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 釋證二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長樂村聖僧
  • 屈突仲任
  • 婺州金剛
  • 菩提寺猪
  • 李思元
  • 僧齊之
  • 張無是
  • 張應
  • 道嚴

長樂村聖僧

開元二十二年,京城東長樂村有人家,素敬佛教,常給僧食。忽於途中得一僧座具,既無所歸,至家則寶之。後因設齋,以爲聖僧座。齋畢衆散,忽有一僧扣門請飡,主人曰:「師何由知弟子造齋,而來此也?」僧曰:「適到滻水,見一老師坐水濱,洗一座具,口仍怒曰:『請我過齋,施錢半於衆僧,汙我座具,苦老身自浣之。』吾前禮謁,老僧不止。因問之曰:『老闍梨何處齋來?何爲自澣?』僧具言其由,兼示其家所在,故吾此來。」主人大驚,延僧進戶。先是聖僧座,座上有羹汁翻汙處,主人乃告僧曰:「吾家貧,卒辦此齋,施錢少,故衆僧皆散三十,佛與聖僧各半之。不意聖僧親臨,而又汙其座具。愚戇盲冥,心既差别,又不謹慎於進退,皆是吾之過也。」出《紀聞》

屈突仲任

同官虞咸,頗知名。開元二十三年春,往温縣,道左有小草堂,有人居其中,刺臂血朱和,用寫一切經。其人年且六十,色黄而羸瘠,而書經已數百卷。人有訪者,必丐焉。或問其所從,亦有助焉。其人曰:「吾姓屈突氏,名仲任。即仲將季將兄弟也。」父亦典郡,莊在,唯有仲任一子,憐念其少,恣其所爲。性不好書,唯以樗蒲弋獵爲事。父卒時,家僮數十人,資數百萬,莊第甚衆。而仲任縱賞好色,荒飲博戲,賣易且盡。數年後,唯温縣莊存焉。即貨易田疇,拆賣屋宇,又已盡矣,唯莊内一堂巋然。僕妾皆盡,家貧無計,乃於堂内掘地,埋數甕,貯牛馬等肉。仲任多力,有僮名莫賀咄,亦力敵十夫。每昏後,與僮行盜牛馬,盜處必五十里外。遇牛即執其兩角,翻負於背。遇馬即皆繩束其頸,亦翻負之。至家投於地,皆死,乃皮剥之。「皮」《紀聞輯校》無此字。皮骨納之堂後大坑,或焚之,肉則貯於地甕。晝日,令僮於城市貨之,易米而食。如此者又十餘年。以其盜處遠,故無人疑者。仲任性好殺,所居弓箭羅網叉彈滿屋焉,殺害飛走,不可勝數。目之所見,無得全者。乃至得刺蝟,亦以泥裹而燒之。且熟,除去其泥,而蝟皮與刺,皆隨泥而脱矣,則取肉而食之。其所殘酷,皆此類也。

莫賀咄病死,月餘,仲任暴卒,而心下暖。其乳母老矣,猶在,守之未瘞。而仲任復蘇,言曰:初見捕去,與奴對事。至一大院,廳事十餘間,有判官六人,每人據二間。仲任所對最西頭,判官不在,立仲任於堂下。有頃,判官至,乃其姑夫鄆州司馬張安也。見仲任驚,而引之登階,謂曰:「郎在世爲惡,世無有比,其所殺害千萬頭。今忽此來,何方相拔?」仲任大懼,叩頭哀祈。判官曰:「待與諸判官議之。」乃謂諸判官曰:「僕之妻姪屈突仲任,造罪無數,今召入對事。其人年命亦未盡,欲放之去,恐被殺者不肯。欲開一路放生,可乎?」諸官曰:「召明法者問之。」則有明法者來,碧衣跼蹐。判官問曰:「欲出一罪人,有路乎?」因以具告。明法者曰:「唯有一路可出,然得殺者肯。若不肯,亦無益。」官曰:「若何?」明法者曰:「此諸物類,爲仲任所殺,皆償其身命,然後託生。合召出來,當誘之曰:『屈突仲任今到,汝食噉畢,即託生。羊更爲羊,馬亦爲馬,汝餘業未盡,還受畜生身。使仲任爲人,還依舊食汝。汝之業報,無窮已也。今令仲任略還,令爲汝追福,使汝各捨畜生業,俱得人身,更不爲人殺害,豈不佳哉?』諸畜聞得人身必喜,如此乃可放。若不肯,更無餘路。」

