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百十六 鬼一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韓重
  • 公孫達
  • 鮮于冀
  • 盧充
  • 談生
  • 陳蕃
  • 劉照
  • 張漢直
  • 范丹
  • 費季
  • 周式
  • 陳阿登

韓 重

吴王夫差小女曰,年十八。童子韓重,年十九。悦之,私交信問,許爲之妻。學於之間,屬其父母使求婚。王怒不與。結氣死,葬閶門外。

三年歸,問其父母,父母曰:「王大怒,結氣死,已葬矣。」哭泣哀慟,具牲幣往吊。從墓側形見,謂曰:「昔爾行之後,令二親從王相求,謂必克從大愿。不圖别後,遭命奈何!」左顧宛頸而歌曰:「南山有烏,北山張羅。志欲從君,讒言孔多。悲結生疾,没命黄壚。命之不造,寃如之何!羽族之長,名爲鳳凰。一日失雄,三年感傷。雖有衆鳥,不爲匹雙。故見鄙姿,逢君輝光。身遠心近,何嘗暫忘。」歌畢,歔欷涕流,不能自勝。要還冢,曰:「死生異道,懼有尤𠎝,不敢承命。」曰:「死生異路,吾亦知之。然一别永無後期,子將畏我爲鬼而禍子乎?欲誠所奉,寧不相信?」感其言,送之還冢。與之飲讌,三日三夜,盡夫婦之禮。臨出,取徑寸明珠以送曰:「既毁其名,又絶其愿,復何言哉!愿郞自愛,若至吾家,致敬大王。」

既出,遂詣王自説其事,王大怒曰:「吾女既死,而造訛言,以玷穢亡靈。此不過發冢取物,託以鬼神。」趣收脱走,至墓所,訴曰:「無憂,今歸白王。」粧梳忽見,王驚愕悲喜,問曰:「爾何緣生?」跪而言曰:「昔諸生韓重來求,大王不許。今名毁義絶,自致身亡。從遠還,聞已死,故齎牲幣,詣冢吊唁。感其篤終,輒與相見。因以珠遺之,不爲發冢,愿勿推治。」夫人聞之,出而抱之,正如烟然。出《録異傳》

公孫達

任城公孫達甘露陳郡卒官。「陳郡」《太平御覽》卷八八四作「爲陳郡」,似應據補。將斂,兒及郡吏數十人臨喪。五歲兒,忽作靈語,音聲如父。呵衆人哭止,因呼諸子以次教誡。兒等悲哀不能自勝。父慰勉之曰:「四時之運,猶有始終。人修短殊,誰不致此?」語千餘言,皆合文章。兒又問曰:「人亡皆無所知,惟大人聰明殊特,有神靈耶?」答曰:「鬼神之事,非爾所知也。」因索紙筆作書,辭義滿紙,投地遂絶。「遂絶」《太平御覽》卷八八四作「云封書與魏君宰暮有信來即以付之其暮君宰果有信來」。出《列異傳》

鮮于冀

後漢建武二年,西河鮮于冀清河太守,作公廨未就而亡,後守趙高計功用二百萬。五官黄秉、功曹劉適言四百萬錢。乃鬼見,白日導從入府,與等對共計校,定爲所割匿。乃書表自理,其略言:「高貴尚小節,「尚小節」《水經注》作「不尚節」。畝壟之人,而踞遺類,研密失機,婢妾其性,媚世求顯,偷竊狠鄙,有辱天官,《易》譏負乘,誠之謂。臣不勝鬼言。謹因千里驛聞,付上之。」便西北去三十里,車馬皆滅,不復見。等皆伏地物故。以狀聞,詔下,還西河田宅妻子焉。兼爲差代,以弭幽中之訟。出《水經注》原作「水經」。當作《水經注》。見於《水經注》卷九。

盧 充

盧充范陽人,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墓。年二十,時冬至一日,「時」《搜神後記輯校》卷一〇作「時先」。出宅西獵。射麞,中之,麞倒而起,逐之。不覺,忽見道北一里許,高門瓦屋,四周有如府舍,不復見麞。門中一鈴下唱:「客前。」有一人投一襆新衣,曰:「府君以遺郎。」着訖進見。少府語曰:「尊府君不以僕門鄙陋,近得書,爲君索小女爲婚,故相迎耳。」便以書示。父亡時雖小,然已識父手跡,即歔欷,無復辭免。便敕内:「盧郞已來,便可使女粧嚴,既就東廊。」

