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十九 鬼四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張子長
  • 桓道愍
  • 周臨賀
  • 胡茂迴
  • 阮瞻
  • 臨湘令
  • 顧氏
  • 江州録事
  • 陳素
  • 胡章
  • 蘇韶
  • 夏侯愷
  • 劉他
  • 王戎
  • 王仲文

張子長

時,武都太守李仲文在郡喪女,年十八,權假葬郡城北。有張世之代爲郡,世之男字子長,年二十,侍從。在廨中,夢一女,年可十七八,顔色非常。自言前府君女,不幸早亡,會今當更生,心相愛樂,故來相就。如此五六夕。忽然晝見,衣服薰香殊絶。遂爲夫妻,寢息,衣皆有洿,如處女焉。後仲文遣婢視女墓,因過世之之婦相問。入廨中,見此女一隻履在子長牀下。取之啼泣,呼言發冢。持履歸,以示仲文仲文驚愕,遣問世之:「君兒何由得亡女履耶?」世之呼問,兒具陳本末。並謂可怪,發棺視之,女體已生肉,顔姿如故,唯右脚有履。子長夢女曰:「我比得生,今爲所發,自爾之後遂死,肉爛不得生矣。萬恨之心,當復何言!」泣涕而别。出《法苑珠林》

桓道愍

桓道愍人也。隆安四年喪婦,内顧甚篤,纏痛無已。其年,夜始寢,視屏風上,見一人手。驚起秉炬,照屏風外,乃其婦也。形貌粧飾,具如生。道愍了不畏懼,遂引共臥。言語往還,陳叙存亡。道愍曰:「卿亡來初無音影,今夕那得忽還?」答曰:「欲還何極。人神道殊,各有司屬,無由自任耳。新婦生時,差無餘罪。止恆疑君憐愛婢使,以此妬忌之心,受報地獄,始獲免脱。今當受生爲人,故來與君别也。」道愍曰:「當生何處?可得尋之不?」答曰:「但知當生,不測何處。一爲世人,無容復知宿命,何由相尋求耶?」至曉辭去,涕泗而别。道愍送至步廊下而歸。已而方大怖懼,恍惚積日。出《法苑珠林》《法苑珠林校注》卷七十五後一條言出《志怪傳》,或本條亦是。

周臨賀

義興人姓永和年中出都,乘馬,從兩人行。未至村,日暮,道邊有一新小草屋,見一女子出門望,年可十六七,姿容端正,衣服鮮潔。見過,謂曰:「日已暮,前村尚遠,臨賀詎得至?」便求寄宿,此女爲燃火作食。向一更,聞外有小兒喚阿香聲,女應曰:「諾。」尋云:「官喚汝推雷車。」女乃辭行,云:「今有事,當去。」夜遂大雷雨。向曉女還。既上馬,看昨所宿處,止見一新冢,冢口有馬尿及餘草,甚驚惋。至後五年,果作臨賀太守。出《法苑珠林》

胡茂迴

淮南胡茂迴能見鬼,雖不喜見而不可止。後行至揚州,還歷陽。城東有神祠,正值民將巫祝祀之。至須臾,有群鬼相叱曰:「上官來。」各迸走出祠去。茂迴顧,見二沙門來入祠中。諸鬼兩兩三三相抱持,在祠邊草中望伺,皆有怖懼。須臾沙門去後,諸鬼皆還祠中。茂迴於是精誠奉佛。出《法苑珠林》

阮 瞻

阮瞻素秉無鬼論,有一鬼通姓名,作客詣之,寒温,聊談名理。客甚有才情,末及鬼神事,反覆甚苦。客遂屈之,仍作色曰:「鬼神古今聖賢所共傳,君何獨言無?」即變爲異形,須臾便滅。嘿然,意色大惡,年餘病死。出《幽明録》

臨湘令

隆安初,陳郡殷氏臨湘令。縣中一鬼,長三丈餘,跂上屋,猶垂脚至地。入便來。命之,每搖屏風,動窗戶,病轉甚。其弟,亦見。恆拔刀在側與言爭。鬼語云:「勿爲罵我,當打汝口破!」鬼忽隱形,打口流血。後遂喁偏,成殘廢人。出《幽明録》

顧 氏

吴中人姓,往田舍。晝行,去舍十餘里,但聞西北隱隱。因舉首,見四五百人,皆赤衣,長二丈,倐忽而至,三重圍之。氣奄奄不通,「氣」《幽明録》卷五作「氣息」。輾轉不得。旦至晡,「旦」《幽明録》卷五作「且」。圍不解。口不得語,心呼北斗。又食頃,鬼相謂曰:「彼正心在神,可捨去。」豁如霧除。

