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六十七 女仙十二

《太平廣記》——李昉等十四人

  • 崔少玄
  • 妙女
  • 吴清妻

崔少玄

崔少玄者,汾州刺史崔恭之小女也。其母夢神人,衣綃衣,駕紅龍,持紫函,受於碧雲之際,乃孕,十四月而生少玄。既生,而異香襲人,端麗殊絶,紺髮覆目,耳璫及頤,右手有文曰「盧自列妻」。後十八年歸於盧陲小字自列

歲餘,從事閩中,道過建溪,遠望武夷山,忽見碧雲自東峰來,中有神人,翠冠緋裳,告曰:「玉華君來乎?」怪其言,曰:「誰爲玉華君?」曰:「君妻即玉華君也。」因是反告之。妻曰:「扶桑夫人紫霄元君,果來迎我,事已明矣,難復隱諱。」遂整衣出見神人,對語久之,然夫人之音,莫能辨。逡巡揖而退。拜而問之,曰:「少玄雖胎育之人,非陰隙所積。昔居無欲天,爲玉皇左侍書,諡曰『玉華君』,主下界三十六洞學道之流。每至秋分日,即持簿書來訪志道之士。嘗貶落所犯,爲與同宮四人,退居靜室,嗟嘆其事,恍惚如有欲想。太上責之,謫居人世,爲君之妻,二十三年矣。又遇紫霄元君,已前至此,今不復近附於君矣。」

閩中,日獨居靜室。既駭異,不敢輒踐其間,往往有女真,或二或四,衣長綃衣,作古鬟髻,周身光明,燭燿如晝,來詣其室,升堂連榻,笑語通夕。至而看之,亦皆天人語言,不可明辨。試問之,曰:「神仙秘密,難復漏泄。沉累至重,不可不隱。」守其言誡,亦常隱諱。洎罷府,又解印組,得家於洛陽以妻之誓,不敢陳泄於

後二年,謂曰:「少玄之父,壽算止於二月十七日。某雖神仙中人,生於人世,爲有撫養之恩,若不救之,枉其報矣。」乃請其父曰:「大人之命,將極於二月十七日。少玄受劬勞之恩,不可不護。」遂發絳箱,取扶桑大帝金書,《黄庭内景》之書也。致於其父曰:「大人之壽,常數極矣,若非此書,不可救免。今將授父,可讀萬遍,以延一紀。」乃令沐浴,南向而跪,少玄當几授以功章,寫於青紙,封以素函,奏之上帝。又召南斗注生真君,附奏上帝。須臾,有三朱衣人自空而來,跪少玄前,進脯羞,噏酒三爵,手持功章而去。大異之,私訊於諱之。

經月餘,遂命語曰:「玉清真侶,將雪予於太上,今復召爲玉皇左侍書玉華君,主化元精炁,施布仙品。將欲反神,還於無形,復侍玉皇,歸彼玉清。君莫泄是言,遺予父母之念。又以救父之事,泄露神仙之術,不可久留。人世之情,畢於此矣。」跪其前,嗚呼流涕曰:「下界蟻虱,黷汚上仙,永淪穢濁,不得昇舉。乞賜指喻,以救沉痼。久永不忘其恩。」少玄曰:「予留詩一首以遺子,予上界天人之書,皆雲龍之篆,下界見之,或損或益,亦無會者。予當執管記之,其詞曰:『得之一元,匪受自天。太老之真,無上之仙。光含影藏,形於自然。真安匪求,神之久留。淑美其真,體性剛柔。丹霄碧虚,上聖之儔。百歲之後,空餘墳丘。』」載拜受其辭,晦其義理,跪請講貫,以爲指明。少玄曰:「君之於道,猶未熟習,上仙之韻,昭明有時。至景申年中,遇琅琊先生能達。其時與君開釋,方見天路。未間但當保之。」言畢而卒。九日葬,舉棺如空,發櫬視之,留衣而蜕。處室十八,居三,歸二,在人間二十三年。