至黄昏,内白:「女郞粧嚴畢。」:「君可至東廊。」既至,女已下車,立席頭,却共拜。時爲三日,給食三日畢,曰:「君可歸。女生男,當以相還,無相疑;生女,當留養。」敕内嚴車送客,便辭出,送至中門,執手涕零。

出門見一犢車,駕青衣。「衣」《搜神後記輯校》卷一〇作「牛」,是。又見本所着衣及弓箭,故在門外。尋遣傳教,有一人將襆衣與,相問曰:「姻緣始爾,别甚悵恨。今故致衣一襲,被褥自副。」上車,去如電逝。須臾至家,母見,問其故,悉以狀對。

别後四年,三月,臨水戲,忽見傍有犢車,乍沉乍浮。既而上岸,同坐皆見。而往開其車後戶,見崔氏女,與三歲男共載。女抱兒以還,又與金椀,並贈詩曰:「煌煌靈芝質,光麗何猗猗。華艷當時顯,嘉異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榮耀長幽滅,世路永無施。不悟陰陽運,哲人忽來儀。今時一别後,何得重會時?」取兒、椀及詩,忽然不見。後乘車入市賣椀,冀有識者。有一婢識此,還白大家曰:「市中見一人乘車,賣崔氏女郎棺中椀。」大家即崔氏親姨母也。遣兒視之,果如婢言。乃上車叙姓名,語曰:「昔我姨嫁少府,女未出而亡,家親痛之,贈一金椀著棺中。可説得椀本末。」以事對,此兒亦爲悲咽。齎還白母,母即令詣家,迎兒還。諸親悉集,兒有崔氏之狀,又復似貌。兒、椀俱驗,姨母曰:「我外甥三月末間産,父曰:『春煖温也。愿休强也。』即字温休。」温休者,是幽婚也。遂成令器。歷郡守,子孫冠蓋,相承至今。其後,字,有名天下。出《搜神記》

談 生

談生者,年四十,無婦,常感激讀《詩經》。夜半,有女子可年十五六,姿顔服飾,天下無雙。來就生,爲夫婦,乃言:「我與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後,方可照。」爲夫妻,生一兒,已二歲。不能忍,夜伺其寢後,盜照視之,其腰已上生肉如人,腰下但有枯骨。婦覺,遂言曰:「君負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歲而竟相照也?」生辭謝。涕泣不可復止,云:「與君雖大義永離,然顧念我兒。若貧不能自偕活者,暫隨我去,方遺君物。」生隨之去,入華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與之,曰:「可以自給。」裂取生衣裾,留之而去。

後生持袍詣市,睢陽王家買之,得錢千萬。王識之,曰:「是我女袍,此必發墓。」乃取拷之,生具以實對。王猶不信,乃視女冢,冢完如故。發視之,果棺蓋下得衣裾。呼其兒,正類王女,王乃信之。即召談生,厚賜衣物,以爲主婿。表其兒以爲侍中。出《列異傳》

陳 蕃

陳蕃微時,嘗行宿主人黄申家。婦夜産,不知。夜三更,有扣門者,久許,聞裏有人應云:「門裏有人,不可前。」相告云:「從後門往。」俄聞往者還,門外者問之:「見何兒?名何?當幾歲?」還者云:「是男。名阿奴。當十五歲。」又問曰:「後當若爲死?」答曰:「爲人作屋,落地死。」聞而不信。後十五年,爲豫章太守,遣吏往問,昔兒阿奴在否。家云:「助東家作屋,墮棟亡没。」出《幽明録》

《搜神記》卷一九引有此條,文字與本條多有出入:

陳仲舉微時,常宿黄申家。申婦方産,有扣申門者,家人咸不知。久久,方聞屋裏有人言:「賓堂下有人,不可進。」扣門者相告曰:「今當從後門往。」其人便往。有頃,還。留者問之:「是何等?名爲何?當與幾歲?」往者曰:「男也,名爲『奴』,當與十五歲。」「後應以何死?」「應以兵死。」仲舉告其家曰:「吾能相,此兒當以兵死。」父母驚之,寸刃不使得執也。至年十五,有置鑿于梁上者,其末出,奴以爲木也,自下鈎之,鑿從梁落,陷腦而死。後仲舉爲豫章太守,故遣吏往餉之申家,並問奴所在。其家以此相告。仲舉聞之,嘆曰:「此謂命也。」

劉 照

劉照建安中爲河間太守。婦亡,埋棺於府園中。遭黄巾賊,委郡走。後太守至,夜夢見一好婦人,往就之。後又遺一雙鎖,太守不能名。婦曰:「此萎蕤鏆也,以金縷相連,屈伸在人,實珍物。吾方當去,故以相别,慎無告人。」後二十日。遣兒迎喪。守乃悟云云。兒見鎖感慟,不能自勝。出《録異傳》

張漢直

陳國張漢直南陽京兆延叔堅學《左氏傳》,行後數月,鬼物持其妹,爲之揚言曰:「我病死,喪在陌上,常苦飢寒,操一三量不借,掛屋後柱上。傅子方送我五百錢,在北牖下,皆忘取之。又買李幼牛一頭,本券在書篋中。」往索,悉如其言,婦尚不知有此。妹新歸寧,非其所及。家人哀傷,益以爲審。父母兄弟,椎結迎喪,去精舍數里,遇漢直與諸生相隨,漢直顧見家人,怪其如此。家見漢直,良以爲鬼也,惝怳有間。漢直乃前,爲父説其本末如此,得知祅物之爲。出《風俗通》

范 丹

陳留外黄范丹,字史雲,少爲尉從佐使,檄謁督郵。有志節,自恚爲厮役小吏。及於陳留大澤中,殺所乘馬,捐棄冠幘,詐逢刼者。有神下其家曰:「我史雲也。爲刼人所殺,疾取我衣於陳留大澤中。」家取得衣幘。遂之南郡,轉入三輔。從英賢游學,十三年乃歸。家人不復識焉。陳留人高其志行,及殁,號曰貞節先生出《搜神記》

費 季

費季,客賈數年。時道多刼,妻常憂之。與同輩旅宿廬山下,各相問去家幾時,曰:「吾去家已數年。臨來,與妻别,就求金釵以行,欲觀其志,當與吾否耳。得釵,仍以著戶楣上,臨發忘取,此釵故當在戶上也。」爾夕,妻夢曰:「吾行遇盜,死已二年。若不信吾言,吾取汝釵,遂不以行。留在戶楣上,可往取之。」妻覺,揣釵得之,家遂發喪。後一年餘,行來歸還。出《搜神記》

周 式

下邳周式嘗至東海,道逢一吏,持一卷書,求寄載。行十餘里,謂曰:「吾暫有所過,留書寄君船中,慎勿發之。」去後,盜發視書,皆諸死人録,下條有名。須臾吏還,猶視書,吏怒曰:「故以相告,何忽視之?」扣頭流血。良久曰:「感卿遠相載,此書不可除卿,今日已去,還家,三年勿出門,可得度也。勿道見吾書。」還不出,已二年餘,家皆怪之。鄰人卒亡,父怒,使往吊之,不得已。適出門,便見此吏。吏曰:「吾令汝三年勿出,而今又出門,知復奈何?吾因不索汝,連得鞭杖。今已見汝,無可逃矣,後三日日中,當相取也。」還,涕泣具道如此。父故不信,母晝夜與相守涕泣。至三日日中時,見來取,便死。出《法苑珠林》《法苑珠林校注》卷四十六引《搜神記》。見《搜神記》卷五。

陳阿登

會稽句章人至東野,還,暮不及門。見路傍小屋然火,因投宿止。有一少女,不欲與丈夫共宿,呼鄰家女自伴,夜共彈箜篌。歌曰:「連綿葛上藤,一緩復一絚。「緩」《搜神後記輯校》卷一〇作「綏」。汝欲知我姓,姓阿登。」明至東郭外,有賣食母在肆中。此人寄坐,因説昨所見。母驚曰:「此是我女,近亡,葬於郭外爾。」出《靈怪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