歸舍,疲極,臥。其夕,戶前一處火甚盛而不燃。鬼紛紜相就,或往或來,呼談。或入,去其被,或上頭而輕於鴻毛。開晨失。出《幽明録》

江州録事

桓豹奴江州時,名嗣。東晉太元二年至八年(公元三七七—三八三年)爲江州刺史。甘録事者,家在臨川郡治下。兒年十三,遇病死,埋著家東群冢之間。旬日,忽聞東路有打鼓倡樂聲,可百許人,徑到家,問:「録事在否?故來相詣。賢子亦在此。」止聞人聲,亦不見其形也。乃出數甖酒與之,俄頃失去,兩甖皆空。

始聞有鼓聲,臨川太守謂是人戲,必來詣己,既而寂爾不到。聞説之,大驚。出《幽明録》

陳 素

昇平元年,剡縣陳素家富,娶婦十年無兒。夫欲娶妾,婦禱祠神明,忽然有身。鄰家小人婦亦同有,因貨鄰婦云:「我生若男,天愿也;若是女,汝是男者,當交易之。」便共相許。鄰人生男,此婦後三日生女,便交取之。忻喜。

養至十三,當祠祀,家有老婢,素見鬼,云:「見府君家先人,來至門首便住。但見一群小人來座所,食噉此祭。」父甚疑怪,便迎見鬼人至,祠時轉令看,言語皆同。便入問婦,婦懼,且説言此事。還男本家,喚女歸。出《幽明録》

胡 章

剡縣胡章上虞管雙喜好干戈。死後,夢見之,躍刃戲其前。覺,甚不樂。明日,以符帖壁。欲近行,「近」《幽明録》卷四作「遠」。已汎舟理檝,忽見來攀留之,云:「夫人相知,情貫千載。昨夜就卿戲,值眠,吾即去。今何故以符相厭?大丈夫不體天下之理,我畏符乎?」出《稽明録》似當作《幽明録》。魯迅《古小説鈎沉》將本條收入《幽明録》。見於《幽明録》卷四。

蘇 韶

蘇韶,字孝先安平人也,仕至中牟令卒。伯父,爲南中郞軍司而亡。諸子迎喪還,到襄城。第九子夜夢見鹵簿,行列甚肅,見,使呼曰:「卿犯鹵簿,罪應髡刑。」俛受剃,驚覺摸頭,即得斷髮。明暮,與人共寢,夢見曰:「卿髡頭未竟。」即復剃如前夕。其日暮,自備甚謹,明燈火,設符刻,復夢見髡之如前夕者五。素美髮,五夕而盡。此節亦依見《御覽》三百七十三稱王隱《晉書》。

間六七日,不復夢見。後在車上,晝日,自外入。乘馬,著黑介幘,黄練單衣,白襪幽履。憑車轅,謂其兄弟曰:「中牟在此。」兄弟皆愕視,無所見,問:「君何由來?」曰:「吾欲改葬,即求去。」曰:「吾當更來。」出門不見,數日又來。兄弟遂與坐,曰:「若必改葬,别自敕兒。」曰:「吾將爲書。」授筆,不肯,曰:「死者書與生者異。」爲作,數字像胡書也,乃笑,即喚爲書曰:「古昔武侯浮於西河而下中流,顧謂吴起曰:『美哉河山之固,此魏國之寶也。』吾性愛好京洛,每往來出入,瞻視上。樂哉,萬世之墓也。北背孟津,洋洋之河;南望天邑,濟濟之盛。此志雖未言,銘之於心矣。不圖奄忽,所懷未果。前志十日,便速改葬。在軍司墓次買數畝地,便足矣。」此節亦略見《御覽》五百五十四,稱王隱《晉書》。

語,徒見其口動,亮氣高聲,終不爲傍人所聞。延入室,設坐祀之,不肯坐,又無所饗,謂曰:「中牟平生好酒,可少飲。」手執盃飲盡,曰:「佳酒也。」視盃空,既去,盃酒乃如故。前後三十餘來,兄弟狎玩。問所疑,言:「天上及地下事亦不能悉知也。顔淵卜商,今見在,爲修文郞。修文郎凡有八人。鬼之聖者,今項梁成賢者吴季子。」問:「死何如生?」曰:「無異,而死者虚,生者實,此其異也。」曰:「死者何不歸屍體?」曰:「譬如斷卿一臂以投地,就剥削之,於卿有患不?死之去屍骸,如此也。」曰:「厚葬以墳壠,死者樂此否?」曰:「無在也。」曰:「若無在,何故改葬?」曰:「今我誠無所在,但欲述生時意耳。」弟曰:「兒尚小,嫂少,門戶坎軻,君顧念否?」曰:「我無復情耳。」曰:「有壽命否?」曰:「各有。」曰:「等壽命,君知之否?」曰:「知語卿也。」曰:「今年大疫病何?」曰:「劉孔才太山公,欲反,擅取人以爲徒衆。北帝孔才如此,今已誅滅矣。」曰:「前夢君剪髮,君之鹵簿導誰也?」曰:「濟南王也。卿當死,吾念護卿,故以刑論卿。」曰:「能益生人否?」曰:「死者時自發意念生,則吾所益卿也。若此自無情,而生人祭祀以求福,無益也。」曰:「前夢見君,豈實相見否?」曰:「夫生者夢見亡者,亡者見之也。」曰:「生時仇怨,復能害之否?」曰:「鬼重殺,不得自從。」下車,大笑短,云:「似趙麟舒。」趙麟舒短小,是婦兄弟也。欲去,留之,閉門下鎖鑰,爲之少住。去,見門故閉,已去矣。别曰:「吾今見爲修文郞,守職不得來也。」手,手軟弱,捉覺之,乃别。自是遂絶。《御覽》八百八十三只稱《晉書》。出王隱《晉書》