皆保其詩,遇儒道適達者示之,竟不能會。至景申年中,九疑道士王方古,其先琅琊人也,遊華嶽迴,道次于郊,時亦客于其郡,因詩酒夜話,論及神仙之事,時會中皆貴道尚德,各徵其異。殿中侍御史郭固、左拾遺齊推、右司馬韋宗卿王建,皆與崔恭有舊,因審少玄之事於出涕泣,恨其妻所留之詩,絶無會者。方古請其辭,吟詠須臾,師得其旨,嘆曰:「太無之化,金華大仙,亦有傅於後學哉!」時坐客聳聽其辭,句句解釋,流如貫珠,凡數千言,方盡其義。因命執筆,盡書先生之辭,曰《少玄玄珠心鏡》。好道之士,家多藏之。出《少玄本傳》按索引改題作《崔少玄傳》。

妙 女

貞元元年五月,宣州旌德縣崔氏婢,名妙女,年可十三四。夕汲庭中,忽見一僧,以錫杖連撃三下,驚怖而倒,便言心痛,須臾迷亂,針灸莫能知。數日稍間,而吐痢不息。及瘥,不復食,食輒嘔吐,唯餌蜀葵花及鹽茶。既而清瘦爽徹,顔色鮮華,方説初昏迷之際,見一人引乘白霧,至一處,宮殿甚嚴,悉如門西方部。其中天仙,多是妙女之族。言本是提頭賴吒天王小女,爲洩天門間事,故謫墮人世,已兩生矣。賴吒王,弟大,號上尊,夫人姓,號善倫東王公是其季父,名,第八。妙女自稱小娘,言父與姻族同遊世間尋索,今於此方得見。前所見僧打腰上,欲女吐瀉藏中穢惡俗氣,然後得昇天。天上居處華盛,各有姻戚及奴婢,與人間不殊。所使奴名群角,婢名金霄偏條鳳樓。其前生有一子,名逍遥,見並依然相識。昨來之日,於金橋上與兒别,賦詩,惟記兩句曰:「手攀橋柱立,滴淚天河滿。」時自吟詠,悲不自勝。如此五六日病臥,叙先世事。

一旦,忽言上尊及阿母並諸天仙及僕隸等,悉來參謝,即託靈而言曰:「小女愚昧,落在人間,久蒙存卹,相愧無極。」其家初甚驚惶,良久,乃相與問答,仙者悉憑之叙言。又曰:「暫借小女子之宅,與世人言語。」其上尊語,即是丈夫聲氣,善倫阿母語即是婦人聲,各變其語。如此或來或往,日月漸久,談諧戲謔,一如平人。每來即香氣滿室,有時酒氣,有時蓮花香氣,後妙女本狀如故。忽一日,妙女吟唱,是時晴朗,空中忽有片雲如席,徘徊其上,俄而雲中有笙聲,聲調清鏘。舉家仰聽,感動精神。妙女呼大郎復唱,其聲轉厲。妙女謳歌,神色自若,音韻奇妙清暢不可言,又曲名《桑柳條》,又言阿母適在雲中,如此竟日方散。

旬時,忽言:「家中二人欲有腫疾,吾代其患之。」數日後,妙女果背上脅下各染一腫,並大如杯,楚痛異常。經日,其主母見此痛苦,令求免之。妙女遂冥冥如臥,忽語,令添香,於鍾樓上呼天仙懺念,其聲清亮,悉與西方相應。如此移時,醒悟,腫消,須臾平復。後有一婢,卒染病甚困,妙女曰:「我爲爾白大郞請兵救。」女即如睡狀,須臾却醒,言兵已到,急令灑掃,添香淨室。遂起,支分兵馬,匹配幾人於某處檢校,幾人於病人身上束縛邪鬼。其婢即瘥如故,言見兵馬形像,如壁畫神王,頭上着胡帽子,悉金鈿也。其家小女子見,良久乃滅。大將軍姓,小將曰陳萬,每呼之驅使,部位甚多,「位」《全唐五代筆記·前定録》作「伍」。來往如風雨聲。更旬時,忽言織女欲嫁,須往看之。又睡醒,而説婚嫁禮,一如人間。言女名垂陵子,嫁薛氏,事多不備紀。

