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七十七 器量二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陸象先
  • 元載
  • 董晉
  • 裴度
  • 于頔
  • 武元衡
  • 李紳
  • 盧攜
  • 歸崇敬
  • 夏侯孜
  • 陳敬瑄
  • 葛周

陸象先

陸兗公象先同州刺史,有家僮遇參軍不下馬。參軍欲賈其事,鞭背見血,曰:「卑吏犯公,請去。」兗公從容謂之曰:「奴見官人不下馬,打也得,不打也得;官人打了,去也得,不去也得。」參軍不測而退。出《國史補》

元 載

魚朝恩於國子監高坐講《易》,盡言《鼎》卦,以挫元載王縉。是日百官皆在,不堪其辱,怡然。「怡」《唐國史補校注》作「獨怡」。朝恩退曰:「怒者常情,笑者不可測也。」出《國史補》

董 晉

董晉竇參同列,時政事決在竇參但奉詔唯諾而已。既而竇參驕盈犯上,德宗漸惡之。奏給事中竇申爲吏部侍郞。上正色曰:「豈不是竇參遣卿奏也?」不敢隱諱。上因問過失,具奏之。旬日,貶官。累上表辭官。罷相,受兵部尚書,尋除東都留守。會汴州節度李萬榮疾甚,其子乃爲亂。「乃」《董晉傳》作「迺」。即李萬榮之子名。汴州節度使。

既授命,唯將判官傔從十數人,都不召集兵馬。既至瑄武將吏都無至者。「瑄」《董晉傳》作「宣」。將吏及鄭州官吏皆懼,共勸云:「都虞候鄧惟恭合來迎候,承萬榮疾甚,遂總領軍事。今相公到此,尚不使人迎候,其情狀豈可料耶?恐須且迴避,以候事勢。」曰:「某奉詔爲汴州節度使,准敕赴任,何可妄爲逗留。」人皆憂其不測,獨恬然來。至汴州數十里,鄧惟恭方來迎候,俾其不下馬。既入,仍委惟恭以軍。衆惟恭何如事體,「衆惟恭探晉何如事體」《董晉傳》作「衆服晉明於事體機變」。而未測淺深。

初,萬榮既逐劉士寧,代爲節度使,委兵於惟恭。及疾甚,李乃歸朝廷,即上文「迺」。「李乃歸朝廷」《董晉傳》作「惟恭乃與監軍同謀縛迺送歸朝廷」。惟恭自以當便代居其位,故不遣候吏,以疑懼心,冀其不敢進,不虞之速至。已近,方迎,然心常怏怏。惟恭以驕盈慢法,潛圖不軌,配流嶺南。朝廷恐柔懦,尋以汝州刺史陸長源行軍司馬。寬厚,謙恭簡儉,每事因循多可,兵粗安。長源性滋彰云爲,「性滋彰」《董晉傳》作「性好更張」。請改易舊事,務從峭刻,初皆許之,及案牘已成,乃且罷。「乃」《董晉傳》作「乃命」。又委錢榖支計於判官孟叔度,輕佻,好慢易軍人,人皆惡之。

卒於位。卒後十日,汴州大亂,殺長源叔度,軍人臠食之。長源輕言無威儀,自到汴州,不爲軍州所禮重。及董晉疾亟,令之節度後事,「令之節度晉後事」《陸長源傳》作「知節度留後事」。長源便揚言:「文武將吏多弛慢,不可執守憲章,當盡以法繩之。」由是人人怨懼。叔度性亦苛刻,又縱恣聲色,數至樂營,與諸婦人戲,自稱「孟郞」,由是人輕而惡之。出《譚賓録》文見《舊唐書》卷一四五《董晉傳》及《陸長源傳》。

裴 度

裴晉公爲門下侍郞,過吏部選人官。謂同過給事中曰:「吾徒僥倖至多,此輩優與一資半級,何足問也?一生注定,「生」《因話録》卷二作「皆」。未曾退量。」公不信術數,不好服食,每語人曰:「鷄猪魚蒜,逢著則喫;生老病死,時至即行。」其器抱弘達,皆此類。出《因話録》

