此。」至期而思温往見,叟亦至焉,乃告曰:「惜哉,君終不成名,亦無正官,然有假禄在巴蜀,一十九年,俸入不絶。然慎勿爲武職,當有大禍,非禳所免。誌之,誌之。」言訖,遂不見。

思温明年又下第,遂罷舉西游,抵成都,以所藝謁韋令公韋臯,貞元中爲劍南西川節度使,加中書令,見《舊唐書》卷一四〇本傳。公甚重之,累署要籍。隨軍十七八年,所請雜俸,月不下二萬。又娶大將軍女,車馬第宅甚盛,而妻父嘗欲思温在轅門,思温記老人之言,輒辭不就。後二日,密請韋令公,遂補討擊使。牒出方告,不敢復辭,而常懼禍至,求爲遠使,竟不果。及劉闢反叛時,思温鹿頭城,城陷,爲官軍所殺,家族不知所在也。出《前定録》

柳 及

柳及河南人,貞元中進士登科,之子也,家於澧陽。嘗客游至南海,元帥以其父有名於搢紳士林間,俾假掾於。未幾,娶會長岑氏之女,生一男,名甑甑以親老家遠,不克迎候,乃携妻子歸寧於澧陽。未再歲後,以家給不足,單車重游南中。至則假邑於,於武仙再娶沈氏

會公事之郡,獨沈氏與母孫氏在縣廨。時當秋,夜分之後,天晴月皎,忽於牖中見一小兒,手招沈氏曰:「無懼無懼,某幾郞子也。」告説事狀,歷然可聽。沈氏以告其母,母乃問是何人,有何所請。答曰:「某甑甑也,以去年七月身死,故來辭别。凡人天逝,未滿七歲者,以生時未有罪狀,不受業報,縱使未即托生,多爲天曹權禄驅使。某使當職役,但送文書來往地府耳。天曹記人善惡,每月一送地府,其間有暇,亦得閒行。」沈氏因告曰:「汝父之郡會計,亦當即至。」俄爾歸,沈氏具告。固不信,曰:「荒徼之地,當有妖怪,假托人事,殆非山精木魅之所爲乎?」其夕,即又於牖間以手招初疑,尚正辭詰之,乃聞説本末,知非他鬼,乃歔欷涕泗,因詢其夭横之由。答曰:「去年七月中戲弄,得痢疾,醫藥不救,以至於此,亦命也。今爲天曹收役,亦未有托生之期。」曰:「汝既屬冥司,即人生先定之事可知也。試爲吾檢窮達性命,一來相告。」答云:「諾。」後夕乃至,曰:「冥官有一大城,「官」《全唐五代筆記·前定録》作「間」。貴賤等級,咸有本位,若棋布焉。世人將死,或半年,或數月内,即先於城中呼其名。」時甑甑已聞呼父名也,輙紿而對。既而私謂沈氏曰:「阿爺之名已被呼矣,非久在人間。他日有人求娶沈氏者,慎勿許之。若有姓,職在軍門者,即可許之。必當偕老,衣食盈羡。」其餘所述近事,無不徵驗。後一夕又來,曰:「某以拘役有限,不得到人間,從此永訣矣。」言詞悽愴,歔欷而去。

後四月,果卒。沈氏尋亦萍泊南海,或有求納者,輙不就。後有長沙小將姓者,部本郡錢帛貨殖於廣州,求娶沈氏,一言而許之,至今在焉。平昌孟弘微,與相識,具録其事。出《前定録》

韋 泛

韋泛者,不知其所來。大曆初,罷潤州金壇縣尉,客游吴興,維舟於興國佛寺之水岸。時正月望夜,士女繁會,方寓目,忽然暴卒。縣吏捕驗,其事未已,再宿而甦,云見一吏持牒來,云:「府司追。」遂與之同行。約數十里,忽至一城,兵衛甚嚴,入見,多是親舊往還。驚問吏曰:「此何許也?」吏曰:「此非人間也。」方悟死矣。俄見數騎呵道而來,中有一人,衣服鮮華,容貌甚偉。前視之,乃故人也,驚曰:「君何爲來此?」曰:「爲吏所追。」其人曰:「某職主召魂,未省追子。」因思之,曰:「嘻,誤矣!所追者,非追君也,乃兗州金鄕縣韋泛也。」遽叱吏送之歸。既喜得返,且恃其故人,因求其禄壽。其人不得已,密謂一吏引於别院,立於門。吏入,持一丹筆來,書其左手曰:「前楊復後楊,後楊年年强,七月之節歸玄鄕。」即出,前所追吏亦送之。既醒,具述其事。沙門法寶好異事,盡得其實,因傳之。

後六年,以調授太原楊曲縣主簿。秩滿,至京師,適遇所親與鹽鐵使有舊,遂薦爲楊子縣巡官。在職五年。建中元年六月二十八日,將赴選,以暴疾終於廣陵旅舍,其日乃立秋日也。出《前定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