其家常令妙女繡,忽言今要暫去,請婢鳳樓代繡,如此竟日,便作鳳樓姿容,精神時異,繡作巧妙,疾倍常時,而不與人言語,時時俛首笑。久之,言却迴,即復本態,無鳳樓狀也。言大郞欲與僧伽和尚來看娘子,即掃室添香,煎茶待之。須臾遂至,傳語問訊,妙女忽笑曰:「大郞何爲與上人相撲?」此時舉家俱聞牀上踏蹴聲甚厲,良久乃去。有時言向西方飲去,迴遂吐酒,竟日醉臥。一夕,言將娘子一魂、小娘子一魂遊看去,使與善倫友言笑。是夕,娘子等並夢向一處,與衆人遊樂。妙女至天明,便問娘子夢中事,一一皆同。如此月餘,絶食,忽一日悲咽而言:「大郞、阿母喚某歸。」甚悽愴,苦言久在世間,戀慕娘子,不忍捨去。如此數日涕泣。又言:「不合與世人往來,汝意須住,如之奈何?」便向空中辭别,詞頗鄭重,從此漸無言語。告娘子曰:「某相戀不去,既在人間,還須飲食,但與某一紅衫子着,及瀉藥。」如言與之,遂漸飲食,雖時説未來事,皆無應。

其有繁細,不能具録。其家紀事狀盡如此,不知其婢後復如何。出《通幽記》

吴清妻

元和十二年,虢州湖城小里正吴清,妻楊氏,號監真,居天仙鄕車谷村。因頭疼,乃不食。自春及夏,每靜坐入定,皆數日。村鄰等就看,三度見,得藥共二十一丸,以水下,玉液漿兩椀,令煎茶飲。四月十五日夜,更焚香端坐,忽不見。十七日,縣令自焚香祝請。其夜四更,牛驢驚,見墻上棘中衫子。逡巡,牛屋上見楊氏裸坐,衣服在前,肌肉極冷。扶至院,與村舍焚香聲磬,至辰時方醒。稱十四日午時,見仙鶴語云:「洗頭。」十五日沐浴。五更,有女冠二人並鶴駕五色雲來,乃乘鶴去。到仙方臺,見道士云:「華山有同行伴五人,煎茶湯相待。」汴州,名德真仝州,名仙真益州,名辨真宋州,名信真。又到海東山頭樹木多處,及吐番界山上,五人皆相隨。却至仙方臺,見仙骨,有尊師云:「此家三代仙骨。」令禮拜。却請歸云:「有父在,年老。」遂還。

有一女冠乘鶴送來,云:「得受仙詩一首,又詩四。」並書于後云:「道啓真心覺漸清,天教絶粒應精誠。雲外仙歌笙管合,花間風引步虚聲。」其二曰:「心清境靜聞妙香,憶昔期君陲處當。一星蓮花山頭飯,黄精仙人掌上偃。」其三曰:「飛鳥莫到人莫攀,一陳十年不下山。袖中短書誰爲達,華山道士賣藥還。」其四曰:「日落焚香坐醮壇,庭花露濕漸更闌。淨水仙童調玉液,春霄羽客化金丹。」其五曰:「攝念精思引彩霞,焚香虚室對烟花。道合雲霄遊紫府,湛然真境瑞皇家。」出《逸史》按本條事詳見《續玄怪録》卷一,作王清妻楊敬真,文字不同,所作詩爲五言。

本章完!