晉公在中書,左右忽白以印失所在,聞之者莫不失色。即命張筵舉樂,人不曉其故,竊怪之。夜半宴酣,左右復白印存,不答,極歡而罷。或問以其故,曰:「此出於胥徒輩盜印書券耳。緩之則存,急之則投諸水火,不復更得之矣。」時人伏其弘量,臨事不撓。出《玉泉子》

于 頔

鄭太穆郞中爲金州刺史,致書於襄陽于司空傲倪自若,似無郡使之禮。書曰:「閣下爲南溟之大鵬,作中天之一柱。騫騰則日月暗,搖動則山頽。「山」《雲溪友議校箋》作「山嶽」。真天子之爪牙,諸侯之龜鏡也。太穆孤幼二百餘口,飢凍兩京。小郡俸薄,尚爲衣食之憂,溝壑之期,斯須至矣。伏惟明公,息雷霆之威,垂特達之節,賜錢一千貫、絹一千疋、器物一千事、米一千石、奴婢各十人。」且曰:「分千樹一葉之影,即是濃陰;減四海數滴之泉,便爲膏澤。」于公覽書,亦不嗟訝,曰:「鄭使君所須,各依來數一半,以戎旅之際,不全副其本望也。」

又有匡廬符戴山人,遣三尺童子,齎數尺之書,乞買山錢百萬。公遂與之,仍加紙墨衣服等。

又有崔郊秀才者,寓居於漢上,藴積文藝,而物産罄懸。無何,與姑婢通,每有阮咸之縱。其婢端麗,饒彼音律之能,漢南之最也。姑貧,鬻婢于連帥。連帥愛之,以類無雙。給錢四十萬,寵盼彌深。思慕無已,即强親府署,愿一見焉。其婢因寒食來從事塚,值立於柳陰,馬上連泣,誓若山河。崔生贈之以詩曰:「公子王孫逐後塵,緑珠垂淚滴羅巾。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郞是路人」。或有嫉者,寫詩座。于公覩詩,令召崔生,左右莫之測也。甚憂悔而已,無處潛遁也。及見,握手曰:「『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郞是路人』,便是公製作也?四百千小哉,何惜一書,不早相示!」遂命婢同歸,至于幃幌奩匣,悉爲增飾之,小阜崔生矣。

初,有客自零陵來,稱戎昱使君席上有善歌者,襄陽公遽命召焉。戎使君不敢違命,逾月而至。及至,令唱歌,歌乃戎使君送伎之什也。公曰:「丈夫不能立功業,爲異代之所稱,豈有奪人姬愛,爲己之嬉娛?」遂多以繒帛贈行,手書遜謝於零陵之守也。

雲谿子曰:「王敦驅女樂以給軍士,楊素德言妻。臨財莫貪,於色不吝者,罕矣。時人用爲雅談。歷觀相國挺特英雄,未有於襄陽公者也。」戎使君詩曰:「寶鈿香娥翡翠裙,粧成掩泣欲行雲。殷勤好取襄王意,莫向陽臺夢使君。」類似詩見本書卷二百七十四注出《本事詩》之《戎昱》。出《雲溪友議》

武元衡

武黄門西川,大宴。從事楊嗣復狂酒,逼元衡大觥,不飲,遂以酒沐之。元衡拱手不動。沐訖,徐起更衣,終不令散宴。出《乾𦠆子》

李 紳

李相,鎮淮南張郞中又新,罷江南郡。素與構隙,事具别録。時於荆溪遇風,漂没二子,悲慼之中,復懼之讎己,投長牋自首謝。深憫之,復書曰:「端溪不讓之詞,愚罔懷怨。荆浦沈淪之禍,鄙實憫然。」既厚遇之,殊不屑意。感涕致謝,釋然如舊交。與宴飲,必極歡醉。

嘗爲廣陵從事,有酒妓嘗好致情,而終不果納。至是二十年,猶在席,目悒然,如將涕下。起更衣,以指染酒,題詞盤上,伎深曉之。「伎」上文作「妓」。既至,持盃不樂,覺之,即命伎歌以送酒,遂唱是詞。曰:「雲雨分飛二十年,當時求夢不曾眠。今來頭白重相見,還上襄王玳瑁筵。」醉歸,令伎隨去。出《本事詩》