乃鎖仲任於廳事前房中,召仲任所殺生類到。判官庭中,地可百畝,仲任所殺生命,填塞皆滿。牛馬驢騾猪羊麞鹿雉兔,乃至刺蝟飛鳥,凡數萬頭。皆曰:「召我何爲?」判官曰:「仲任已到。」物類皆咆哮大怒,騰振蹴踏之而言曰:「巨盜,盍還吾債!」方忿怒時,諸猪羊身長大,與牛馬比,牛馬亦大倍於常。判官乃使明法入曉諭,畜聞得人身,皆喜,形復如故。於是盡驅入諸畜,乃出仲任。有獄卒二人,手執皮袋兼秘木並至,則納仲任於袋中,以木秘之,仲任身血,皆於袋諸孔中流出灑地,卒秘木以仲任血,遂遍流廳前。須臾,血深至階,可有三尺。然後兼袋投仲任房中,又扃鎖之。乃召諸畜等,皆怒曰:「逆賊殺我身,今飲汝血。」於是兼飛鳥等,盡食其血。血既盡,皆共舐之,庭中土見乃止。當飲血時,畜生盛怒,身皆長大數倍,仍罵不止。既食已,明法又告:「汝已得債,今放屈突仲任,歸令爲汝追福,令汝爲人身也。」諸畜皆喜,各復本形而去。判官然後令袋内出仲任,身則如故。判官謂曰:「既見報應,努力修福。若刺血寫一切經,此罪當盡。不然更來,永無相出望。」仲任蘇,乃堅行其志焉。出《紀聞》

婺州金剛

婺州開元寺,門有二金剛,世稱其神,鳥雀不敢近,疾病祈禱者累有驗,往來致敬。開元中,州判司於寺門樓上宴會,衆人皆言金剛在此,不可,一人曰:「土耳,何能爲!」乃以酒肉内口。須臾,樓上雲昏電掣,既風且雷,酒肉飛揚。衆人危懼,獨汙金剛者,曳出樓外數十丈而震死。出《廣異記》

菩提寺猪

開元十八年,京菩提寺有長生猪,體柔肥碩。在寺十餘年,其歲猪死,僧焚之。火既燼,灰中得舍利百餘粒。出《紀聞》

李思元

天寶五載夏五月中,左清道率府府史李思元暴卒。卒後心暖,家不敢殯。積二十一日,夜中而蘇。纔蘇,即言曰:「有人相送來,且作三十人供。」又曰:「要萬貫錢,與送來人。」思元父爲署令,其家頗富,因命具饌,且鑿紙爲錢。饌熟,令堂前布三十僧供。思元白曰:「蒙恩相送,薄饌單蔬,不足以辱大德。」須臾,若食畢,因令焚五千張紙錢於庭中。又令具二人食,置酒肉。思元向席曰:「蒙恩釋放,但懷厚惠。」又令焚五千張紙錢,畢,然後偃臥。

至天曉,漸平和,乃言曰:「被捕至一處,官不在,有兩吏存焉。一曰馮江靜,一曰李海朝,與思元同召者三人。」兩吏曰:「能遺我錢五百萬,當舍汝。」二人不對,思元獨許之,吏喜。俄官至,謂三人曰:「要使典二人,三人内辦之。」官因領思元等至王所,城門數重,防衛甚備。見王居有高樓十間,當王所居三間高大,盡垂簾。思元至,未進,見有一人,金章紫綬,形狀甚貴。令投刺謁王,王召見,思元隨而進至樓下。王命却簾,召貴人登樓。貴人自階陛方登,王見起,延至簾下。貴人拜,王答拜,謂貴人曰:「今既來此,即須置對,不審在生有何善事?」貴人曰:「無。」王曰:「在生數十年,既無善事,又不忠孝,今當奈何?」因嚬蹙曰:「可取所司處分。」貴人辭下。未數級,忽有大黑風到簾前,直吹貴人將去。遥見貴人在黑風中,吹其身,忽長數丈,而狀隳壞,或大或小,漸漸遠去,便失所在。王見佇立,謂階下人曰:「此是業風,吹此人入地獄矣。」官因白思元等,王曰:「可捻籌定之。」因簾下投三疋絹下,令三人開之。二人開絹,皆有「當使」字,唯思元絹開無有。王曰:「留二人,舍思元。」

思元出殿門,門西墻有門東向。門外衆僧數百,持旛花迎思元,云:「菩薩要見。」思元入院,院内地皆於清池,院内堂閣皆七寶。堂内有僧,衣金縷袈裟,坐寶牀。思元之禮謁也,左右曰:「此地藏菩薩也。」思元乃跪。諸僧皆爲贊嘆聲,思元聞之泣下。菩薩告衆曰:「汝見此人下淚乎?此人去亦不久,聞昔之梵音,故流涕耳。」謂曰:「汝見此間事,到人間一一話之,當令世人聞之,改心修善。汝此生無雜行,常正念,可復來此。」因令諸僧送歸。思元初蘇,具三十人食,别具二人肉食,皆有贈益,由此也。

思元活七日,又設大齋。齋畢,思元又死。至曉蘇,云:「向又爲菩薩所召,怒思元曰:『吾令汝具宣報應事,何不言之?』將杖之。思元哀請,乃放。」思元素不食酒肉,及得再生,遂乃潔淨長齋,而其家盡不過中食。而思元每人集處,必具言冥中事,人皆化之焉。出《紀聞》

僧齊之

勝業寺齊之,好交遊貴人,頗曉醫術,而行多雜。天寶五載五月中病卒,二日而蘇。因移居東禪定寺。院中建一堂,極華飾,長座横列等身像七軀。自此絶交遊,精持戒。自言曰,初死,見録至鬼王庭,見一段肉,臭爛在地。王因問曰:「汝出家人,何因殺人?」齊之不知所對。王曰:「汝何故杖殺寺家婢?」齊之方悟。