夏侯愷

夏侯愷,字萬仁,病亡。家宗人兒狗奴,素見鬼,見數歸,欲取馬及其弟阮公將去。狗奴家,解喻,及冬得止。長子向其家説:「昨夢人見縛,與力大爭,爾乃得解。」語訖,閣門忽有光明如晝,見著平上幘,單衣,入坐如生平。坐西壁大牀,悲笑如生時,聲訖,便切齒作聲,言:「人易我門戶,誣藏人。袒衫見縛,賴我遣人救之得解。將數十人,大者在外,小者隨。」牽牀離壁,見語:「何取牀?」又説:「家無主,不成居。」答:「何不娶妻?」曰:「卿與共居爾許年,而作此語也。諸鬼中當有一人達。」問誰,曰:「兒輩意,不足悦也。」呼見孫兒,云:「少者氣弱,勿令近我。」又説:「大女有相,勿輒嫁之。」:「欲見亡女,可呼之。」曰:「女亡已久,不愿見也。」曰:「數欲見父,而禁限未得見。」又説:「我本未應死,尚有九年。官記室缺,總召十人,不識書,不中,皆得出。我書中,遂逼留補缺。」出王隱《晉書》

劉 他

劉他下口居,「劉他」《搜神後記輯校》卷九作「劉他苟」,「下口」作「夏口」。忽有一鬼,來住家。初因暗,髣髴見形如人,著白布袴。自爾後,數日一來,不復隱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爲患,然且難之,初不敢呵罵。吉翼子者,强梁不信鬼,至家,謂主人:「卿家鬼何在?喚來,今爲卿罵之。」即聞屋梁作聲。時大有客,共仰視,便紛紜擲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視之,乃主人家婦女褻衣,惡猶著焉。衆共大笑爲樂,大慚,洗面而去。

有人語:「此鬼偷食,乃食盡,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藥中之。」即於他家煮冶葛,取二升汁,密齎還。向夜,令作糜,著於几上,以盆覆之。後聞鬼外來,發盆取糜。既訖,擲破甌出去。須臾,聞在屋頭吐,嗔怒非常,便棒打窗戶。先以防備,與鬪,亦不敢入戶。至四更中,「中」《搜神後記輯校》卷九作「中寂然」。然後遂絶。出《續搜神記》《太平御覽》卷九九〇所引《述異記》與本條内容相似。作「劉遁」。見於本書卷三百二十二《劉遁》,注出《廣古今五行記》。

王 戎

安豐侯王戎,嘗赴人家殯斂,主人治棺未竟,送者悉入廳事上。安豐車中臥,忽見空中有一異物如鳥,熟視轉大。漸近,見一乘赤馬車,一人在中,著幘,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車,徑入車中,迴几容之。謂曰:「君神明清照,物無隱情,亦有事,故來相從。然當贈君一言:凡人家殯殮葬送,苟非至親,不可急往。良不獲已,可乘青牛,令髯奴御之,青牛、髯奴事見於本書卷三百十七注出《雜語》之《宋岱》。及乘白馬,則可禳之。」謂:「君當致位三公。」語良久,主人内棺當殯,衆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戶,鬼便持斧,行棺墻上。有一親趣棺,欲與亡人訣,鬼便以斧正打其額,即倒地,左右扶出。鬼於棺上視而笑,衆悉見,鬼亦持斧而出。出《續搜神記》

王仲文

王仲文河南郡主簿,居緱氏縣北。得休應歸,道經水澤。見後有一白狗,仲文甚愛之,欲便取。忽變如人,長六尺,狀似方相,目赤如火,磋齒嚼舌,甚可憎惡。欲撃之,或却,或欲上車。「或欲」本書卷一百四十一同名篇目作「或前如欲」,是。仲文大怖,便使奴打,不能奈何。因下車,佐奴共打之,亦不禁。並力盡,不能復打,於是捨走。告人家,合十餘人,持刀捉火,共來視之,便不知所在。月餘日,仲文忽復見之,與奴並走,未到人家,伏地俱死。出《續搜神記》本書卷四百三十八同名篇目内容與本條同。注出《搜神記》。卷一百四十一同名篇目亦引此條。注出《幽明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