劉尚書禹錫和州,爲主客郞中、集賢學士。李紳罷鎮在京,慕名,嘗邀至第中,厚設飲饌。酒酣,命妙伎歌以送之。於座上賦詩曰:「鬌梳頭宮樣粧,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閒事,斷盡江南刺史腸。」因以妓贈之。鬌,字亦作低墮,並上聲,《古今注》言即墮馬之遺像。出《本事詩》可與本書卷二百七十三注出《雲溪友議》之《劉禹錫》相參看。

盧 攜

故相盧攜爲監察日,御史中丞歸仁紹初上日,傳語曰:「昔自浙東推事迴,鞴袋中何得有綾四十疋?請出臺。」後官除洛陽縣令,尋改鄭州刺史,以諫議徵入。至京,除兵部侍郞,入相。自洛陽入相一百日。「自」《稗海》本《玉泉子》作「攜自」。數日,問:「何不見歸侍郞?」或對云:「相公大拜,「相」《玉泉子》作「自相」。請假。」即除仁紹兵部尚書,人情大洽也。出《聞奇録》

歸崇敬

歸崇敬累轉膳部郞中。充新羅册立使,至海中流,波濤迅急,舟船壞漏,衆咸驚駭。舟人請以小艇載,崇敬曰:「舟人凡數十百,我豈獨濟?」逡巡,波濤稍息,舉舟竟免爲害。出《談賓録》文見《舊唐書》卷一四九《歸崇敬傳》。

夏侯孜

夏侯孜王生同在舉場,王生有時價,且不侔矣。嘗落第,偕游於京西鳳翔,連帥館之。一日,從事有宴召焉。酣,「酣」《唐語林》卷三作「酒酣」。從事以骰子祝曰:「二秀才明年若俱得登第,當擲堂印。」王生自負才雅,如有德色,怒曰:「吾誠淺薄,與夏侯孜同年乎?」不悦而去。及第,累官至宰相,王生竟無所聞。蒲津王生之子不知其故,偶獲與父平昔所嘗來往筆札累十數幅,皆手跡也,欣然掣之以謁既見,問其所欲,一以依之。即召諸從事,以話其事。出《玉泉子》

陳敬瑄

陳太師敬瑄雖濫升重位,而頗有偉量。自鎮西川日,乃委政事於幕客,委軍旅於護戎。日食蒸犬一頭,酒一壺,一月六設曲宴,即自有平生酒徒五人狎昵,焦菜一盌,破三十千。常有告設吏偷錢,拂其牒而不省。營妓玉兒者,太師賜之巵酒,「巵」《北夢瑣言》作「卮」。拒而不飲。乃誤傾潑於太師,汙頭面,遽起更衣,左右驚憂,立候玉兒之爲齏粉。更衣出,却坐,又以酒賜之。玉兒請罪,笑而恕之。其寬裕率皆此類。出《北夢瑣言》

葛 周

葛侍中之日,嘗游從此亭。公有廳頭甲者,年壯未婚,有神彩,善騎射,膽力出人。偶因白事,葛公召入,時諸姬妾並侍左右。内有一愛姬,乃國色也,專寵得意,常在公側。甲窺見愛姬,目之不已。葛公有所顧問,至于再三,甲方流眄於殊色,竟忘其對答。公但俛首而已。既罷,公微哂之。或有告甲者,甲方懼,但云神思迷惑,亦不記憶公所處分事。數日之間,慮有不測之罪。公知其憂彌甚,以温顔接之。

未幾,有詔命公出征,拒師於上。時與敵決戰,交鋒數日,敵軍堅陣不動。日暮,軍士飢渴,殆無人色。公乃召甲謂之曰:「汝能陷此陣否?」甲曰:「諾。」即攬轡超乘,與數十騎馳赴敵軍,斬首數十級。大軍繼之,師大敗。及葛公凱旋,乃謂愛姬曰:「大立戰功,宜有酬賞,以汝妻之。」愛姬泣涕辭命,公勉之曰:「爲人之妻,可不愈於爲人之妾耶?」令具飾資粧,其直數千緡。召甲告之曰:「汝立功於上,吾知汝未婚,今以某妻,兼署列職。此女即所目者也。」甲固稱死罪,不敢承命。公堅與之,乃受。

噫!古有絶纓盜馬之臣,豈逾於此。葛公名將,威名著於敵中。河北諺曰:「山東一條,無事莫撩撥」云。出《玉堂閒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