先是,寺中小僧何馬師與寺中青衣通,青衣後有異志,馬師怨之,因搆青衣於寺主。其青衣,不臧之人也,寺主亦素怨之。因衆僧堂食未散,召青衣對衆,且箠殺之。齊之諫寺主曰:「出家之人,護身口意,戒律之制,造次不可違,而况集衆殺乎?」馬師贊寺主。寺主大怒,不納齊之,遂箠朴交至,死於堂下。故齊之悟王之問,乃言曰:「殺人者,寺主。構罪者,上文作「搆」。馬師。今何爲翻見問?」王前臭肉中忽有聲曰:「齊之殺我。」王怒曰:「婢何不起而臥有言?」臭肉忽起爲人,則所殺青衣。與齊之辯對數反,乃言曰:「當死時,楚痛悶亂,但聞旁有勸殺之聲,疑是齊之,所以訴之。」王曰:「追寺主。」階吏曰:「福多不可追。」曰:「追馬師。」吏曰:「馬師命未盡。」王曰:「然且收青衣,放齊之。」初齊之入,見王座有一僧焉,及門,僧亦出,齊之禮謁。僧曰:「吾地藏菩薩也。汝緣福少,命且盡,所以獨見追。今可堅持僧戒,舍汝俗事,住閒靜寺,造等身像七軀。如不能得錢,彩畫亦得。」齊之既蘇,遂乃從其言焉。出《紀聞》

張無是

天寶十二載冬,有司戈張無是居在布政坊。因行街中,夜鼓絶,門閉,遂趨橋下而跧。夜半,忽有數十騎至橋,駐馬言:「使乙至布政坊,將馬一乘,往取十餘人。其二人,一則無是妻,一則同曲富叟王翁。」無是聞之大驚。俄而取者至,云:「諸人盡得,唯無是妻誦《金剛經》,善神護之,故不得。」因唱所得人名,皆應曰:「唯。」無是亦識王翁,應聲答曰:「畢。」俄而鼓動,無是歸家,見其妻猶誦經坐待。無是既至,妻曰:「汝常不外宿,吾恐汝犯夜,故誦經不眠相待。」比天曉,聞南鄰哭聲。無是問之,則王翁死矣。無是大懼,因以具告其妻,妻亦大懼。因移出宅,謁名僧,發誓愿長齋,日則誦經四十九遍,由是得免。出《紀聞》

張 應

歷陽張應本是魔家,取佛家女爲婦。妻病困,爲魔事不差。妻曰:「我本佛家女,乞爲佛事。」便往精舍中見竺曇鎧曰:「佛普濟衆生,但當一心受持耳。曇鎧明當往其家。」其夜,夢見一人,長一丈四五尺,於南面趨走入門,曰:「此家乃爾不淨。」夢中見隨此人後而白曰:「此處如欲發意,未可以一二責之。」眠覺,遂把火作高座。明日食時往家,高座已成。夫妻受戒,病亦尋瘥。

咸康二年,病甚,遣人呼,連不在,死得蘇,時説有數人,以鐵鉤鉤將北下一板岸,岸下見鑊湯、刀山、劍樹、楚毒之具。曇鎧字,但喚:「和尚救我!」鉤將去,又曰:「我是佛子。」人曰:「汝和尚字何等?」忘其字,但喚佛而已。俄又轉近鑊湯,有一人,長一丈四五尺,捉金杵欲撞。去,人怖散走。長人將歸曰:「汝命盡,不復得生。與汝三日中,期誦三偈。取和尚字還,當令汝生。」遂推著門内,便活,後三日復死。出《神鬼傳》此條與本書卷一百十三注出《法苑珠林》的同名篇目内容大同小異。

道 嚴

嚴師者,居於成都寶曆寺開元十四年五月二十一日,道嚴於佛殿前軒燃長明燈,忽見一巨手在殿西軒,道嚴悸恐甚,俯而不敢動。久之,忽聞空中語云:「無懼,無懼。吾善神也,且不敢害師之一毫,何俯而不動耶?」道嚴既聞,懼少解。因問曰:「檀越爲何神?匿其軀而見其手乎?」已而聞空中對曰:「天命我護佛寺之地,以世人好唾佛祠地,我即以背接之,受其唾。由是背有瘡,潰吾肌且甚。愿以膏油傅其上,可乎?」道嚴遂以清油置巨手中,其手即引去。道嚴乃請曰:「吾今愿見檀越之形,使畫工寫於屋壁,且書其事以表之,冀世人無敢唾佛祠之地者。」神曰:「吾貌甚陋,師見之,無得慄然耶?」道嚴曰:「檀越但見其身,勿我懼也。」見西軒下有一神,質甚異,豐首巨準,嚴目呀口,體狀魁碩,長數丈。道嚴一見,背汗如沃,其神即隱去。於是具以神狀告畫工,命圖於西軒之壁。出《宣室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